他的语调如此忧虑,甚至受伤,丹丝赶紧回答道:“我很愉快,你对我很好,我也非常喜欢你。”
“是的,是的,”他举手挥开丹丝一番感言。“不过我该知道年轻人有他们的乐子,你在这儿一定有什么东西让你有兴趣的吧?”
麦洛克的影子浮现丹丝的心田,她把那幻想驱开。“我可以作画,昨晚我碰见费小姐,她热心的邀我到她的写作班去。”
“喔,那就太好了,”亚利说:“不必再听从我的安排了,你照你的意思去做,从现在开始,所有的课程都取消。”
“可是——”
他在她的颊上的印了一吻,把苹果派搁到她腿上,然后站起来。“别的我不想听了,吃吧”
“这可得吃很久。”她哺哺说道,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可奈何。
亚利在门购顿了顿,笑着对她扮鬼脸。“写作班是吗?我们让他们瞧瞧——一个麻州姑娘能变的花招不止一种。”
房门关上后,丹丝低头瞧瞧苹果派,无奈的摇头。她祖父又一次把她扭向他要的方向去了。她能怎么办?身无分文,连查理士河都过不了,遑论大西洋了。
她掰了一块苹果派下来。或许现在情形不是那么糟的,如果爷爷不再强求,对她的期望也不那么高,她也可以做个乖巧听话的好孙女,不再惹麻烦。
苹果派人口,她脑中出现一个黑发造船者的影子,刚放晴的心情立刻又阴霸了下来。她把枕头下的男外套拉出来,铺在膝上。
想在一件洛克穿过的衣眼上寻求慰藉。未免太沉满了,把她单纯的义气想像得太复杂是件危险的事,回味他的吻、他的拥抱更是愚痴。
丹丝申吟着放下苹果派,霎时胃口全失,这个男人使她着迷,使她迷乱,也使她害怕,她不是已经决定和他保持距离了吗?
不错,这回情形不会一样了,丹丝掀开被子发誓,麻烦只好去惹别人。
她给亚利一周的时间,届时如果他还筹不出钱,她就先借支里南那笔钱的一部分,直接到巴黎去,而这段时间她还有很多事待办;向怒基道歉,参加费小姐的聚会,把画作完成,计划行程,还有洛克外套。
她拿起那件外套,指尖轻抚其上,深深吸嗅它上面的毛料。香皂和男人混合的气味。她赫然察觉自己的行为,困扰的把外套叠好,心想,越快把这件让人想到昨晚那些恼人之事的衣服送回去越好。
洛克把笔往制图桌一扔,扭动酸疼的肩膀,揉着酸涩的眼睛。
这真是个不顺利到极点的一天!
蒸气绞车故障,两名投资者突然说要退出,理由非常可疑,他所计算的方案没有一样行得通,船厂如常的震天价响,他的情绪却紊乱不堪,此刻,他埋首奋战了一下午的正图仿佛在嘲弄他白费力气。
洛克重重一叹,他知道他心不在焉的原因,那双黄晶般的灿烂眼眸在骚乱他的心。他拿下卷轴,口里晓晚出声;也许找了老丁到皮太太的小馆子吃一餐,他心情会好一点,洛克如此盘算,回头想把百叶窗拉下,但却惊呼了一声,僵立在那儿。
他的工人都已下工走了,但偌大的工厂一角却仍有个小影子。洛克忍不住想诅咒。
这可恶、老惹麻烦的女人!发生过昨晚那种事之后,罗丹丝为什么又跑回来他的船厂?这阵子他总见到她坐在工厂窗前,挥动画笔,捕捉他的奥德寒的形象,可是两人始终保持距离,互不接近,一直到昨天晚上。
这荒唐胡闹的小丫头!把她表兄推倒,引来一场大混乱之后,漂亮的脸蛋带着慌张胆怯的表情匆匆跑掉,迫使洛克不由得跟了上去,再早一天,他一定会笑话铁汉洛克居然和他死敌的孙女在雪地吻得天昏地暗!可是这种事却真的发生了。
最教洛克耿耿于怀的是他竟然失去了自制力,他目睹父亲在丧妻之后的颓废沉沦,他曾发誓绝不重蹈父亲覆辙,而这些年来,他果真做到,他极端自制,拿出力量解决问题、完成目标,不料一个黄毛丫头一出现,就让他失去了重心。
今天一天,他满脑子回想着她甜美的双唇,在她强悍的表面下隐藏的是个温存娇弱的女子,他想投向她,埋人他——
停!洛克咬牙命令自己,杜绝这些危险的念头。他抄起大衣,往门外走。罗丹丝不离开他的地方和他的脑海,他就永无宁日。今天,他非对她把话说个明白,这个地方不欢迎罗家人踏入。
他的靴子无声的踩过积了重重一层木屑的地板,来到她背后,画布上,他的奥德赛巍峨耸立,她正在画远处的积云,整幅画栩栩如生,简直触手可及。哦,他错了,她不是玩票的,画面上那些笔触线条非得具有高超的技巧是无法呈现的。
“再一会儿,梅姬,”丹丝画笔如飞,哺哺说道:“天要略了,我快完成了……”
“我看好像还早。”洛克道。
丹丝一震,画笔在图面上抹了一道白痕。“该死!”她懊恼的朝背后瞄一眼,很快回头去修正失误。“你这真是坏习惯,老是鬼鬼祟祟模到人家背后,麦先生。”
“很抱歉,罗小姐,”他嘲弄道:“我在自己的工厂走动很难说是鬼鬼祟祟吧?另外,我虽然欣赏你的大作,可是我得问一句,你没有漏掉什么吧?”
丹丝把错误修正过来,然后收起画笔,站了起来。“画面十分协调,我很满意,我把大桅画上去了,”她望着窗外真正的奥德赛说:“你的船快出厂了吧?”
“再过一、两个星期。”
“那么告诉我你打算如何装备,我好提前补画上去。”
她那理所当然而自大的口气让洛克觉得好笑,但他还是—一把桅帆的位置告诉了她。“你把她画成收帆泊在码头里不是更简单?”
她露出轻蔑的表情。“你心目中的她是这样子?不是在狂嚣的大海乘风破浪?”
“你想得很浪漫,可是讨海人总希望风平浪静,”他说:“要她跑快只是为了创新纪录,她得拼过西风号才行。”
“你的新船吃过败仗吗?”
“从来没有。”
“如此自信,实在可喜可贺,”她在微暗的光线下看他,然后垂下眼皮。“我把你的外套送到你的办公室了,谢谢你,幸好你没有受寒。”
洛克把双手插入口袋。“不客气,那没什么。”
“对我来说不是。”
她的话说得相当坦率,洛克起了戒心的看着她,又有那种一脚跨出悬崖,整个人落空的感觉。他要不是淹死在她那对晶亮的眸子里,就是迷失在与她热吻的想像中。洛克知道如果吻她,她是不会抗拒的,她甚至会像昨晚那样热烈反应。
他放在口袋里的双手握成拳头,遏止去碰她的冲动。
“你不该再到这里来了。”他摔然的说。
丹丝惊讶的看他。“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
“是因为你说我爸爸和你父亲失和的事?他们怎么失和的?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洛克抿紧嘴唇。“亚利在紧要关头撤回他的资金,害得我家一败涂地,我父亲为此失去了一切,婚姻。事业,甚至生命。”
“但是为什么?”她叫道:“亚利为什么这么做?他一定有理由。”
“罗家做事不需要理由。”
她激动得涨红脸,踏前一步,挑战的看着他。“所以你才怕我吗,麦洛克?”
“别荒谬了。”
“所以这一次逃之夭夭的人才变成你吗?”说着,丹丝举手摩掌他背心上的扣子。
洛克一把扣住她的手,警告般的低吼:“你在玩火,丹丝。”
“玩火总比冻死在鬼地方好吧。”她的眼光集中在洛克唇上。
“你会自焚而死。”我们两个都会,洛克心中申吟的想。
她眼中又出现那大胆张狂的神色。“也许我不在乎。”
不可捉模的阴影掠过丹丝脸上,风把她的秀发吹拂到洛克胸前,他嗅到一抹花香,控制力逐渐崩散,他把她推开。
“可恶,你在玩什么游戏?”
“向一个非常有自信的男人挑战吧,”丹丝揉着她的手腕,给洛克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她拿起袋子和笔墨未干的画。“哦,你来了,梅姬。”
洛克回头看见罗家的女仆和他工厂一个叫小马的工人跨过横木向他们走来;梅姬的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像刚被吻过,她的心上人小心的扶着她的手肘。
“对不起,小姐,我们来晚了。”梅姬脸红红的说:“我们在聊天……忘了时间。”
她向洛克挑拨的睨了一眼,使他血脉贲张、无比挫折,他咬住牙关,心想:这就是所谓的好心有好报!老天,这女人真的疯了。
梅姬旋身向洛克行了个礼,转向丹丝。“如果你准备好了,小马可以送我们回去了,小姐”
丹丝瞟了瞟洛克严峻的眼神,嫣然笑道:“我都准备好了,梅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