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当我的女人吗?”
“我……”
“你可以宽容的接受我一切的丑恶?真能完全不计较我的过去?”
“我可以。”
“你知道吗?当我的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够了!”
一道冷冽的声音劈进了她以梦幻建构的世界,也直接毁去她想像中的美丽远景。
“啊?”云楚楚稍稍回过神,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深如泓潭的眼睛。
“我说你够了没?”孟琅受不了的把最新版的剧本给扔到桌面,“这种台词、这种戏剧架构,你要我怎么导戏?”
“啊……”她喉间逸出一个单音,迷惘的眼让孟琅嗤之以鼻,“难不成你还活在你所架构的梦幻剧码中吗?你给我醒醒,这一段话你给我修一修。”
“这一段话有什么问题吗?”他的冷寒言语将她给狠狠打醒。
她突然想起她如何不堪的身陷片场,想起遭受到向姐的施加压力,想起她不得不妥协,想起了她与孟琅的合作关系——
合作!天知道她有多么不愿意,跟孟琅这种不识货的臭家伙合作,但是偏偏制作人孟玠就是看中了她的剧本、他的才华,硬是将他们给凑在一起。
“你敢说没问题吗?”将长发束起,也一并露出深邃英挺俊颜的孟琅,气脑地皱眉,“什么台词?给我加点有营养的东西进去!”
“孟导演,请问,何谓有营养、又何谓没营养?”她憋住在胸臆间窜流的火气,沉着声追问。
“这种东西就是没营养!”他瞟了眼笔记型电脑荧幕,掀起的唇有着浓浓讥讽。
“那么,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来导这种没营养的剧!”
他真是太可恶了,难道他看不出她已经极力表达出她的友善了吗?他却是得寸进尺地一再抨击她的剧本,严重的影响了她编织浪漫偶像剧的心情。
她真不应该屈服于向姐的软声劝语,真不应该轻而易举的点头答应写剧本,真不应该愚蠢到答应把工作场所移到片场来,好配合孟大导演,结果呢?
孟琅三天两头就找她麻烦,反正偶像剧在他眼中什么东西也不是,所以片场里经常传来他怒吼的声音。
“你以为我愿意吗?”这个可恶的女人,两三下便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压根儿就不想接下这狗屁偶像剧的导演工作,可偏偏该死的孟玠就是不肯放过他,明知道他最注重个人隐私,他竟然…
拿出了他小时候的果照来威胁他,说什么这种独家照片要是流传出去,肯定会让影迷们大为骚动,成为各大报纸的头条。
试问,现在有谁会为了一张小时候的出浴照,而紧张兮兮的?有!就是那个极度重视隐私、爱护羽毛的——孟琅!
试想,有谁会为了一张小小的果照,而屈服于恶势力及婬威之下?有!就是那个任人施以威胁的——孟琅!
“我知道你很不愿意。”她愤然的把笔记型电脑关上,隐于镜片后的眼瞳盯视着他紧绷的面容,“那么,你以为我又很愿意跟你合作吗?快说,哪边有问题?”
孟琅摊开剧本,直接出一段,面有难色的低喃出声。
“我……我不值得你爱。像我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去爱、不值得让你珍惜……”
“不,值得的,你值得的,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你绝对值得我爱!接受我,接受我的爱……我的爱不是毒蛇猛兽,我爱你!真的爱你,你模模我的胸口,我的心正为了你而跳动……相信我!相信我的爱啊!”
“够了,真是够了!”念到此,孟琅受不了的鸡皮疙瘩爬满全身,“这种肉麻又绕口的台词不太适合,你修一修。”
云楚楚瞥了一眼,“我倒不觉得这段台词有什么绕口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要表现出男主角对女主角的真情心意,你身为导演,应该要教导演员如何发挥其演技,而不是跟我挑三捡四修这儿、改那儿的。”
她这番说辞引起孟琅强烈的抗议及不快。
“你身为编剧,理应要负起剧情及台词流畅的责任,你现在的意思该不会是……你不想负起这个责任吧?我就知道现在的编剧真是要不得,只不过稍稍比他人有名那么一点点,就狂得二五八万似的,你最好给我搞清楚一点,在片场最大的是导演,而你什么也不是!”
“孟大导演!”这个男人绝对有让她想摔眼镜的冲动。
“红牌大编剧!”要凶是吗?他可不会怕一个女流之辈。
“你们够了吧?”孟玠脸色阴郁的介入他们大眼瞪小眼之中,奋力将他们给分开,小声的警告:“这里是片场,请你们发挥一下成年人的成熟度,别在演员面前大吵特吵好吗?”
孟琅及云楚楚狠狠地互瞪一眼后,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忿忿别过头去。
“孟制作,我很感谢你的抬爱,不过这样的情况若再继续下去,我怕我不能胜任编剧一职。”再继续合作下去,难保她不会被粗线条的孟琅给气到中风。
“孟大制作,这种倒人胃口的偶像剧,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这个拍惯电影的鲁男子,可担当不起收视率的责任。”再继续导这出狗血偶像剧下去,他一定会因为肉麻恶心致死。
头又开始隐隐作疼了,孟玠开始后悔自己为啥要自讨苦吃,硬是要他们合作呢?不过……
斯文的脸庞露出阴阴的冷笑,双手分别搭上了他们的肩,小声低语:“大导演、大编剧,我想你们两人需要好好培养感情。”
“我又不是演员,没事跟一个编剧培养感情做什么,”孟琅第一个反对。
“孟制作,你死心吧!我看我跟孟大导演实在是……”
“呵呵呵——”阴森冷笑自孟玠嘴中逸出,眼底的凛光一烁,“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有人胆敢毁掉这出剧,毁掉我的心血,我就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云楚楚心颤了一下,双瞳顿时瞪着如铜铃般大。
刚刚那张修罗脸孔的主人,不会是平日个性温和有礼的孟玠大制作吧?她……她应该是看错了。
孟琅则是没好气的从鼻中喷出团团怒火,“孟玠,你胆子真不小,竟敢反过来威胁我,你以为我会吃你那一套吗?”
“亲爱的大哥,那张照片……”
“算你狠!”不等孟玠说完,孟琅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好吧!合作是吧?红牌大编剧,我们再来好好沟通一下。”
看着脸色紧绷的大导演,拉扯着神色呆滞的大编剧到一旁议事去,孟玠这才松了口气,第一次确切体认到,一个面面俱到的制作人可直是不好当啊!
不过……这两个人要是想毁了他完美的偶像剧,嗯哼哼哼!他们就别想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
“哼!他算什么东西!”
云楚楚用力的呐喊一声后,端起啤酒一饮而尽,“哈!爽快!”
云可人拧起秀眉,小手轻拍了她的脸颊一下,“老姐,给我看清楚地方,这儿可是大庭广众的酒吧,别把你粗鲁的模样都展现出来,到时候可会吓跑一堆想要上前搭讪的男人。”
云楚楚细眼一眯,“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酒吧是要做什么的,你——是来钓男人的!”
云可人风情万种的以手撩拨了下垂于胸前的波浪松发,“说的那么难听,你为什么不说,我这是在给那些想要钓我的男人们一个机会呢?”
“你啊,真是恶女一个!”一双炯亮的双瞳自镜片后头射出道道犀利凝光,“你根本就是以玩弄感情为乐,要是爸妈地下有知,他们一定会抱头痛哭的。”
“啐!没事你提起作古的爸妈干啥?想引起我的愧疚感吗?告诉你,本人我可是一点愧疚之意也没有。反正这年头就是有人愿打愿挨!”她朝角落座位的一群男人眨了下眼,频送秋波,尔后优雅地端起盛有清澄颜色的香槟轻啜。
见到妹子这等以眼神挑逗男人的举态,再见到那群男人难掩的猎色蠢动,云楚楚没好气的频翻白眼,“你若是一直抱持着这种要不得的心态玩乐下去,小心迟早有一天会踢到铁板。”
“铁板?我欢迎铁板自动找上门来给我踢。”云可人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蛮不在乎的哼道。
“我管你会不会踢到铁板,我只知道——”手中的玻璃杯重重一顿,双手探出,将她那张不安于室的狐媚脸孔给扳正,“今天是我的纾解心情大会,把你勾引男人的嘴脸都给我收起来!”
“啐!难听,什么勾引男人的嘴脸,你该说我有吸引男人自动靠过来的魅力。”
“我管你,总之今天你给我安分点。”她这个妹妹静默的时候看起来挺像贤妻良母的,但是那灵动的眼一瞟,妖娇魅力立刻展露无遗。
真是奇怪,明明是流有相同血源的姐妹,为什么这种吸引男人的魅力她就没有呢?
唉——越想越是郁卒,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
“老姐,喝酒不是像你这种喝法的吧?”眼睁睁看她灌下一杯生啤酒,云可人傻眼的小声提醒,“这种豪饮方法可是会醉的……”
“醉个屁!”她呼出一口气,“反正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要陪我喝酒,听我发牢骚。”
“是是是。”她真是命苦,今天才刚返抵国门,就给心情不佳的老姐给拉到酒吧来喝酒解闷,“不过,你好歹也顾一下你自个儿的形象,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红牌大编剧,要是被狗仔队拍到你这种豪饮的喝法,你那充满知性美的形象不就全毁了?”
“管他这么多干嘛?”云楚楚心情恶劣的摘下架在鼻上的银框眼镜,“又不是我自愿塑造出知性美的形象,就凭着一只银框眼镜,那些蠢蛋就给了我这么一个封号,你以为我喜欢这种虚伪的封号吗?哼!什么红牌大编剧,我告诉你,我什么也不是!”
云可人睨了她一眼,决定默默地品尝她的上好香槟。
每当老姐开始胡言乱语乱发一堆牢骚时,当妹妹的她就知道此时不闭嘴更待何时,反正心情烦闷的是她又不是她。
“可人,你干啥都不说话?”她扬起手,唤来服务生,又多叫了一打啤酒。
听到一打这个数字时,云可人脸色一怔,“老姐,一打有十二瓶,你……”
“今天我非要喝个不醉不归不可!”云楚楚豪气万千的发下豪语。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一打啤酒根本不够看吗?你应该叫几瓶高梁、绍兴酒的,这种国产酒的后劲才够强!”
以老姐的好酒量看来,一打啤酒根本就不够看,想要让她来个不醉不归,那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嗯……说的也是,不过这种西式酒吧哪来的国产酒?”
“那就叫威士忌、白兰地,还是几瓶红酒来喝喝?反正你想要来个不醉不归呀。”
对上妹子那双热切的眼,云楚楚头皮一阵发麻,“你这么为我设想,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我哪有什么目的呢?你多心了。”云可人巧笑倩兮地抚平她的多疑。
她的目的还不简单,就是直接让她醉倒,好让她的耳根清静。
“好吧,就多来几瓶洋酒吧!反正今天一定要喝个不醉不归。”她一个转头,又交代服务生一声后,继而端起另一杯盛的满满的生啤酒,“可人,你真该知道,编剧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老姐,说话别这么粗鲁。”每次她心情低落烦躁时,平日所坚持的淑女形象也随之荡然无存。
“论起粗鲁,我可远远不及孟琅大导演!”一提及令她心情低落的罪魁祸首,一把心头火也随之窜烧起来。
“你真该看看他骂演员们的凶恶模样,什么猪头、智障、白痴的难听字眼,都纷纷出笼,把一干演员们给吓得有如惊弓之鸟。哼,我就不相信这种要求甚高的大导演,可以把我的剧本发挥到极致,我看孟制作真是太高估了他那个神经病大哥!”
“嗯嗯,还有呢?”云可人很不负责的随意点头,反正她对演艺圈内部的争斗一点兴趣也没有,今天她的任务就是当个尽职的聆听者。
“还有、还有……先让我喝口啤酒。”举杯饮入一口后,心头的火气也稍稍消褪了一些。“可人,你都不知道那个大导演有多过分!一天到晚要我修改剧本跟台词,他以为他是谁啊?”
“他是享誉国际的大导演。”就报章杂志上的报导看来,他的确是个颇负盛名的知名导演。
“哼,狗屁大导演!”积郁于心头的不满,在此刻完全爆发出来,“啐!什么享誉国际的大导演,通常会拿下那种影展奖项的片子,都是让人匪夷所思的片子,然后还可以义愤填膺的召告天下,这部影片的深度非一般常人所能体会……哼哼哼!”
连三响嗤之以鼻后,云楚楚再猛灌了一口啤酒。
“全都是屁话,他当所有的人都是白痴还是智障啊?非一般人所能体会?那当然啦!只有导戏的疯子,才知道自己导了什么烂戏,他当然得召告天下人说,这部片非一般人所能领会,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老……老姐,不要再说了。”云可人的眼神一烁,暗暗叫了声糟。
“为什么不能说?”云楚楚双颊嫣红,但清澈的眼却表达出她此刻的清醒,“你别忘了,今天是我的心情纾解大会,我不好好骂一骂那个目中无人的臭家伙,我心火难消!”
“老姐……你还是收收口吧!”你真是在劫难逃啊!她可是尽力提醒她罗。
“收口?我为什么要收口?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我第一次发现编剧这工作真是他妈的难干,我要换工作!””老姐……”哦——天啊!连脏话都出笼了,老姐的形象已经毁坏殆尽了。
“我还没有讲完,别老姐老姐一直叫。”一个深呼吸后,云楚楚继续发泄盈在胸口间的恼气,“可人,你真该看看那个所谓的大导演,他的行径说有多卑鄙就有多卑鄙,他说……片场里他最大,我这个编剧什么都不是。哼!他才什么都不是!他是浑蛋、猪头、白痴、天杀的鸟蛋一枚!”
“哦,那个臭家伙还有多烂,你不妨再说说。”
一道轻寒的嗓音插入其中,被怒火给燃烧得失去理智的云楚楚,却丝毫不觉。
“可人,你终于有兴趣知道那个可恶的家伙是如何凌虐我了,真是不枉我们姐妹一场。来,干杯!”举杯强硬的与妹妹的玻璃杯轻轻一击后,更多的不满如滔滔江水般的倾泄而出。
“你真该听听他贬低我的言辞,什么我不过比其他编剧红一点点,就狂个二五八万,谁狂啊?片场里最大、最狂的人,就是他这个狗屁大导演,为了一两句肉麻台词就火气全开的硬要我修改,我不妥协,他就说我毫无责任感!”
“这个家伙真是浑帐是不?”平淡得教人体察不出情绪的嗓音再度扬起。
“可人,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没错!那种臭家伙真是浑帐得可以!他真以为他是老大是不?我之所以不跟他争,是因为我看他是个男人,常言道: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云可人默默地细啜香槟,压根儿没开口回应一句。
“你这句话有误,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吧!”
啪的一声,纤掌拍了桌面一下,她孩子气的鼓起双颊怒斥一声,“我是编剧,我最大,啧啧啧……那个孟大导演不但是个男人,还是个阴险的小人!我想他一定是看我不顺眼,才故意恶整我。”
“那说来听听,他是如何恶整你的?”
“他挑剔我的剧本!”她说出了最大的重点。
“他才是没有欣赏眼光的臭家伙,净会嫌弃我的台词肉麻绕口,他懂不懂何谓电视圈生态?懂不懂什么叫做收视率?懂不懂观众喜爱的口味?不懂!他什么都不懂,就净会在片场扯着喉咙叫骂一通,还要本小姐抱着笔记型电脑到片场坐镇,就为了让他可以随时要求修稿,真是他妈的圈圈叉叉点点点!”
云可人忽地被滑口的香槟呛了一口,“老姐,求你……别骂脏话了,你的形象全毁了。”
汗颜!云家的门风及面子,尽毁于这两三句的辱骂言辞中,她已经尽力想要挽救失去理智的老姐,但是……她挽不回颓势。
目光往老姐身后一瞥,那张刀雕般的深邃容颜她很有印象,因为现在家里墙上都贴满了他的照片,上头还有不少因为射飞镖而留下的痕迹。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让老姐深痛恶绝的臭家伙——孟琅大导演。
“形象?”云楚楚轻嗤一声,“知性美女编剧的形象吗?去他的!我承认自己没半点知性行不行?美女?笑死人了,我这张脸哪比得上你美啊!只凭着一副近视不到两百度的银框眼镜,就可以塑造这种虚假的形象,这就是现实又虚伪的演艺圈!可人,还是你聪明,懂得远离是非,哪像我……唉!想要逃离火坑都无法如愿,现在我还得忍受那个臭家伙的摧残,我……我好命苦啊!”
“想不到大编剧有当演员的潜力,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孟琅嘴边噙着一丝冷凝调笑,在云可人的注视之下坐下,一双炯然黑眸直瞅着因酒精而染红小脸的云楚楚。
“你!”心口莫名一窒,云楚楚眼前一花,一张她啐骂不休的脸孔硬生生窜入她的眼,激发出她的震慑。
“怎么,你的舌头被猫给咬掉了吗?”他掀唇冷讽,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刻。
云楚楚眨眨眼,音调不自觉地拔高,尖声追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是奇怪,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咦?好巧!”停好车,信步踏进酒吧的孟玠,发现了他们的踪影,“云小姐你也在,真是好巧。”
“是啊!真是好巧。”孟琅皮笑肉不笑的掀唇,一双黑眸盛满了冻死人的寒光。
冷汗自云楚楚额际缓缓流下;她瞪大双眼、心律失速狂跳,“你……你你你……你是不是都……”
“是的!”孟琅恶劣的扯开唇,“好像从疯子导的戏只有疯子看得懂那一段开始吧!云小姐你接下去的精彩演说,真是让我这贱民听得如痴如醉。”
哦——天要亡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