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那里?
在苍翠女敕绿的冬青树下,一片同样鲜绿的草地上,酢浆草和紫苑的紫色、粉红色花丛中,衬着满天飞舞的白色冬青花瓣,漫无边际的蔚蓝晴空下,有一个小东西,轻快的蹦跳着,没有半点阻碍的钻来钻去,自由穿梭往来……
那是谁……那地方……是哪里呢?
对了!是她在法国北部卢昂的家。那个小东西,没错!是她小时候养的老英国牧羊犬木头,青灰和白色混杂的长毛,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最喜欢腻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还有-个怪癖,喜爱和她玩「亲亲」。
啊!好怀念喔!
蓦然,木头好像发现了她的存在,兴冲冲的朝着她直奔而来,一抬脚,毫无招架余地的猛扑到她身上,她亲热的拥抱着它,重温旧梦的和它玩「亲亲」。
她抚模着它那斑驳的毛发,好轻好柔软,感舒服极了,令人舍不得移开。
圆圆的大眼,满是喜意的紧盯着她,湿湿的鼻头……咦?好像干了些,是不是生病了?
它那温暖柔软的嘴,和她的唇紧贴在一起,没有半根毛……没有毛?怎么会?
「你的毛呢?」她惊叫了一声,猛然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澈柔亮、含情脉脉的眼眸,下面是……英挺的鼻子,再下面……是他柔软的嘴唇,而它此刻正和她的唇贴在一起,没有丝毫想要分开的意思。
「你想干什么?」她心头一惊,用力的把他推开。
大概是力道太大,再加上毫无预警,管乐齐招架不住,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摔到床底下。
这是第二次了,为什么每次一和她见面,她就迫不及待的想把他送去和地板相亲?
现在,他不再觉得这房间乱了,因为它有它的好处,地上高高堆着的衣服接着了他,减低了他所受的伤害,痛归痛,却没有什么大伤,他衷心感谢它的帮忙。
「说!你想干什么?」她又怒吼了一声。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想干什么?」他边从床底下挣扎着爬起来,边纠正她的话。
「我?我干了什么?」曼丘杰满是怒火的瞪着他。「我只看到你在占我便宜,吃我豆腐,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真不要脸!」
「小姐!请恕我说实话,是你在占我便宜,吃我豆腐耶!怎么当贼的反喊捉贼!」
「我明明看见你……你……」她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你看见我亲你,是吗?」管乐齐替她说了出来。
「没错!」她又抬起了头。
「那是你先主动的,你突然把我拉到你怀里,人家还来不及反抗,你就……就的对人家又搂又亲的,现在却不认帐,还把错全推到人家身上,好过份喔!」他说的好委屈。
「哪有……哪有这个可能,你胡说!」嘴上是这么说,但在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是有这么回事,她模模糊糊中,是有这么一点记忆,只是……「我才不是主动在对你投怀送抱,我只是因为梦到了木头,情不自禁嘛!」
「木头?」那是谁啊?他心里忍不住有一股醋意。
「是呀!它是我小时候养的狗,跟我在一起好几年,我们感情很好,只是后来它病死了……」她垂下了满是伤感的眼眸,难过的快要哭出来。
这下,他可放心了,还好不是情敌,就算是,也已经过去了,不足为惧。
但见她哀愁悲伤、楚楚动人的模样,他有些心疼,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可是,又怕她的武力攻击,真令人为难。
早说过空手道三段根本没有半点用处,不知道学了做什么?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她用着略带雾气的眼眸,气愤的瞪着他。
「而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趁人之危,太缺德了。」
「我不想啊!你自己也知道,我根本打不过你,如果你要对我怎样,我能怎能样呢?」他说的振振有辞。
「你是大男人呀!就算我对你怎样,你难道不懂得反抗吗?还委曲求全,太丢脸了。」
「我为什么要反抗?意中人要对我献吻,我求之不得,哪有反把这机会往外推的道理,笑话!」他意犹未尽的瞅着她。「我方才因为吓了一跳没好好品尝,可不可以再来一次,我一定把握住机会。」
「啪」的一声,应他的要求,一个偌大的枕头不偏不倚地直吻上他的脸。
「说穿了,你根本就是个不要脸的大,而且,还是个不要脸的小偷,居然偷模进我家,偷模上我的床,你看我怎么修理你!」说着,她拿起了身旁的庞然大物。
乖乖!这么具有分量的音响,要是真砸下去,他不死也去掉半条命,这可不能不反抗阻止,他还想保住性命,陪她度过幸福美满的一生呢!
「且慢!」他奋力挡住她还拿在手上的音响。「我要说清楚一点,我不是偷偷模模,而是光明正大的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钥匙?」大概是太重了,她手举着觉得有点累,便应他要求,把音响放到一旁,疑惑的望着他。「你哪来的钥匙?我是有给朋友钥匙的习惯,可是,我不记得有给过你啊!」
「不是你给的,是格和武给我的。」
该死!这两个魔鬼,别人是卖友求荣,他们却是为了好玩,出卖自己的姊姊,这要是不上诉到三叔和老大那里,亲眼看见他们被剥皮抽筋,她怎能甘心?
「所以,你这个大就顺水推舟,名正言顺的跑进来侵犯我,你有没有一点羞耻,懂不懂得自重?」
「我有,我也懂,而且,你别忘了,是你在侵犯我,我只不过是达成你的愿望而已。」他很善良的提醒她。
「你……」这小子!占了她便宜还大言不惭,摆明是吃定她了。开玩笑,她曼丘杰也不是省油的灯,哪那么容易让他得逞,不用考虑了,明天就叫锁匠来换锁,免得他半夜模黑来偷袭她,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况且,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和你发生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我纯粹只是想你工作太累,好心来帮你打扫、洗衣烧饭而已,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我好伤心喔!」
「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我最多也只是和你……等一等!」她表情古怪的看着他。「你说你在打扫、洗衣烧饭?」
「是啊!」他点了点头,身上还穿着她的围裙。
「打扫哪里?」
「你这里啊!」
「洗谁的衣服?」
「当然是你的,我自己怎么可能在这里洗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向来是我姊夫在处理的……」
没等他话说完,她人早就从床上跳到地板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冲到阳台。
天哪!她累积了一个星期,准备有空再清洗的衣服,现在成了挂在晒衣竿上的万国旗,外套、衬衫、裙子、长裤……拜托!他居然连那个都,「那个……你怎么可以碰?」她哀嚷了一声。
「什么东西?」尾随在后的管乐齐,顺着她的手势望过去。「你说的是内衣内裤啊!放心好了,我完全是用冷洗精洗的,所有的步骤也都照它上面指示,不会有半点损坏或变形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根本不应该碰,哎哟!我要怎么说才好呢!」她面红耳赤的用手掩住脸。
「为什么不能碰?我妈和我姊姊也常帮我洗内衣,既然女人可以帮男人洗,为什么男人不能帮女人洗?」他说的理直气壮。
「不是不可以,而是我和你……这以后要是传出去,我怎么见人?以后谁还敢要我,我会被你害死的。」她简直是欲哭无泪。
「我要你啊!你不用担心,我绝不会看上别的女人的,我这一生只有你。」
这小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虽然,她有点受不了他,但在心里却禁不住有一丝甜蜜,有些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这种特别感觉。
「你肚子饿子吧!我做了蛋炒饭,味道还不错,你来尝尝看。」
管乐齐兴高采烈的牵起了她那柔软的小手,而她已经情绪低落到极点,无力再去反抗他,索性就顺着他,跟着他到了厨房。
说起来,这可是管乐齐最快活幸福的一天,但对曼丘杰而言,无疑地,是一场最痛苦的灾难,然而,好戏才正要开始呢!
「这是什么?」
曼丘杰皱着眉头望着摆在餐桌正中央,她特别从法国带回来的精美磁餐盘上,盛着一坨黏糊糊的不明物体,有点白,有点黄,还夹杂了一半的焦黑和褐色,说蛋不像蛋,说饭不像饭,有三分像捏陶失败下的产物,更有七分像是由人体制造出来的垃圾……嗯!知道就不多加形容了。
拜托,这种东西能吃吗?
「这是蛋炒饭哪!」管乐齐自信满满的回道。「我现在才发现,我其实是很有烹饪天分的,只学了一个晚上,就会做了。」
学了一个晚上才会做,这算哪门子的天分?
「你快尝尝看,味道保证满意,你一定会赞不绝口的。」
「我一定得吃吗?」难道不能拒绝吗?
现在的她,自觉犹如风中的残烛,悬崖上岌岌可危的孤零小花,更像是死刑场上等待执行的死囚,没有半点生机可言。
「当然要啦!这可是我花了一番心血做的,你若是拒绝,会伤了我的心,我承受不起的。」
「可是……」
难道要为了不伤他的心,让他承受得起,就得置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想想,他那美其名为「蛋炒饭」的不明物体一吃下去,会有什么结果?恐怕不只是单纯的食物中毒,而可能是胃穿孔、肠穿孔,更甚者,有可能就此一命呜呼,她有必要如此荼毒残害自己吗?
不吃!不吃!绝对不能吃!
可是……当她抬眼觚及他那满是期待、诚恳的神态,她不由得有点心软,无力开口拒绝他这一番好意。
「好吧!」挣扎了半天,她终于下了决定。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将心一横,豁出去了算了。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这副慷慨赴义的神情,简直可媲美当年荆轲为燕太子丹去行刺秦王,在易水边上所表现出来誓死如归的决心,只是她要杀的,不是秦王,而是自己。
曼丘杰强控制微颤举着的手,闭着眼睛,把那如同毒药般的蛋炒饭送入口中。「甜的?」饭才一入口,她就差点直喷出来。
勉强忍着想吐的,和着一大杯白开水,与其说是吞咽,不说是用水冲下去来的恰当。
「为什么是甜的?你是不是把罐子给弄错了,该放盐却错放成糖?」
「没有啊!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没有啊!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拜托!就算再怎么喜欢甜食,也不能把所有东西都弄成甜的吧!那会腻死人的。
她正想开口教训他,却见他忧心忡忡的望着蛋炒饭,口中喃喃自语。
「是不是味道不够?本来我就在担心,一瓶糖根本就不够,早知道应该多准备几瓶的。」
「一瓶?」她惊讶的望了望放在橱柜里,足以容纳五百公克的糖罐。
天哪!他真的做出这种事。
她前两天才刚买回来,前后用不到三次的糖,居然就这样一次阵亡,完全报销在他手里,不但没有半点糖的影子,此时的糖罐,还格外的光洁照人,透明纯净,宛如新买回来似的。
他迫害她还迫害得真够彻底啊!
「这人有失手、马有乱蹄,错误难免会有一点,不过,没关系,还是可以挽回的,我现在马上就去超市多买一些糖回来,保证一定把味道补足。」他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不用了!」她惊叫了一声,死命拉住他的手。
这步子!居然还嫌迫害她的程度不够深,想再变本加厉,更上一层楼,她岂能让他的毒计得逞!
哇!她好主动喔!这么用力,紧拉着他的手不放,一副舍不得他的神态,弄得他心花怒放,三魂七魄有点飘飘然,快要飞上九霄云外。
如此难得的机会,他怎能放过,反被动为主动,满心欢喜的反握住她那又柔又细的小手,爽得在心里直偷笑。
她没注意到他那异样的眼神,专心一意的望着眼前那盘不明物体发愁。
管乐齐含情脉脉的瞅着她,温柔的笑道:「既然你不要我去,我就不去,只是你要老实说,这饭好不好吃?」
「好……」好难吃啊!
这么简单的话,她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问题是出在哪?她望了他一眼。
没错!问题就出在他身上,他那双该死的,会慑人心魂的眼眸,有事没事就直盯着她看,才会害她心慌意乱,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不对劲,整个人焦躁不安,情绪特别不稳定。
现在,又来了,他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眸,又开始紧盯着,不停的朝着她放电,简直是想把她电得全身焦黑,搞得她神魂颠倒,一时不知身处何地……等等,她的理智唤醒了迷失的她。
她干什么要心神荡漾,搞得自己慌乱不知所措,说好只当朋友的,他怎么可以用那种不是朋友则是的眼睛直瞅着她。
曼丘忍不住提醒他所犯的错误。
「喂!朋友之间,是不该用这种充满暧昧的眼神瞧人的?」
「暧昧?怎么会呢?」他佯装不懂她的意思。
「怎么不会?你那明明就是看情人的眼神,你没事用在我身上,害我……」她警觉的连忙住口。
「害你怎么样啊?」他满是笑意的望着她。
「我……」她窘迫的低下了头。
「说嘛!」他移动了一子,亲昵的靠在她身旁,就近欣赏她那羞若桃李的俏模样。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曼丘杰败部复活,重新振作起来。「当初说好只当朋友,你这种行为分明违反我们的约定,我要跟你断交。」
「可是,我不觉得我的行为暧昧,违反了约定啊!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呢?哈!我知道了。」他故意提高了音量。「是你做贼心虚,你突然发现爱上了我,却又不肯承认,故意把错往我身上推,何必呢!你直说就好了嘛!我的一颗心早就属于你,我的双臂随时都可以拥抱你,让你尽情享受我所有的爱……」
「你再胡说下去,看我怎么修理你!」曼丘杰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的话。
这小子!真是有够不要脸的,这么恶心的话,他居然能说得出来,搞得她全身鸡皮疙瘩直落满地。
这要是不好好捧他一顿,怎么能消得了她心头的这一口怒气。
就在她摩拳擦掌之际……
「铃……」电话铃声乍响,同时救了这两个人。
他可以幸运的逃过这一劫,而她,则可以乘机处理掉这一盘足以致命的不明物体。
只是……她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了?
对了!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天哪!她居然会让这么一件惨不忍睹的事发生,什么事不好忘,偏偏就忘了这一件天大地大、宇宙超级无敌严重的大事——老大曼丘理的电话查勤。
曼丘杰不由自主的愣在当场,全身僵硬起来,无法移动半分。
心思徘徊在接与不接之间,迟迟不能做下决定。
这要是接的话,就得硬生生的接下长达两三个小时的精神训话,那会让她发疯的。但若是不接,肯定老大会没完没了,一波接着一波,不把她疲劳轰炸死,他是不会罢手的,这该怎么办呢?
在她犹豫不决的片刻之间,电话已持续响了三十几下,完全没有死心的迹象。
管乐齐见曼丘杰整个人僵在原位,仿佛电话铃声是催命符般,吓得她精神恍惚,脸色苍白,心中不禁有点好奇。
奇怪!这通电话有这么可怕吗?
他几经考虑后,决定替她接下这通电话。
他才只是动了一下,还没拿起听筒,曼丘杰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声劈头传了过来。
「不准接!」
「可是……」电话还在响呢!
而且,对方似乎没有罢休的意思,若是一个晚上不接,这通电话只怕要响上一整个晚上,这谁受得了?
为了心爱的她着想,他一个跨步,拿起了听筒。
「喂!请问找哪位?曼丘杰?她……」
管乐齐回头望了她一眼。
她不吭一声,只是很努力的动着有些僵硬的手,对他比手划脚了半天。
好不容易,他才搞清楚她的意思。
「她睡了,而且睡得很熟,我叫不醒她……我?我是她的……男朋友,对!没错,我是她这一生最挚爱,尽心尽力保护疼爱的男朋友……是呀!可能不久吧!我也是希望能早点举行婚礼,可是,她说要得到老大的同意……什么?!你就是老大,你愿意同意我们的婚事……太好了,我一定要告诉她这个喜讯……」
管乐齐讲得是眉飞色舞,开心得要命,完全没注意到他身后的曼丘杰,正气得头顶冒烟,眼睛翻白,全身笼罩在一股浓厚的杀意当中。
要不是因为他正在和曼丘老大通话,而她又不想被老大发现她没睡还故意诓骗说谎的事实,她早就一头冲过去,先撞断他的腰骨,再给他来个过肩摔,外加分筋错骨,直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好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杀他灭口,免得他成天信口开河,占尽她的便宜。
不过,想归想,现在她可没有这个闲工夫去处理他这个废物。
她正有两件急事要忙呢!
首要之急,是把那一索出自于这个烹饪白痴之手的垃圾给处理掉,
免得被那个害死人不偿命的继续逼迫她荼毒自己。
其次,是趁他和老大谈话,无暇顾她之际,赶紧泡一碗香喷喷的速食面,躲到房内大快朵颐一番,以消解她月复中的饥饿,顺便避开这个瘟神。
还好她这个人有远见,厨房内什么不多,就是泡面特别多,厂牌、种类十多种,十几箱高高堆在橱柜上面,随时可供取用,不虞匮乏。
只是,她还忍不住感到有一丝委屈,好想问一问,这世上还有天理存在吗?
莫非是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得到如此悲惨的报应!不是说好心有好报吗?
她这么善良、这么好心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不报恩也就算了,居然还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想置她于食物中毒的绝境之中,真是太没良心了。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应该救他,平白惹祸上身,她应该大脚一踢,直接把他贡献给两个同志算了。
以后也再也不行侠仗义,随便乱救人了,就算要救,也得要事先问清楚对方是不是会烧饭作菜,等确定对方会,她再救,免得像这次虐待了自己可怜的胃。
哼!还敢说自己有烹饪天分,他不觉得丢脸,她还替他感到无地自容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教管乐齐烹饪的,这要是让她找出来,她非掐死他,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是!我也是这么认为,关于美国市场这方面……」
待在房里大半天的曼丘杰,正打算到厨房喝杯水,滋润一下她干燥的唇舌,甫踏出房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整个人愣在当场。
管乐齐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半躺半卧的横陈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拿着电话听筒,另一手则无意识的拨弄着他额前的刘海,神情认真而慎,仿佛正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似的,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出现。
曼丘杰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脖子,抬头望着墙上的时钟。
咦?居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这小子怎么还在这里?
她转头望了一眼还在侃侃而谈的管乐齐,心里有一股不寻常的感觉,这通电话难道还是……先前的那一通?
不会吧!哪有人打那么久的。
她低头屈指算了一下,那通电话大约是八点左右打来的,而现在是十二点,那也就是说……整整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而且是从英国打回来的,老天!这得要多少电话费哪!
曼丘杰受不了的摇了摇头,人家都说女人长舌,现在看起来,男人的舌头也不见得就比较短,搞不好更长呢!
老大的习性也是清楚知道的,只要一发作起来,不聊个两三个小时是绝不可能罢休,尤其是在他特别郁闷和烦躁的时候,情况就格外严重。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小子也如此多话长舌?而更令她惊异的,是他居然能跟老大聊得起来,这简直就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她不由得有点佩服他的能耐。
这样的人,真该把他摆在「奇珍异事博物馆」,受万人景仰崇拜才是,否则,真是太浪费他的才能了。
不过,佩服归佩服,该做的事还是得去做。
曼丘杰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故意拉下面孔,摆出一副不悦且极其难看的脸色,一声不响的来到管乐齐的面前。
原本正聊得兴高采烈的管乐齐,一接触到她那一双瞪得大大的、满是愤怒的眼,心知情形不对,虽然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到她,但还是尽快把这通电话结束,向她道歉赔罪。
「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冷落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谁在意这个,你黏在我身边,我还嫌你烦呢!」曼丘杰没好气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管乐齐低头看一眼手表。
「十二点十分。怎么?你的钟坏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修理看看?」
真是受不了,想对他生气,恐怕都很难,她干脆假戏真做算了。
「我的钟没有坏,我看是你的脑袋坏了。十二点十分,亏你还讲得出来,四个小时,你这通电话整整花了四个小时,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我们说的不是废话。」
「好!你告诉我,你们说的不是废话,那是什么?」
「是……很复杂,内容也很广泛,刚开始,我们是在讨论范蠡的经商理念,然后是孙子兵法,还有中国土地的改革,十字军东征的影响,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和希特勒的崛起,最后是冷战结束,世界贸易发展的情势,这怎么是废话,这是研究和讨论……」
她挥了挥手,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她恐怕自己会不由自主的表现出崇拜他的眼神,而让他有可趁之机。
完全如她所想,老大谈话的内容,一向就是如此枯燥乏味,不是政治,就是商业经营,听了直让人想打瞌睡,这才使所有的兄弟姊妹都受不了,避之唯恐不及,没有人敢跟老大单独相处,就怕面对他那张扑克牌脸手疲劳轰炸!
勉强能受得了的,就只有老四、老六以及小弟。
老四曼丘格用来和老大对抗的,是他最拿手的解剖学和心理学,常搞得老大恶心反胃,两个人的对话南辕北辙,如鸡同鸭讲,没有一个地方是对得上的。
老六曼丘绪,所采取的方式,是摆出她那张菩萨脸,一副普渡众生、拯救万人于水深火热的模样,真是信佛者得永生,老大哪敢用世俗烦琐的杂事来打扰她,最多讲个半小时,就不了了之。
至于排行十一的小弟曼丘智,现年仅七岁,智商却超过三百的天才儿童,他对老大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所有的知识是能吸收就尽量吸收。为了怕摧残民族幼苗,避免他知识扩充过快,大部分,都是老大在躲他,这在曼丘家,可谓是十大奇迹之一。
而这个管乐齐,居然可以开心愉快的和老大谈上四个小时,真可说是难得的奇葩,别说她要崇拜,这传出去,只怕她那些叔叔们和兄弟要拿他当神看,每天膜拜了。
「对了!」曼丘杰陡地想起了一件事。「你之前说了什么?你是我男朋友?这种伤天害理的话,你竟可以昧着良心说出来。」
「难道不是吗?」
「是什么?你最多只是我男的朋友,很普通的那种。」
「可是……我们之间已经发生了那种关系,我想了想,我应该对你负起这份责任……」
「停!」她连忙打断他的话。「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那件事纯粹是偶然,是一场意外,过去就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你也别再提起,以免损毁我清誉。」
「偶然?意外?」
「没错!」她很笃定的点了点头。
管乐齐突然露出了一个很坏的笑容。
「可是,你知不知道?偶然可以演变成必然,意外也可以变成意料中。」
「什么?」
「意思就是……」
管乐齐突如其来的采取快攻,给她来个措手不及,伸手一把将她拉到怀里,趁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给他致命一击之前,他那火热灼烫的唇早落在她香甜可口、柔软细致的艳红唇瓣上。
原本只是想蜻蜓点水般的轻轻啄一下,哪知她的唇竟似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般,让他无法离开,在没有预期的抵抗情况下,他忘情专注的吸吮着她那令他饥渴已久的甜汁。
顷刻,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深情款款的瞅着她。
「喏!这就是我所说的必然……」
话还没说完,他就连忙打住,因为眼前的情景,使他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
曼丘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里两簇愠怒的火闪动着,直逼向他而来,两手紧紧握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着,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势。
这下完蛋了,偷鸡不着米,没把她的给点燃,反招惹出她的怒火。
管乐齐暗叫不妙,看情况是要大祸临头了。
「你竟然敢对我做这种事,简直是不想活了。」她怒吼了一声。
哼!这下看你往哪里逃,先前的甜蛋炒饭,再加上这个逾矩的举动,她绝对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她猝然抓起他手,不留半分情的反扭转过去。
真是风云变色,哀鸿遍野,令人不忍看下去。
「啊……老婆大人,饶命啊!」管乐齐痛的惨叫一声,连忙向她求饶。
「你真是不怕死,居然还敢在嘴巴上占我便宜,欠捧!」曼丘杰加重丁手上的力道。
「不行啊!你这是在谋杀亲夫,我死了事小,这以后没有人陪你,我会心疼的。」这节骨眼上,他竟还有心情跟她说这种打情骂俏的话,想不服他不行。
「你少在那边打哈哈,想博取我的同情,告诉你,门都没有,跟我说必然,哼!我看这才是必然吧!只要你敢跨越朋友的界限,我就必然会好好修理你,不!是好好疼爱你。」曼丘杰冷笑了一声。
「如果你真有心要疼爱我,我愿意把身体送给你,随你怎么疼爱都成,只要别使用过度,我还想陪你一辈子呢!」虽然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还是不忘自娱娱人。
「你……该死!」曼丘杰气得头顶冒烟,愤怒的直瞪着他,仿佛把他吃了似的,「说吧!这笔帐要怎么算?我不想再听到你那些胡言乱语的话,你给我正经的说!」
「不能算!」痛得浑身是汗水的他,勉强给了她一个微笑。
「为什么不能算?」
「因为你是我老婆,老公亲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
「谁说我是你老婆?」
「老大说的!他刚才在电话里亲口答应我的,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打电话去问他。」
曼丘杰怔住了,不自觉的缓缓放开了他的手。
管乐齐心疼的揉着被她弄伤的手,还好只是伤到表面,没伤到里面筋络,除了痛一点之外,没什么大碍。
「这件婚事能成立,即使老大同意,也不能算。」她用着很冷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管乐齐震惊的程度比他受的伤还要严重。
「因为我上有母亲,只要她不同意,任何人说的话都不算。」想了半天,她总算想到一个可以推拒的借口了。
「对了!他跟我提过。」他突然想了起来。「他说,他会负责跟你母亲提这件事,等等!」他不解的望着她。「他跟你不是同一个母亲吗?」
「当然不是!大家的母亲都不一样,除了老七和老九之外。」
「这……难道你是……」私生女这三个字临到嘴边,又被他活生生的给硬吞回去。
「如果我是私生女,你也要娶我吗?」
「娶!」管乐齐毫不考虑的回覆她。「不管你是什么身分,我都要娶你,因为我爱的就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身世背景,那些对我来说,是无意义的。」
曼丘杰满意的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这小子,果然有点特别,她是越来越欣赏他了。
「所以,只要你母亲同意,你就可以嫁给我了是吗?」他满心欢喜的凝视着她。
「不是!因为我不答应!」她泼了他一盆冷水。
「为什么?你方才明明就……」
「不为什么,我绝不答应,我不能……」她停顿了一下。「总之,你死心吧!」
「你一定得嫁,而且我娶定你了。」管乐齐如同下挑战书般的宣誓着。
不管她怎么说,总而言之,他就是赖定她了。
「老天!」曼丘杰申吟着,整个人差点昏了过去。
不行!她不能昏,这一昏只怕又要被他占便宜了。她勉强支撑着,发愁的望着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样。
她的楣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啊!」从厨房传来了一阵可怖而凄厉的惨叫声。
积压了一个礼拜愤怼怨恨的曼丘杰,烦躁的把手中的书笔直甩到地上,怒气冲天的直冲进厨房。
「你在鬼叫什么?吵死人了!」
「啊……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管乐齐用着极其可怜的声调向她哀求。
「你……在搞什么?」曼丘杰皱着眉头看着厨房里非常怪异的景象。
先是散落一地的蔬菜,接着是几个被打破的蛋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它们不好好待在锅子或碗里,反而跑到墙上和厨柜上,然后依依不舍的一滴一滴缓滑到地上,其他的更不用说了,没有一个完整,几乎全都未待在原位,反而跑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这里面,最怪异的,莫过于管乐齐,他居然整个人跳到流理台上,全身蜷缩成一团,从头到脚,甚至微细到一根寒毛,都在不住的发着抖。
神情充满了惊惧和恐慌,脸色苍白得简直像冬天的白雪,他这副神态,根本就可以到鬼屋去吓死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了半天,曼丘杰还是看不出事发的端倪。
「那个……」管乐齐无法控制的用颤抖的手指了指墙角。
在一堆菜垃圾中,有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正在蠕动着。
曼丘杰走上前去,伸手将它从蔬菜堆中抓了出来。
「原来是毛毛啊!」
她轻轻的将它放在手掌心中,抚它那褐色柔软的细毛。
「看你吓成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结果却是毛毛,这你也怕,真受不了!」她啼笑皆非的说道。
「毛毛?」他愣了一下,随即叫了出来。「什么毛毛?它根本就是只老鼠。」
「不是老鼠,是砂鼠,你瞧!它们是不一样。」
曼丘杰才向前走了一步,管乐齐人早就吓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流理台上跳下来,直冲到厨房门口。
「你到底在怕什么?毛毛它是很温驯,不会伤害你的。」
「再怎么温驯,它也是一只鼠,虽然名称不同,但它还是不折不扣的鼠,无论如何,你都别让它靠近我。」
「真是的!」曼丘杰没好气的捧着毛毛走向他。
「别过来,你想干什么?」他害怕得连连往后退。
「你不是怕它吗?我这就把它放进房里,省得你在那边死猫叫,人家搞不清,还以为找这里发生什么惨案呢?」她轻模着毛毛,柔声道:「毛毛乖,我们到房里去玩。」
她才刚走到门口,管乐齐早就退避三舍,躲到老远,甚至还背对着,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等到他确定曼丘杰真的把毛毛放进房里,并且关上房门后,这才转过身来,用着小媳妇对老公埋怨的神情望着她。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出现?以前明明没有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故意拿它来吓我,我要是有什么不对,你直接跟我说,我一定会改的,你这样,太令我伤心了。」
有一瞬间,曼丘杰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看八点和九点档看得太多了,举手投足间,好像都跟那些女主角有几分神似。
「拜托!我怎么知道你会这么怕老鼠,要早知道,我一定不会收留它的,这我可以跟你保证。」原本想教训的,但见到他怕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只好改说几句勉强算是安慰的话。
「那好!你现在就把它丢掉,我不想再看到它了。」
「不行!」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它是老五的,老五这两天必须到香港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本来是打算交给老六,但是老六研究所有事,又不能放在家里,因为管家福嫂也跟你一样怕老鼠,所以只好送到我这里来,哪知道……」她说不下去了。
「还有老四和其他人啊!为什么交给你?」
「不能交给老四,他会把它开肠剖肚做实验的,至于其他人,大都不在台湾,只有老七和老九,但老九在服兵役,老七是厨师,虽然你很讨厌毛毛,但你也不希望它变成俎上肉、盘中菜吧!」
那种画面,他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还有,什么名字不好取,偏要取什么毛毛,鼠如其名,一听到就让人浑身毛骨悚然、寒毛直竖。
「一个大男人怕老鼠怕成这样,那其他的更不用说了,还说爱我,这要是我受到一群老鼠围攻,你敢过来救我吗?我可真不敢奢望,你让人没有半点安全感。」曼丘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她那种神情,无疑地刺伤了管乐齐的心,为了挽回他的尊严,他只好男儿当自强了。
「我会克服的,只要你肯把毛毛借给我,为了你,我一定努力尝试去接受它。」
「我不要!人在恐惧到极点时,常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攻击对方,万一伤到了毛毛,你叫我怎么跟老五交代?」
「不会的!我保证一定不会伤害到它,如果我受不了,我一定只伤害自己,绝不碰它一根寒毛。」
「你在说什么疯话?人难免全有恐惧的事物,你为了克服它,结果却使自己受伤,这实在太不值得了,我不能答应。」
「可是,你希望我能保护你的,不是吗?如果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凭什么爱你?又凭什么让你爱我?」
「那就都别爱啊!一开始不是就说好只做朋友的,你却……」一接触到他那不寻常跌神态,她呆住了,不知是否该再继续说下去。
原本嘻皮笑脸没一刻正经,被毛毛吓得脸色苍白的管乐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神情严肃谨慎,态度诚恳真挚,之中又夹杂了几分黯淡神色的管乐齐。
「我是真的爱你,打从一开始,这份心意就未曾改变过,是你说只能做朋友,我才勉强接受这个不想要的定位。我一直在努力,希望你能接受我这份感情,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连花草树木都会被我感动,我就不相信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甚至生命。」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困难的说道:「现在,只要你亲口告诉我,说你是真的讨厌我,不爱我,我立刻走人,从今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
曼丘杰全身一原先一直保持平静的心湖,被他的话激起了阵阵涟漪,不断的向外扩散,直到充塞她整个脑海。
她其实是很想接受他的感情,这些日子以来,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对他有一点动心,也有点爱上他,但……那是不可以的,她只能昧着良心,说些违心论。
她不想伤害他,她是不得已的。
「我……」话到嘴边,她却又说不出口,只好无力的挥了挥手。「别再说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毛毛我借你,但你一定不能伤害它,还有,也别伤害自己。」
「呀荷!」管乐齐高兴得跳起来。
如果他背上有双翅膀,他一定振翅高飞,向所有人宣告,他的爱没有拒绝他,她接受了他。
他兴奋得张开了双臂,给曼丘杰一个热烈的拥抱,还拉她的手在屋内四处又跑又跳,只除了毛毛在房间外。
曼丘杰轻轻甩开他的手,娇嗔道:「你搞清楚,我只说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但这不代表我不讨厌你,我只是心软,不忍心拒绝你而已。」
还在死鸭子嘴硬。
「可是,你至少有一点喜欢我,舍不得我离开是吧!」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以为他变得正经了些,谁知道维持不到几分钟,就又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又开始占她的便宜了。
「你少得寸进尺,厨房里搞得乱七八,你不收拾,难道要我来收拾吗?还有,我的肚子饿了。」
「是!我马上就去,今晚给你来点特别的。」
算了!八成又是蛋炒饭。
整整一个礼拜,她每天吃的都是蛋炒饭,虽然已从甜的改成正常的蛋炒饭,但味道还是一样差得让她吃不下去,想亲自动手嘛,又拗不过他,她简直快发疯了。
望着管乐齐开心的以跳舞似的步伐,又跳又蹦,几乎是不沾地的跃进厨房,曼丘杰轻轻的叹了口气。
百般无奈的拾起她的画笔,继续她未竟的工作。
虽然,她很努力的想完成这幅画,无奈心里就是静不下来,胸口宛若有一把莫名的火在熊熊燃烧,弄得她心浮气躁,浑身都不对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变了,她的生活步调整个被打乱了,不只是生活方式和饮食习惯,就连她的心也变得怪怪的,时常无端就一阵心乱如麻,思维纷乱,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和束缚。
这一切都从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开始。
然后,世界转变得令她感到陌生和怪异。
先是那两个万恶的根源、罪恶的渊薮,魔鬼般的格和武出卖了她。
接着是她那个向来爱对人说教的老大,以及她那个热爱自由和艺术,把女儿丢给曼丘本家,只顾自己享乐,完全不负责任的老妈,两个人一起阵前倒戈,双双无条件的投效敌军管乐齐,置她的感受于度外,把她当礼物的送给了他。
于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成了他的未婚妻,是他打赢这一场战争的战利品。
而更糟糕的是,她的心居然也在不知不觉中背叛了她,她的意识不受她操纵和把持,就连她身体也不顾一切的投靠他,害她只有用仅存的理智来支撑,努力的免除灾祸的再次发生。
可是,对于前几日的那一个吻,她禁不住一阵绮思遐想,整个人沉溺其中,无法克制。
想着他那柔软而性感的唇,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炽热猛烈的,仅仅是短短几秒的接合,却足以令她心神荡漾,销魂蚀骨般的侵袭着她每一根敏感的神经,让她难以忘怀。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的轻笑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
管乐齐突然在她面前出现,目不转睛,饶富兴味的欣赏着她这心不在的俏丽神态。
曼丘杰吓了一跳,连忙掩住差点惊叫出声的嘴,想到刚才自己脑海里所出现的画面,她窘迫脸红的低着头,不敢正眼瞧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重复问了一次。
「唔……不!没有,我什么都没想,真的没有……」这一说,她头垂得更低了。
管乐齐邪邪的一笑,故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在想什么的事?」
「没有!我没有!」
「你骗人,看你的表情,八九不离十。」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打死她也不能承认。
「说一下嘛!这里又没有外人,只有我们小俩口,你要是还不好意思,轻轻在我耳边说也行,快嘛!」他故意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说没有就没有,你烦不烦?再烦我,我就揍得你满地找牙,明天去牙医那补牙。」
真不愧是最佳导火线,两三句就可以把她的怒火引出,而且直线窜升。
她愠怒的抓起那副已接近完工的画,故态复萌的又打算撕画以消心头之气。
好在,管乐齐眼明手快,一个箭步从她手中夺下那幅画,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回画桌上。
「你干什么!把画还我!」曼丘杰咆哮了一声。
「不!」管乐齐硬是站在她与画之间,用身子挡住了她的去势。
「让开!」
「我不!它明明就是一幅好画,你为什么不能留下它,一定要毁了它?」
「我不是早说过了,只要它派不上用场,它就是废物、垃圾,没有必要留着。」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撕,我得要拼……」还好他煞车得快,没把下面的那个「图」说出去。
「拼什么?」她用着极度愤恨的眼神怒视着他。
「拼……拼命的打扫。」好不容易他才转了过来。「我打扫得这么辛苦,才把这里清理干净,还它本来面目,就算你不想体谅我,也为这棵树体谅一下好吗?」
「树?」
「是啊!不是有人说,一张纸就是一棵树吗?你想,它好不容易才由发芽,慢慢生长茁壮,成为一棵大树,然后才被人制造成纸,你就这样随随便便毁掉它,是不是太浪费?太对不起它了?」
「这……」确实是对不起它。
「所以啦!你不想要它,认为它派不上用场,你可以把它转送给我,让我把它裱起来,好好挂在墙上,日欣赏夜欣赏,这不是很好吗?」
事实上,到今天为止,他房里的拼图已高达二、三十幅,至少还有不知多少幅的画在等着他拼凑,他真的不想再给自己增添额外的负担了。
「那……好吧!」想不同意恐怕都很难,瞧他的说法,简直是把她看待成酷嗜杀戮的变态狂,她敢不妥协吗?
「太好了!」他大松了一口气。
曼丘杰把那幅交给了他,慢条斯理的收拾起画具。
只是,她不管怎么做,就是不对劲,莫名其妙的浑身一股燥热,没有一处自在,感觉上,好象她正一丝不挂,被人直盯着瞧似的。
她依着感觉望了过去,果然就是他。
管乐齐正用着热烈灼炽的眼眸瞅着她,那目光火烫得足以把一座冰山给融化,而它一点一滴的侵蚀着她每一寸肌肤,慢慢融进她每一分细胞里,搞得她无法把持下去。
「你……你在看什么?」她无力道。
「看你!」他轻笑一声。
曼丘杰心里一阵小鹿乱撞,狂跳不已,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很好看,真的!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灿烂得像盛夏的艳阳,娇丽而妩媚,令人无法转移视线,只想一辈子都这样瞧着你,把你捧着手心中,好好保护着,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每天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他边说边移动身子,逐步靠近她。
「是……是吗?」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步,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是!」他伸出手一把搂住她的腰,阻止了她的退势。
管乐齐轻柔的托起她的下巴,他那令引起遐思的性感嘴唇,狂热的烙印在她那微翘半张的香馥红唇上,一刹那,所有的情感都解放出来,毫无保留的,两个人的身子紧贴在一起,四片唇紧密的、狂野的交缠着,宛若要吞噬对方般,饥渴而激情的吸吮着彼此令人痴迷沉醉的唇瓣。
快这,他引领着她到达一个飘飘欲仙的境地。
她忘我的随着他的节奏和旋律,向徜徉在澎拜猛烈的巨浪狂涛中,忽而一阵温柔,忽而一阵狂野奔和,犹似由百花盛开的草原,到暴风雨交织、雷电交加的台风夜晚。
她完全沉醉在他所带给她的喜悦中……蓦然,一个身影从她脑海里闪了过去。
那是一张苍白、充满着愤怒和怨恨的脸,哀愁的望着她,好像在抱怨她,为何忘得如此快?为何移情别恋?像一根巨棒似的,猛然敲醒了她的神智……
「不!」曼丘杰挣扎摆月兑开管乐齐的缠绕,痛苦的吼叫了一声。
她急促喘着,原本染红的双颊霎时变得血色全无,脚一软,整个人无力的倒在沙发旁,双手抱着头,微微颤抖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管乐齐忧虑担心的望着她,想伸出双臂,将她搂在怀里,却被她一把给推开了。
「不!不要碰我!」她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明显的表现出拒绝之意。
「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我不需要,我只是……咦!」她缓缓抬起头,用着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这是什么怪味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是呀!好浓的焦味……糟了!」他立时站起身来,神情紧张的冲进厨房。「完蛋了!我费心煮的一锅咖啡,全都焦了,怎么办?」
厨房城传来了一阵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感觉得出来,他正处于手忙脚乱,急着补救的状况。
曼丘杰勉强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郁伤的走回卧房,关上那道沉重的门,把自己锁在房里,独自面对那漫长而无止境的悲伤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