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楼」又没有锁门,他能来,她当然也能来!
狐蝉理直气壮。
打发走旁人,只留下大灰看门,束河转过身,笑咪咪地看向她。「小蝉儿,妳还在生我的气?」
狐蝉扭头。哼哼,不理他!
束河的脚步随着她的小脑袋移动。「小蝉儿,外面好玩吗?」
狐蝉用力扭过头。
「我一听说妳离家出走,就带着大灰追出来,一路上连口水也不喝、连饭也不吃,好不容易在这里碰上,妳——」
这一回,狐蝉没再扭头避开,而是盯着他,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束河勾起俊美的唇角,眼波含笑,继续唠唠叨叨:「小蝉儿,妳怎么不说话?难道真不理我了?」
狐蝉的视线仍胶着在他身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变得水汪汪,竟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束河见状大喜。「小蝉儿,妳被我的话感动了吗?」
狐蝉一声不吭。
「小蝉儿?」束河伸出手,想抚上她的肩。
还未触及,见俏甜的嘴角往下一撇,真的落下两串泪珠来!
痛、好痛啊!狐蝉痛得哭了出来。
她刚才扭头时用力过猛,在极轻微的「喀」一声后,居然不幸地当场扭伤了脖子。
束河哄她说出真相后,按捺下想笑却不敢笑的心绪,用手帮她扶正了骨头的位置,然后施施然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好了,小蝉儿,以后可要当心点,别再用力过度了。」他笑咪咪。
狐蝉吸了吸鼻子,委屈点头。
她也不想的啊……
再说,追根究柢,还不是他害的?!
「小蝉儿——」束河边说边拿起她手里的那把折扇。「妳打扮成这副模样到这里玩,若是被狐叔和虫姨知道了——」
「我是女的,我才不怕呢!」狐蝉抢下他的话。「哼,若是被我爹娘知道你也来这种地方——」
「我是来这里吃饭的。」束河毫不心虚。
「到妓院吃饭?」狐蝉鄙视地撇了撇嘴。
臭阿河,连个谎也不会撒,哼!
「小蝉儿,我真的只是来吃饭的。」束河举手发誓。「我有证人。」
「谁?」
「大灰。」
「什么?」
束河转头向门口看了一眼。「大灰,你说我们是不是来这里吃饭的?」
大灰「喵呜」一声,以示证明。
「妳看——」束河松了口气。
狐蝉半信半疑。
好吧,这件事暂时算了,谅阿河也没那个胆子。
「小蝉儿,妳离家出走这些天,都碰到什么事、什么人了?」这下换束河发问了。
狐蝉细细回想了一下。
骑马的时候绊倒了路边人家晒鱼干的网子?
被一群野狗追了足足三里?
住进黑店的「上房」?半夜刺伤伙计?被掌柜的「请」出客栈?
这些都……嗯,江湖阅历的必然过程嘛,呵呵!呵呵!
「小蝉儿,怎么不说话了?」束河一张俊颜离她越来越近。
一团阴影忽然笼上来,让狐蝉吓了一跳。
「我遇见的,当然都是很好的事、很好的人。」她目光游移。
「有多『好』?」束河继续凑近。
「就是很好很好的……」小丫头脸皮薄,继续嘴硬。「是娘说过的,当年的那个江湖。」
束河故意停在靠她很近的距离。「妳又不是虫姨,哪知道当年的江湖是什么样子,或许她骗妳的。」
虫姨当年觉得江湖不错,那是因为有狐叔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倘若没有了心爱的守护者,江湖危机重重,鬼才会觉得很好!
彼此的吐息已然相闻,狐蝉的心头一阵小鹿乱撞。
「娘才不会骗我呢……」不明白突如其来的不安感是什么,她胆怯地偷偷往后缩。
眼看小丫头快要往后摔倒,束河眼捷手快地及时扶住她。
「你突然凑过来做什么?」狐蝉坐稳后,忙掩下怦怦的心跳。
束河收回手,故意叹气:「好几个日子不见,我只不过想看看妳的眼里还有没有我。」
狐蝉不相信,轻「哼」了一声。「胡说八道!」
「没错,我是胡说八道。」束河重新露出一张灿烂的大笑脸。
算了算了,暂且不逗弄小蝉儿,还是先说说正经的吧。
顿了一顿,他收敛些许笑意,摆出认真的模样。「小蝉儿,妳离家出走也有好些个日子了,玩够了吧?明天一早我就带妳回去。」
回家?
见话题骤然转到这里,狐蝉一时怔住,回过神后,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我才不要!」
口是心非。
其实她本已经萌生了回家的念头,本打算在「如意楼」挥霍享受一番后,就打道回府,可是眼下,偏偏又不好意思诚实对他说出来。
若是坦白承认江湖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有趣和风光,那多没面子!
「怎么,妳还没玩够?」束河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着打量她。
「那当然!」狐蝉的口气很大。「我的江湖还不算正式开始呢,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很多很多的人等着我去见识,我才不回家!」
「哦,原来是这样……」束河故意装作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们家小蝉儿果然长大了,能有这样远大的志向,那我也不阻拦妳,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大灰回家,妳就继续闯荡江湖去吧!」
狐蝉一听这话,当场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原本以为,当她说还想在江湖中历练,阿河一定会苦口婆心劝她回家,或者是,他会答应陪她一起去四处逛逛的……
可恶的坏家伙!
「我、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闯荡江湖,根本不用你们陪!」
「是吗?」束河又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
这次狐蝉长了经验,抬手挡下。「说归说,不要靠太近。」
真是古怪,明明跟阿河已经很熟了,可是他一靠过来,她的心就止不住乱跳。
害她怪紧张的!
束河笑嘻嘻拉下她的手。「小蝉儿,我怕妳看不见我眼里的诚意。」
「诚意?」狐蝉纳闷。
「我是说,那个……」束河在心里憋笑憋到快得内伤了。「其实我也在家里待厌了,若妳不嫌弃的话,让小的我跟着狐女侠一起见识见识这大好的江湖,您看成不成?」
他早模透了她的脾性,三言两语就哄得狐蝉心花怒放。
这一招欲擒故纵,用在小蝉儿的身上,屡试不爽。
「这可是你求我的哦?」她笑得乐开怀。
「是!是!」束河点头如捣蒜。
「嗯……」狐蝉俏黠的眼珠子滴溜转,最后定格在门口的方向。「那大灰怎么办?」
束河忙接腔:「要是女侠不嫌弃,不如连牠也一并带上了吧。」
狐蝉尝了甜头,继续撒娇。「凭什么要我带上一只大肥猫?」
束河笑咪咪。「因为那是女侠您收养的猫——」
牠那一身肥肉,可都是小丫头的「功劳」。
「那好吧。」狐蝉翘起嘴儿,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看在阿河和大灰出门来寻她的分上,她就暂且原谅他们当日没眼光的举动,带他们一起上路吧!
到了第二日早晨,狐蝉揉揉眼睛,满足地从床上坐起身。
又是一个大好的艳阳天——
嗯,昨晚可说是她自离家以来,睡得最安稳、最舒坦的一夜了!
因为阿河就睡在隔壁。
昨天他替她在「如意楼」结完帐后,又带她入住当地最好的一家大客栈,要了两间正宗的上房,而且两间房仅一墙之隔,来去方便,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狐蝉脸皮薄,禁不起玩笑。临睡前束河说想留下来共处一室,她当了真,急急忙忙把他和大灰都赶了出去,关上门,偷偷一碰脸,才发觉两颊烫得厉害!
「叩叩——」传出了一阵敲门声。
她走去打开门,见是送清水的伙计,未免失望,转头朝隔壁房门张望了一眼,嘴里忍不住嘀咕:「臭阿河,日上三竿了,怎么还不起床?」
「姑娘是说隔壁房的客人?」伙计搭话。「一早就起身走了。」
「什么?走了?!」狐蝉气急败坏,转头揪住伙计。「他去哪里了?」
伙计吓得连连摇头。「小的不、不知道……」
狐蝉放开他,去隔壁撞开房门一看,果然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就连大灰也一起不见了。
臭阿河,他难道是付不出房钱,把她留在这里当人质吗?
霎时,狐蝉又懊恼又纳闷又委屈,回想起昨晚束河哄她时满口的甜言蜜语,更是快要哭了出来。
可恶,不讲信用……
不过气归气,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她只好先一个人闷闷地下楼吃早饭,到了楼下,看一眼伙计端上桌的粗陋粥食,失了胃口。
狐蝉勉强吃了几口,心不在焉,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喵呜」声,抬起头,意外看见束河和大灰出现在眼前。
见他们并没有丢下自己离开,小丫头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下不禁又惊又喜,不过等束河走过来坐在桌子对面,她仍气恼道:「你一大早带着大灰去什么地方了?」
束河笑咪咪地哄她:「莫气莫气,清早动气最伤shen体。」
狐蝉「哼」了一声。
束河又解释:「小蝉儿,我一早起来可没做坏事,只不过看天色好,和大灰跑跑步,啧啧啧——」他一脸陶醉。「这一路上景致不错,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小蝉儿妳没看见,真是可惜啊可惜!」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狐蝉的惊喜全被浇灭了!
臭阿河,清早跑步,宁愿带着大灰也不带她。
不过她旋即想起一个疑点,愈加气愤。「你骗人!哪有人骑着马跑步的?」
她方才明明看见阿河牵着马,把缰绳交给客栈的伙计。
束河笑着摇手。「小蝉儿,这妳可就不知了。」
「嗯?」
束河施施然地解释:「带着马只是为了回程方便,我出门的时候,亲自下地跑步,马就在后面一路跟着,等我跑累了,才骑上牠回来。」
狐蝉一听,差点被粥呛到,急忙抹了抹嘴。
束河顺势看了眼她正在喝的玉米粥,故作嫌弃。「这样的东西,我看一眼就饱了。」
他们在家时喝的,可都是精细的白米粥……
狐蝉气恼的噘起嘴儿。「不喝就不喝,活该你饿肚子。」
「谁说我要饿肚子?」束河笑得迷人,边说边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在小丫头纳闷的眼神中,先叫来伙计收走桌上的粥碗,然后才不慌不忙地打开包袱。「小蝉儿,这是『团圆楼』新出炉的几样小点心。」
狐蝉看了看,分别是蜜麻酥炒团、豆栗黄、乌李酪面和灌香藕,全是她在家时爱吃的口味。
因为束河骑着快马,往返的时辰短,都还冒着热气!
随后,在狐蝉大口开吃时,束河并不急着动筷,只是在一旁轻扯唇角,笑着看她。
他方才故意逗弄她,让小丫头气上加气,眼下看到这些点心,所有的怒气便如六月冰雪,在霎时消弭得无影无踪了。
「别急,喝一口这个。」他怕她噎着,倒了一杯紫苏饮递过去。
狐蝉接过,娇唇紧贴在杯沿,浅浅尝了一口。
嗯,沁凉香甜,果然好滋味!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云破雾开,重新投下阳光——
接下来的日子,狐蝉有束河陪着,天不怕地不怕,十分惬意。
偶尔若头疼脑热、心事不遂,也都有束河笑嘻嘻地哄着,直到她破涕为笑、重新快活起来。
就这样闲逛了七、八天后,某个午后,天色阴霾,细雨绵绵,看样子一时半刻雨不会停,未免让人心烦。
巷内的青石板小路,也被雨水浸润得十分湿滑,狐蝉撑着一把大伞,独自走在前面,而后面,是束河抱着大灰,挤在一把小伞下。
「到了。」狐蝉忽然面容严肃的,停在小巷深处的两扇镂花铜门前。
大灰「喵」一声窜下,抢先躲进屋檐下。
束河收了伞,陪着小丫头一起走进去。
同「如意楼」一样,在狐蝉眼里,这里又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不仅屋内装饰豪华奢侈,而且有很多很多的人,人人都忙碌着,展现精神和朝气,几乎每一个人的手、嘴和脑子都一刻不停地运转着。
看到眼前的这一切,狐蝉忍不住笑得露出了甜甜的梨涡。
娘说过,手头紧的时候,最好找人赌一赌。
她打定主意,转头看了束河一眼,束河也正在看她。
心有灵犀。
她伸出手,束河递给她一条雪白的丝帕。
狐蝉接过,擦了擦自己两只丝毫不比丝帕逊色的雪女敕小手,然后,看也不看地把丝帕往地板上一丢!
这一招可是开赌前的必备步骤,用来虚张声势,顺便去去晦气。
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那张娇美可爱的小脸蛋吸引时,大灰则负责偷偷地把丝帕又叼了回来。
唉,钱财来得容易去得快,能省则省,洗一洗收起来,下次接着用。
狐蝉又和束河对视了一眼,得到他肯定的颔首示意后,才笑嘻嘻地挤开人群走进去,两指夹起一枚闪亮的——铜板。
「这是我的赌注。」
「就这么点儿?」身边一个瘦得活像痨病鬼的男人,不敢相信地说。
庄家是一个大胖子,在乌烟瘴气的馆子内正忙得满身油汗,看见狐蝉所下的赌注,目色犀利地抬眼轻轻一瞥。「小姑娘,隔壁巷里有一家旺旺烧饼铺,一文钱可以买一个。」
他这话一出,周遭的赌徒们会意,全都笑了起来。
这么一丁点钱,凑什么热闹?不如去买一个饼啃啃更实际!
狐蝉笑得甜美。「烧饼吗?我现在肚子不饿,就想赌钱。」
「算了算了,就让她下注吧。」有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说。
庄家见状,便默认了那一枚铜板,吆喝众人下定赌注后,开始大力摇动竹筒。
几轮下来,狐蝉的铜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的银子。
至于那枚「招财铜板」,她一高兴,随手赏给了身边一个卖力吹捧的赌徒,为此还引发了一番不小的抢夺。
没想到,这小姑娘果真有绝技!
馆内的赌徒们,越看越惊艳。
狐蝉轻轻松松赢了十几轮后,歇口气,抽空转头瞟了瞟束河,见他坐在大门旁边,并不关注他们这边的赌局,只顾着逗弄大灰。
哼,臭阿河,答应陪她来赌馆,来了又不在意她!
束河倒是很冤枉——
他才刚悄无声息、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两个色瞇瞇,想向狐蝉身边挤去的无赖。「送」人出门后,他怕引起骚动扰了她的赌兴,才显出一副「眼里只有肥猫」的笑咪咪的温良模样。
就在狐蝉生闷气的时候,束河也正在心里为她发愁。
唉唉唉,小蝉儿这个笨小孩——
淘气天真,不谙世事,除了他,还有谁肯耐着性子陪她玩耍胡闹?
「对不对,其实她比妳还笨?」他握着一只猫爪,跟大灰四目相对。
大灰很不讲义气,赞同地「喵呜」了一声!
狐蝉继承了母亲青蚨的好赌技,几乎逢赌必赢,在她一口气赢了三百六十五两银子后,终于肯收手,满足地走出了位于小巷深处的赌馆。
紧接着,在当地最好的一家金招牌酒楼里,狐蝉用赢来的钱,豪爽地叫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
「来,我请你吃,不要客气!」她看着对面的俊颜,大方地不再计较先前他在赌馆里可恶的漠视。
「小蝉儿,妳知不知道这一桌子的菜,需要花多少银子?」束河没有感激她的好意,反倒一副心痛的模样。「我们出门在外,总要节省一点。况且我们只有两个人,就算加上大灰,也不过三张嘴巴,这么多菜,哪里吃得完?」
狐蝉笑嘻嘻,不在意地说:「这是有钱时的吃法嘛!要是没钱了,自然也有没钱时的吃法。」
「那没钱时的吃法是什么?」束河笑了。
「如果我只剩两枚铜板,那么一枚用来买烧饼填饱肚皮,另一枚就拿去赌馆里生钱。」
束河的笑意更浓。「若是只剩一枚铜板,那妳怎么办?」
「那就只好饿着肚子去赌钱了。」狐蝉慧黠的眸光一闪,扯唇露出一排雪白齐整的贝齿,得意洋洋地道:「阿河,我瞒到今天才敢告诉你实话,我方才在赌馆里第一次押下的赌注,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了。」顿了顿,又自作聪明地问:「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对不对?」
束河点点头。
「好奇为什么我会把全部家当押下去?」
束河连忙摇了摇头。「不是,我奇怪的是,为什么妳的全部家当,只剩下一文钱?」
这个败家娃!
那天在「如意楼」胡乱挥霍的帐,还是他替她结的!
狐蝉连忙挤出招牌梨涡,甜甜耍赖。「出来混,总要花钱的嘛。」
娘说过,江湖就是一个大销金窟。
束河的一口菜差点噎住。
什么叫「出来混」?他又不是没在江湖上混过!
早在小蝉儿之前,他就出过好几趟远门了。
唉,这个败家娃儿,他该怎么说她才好……咦,这盘三杯鸡的味道居然不错,这块椒盐鹿肉也很细女敕可口……算了算了!看在这碗当归大乌参汤的面子上,他就下次再教训她!
就这样,两人一猫开始在酒楼雅间内,吃得满嘴流油。
酒足饭饱之后,狐蝉有些陶陶然。「阿河,我决定了,这回一定要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号后,才回家去!」
束河慢悠悠给自己斟酒。「哦?那妳想要什么样的名号?」
啧,不错……当地的「苍梧清酒」果然爽口。
「当然要展现我的优点——」狐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而且越多越好,譬如聪明、勇敢、忠诚、机智……有了,不如就叫『忠勇智多星』?」
「噗!」束河嘴里的酒全数喷了出来!
「小蝉儿,我看妳是搞错了。」他哭笑不得。「一般叫这类名号的,都只是跑龙套的小角色,妳若真想在江湖上闯出名声,与其乱取什么名号,不如保持自己的本色。」
这话说得似乎很有道理,而且他的语气也很诚恳。
于是狐蝉一下子便被吸引了。
束河继续慢悠悠地道:「譬如妳的名字狐蝉,把蝉字拆开,就是一个虫、一个单,单就是孤单、一只的意思,所以不如就叫『江湖一只虫』。」
狐蝉当即嘟起小嘴儿,恨恨地掷了一颗大馒头过去!
呸,臭阿河!
他不仅取笑娘是虫子,这下连她也一并取笑了!
束河在酒楼惹恼了狐蝉,下楼后买了一堆的「笑靥儿」,才哄得她重新开心起来。
「笑靥儿」就是糖人,也就是糖做的小人偶。
狐蝉左手拿着一个糖女圭女圭,右手拿着一个糖将军,身边还有束河替她拿着一大把小糖人。
她左舌忝一下,右舌忝一下,甜从舌尖开始,慢慢渗进心里。
此时细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清新,且随风传来一阵槴子花的淡淡甜香,嗅上一口,让人觉得惬意极了。
狐蝉的心情大好。
忽然,她看到拐角处站着几个武林人士,正在说什么水月山庄的庄主巫马乐,替宝贝女儿巫马水月设下了擂台招亲,凡是年岁吻合、长相端正的,无论各门各派的弟子,抑或无门无派的年轻人,都可以参加。胜出者,不仅能娶到巫马水月,将来更有机会得到整座山庄。
虽然是招赘入门,但美人和山庄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所以,听说擂台一设下,就轰动了整个武林,几乎所有未娶亲的年轻人都赶去参加,就连狐蝉一向很讨厌的封克也会去。
封克是何许人也?
他是武当派掌门亲自收下的弟子,堂堂名门子弟,长得又不错,所以短短几年就在武林中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而狐蝉之所以看这个人不顺眼,原因有两个:
其一,当年她父亲狐偃,也是在极短时日内便赢取了极大的名声,以至于后来封克常被人赞誉为狐偃第二。
狐蝉当然不服气。
在她心里,爹是独一无二的,姓封那小子连给爹提鞋还不配呢!
其二,则是因为束河。
虽然平常她老在心中「臭阿河、坏阿河」的骂,但一旦面对外人,却又是相当护短的。
本来嘛,凭束河的武功和相貌,明明可以甩开封克那种人一大截,要不是束河待在家里陪她玩耍,没功夫涉入江湖,否则哪有那些小角色成名、得意的份?
狐蝉听到擂台招亲的消息,马上停下了脚步。
「小蝉儿,妳可是女人,难道也想参加什么擂台招亲?」束河一瞥见她嘟起唇瓣、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生出了怀疑。
凭他对小蝉儿的熟悉,她的细微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以她淘气爱玩的天性,绝不会错过这样一次机会。
但这是招亲比赛,自然只有男人才能参加,而他们之中,大灰不是人类,小蝉儿是女的,唯一符合资格的只有他。但是,小蝉儿虽然对于男女感情有些笨,并不表示全然不懂,她绝不会冒着让他娶陌生女人的风险,去参加比赛。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她又打算女扮男装。
果然,狐蝉笑嘻嘻地转回头看他。「阿河,听起来这次的招亲比赛很盛大,很隆重,我们若不去凑一凑热闹,未免白走江湖一趟了。」
束河虽然能及时猜到她的想法,但面对她的招牌梨涡浅笑,却难以招架,只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所以?」
「所以我想去参加。」狐蝉举高两个糖人,笑得愈加俏甜可爱。
「但妳是女人——」束河提醒她。
「因为我是女人,才方便参加嘛!」狐蝉想了想,搬出一套歪理。「若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赢了擂台就必须娶亲,女人自然不用。」
「妳既然不想娶亲,又何必去参加别人设下的招亲比赛?」
「嗯……」狐蝉慧黠的黑眼珠滴溜转了转。「因为武林新生代的年轻人都会去参加嘛,等我一一打败他们,就能赢取比封克还响亮的名声了!」
她一不留神说漏了嘴,提到了封克,束河听见了,却装作不在意。
原来是封克啊!
小蝉儿一直都不爽那小子,不爽的原因他也都知道。
这么说,这小笨妞是想打败封克为他抱不平?
可是,咳咳咳……他明明从来没有把封克放在眼里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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