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除江英的职务?为什么?」宰相眉着深锁的看着圣旨。发生什么事了吗?
「皇上,我相信你也知道江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自从他入宫后,不负众望的完成他该做的事,甚至超乎我们所预期的,这不是应该嘉勉才对吗?」
「关于这件事,我有我的原因!」胜和帝的表情同样凝重,甚至更加严肃。
「臣斗胆追问,是什么原因?」
宰相的口气非常不好,甚至冒犯了胜和帝。
「这个原因暂时不能说。」他早就猜测到做了这个决定,绝对会有不平的声音出现,宫里看好江英的人太多了,众人都认为他是下任摄政大臣的最佳人选,所以废除职务这件事,他还很保密,知道的人不多。
在知道这件之前,常年才来跟他吵过,就算常年不说,他也猜得到常年早就知道江英的真实身分,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常年想用尽方法的护住江英,可就算他是太子也徒劳无功,毕竟江英的身分太过敏感,前朝皇帝在我朝担任要职的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一来这是史无前例,二来不肯归顺黥朝的姜朝人还很多,要是他们知道效忠的姜朝皇帝还活着,恐怕会引来一声纷争。
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不管怎么想,还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就他观察,江英并没有暗中结党营私、密谋叛乱的迹象,他甚至是个尽责的臣子。
他决定先把事情压下来,对于江英的事,他愿意私底下解决。
相信江英也察觉到自已身分被发现了,他是个明理人,他应该懂得怎么做。现在最麻烦的,就是常年了。「连微臣都不能知道吗?」宰相不解的询问。「时机一到,我自然就会解释。」抚了抚额际,胜和帝不耐烦的挥挥手,遣退宰相。这件事事关重大,就算是常年来也没有用,这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能解决……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斩杀掉江英以及跟他有关的人了。
这,却也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啊!
深夜,常年的寝宫外灯火通时,站了十几个侍卫,站在最前头的就是胜和帝。
他打算偷偷解决这件事,目前江英算是个犯人,一个可能会叛乱的要犯。
他亲自来押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就是反锁在屋内,不愿意让江英出来的常年。
常年寒着一张脸,背对着深锁的大门,双手紧紧的扣住门栓,然而跟他面对面的江英,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知道江英的职务被废除后,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光是跟江英争吵就已经不下数十次。
常年极力想保护江英的举动,看在江英的眼中,绝对是疯狂的举动。
常年甚至一度想要偷偷带走他,两人一同远走高飞。
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后果会不堪设想,他不想拖累常年,也不想拖思其它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已出面解决,而对几乎失去理智的常年,江英只能努力的劝退……想到这边,江英心里忍不住苦笑着,他这个当事人还比较冷静呢,还必须安抚眼立脚点这个失控的人。
「常年,冷静点,你先让开好不好?」
江英的好言相劝,反面让常年的手越握越紧。
「办不到!」他的表情依旧冷肃。
说什么也不让!就算送掉自已的性命也无所谓,他无法得知父皇接下来会怎么做,但是最坏的结果,就是江英会被处决掉……江英可能会死!
「常年,再这样下去,连你都会有事的。」外头的什么情况,江英非常清楚,他只能努力劝退常年。
「我无所谓!」绝对不能让江英去送死。
下定决心的常年怎么劝都不听,让江头眉头深锁,他无奈地闭上眼叹了口气。
「有你这种公私不分的学生,我真的感到可耻。」江英端出夫子的架子,
常年听了这句话非常不悦,他以不曾有过的怒颜看着江英,情况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可怕多了。
「少在这时候搬出什么夫子架子,那对我没用的!」他当然知道江英的意思。他也猜得到江英打算怎么做。
这时候,常年突然好讨厌江英执着与异于常人的负责态度,是不是该一拳打昏他比较好?
「殿下,皇上期待你成为一个明君,而我就是负责教导你如何成为明君的人,现在不正是展现的最佳时刻吗?试着如何大义灭亲、公私分明。」江英的口气仿佛在上课一般,他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
但他的态度看在常年眼里却格外刺眼。
「再说啊!怎么不说下去了?你的意思就是公开你的身分,以绝对的权力处决你之后,才好宣示、壮大黥朝的势力吗?」常年每说一个字都掩不住他的惶恐,他这时才发觉,江英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你打算怎么做就怎么做。」
江英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就算真的上了刑场,他还是这种表情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常年用尽全力的朝江英大吼,大得连门外的胜和帝、侍卫们都听得到。
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的胜和帝正专心的注意屋内的情况。「这孩子……」他叹了口气。他在等,等着江英自已解决这种棘手的情况,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解决。
「别以为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就有用!我告诉你,我才不把你当夫子,我把你当成当成一辈子该守护、该爱的人。」常年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细微、口气也越来越沉重。
「我了解,这些我都了解。」他当然知道常年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他要顾全大局,一切以大局为重,不然就会重蹈覆辙,走上跟姜朝一样的命运千万不能为了情爱,而牺牲千万子民的性命。
「该死的了解!我最厌恶你这样看轻自已的性命,你能体会当一个在乎所爱的人,在乎到超乎生死时,那种痛苦的心情吗?」常年的口气近乎央求,双手也越握越紧。
「常年,皇上之所以会这么做,绝对是有原因的,如果我以前朝皇帝的身分来告诉你,也许就比较有说服力吧?所谓的牺牲,背后的原因就是千百种,但是有些牺牲却可以换来更好的结果,虽然是百般的不得已。我说的这些,你应该懂吧?」
沉默了好一阵子,常年应该是有听进去。江英以过来人的身分告诉他这些道理,说得合情合理却也说得痛苦万分。
「很有道理,但是你说不动我的,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早就认为死也无所谓了,对吧?」常年苦笑的摇着头,比起刚刚,他的态度是缓和许多,但是不放人的态度依旧坚定。
「早在我被召进宫的那一刻起,我就这么想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江英有点无奈,好说歹说还是说不动常年。
「你还真清高啊!」语毕,常年摆出一副要死一起死的表情。
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
江英突然抡起拳头,结结实实的往常年的月复部挥去。他的突击让常年措手不及,他闷哼一声,痛楚让他松开双手,扶住月复部。
江英看准时机后撞开常年,迅速打开门栓、推开大门;他身后的常年慌张的想拉住他,但是江英的动作比他快一步,踏出了大门。
这一刻,时间仿佛缓慢了下来,侍卫们一拥而上,团团围住江英,也硬生生的隔开了他跟常年。几名侍卫赶紧架住想突破重围的常年,让他只能拼命挣扎,眼睁睁的看着江英被擒。
「江英,你知道朕之所以要降罪于你的原因吧?」站在侍卫中的胜和帝与江英面对面,他说话的口气依旧严肃,表情却比刚刚缓和许多。
「微臣知道。」江英神情从容,完全不慌乱。
「来人啊!将狠人江英押入大牢,听候处置。」胜和帝中气十足地吼道,仿佛是故意说给后头拼命挣扎的常年听。
一名侍卫拿着手铐,示意江英伸出双手。
扣锁相撞的声音格外响亮,江英低头看着被铁手铐扣住的双手。他还清楚的听见常年怒气冲冲的大喊──江英,你这个不要命的大混蛋!
这夜,宫内就如往常般寂静,没有人知道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除了下旨降罪的胜和帝,以及悲愤万分的黥朝太子,常年。
江英被押入大牢里已经好几天了,一直到现在,常年奋力大喊的那句话依旧荡在他的耳畔,久久不散。
他的确是个混蛋,他辜负了常年拼命想保护他的心意,硬是让自已往火坑里跳。
他这么做应该彻底伤了常年的心吧?常年会不会恨他呢?说实话,他不想被常年恨。
江英还是依然故我的一满派优闲,尽管身上穿的是囚衣,双脚铐上了行动不便的脚镣。这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他只是失去自由罢了,他从小就失去自由了,下山后那段时光算是最珍贵的。
江英端坐在牢房的一隅,靠在小窗户旁欣赏窗外的景色。
在这段时间里,胜和帝并没有刁难他,也没有来审问他,难道他就这么被关一辈子,到老、到死吗?
就算是这样,他也无谓。
江英笑一笑,还是闲适的看着窗外,直到深夜时分。
又是一个寂静的深夜,大牢里格外安静,直到门被打开,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殿下,大人他就在最后一间牢房,小的在这儿守着。」
一名侍卫恭敬的行礼,常年很勉强的露出微笑,向侍卫回礼。
照道理说,他是不能进来的,但这几天他努力的恳求通融,放下太子的身段哀求着;侍卫们拗不过他,也不敢冒犯他,毕竟他是太子,于是他们特别通融,也好心的告诉他过了二更天再来,这样比较不会被发现,甚至可以待到五更天也没问题。
这么晚了,江英应该早就睡了吧?不过没关系,他只想看看他过的好不好,这样就够了。
常年来到侍卫说的牢房,他隔着铁栏看向里头。
「果然睡了。」常年有些失望,一直盯着里头那道背对他、侧身躺着的人影。他觉得江英身上的那件囚衣看起来很刺眼,还有他雪白、细瘦的脚踝上铐着脚镣,看起来好沉重。
江英依旧熟睡,以手当枕,规律的呼吸着。
常年突然好想碰碰他、跟他说些话,想跟他说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宰相正在极力说服父皇,众臣们则央求父皇恢复江英的职务,他则希望父皇能放了他。有许多人正在帮江英,想要帮他月兑困,但是没有人知道父皇会怎么处置他。
「江英,你过得好吗?」常年说得很小声,语气中包含了无限爱怜与关心。
晦暗的牢房透着些许月光,隐约可见常年脸上疲惫、憔翠的神情。
他想抱抱江英,好想、好想但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隔着冰冷的铁拦,直勾勾地盯着江英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缓步走向常年,小声的提醒;「殿下,快五更天了,该离开了。」
「是吗?」时间过得还真快。
常年看看牢房的四周,感受到些许凉意,再看看江英身上只穿著略显单薄的囚衣他缓缓月兑上的披风,隔着铁拦的缝隙将披风塞进去。
他带着不舍的神情,一语不发的离开。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常年同样站在牢房外。
这次他带着些许期待,期待江英会醒着,会等他到来。不过江英还是熟睡,唯一不同的是,他抱着那件披风、盖住自已的头。
带着难得的微笑,常年盯着他。
他应该知道这件披风是他的吧?
不打算吵醒江英,常年带着满怀的思念,同样待到五更天为止。
「年轻人,他走了,你可以不用装睡啦。」江英对面牢房的一名老人,对着侧躺的江英喊道。
江英拢紧身上的披风,哀伤的坐起身。拥紧披风,他嗅着属于常年的味道。他一整晚都没睡,包括昨天也是。
他知道常年有来,也有听到常年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他不能回头,硬是强忍着不面对他,如果可以就这样断了也好,也许他们没机会再一起相处了吧?
只是,江英没发现这么做只会徒增思念和痛苦。
「你就转过身来,跟他说说话不就得了?」老人无奈的劝着他。
「我若转过身,一切就毁了!」江英带着苦笑,淡淡的说。
「我看那个人也跟你一样的痛苦,我想你们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吧?」老人有所感触的说。
「是吗?」一样的痛苦……江英抬眼看着老人,他看起来应该年纪很大了吧?
「看你们这样,让我想起我的徒儿盘珑。」老人幽幽的叹了口气,摇着头。
盘珑?他认识盘珑?江英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老人,难怪他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
江英的话语让老人不解的看着他。
「我们认识吗?」
「认识!你就是当初教我五经的老国师,没想到你还活着!」江英有些激动地盯着老人。
老人张大嘴、无法置信的看着江英,他紧握分隔着两人的铁拦。
「皇上皇上?是你吗?」老人抖着双手,眼泪不听使唤的流下。
当初那个令他心疼的小皇帝,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还活着他还活着!
盘珑说的没错!
这个孩子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死的!姜朝最后的皇帝啊!
在偏殿上,胜和帝面色凝重的看着宰相。
宰相的来意,他知道。
「如果还是替江英说情的话,我说过没用的。」胜和帝摇着头,开门见山地说。
「皇上,这次我绝对有把握能说服你!」带着不同以往的自信,宰相微笑的说。
「喔!为何?」
「皇上还记得那首玄诗吗?」
「当初姜朝遗留下来的怪诗?」
「对,微臣终于确出它的涵义了。」
「涵义?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一群人辛苦解出来的。」宰相带着寓意深远的微笑,这样绝对救得了江英。
胜和帝没有回话,继续专心的听。
「这首诗,其实指的是一个人。」
「谁?」
「就是江英,我想跟他的身分有很大的关系。」宰相指的是他前朝皇帝的身分。
「跟江英有关?」
「藏龙伏世十五年,贵人出引现于世,卧龙识遇相聚气,另朝再创其盛世。」宰相缓缓吟出那道诗。
孩子,这将会是你以后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