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认识。”
在游乐场附近的露天咖啡管,六名显眼的男子坐在一处。
“算认识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阿拉斯说,眼睛却仍逗留在狄健人身旁天真地喂著布雷克吃饼干的严敬辉身上。
“我不记得认识过你!”
陶宇桓的脸色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内就变得异常难看。
看来他的大凶真的灵验了,什麽叫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分明就是别有用心,把军犬出身的布雷克用上就是证据。
“你这是对老朋友说的话吗?”
阿拉斯斜睨了他一眼。
“枉费我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找你。”
“我倒宁愿你找的不是我!”
陶宇桓也不客气地道。
“我只是听艾里说你正努力向一名优秀教师跃进,所以才来看看……”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艾里?”
听到这个名字,狄健人愣了愣,想起那对在上学期如闪电般来又如闪电般去的天才兄弟。
“你也认识他们?”
“有一点亲戚关系。”
“维拉……他好吗?”
狄健人的话一出口,立刻招来了一左一右四道夹击的哀怨目光。
阿拉斯在看到敬辉明显吃醋的反应後有些惊愣,接著又如发现新大陆一样接触到陶宇桓那从未有过的吃味表情,最後目光锁定在那两者哀怨的目标上。
狄健人没理他们,一径问著:“维拉好些没有?”
由於他的缘故,才会让维拉看到好友邵云跳楼的场面,从而导致精神紊乱,因此他到现在还有些内疚。在他的印象中,维拉固然有些缠人,但也是个不失可爱的小弟弟。
“还好。”阿拉斯瞅瞅颇有不平状的陶宇桓,顿有所悟,忽跳转话题对他道,“你什麽时候回美国?老情人等得都快望眼欲穿,你究竟……”
陶宇桓脸色骤变,一把将他拉到另一边。
“你少给我乱嚼舌根!我哪来什麽见鬼的情人?!”
他瞪著他,不得不压低声音改用英语。
阿拉斯则一脸的幸灾乐祸。
“你紧张什麽?我记得你以前都是懒得管这档事的,这次莫非……”
他拉长了声音,故意仍用中文道。
“生怕某人知道你在美国的风流韵事?”
“你!”陶宇桓气结,“你该死地跑到中国来做什麽?我不记得你有闲逛的工夫!”
“托某人的福!”
阿拉斯也冷嘲热讽。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了?”
陶宇桓皱眉,冷哼一声。
“就是忘了又怎麽样?让那颗子弹在你体内多待一段日子也不碍事,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不爽的话你也可以去抓别的大夫给你开刀!”
也只有这种十恶不赦的家夥,才会在罪恶的生命弥留之际把他绑到总部去,让一大群人用枪指著他的脑袋勒令开刀。当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乖乖听命於人在遇到小虎皮猫之前从不在他的字典里。於是就在所有人瞠目结舌之下,他们针锋相对大吵了一架,到了最後还是他看在阿拉斯在身中数弹流血不止的情况下还能跟他吵上一小时,才勉为其难地给他开了刀。不过他索取的酬金也足以令阿拉斯醒过来後再度气晕过去。手术得分几次,所以到现在阿拉斯的体内还留有一颗子弹。
当然,对陶宇桓来说,阿拉斯是死是活都不关他的事。
“哼,我当然不会只为了找你开刀才来。”
阿拉斯斜眼看他,又望望那边的狄健人。
“我就猜到你一没医德,二没师德,会继续留在学校一定没好事。怎麽?真如艾里所说,你的目标就是那个杀气很重的小子?”
也难怪欧米和华特尔会惊讶,能令陶宇桓有这种表情的家夥,定非等闲之辈。
嫌他多管闲事地剜了一眼,陶宇桓开始在心里大骂艾里的多嘴。
一定是那小鬼有意煽动,要知道他和阿拉斯的私生活都是彼此嘲笑的最佳把柄。
阿拉斯嘲弄意味十足地轻笑出声,冰蓝色的眼眸中饱含著揶揄。
“原来陶大医师也对男人感兴趣呀……”
“住口!”
陶宇桓咬牙切齿地怒瞪他。
“我和你那种男女不分的乱婬可不一样!”
乱婬?
换女人的速度不亚於他的家夥居然也好意思骂他乱婬?
阿拉斯差一点不是气死就是笑死。
这厢你嘲我讽,暗潮汹涌,那厢严敬辉还在为了争宠而吃醋。
“阿健,你想念维拉?”
“怎麽说也交往了一场,过问一下也是应该的呀。”
狄健人的话刚说完,严敬辉就大叫起来。
“什麽?交往?!你们什麽时候交往的?好过分!我都不知道!”
呜~~~~~~~~他好想哭!
正在喝咖啡的狄健人差点呛住。
“你有没有脑!我的意思是相识!认识!”
可恶!居然有意挑他语病!
“那,我和维拉,你更喜欢哪个?”
严敬辉不甘心地问,一难过,他连布雷克也不理了。
无聊!
狄健人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懒都懒得回答。
“阿健~~~~~~~~”
贸起劲来痴缠的敬辉一点也不比维拉差。
“烦!喂你的狗去!否则别想我以後会再带你到这种地方!”
“不要不要!阿健!”
坐在他们对面的欧米和华特尔看得面面相觑。
他们行走江湖多年,也没遇见过这麽奇怪的两个人,一个有著成人的身体幼儿的心智且一遇到陌生人就会哭,一个看似普通却散发著足以与顶极杀手相媲美的杀气。
“请问,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欧米问道。
好几年没来中国了,想不到观念变得还挺快。
“什麽关系?”
“就是这个呀。”
欧米暧昧地偷笑,做了个圈圈的手势。谁知不仅严敬辉,连狄健人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那是什麽?”
欧米僵了一下,才尴尬地笑起来。
“算了,我不问了。”
当事人都懵懂无知,他扯什麽八卦?
这回倒是狄健人对他们起了兴趣。
“那你们呢?也是陶宇桓在美国的朋友?”
他差一点点就想说成狐朋狗友。
欧米与华特尔对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道:“对呀,我们是阿拉斯的亲戚,大家都认识嘛。”
“是吗?”
狄健人怀疑地打量著他们。
“你们一点也不像有亲戚关系。”
这小子嗅觉果然灵敏!
华特尔忙打哈哈著带过去。
“因为混血的关系嘛,我们家族里东西方的人都有。”
狄健人仍蹙著眉。
“我总觉得你们身上似乎有点什麽与别人不太一样的味道……你们应该是练家子吧?”
那两人又是一愣。
“呃,那个……因为我们经常上健身房啊,多少也懂点防身术啦。”
“对呀对呀。”
就在欧米和华特尔极力隐瞒的时候,狄健人冒出一句话。
“我觉得你们要麽是杀手要麽就是保镖。”
“怎、怎麽可能?你真爱开玩笑!我们的脸看起来像杀手吗?保镖那麽危险的工作我们是不会去干的啦。”
“就是就是,我们很普通的!”
华特尔才说著,立刻被踩了一脚。
笨!不要强调自己的普通!会欲盖弥彰!
欧米使劲地使著眼色。
华特尔也不服气地以眼神说道:你还不是一样!干嘛结巴?
好在狄健人没注意到他们的眉来眼去,只道:“不知是错觉还是怎麽回事,在刚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好像闻到一点弹药的味道……”
这话说得两人不约而同地伸手悄悄按了按胸口。
还好没有把枪拿出来!
为了引开狄健人的注意力,欧米忙转向与布雷克玩的敬辉。
“啊,你真了不起!这麽快就把他收服了。”
“我喜欢狗狗!”
玩著玩著又开心起来的严敬辉一个笑容绽放出来,漫天都是天使在飞,看得两人眼花缭乱,心花怒放朵朵开。
“别看布雷克在你手上这麽乖,其实它是一只很凶悍的狗呢,以前除了阿拉斯,它不允许别人碰它的。”
华特尔说,他就曾经被布雷克咬过,打了一个星期的狂犬疫苗。
“阿拉斯?”严敬辉偏著脑袋想了想,望望那边还在嘀嘀咕咕的两个人。
讨厌的陶宇桓自动删掉,剩下就是……
“你说大狗?”
“大狗?”
欧米与华特尔一愣,同时反问。
老大什麽时候改的名?
“唔……就是那个蓝眼睛的人嘛,”敬辉有些怕怕但又似乎很期待地说,“他好像一只长毛大狗呢!”
无秒锺的静寂和空白,然後欧米与华特尔再次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弯腰捂肚子。
“你们怎麽了?肚子痛吗?”
严敬辉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们,好生奇怪。
对!没错!肚子痛,而且是笑痛的!
从没有人敢说老大长得像长毛大狗,美国的弟兄们要知道一定会笑到自杀!
“你……觉得……他哪里像?”
欧米用仅存的力气阻止嘴唇向两边裂开。
严敬辉一点也不觉得哪里好笑,犹一本正经地道:“就是很像呀,耳朵尖尖的,眼睛细细的,毛发长长的,而且……”
他又瞥了一眼。
“如果他是条狗的话,会更漂亮!”
差一点笑到死!
这是欧米与华特尔此时共同的感受。
偏偏阿拉斯就在附近,又不能光明正大地狂笑,对他们来说枪战都没有这麽辛苦!
“对了,”严敬辉的眼睛忽然闪闪发亮地看向他们,“欧米先生,华特尔先生,我发觉你们也好像两只可爱的秋田犬呢。”
啥?!
笑容一下僵在欧米和华特尔几近裂开的脸上。
秋……田……犬……?!
没理会那两个瞬间被石化的家夥,敬辉又笑嘻嘻地挽住狄健人的手。
“而阿健就像是我的……”
“如果你敢用狗来形容我,我就杀了你!”
一句冰力十足的威胁从狄健人嘴中吐出来,成功地封住了严敬辉接下来要说的话。
***
阿拉斯在看到敬辉绽放出的那朵绝美的笑容时,稍稍失了失神。
紧紧地盯著那天使般的面孔,他问向旁边的陶宇桓:“那个孩子是谁?”
“什麽?”
“就是跟在你那杀气小子身边的男孩子。”
“请你对健人放尊重点!”
瞪了他一眼,陶宇桓又万分不悦地扫向缠著他的小虎皮猫不放的严敬辉。
“你说那个家夥?是学校的学生,一个无可救药且毫无自理能力的白痴!”
凝望了好一会,阿拉斯忽然转过头严肃地道:“请用天使来称呼他!”
“什麽!你看上那个小白痴?”
陶宇桓话才月兑口就被揪住了领子。
“你有意见?!不准对我的目标出言不逊!”
“你眼光有问题!”
陶宇桓拍开他的手,毫不掩饰对严敬辉的蔑视。
“怎麽?吃腻了山珍海味,想换换幼齿的?连那种小鬼也要?”
“你有资格说我吗?”
阿拉斯从鼻子里冷哼。
“向来对女人眼高於界的你,不也瞧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鬼?”
论起样貌来,他的天使还更胜一筹呢,只不过那小子的杀气确实值得让人重视。
这回轮到他被揪住了衣领。
“不准对我的健人指手划脚!”
“我才懒得管你的什麽健人!决定了,就是那个天使,我想要的东西绝对没有得不到手的!”
阿拉斯自信满满地说。
没错,就是那两颗泪水盈盈的黑珍珠,刹那间挑起了他的独占欲。
“请便!”
陶宇桓嘲讽地道,像看一场闹剧,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别怪他没有提醒他那个白痴小子可是个很糟糕的人。
慢著!
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阿拉斯看上的是那个小白痴,如果被成功地俘虏的话……
健人岂不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一石二鸟!
灵光乍现,陶宇桓如彻大悟,一转身。
“阿拉斯!说到就要做到!如果连那样的小鬼都搞不到手,你也就不用在道上混了!”
“什麽意思?”
阿拉斯也没那麽好诓,他疑心地问,余光又瞟到那边去了。
“对了,我一直想问,那两个人是什麽关系?兄弟?”
“不是。”
“亲戚?”
“不是。”
阿拉斯扭过头正视他。
“情人?”
“当然不是!”
这回陶宇桓可是大吼出声。
“那他们为什麽那麽亲热?”
看了就不爽!
“叫你的那个离我的天使远一点!他不是有你了吗?”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陶宇桓一字一句火药味十足。
“照你这麽说,他们就是所谓的青马竹梅关系?”
阿拉斯听後模著下巴道。
“是青梅竹马,你中文退步了。”
陶宇桓不给面子地指正。
“要怎麽说是我的事!”
阿拉斯怒气冲冲地说完,眼波一转,忽而勾起一丝冷笑。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忽然用那麽蹩脚的激将法,果然是为了你自己!”
“这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
陶宇桓一点不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什麽不对。
“你把严敬辉带走,剩下健人是我的,我们的对象虽不同,但目标却是一致的。”
阿拉斯眼中精光一闪。
“哼,没错!不过我有言在先,对於想要阻碍我捕捉猎物的家夥,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陶宇桓顿时也杀意乍现。
“彼此彼此!若有谁想对我的人不利,我也绝对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於是,一个同盟诞生。
***
在游乐场之行进入尾声的时候,又引起了一阵强烈的争执。
“什麽?陶宇桓居然住在你家?不要!阿健是我的,应该到我家来!要不,我也住过去!”
“好啊。”
对於敬辉的吵闹,狄健人竟难得的没有发火,而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健人!”
狄健人奇怪地扫了一眼惊怒交加的陶宇桓。
“干什麽?敬辉的爸爸和我老爸出门去了,本来就是要他住到我家来的,你只不过提前了一步。”
他家实际上也就相当於敬辉的另一个家。
为此陶宇桓纵是气愤却也不敢置以微词,只得以更加凶恶的目光狠狠地瞪著得到小虎皮猫肯首後兀自开心个不停的严敬辉。
“不错嘛,原来你已经住进去了。”
阿拉斯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不过,这麽逆来顺受,你那冷血医师的名号可是会哭的。”
看来他得对那个叫做什麽狄健人的小子提防提防了,连素来以狠、冷、快闻名的陶医师都掌握不住!
“与你无关!”
对健人不敢有怨言,不代表他愿意给阿拉斯看笑话。
“当然与我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
“说什麽?!你们三个也要住这里?开什麽玩笑!我家又不是开饭店的,哪有地方给你们那麽大的块头睡!”
而且还带有一条狗!
狄健人在听到阿拉斯的要求後差一点没吐血。
“放心,我会付食宿费的,总是住饭店我早腻了,还是有家的感觉比较好。”
阿拉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而且远道是客,你就将就将就吧。”
“这是我家不是你家!凭什麽要收留你?我拒绝!拒绝!”
狄健人才对阿拉斯吼完又朝陶宇桓发起炮轰。
“他们是你搞来的,由你负责处理!否则连你也别想踏进我家门半步!”
“健人……”
“一个晚上100美金怎麽样?”
既然如此,就用金钱攻势。
“去你的!少拿钱来诓我!”
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富家公子哥。
“500。”
“谁要啊?滚!”
“1000。”
“你当我是傻瓜吗?如果你马上拿得出十天的费用我就信你!”
可恶!纯粹是拿他当猴耍,住一天1000美金有谁会付?
可是当触到欧米从一个纸袋里掏出的钞票後,狄健人一下子傻住了。
“这是……”
他眼花不成?
为什麽会看到那麽多的大头像?
“这是我刚才让欧米从附近银行提取出来的已经兑换好的一万美金,就当作定金吧,我可以住下来了吗?”
怎麽……可能?
狄健人目瞪口呆,目光一时之间无法从那大叠大叠的钞票上移开,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多谢!”阿拉斯转头对华特尔道,“把行李拿进来吧。”
面对一万美金,狄健人仍处於痴傻状态。
一万美金是什麽概念……?可以买多少杯面?多少颗大白菜?多少斤酱油……?
这一张张纸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假的……
等等!狄健人!富贵不能婬,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你怎麽可以为金钱所迷惑?赶快砸回去!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但随即也有另一个起来反驳。
慢著,这麽好赚的事情为什麽不要?他爱住就住不住拉倒,房子就这麽点,给他睡地板就成,反正钱也拿到手了,如果有了这些钱的话,你和康人下个学期的学费不就有著落了吗?爸爸也不用工作地那麽辛苦,更重要的,不用因为学费的事情被严家老头吃得死死的!
可是……可是……这些钱正当吗?总觉得好像黑社会交易的样子……
不要可是啦!又不用上税,为什麽不要?
两个声音不断在脑子里打转转,耳膜也震得嗡嗡响,又好似一台天平,时而这边高,时而那边低,一来二去,他的头颅都快裂开了。
就在他内心进行激烈斗争的时候,一群人正在狭小的房子里转来转去。
“这沙发好硬,坐起来不舒服!”
“天花板不够高,总觉得要掉下来似的!”
“为什麽不是木地板?”
“阿拉斯,要不要买块地毯?”
“浴室也好小哦。”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你们这些不事生产不知劳苦的纨!子弟,不要对我的房子挑三拣四!
“健人,对不起……”
惟恐事後被迁怒,陶宇桓觉得还是先行道歉的好。
“对不起有个屁用!”
狄健人横他一眼,决定向挣扎的另一面投降。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麽区别。
“阿健,我给爷爷打好电话了,他说要和你说话!”
敬辉在这时咚咚咚地跑来把分机递给他。
才一接起,电话筒中便传出一阵中气十足的吼声。
“小子!如果敬辉瘦了,你的操行就不及格!听见没有?!”
然後“卡”地一声,挂断了。
狄健人气得面呈铁青,差一点就把电话筒捏了个粉碎。
“去死吧!臭老头!”
一声咆哮直冲云霄,连墙头的猫也吓掉了几只。
今天的狄家,真的……非常热闹啊……
如果是这已经很让人头痛了,那麽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是地狱了。
夜半静悄悄。
忽然。
“敬辉,你……觉不觉得……有点热?”
狄健人的声音仿佛从被压扁了的罐头里挤出来似的。
“不呀,一点都不热!”
说这话时的严敬辉正如一只八爪鱼般巴著狄健人不放,甚至连脑袋也是枕在他胳膊上的。
“是、是吗?”
只听狄健人干笑两声,便轰地一声爆炸了。
“不热才怪!我他妈的都快热死了,你还拼命挤过来!还有你们两个是什麽意思?客厅大把多的地方,敬辉跑来也就罢了,为什麽连你们也要挤到我房间来?!”
小小的一个卧室,竟挤了四个男人,加上门槛上的那条狗,二氧化碳几乎是呈直线上涨,热得他直想砸人!
“除非严敬辉出去,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
在床边打地铺的陶宇桓早窝了一肚子的火。
什麽叫敬辉跑来也就罢了?他恨不得立刻把严敬辉那混帐丢到窗下去。
“热的话,你们何必又睡在一块?”
不甘心被撇开的阿拉斯同样也是打地铺,窝火得很。曾几何时,他受过这样的待遇?他的魅力没有哪次遭到如此的忽视,严敬辉从头到尾都在缠著狄健人,压根没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因此,对他而言,不啻是一个严重的挑战!
“你、你,还有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不要!”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道。
在这一个嘈杂的夜晚,分别睡在隔壁两个房间的欧米和华特尔唯一的想法就是:好想住饭店!
至於布雷克,最後可能也嫌太吵,终於忍无可忍地换到客厅的沙发睡去了。
***
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够睡著简直是奇迹!
早晨起来因低血压而面色异常难看的狄健人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意志之坚,居然撑了一个晚上还没有抓狂。
没关系,等爸爸回来就可以将他们统统扫地出门了。
这麽安慰著自己,他试图让坏到极点的心情好转起来。
然而,一个忽来的电话却粉碎了他小小的愿望。
“小健,我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回去了,因为我们这些老同学都说要去海边旅行,家里就拜托你了,有什麽事可以去找严家爷爷,随便代我向陶老师问好!”
什麽──!
他的抗议还没来得及吼出口,狄爸爸就已快乐地挂上了电话。
完了。
这下子,爸爸玩疯了,不回来,康人那混小子八成也忘了哪个才是他真正的家,本来只住三口人的房子平白多出了五个男人:三个脸皮厚到足以与长城城墙媲美的鬼佬,坚持说什麽要照顾他的陶宇桓,耍赖不肯回严家主宅去的敬辉,还有一条饭量大到出奇的杜宾犬……
他已经开始想杀人了。
严敬辉正在客厅看他最喜欢的早晨节目“动物王国”,今天介绍世界各地的狗,布雷克也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身边。
阿拉斯见状,微微皱眉,轻声吹了声口哨,外加一个命令的瞪眼,布雷克才不甘不愿慢吞吞地起来走开到另一边去。
欧米和华特尔交换了一个眼色,小声地问道:“阿拉斯,你真的想要那个孩子?”
“怎麽了?”
有什麽异议?
“这不太好吧?”
欧米不能苟同地说。
“那个孩子和你以前的那些情人不一样,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
像阿拉斯那种游戏的态度,对一个普通人而言,太残酷了些。
如果一个不小心动了心,那就更加悲惨。
阿拉斯什麽都适合,就是不适合爱情这两个字。
“我自有分寸。”
嫌他多事地给了一眼,阿拉斯向敬辉走去。
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华特尔无可奈何地对欧米道:“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拉斯的兴趣就是收集黑珍珠。”
所以他的情人清一色都是黑眼睛。
为此欧米也只能为那可爱的天使先掬一把同情之泪,但愿阿拉斯不要玩得太过火就行。他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但绝不是一个好男人。若谁要想用爱情这种东西束缚他,下场就是毫不留情地抛弃。跟随多年,他们对阿拉斯这种游戏情场的坏脾气已经了如指掌了,只是他从未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使用过,这次,不晓得是不是第一次。
“我可以叫你敬辉吗?”
轻轻在布雷克刚才的位置上坐下,阿拉斯端出一张百试不爽魅力无限笑容满面的脸,企图让敬辉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唔。”
敬辉看电视看得正入迷,只随口支了一声,目光压根没从电视上那群形形色色的狗儿们身上移开。
阿拉斯愣了一下,也瞄向电视屏幕。
噢?一群的狗……
“你很喜欢狗?”
“唔。”
“喜欢哪一种犬呢?像布雷克那样的?”
“唔。”
“喜欢它的什麽地方?”
“唔。”
“……”
问了几次後,阿拉斯终於意识到这个小鬼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搞不好连身边坐了谁都不清楚。
被忽略得如此彻底,他不禁起了一丝不快,眉毛蹙得更紧了,脑子里迅速地盘算著该用什麽样的方法才能使这个孩子认识到他的魅力所在。
电视真的有那麽吸引人吗?
他从没试过追求这麽单纯的小孩子,不,应该说,他根本不需要追求这种方式。按照常理,他的笑脸一出,没有谁不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怎麽就对这小子一点用处都没有呢?
想了想,他认为是由於严敬辉没有正视他的缘故。像这种又单纯又不解世事的小孩子,应该最好拐没错了。
既然还是个小鬼的话……
“敬辉,要吃糖吗?”
他再一次试著问。
“要。”
敬辉简洁地说,并向他伸出手,但眼睛却还是没往他这儿看。
呃?还是有在听嘛。
阿拉斯又是一愣,才忙放了颗糖在他手上。
只见敬辉机械地剥开糖纸,然後把糖放进嘴里含了起来,一系列动作中眼睛离都没有离开过电视,更不要说看他一眼。
怎麽这样?太不给面子了吧?他的魅力居然还不比不上一台破烂电视以及一颗糖?
“严敬辉!”
他不悦地连名带姓叫道。
“唔。”
“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唔。”
“敬辉!看过这边来!”
他妈的!
太过分了!
就是道上的人也没几个敢如此对待他!
“大狗别吵!”
从敬辉嘴里忽然冒出这麽一句,听的人全傻了,包括懒洋洋窝在一边的布雷克也竖起耳朵,直起身子,呆呆地看看主人,又看看同样一脸呆样的欧米和华特尔,似乎在问:主人什麽时候改的名字?
不仅如此,敬辉接下来的动作更是吓掉了欧米和华特尔的眼珠。他没有移开目光,只是伸出手,像安抚一只什麽动物似的在阿拉斯的头顶上模了模,又继续看他的节目,害得阿拉斯在那一分锺差点也把自己当成了一条狗。
不是吧?
他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著仍在津津有味看著电视的严敬辉,第一次产生了无比挫败的感觉。
这……这个小子难不成把他当成了布雷克?
他一个堂堂的美国黑道首领居然还不如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