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忙完工作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天色朦胧起来。
子非在半路又吵着要去超市买些零碎东西,想起他身上分文全无,明白还是要我来当提款机,无奈地摇摇头,可最终还是依顺了他——毕竟有投资才会有回报,不是吗?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我简直要晕过去,他买了足足三大包零食:话梅、冰淇淋、巧克力、署片、饼干、果冻、橙汁、薄荷糖……
“是不是打算把整个超市都搬回家去啊?”看这些东西我的胃就开始满满当当的,记得当初老婆跟我离婚的理由好象也有这么一条,我特别讨厌这些东西!
“那倒不必,零食要少而精。”子非笑得很是甜蜜,不肯把这些东西丢到后车座,自己抱在怀中,像冬天里守着火炉慵懒而满意的猫,幸福地眯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光线中弥散着诱惑的线条,他长长地叹口气,“快半个月了,我一次零食都没吃过,简直不像人过的日子。”
“有了零食的日子就幸福了?”我好笑地问道。
他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还要有足球可以看。吃着零食,看着帅哥踢球,会觉得人生真美丽啊。”
“瞧你那口气七老八十似的,人生追求就这么低廉?”
“追求越低廉越容易获得幸福。”子非瞥了我一眼,“你叫什么?”
“严拓。”
“严拓,你的人生追求很奢华吗?”他很认真地看着我问。
我看着前面车子的尾灯,忽然觉得自己像在城市里迷失了方向一样找不到答案,我到底在追寻些什么呢?
“事业与家庭,爱情与婚姻,你都很满意吗?”子非像个小哲学家,一副要审判我的派头。
“我只知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最后我说道。
人往高处走——这是一直支持我奋斗不止的原动力吧?
“你一定就像那最典型的商人。”子非抿着嘴巴,有些鄙夷的神色。
“怎么说?”
“做生意为了什么呀?答案赚钱。赚钱之后呢?还要继续做。继续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也就是说,赚钱既是原因,又是结果。”
“哦?”我把车子开进了花园小区,就着朦胧的灯光看他的脸,有些让我吃惊的言论,“你的意思是我不懂得生活乐趣?成了赚钱的奴隶?小孩子。”
“我不小了。”
“多大?”
“不告诉你。”
“就是小孩子。”
“你是大叔!”
“要听大叔的话哦。”
“去你的。”
“哈哈。”
我的房子在花园别墅的九层,是一种楼中楼的双层公寓。
乘电梯上来,在门口意外看到一个小鬼蹲在门口,身上还背着大大的书包。
“爸!”看到我他站起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今天怎么过来了?”我边取钥匙开门,边问道。
“妈妈说以后让我跟着你。”他低着头,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像个犯错的学生面对老师,惶惑而不安。
“为什么?她又出什么事了?”我打开门,把小鬼领进屋里,子非已经自动进来了。
“她说她失业了,于叔叔又赚钱不多,没办法养活我。”小鬼说着说着就开始抽泣,还用袖子抹鼻子。
“行了行了,瞧你那点出息,哭什么啊?”我从冰箱里取了果汁给他,“这是子非,叫哥哥。”
小鬼抬起那张花猫一样的脸,打量着子非,子非也双眼瞪得大大的打量他,两个孩子互相瞪了有一分钟,子非从怀里取出一包跳跳糖给他:“请你吃糖。”
小鬼眼睛眨了眨,终于说:“谢谢子非哥哥。”
子非满意似地模模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严岩。”
离婚后,严岩虽然跟着他妈妈生活,却还是我的姓氏,因为在法律上,小鬼是判给我的,那女人没有养活他的经济保证。
“哪个严岩?”
“严肃的严,岩石的岩。”
“很好,”子非把那些零食放到茶几上,蹲到小鬼面前说,“以后我叫你小石头好不好?”
“为什么啊?我叫严岩。”
“严岩这个名字是很好。”子非很认真地说,“可是我觉得小石头比较亲切,我会给小石头更多零食吃。”
“好吧,你叫我小石头好了。”严岩很快向那些美食妥协。
“嗯,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你爸爸叫什么吗?”子非看着大口大口喝着冷水的我,神秘兮兮地对严岩说。
“严拓。”小鬼已经六岁了,当然知道自己爸爸妈妈的名字。
“不对。”子非摇摇手指头,“你叫小石头,他叫大石头。”
我一口水噎住,对着他瞪眼:“你可不要挑拨我们父子感情!”
子非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我是在帮你们沟通感情啊,两块石头。”
再来自我介绍一下。
严拓,男,三十岁,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四岁时有了个儿子,就是严岩;二十六岁离婚。目前是一家小公司的负责人,不多不少有两个情人。
当然,两个情人都是女的,苏绣是一家外资公司的白领,赵琳则是一家女性杂志的高级主编。
两个女子都未婚,像这个城市大多数的年轻女性一样,对婚姻充满质疑,偶尔也会来一次一夜,我不是她们惟一的情人,所以她们也不是我的惟一。
我们不定期的约会,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解除一体的累赘,第二天分开,又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从离婚维持到现在,潇洒而冰冷。
我不是个花心的人,也一直对老婆很专情,这才是我一直无法理解那个女人为什么执意要和我离婚的原因。
我们结婚后,我从来没招惹其他女人,我不出差的时候,和老婆一周会有三到五次性生活,出差的时候孑然一身,清清白白。情人节我会送给她玫瑰,结婚纪念日我会举办个晚宴,平时她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办得到没有不做到的。
乐颜曾开玩笑似地对那女人说:“嫂子,这么好的男人你哪里去找?”
可是她还是和我离婚了,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工人做老公,她自己也要辛苦工作,操持全部家务,她说她很幸福。
我很想问她离婚的理由,当初达成离婚协议时,她的理由是:我感受不到温暖。
什么叫温暖?
这世界真他妈邪门了!
严岩还没吃饭,我伸手打电话要叫外卖,子非说:“我去给他煮饭。”
我一副怀疑的眼神:“你会吗?”
“放心,吃不死人的。小石头,你想吃什么?”
“蛋包饭。”
“什么是蛋包饭?”子非问我,“我只听说过蛋炒饭。”
蛋包饭是我离婚的老婆卫璇做的拿手好菜,严岩小时候身体不好,特爱哭,一哭就不吃饭,于是卫璇搅尽脑汁做了这么一个名堂:下面是白米饭,上面是煎蛋,煎蛋的上面是胡萝卜片,她把胡萝卜片雕刻成梅花的形状,色泽鲜艳,很是好看。
可惜,家里米是有,鸡蛋也有,没有胡萝卜。
最后子非说:“还是吃速食面吧,我只会做这个。”
我晕。
说来说去,还不如我呢,好歹我还会炒个番茄鸡蛋什么的。
小鬼吃了面,洗完澡睡下,已接近十点了。
子非坐在沙发上抱怨:“忘了买睡衣,还有牙刷,还有拖鞋,还有床单,还有抱枕。”
“除了睡衣,其他的都有新的,你可以用。”我懒懒地坐在他对面,胡乱打开电视,“睡衣你可以穿我的,也可以果睡。”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他趴在沙发上,一脸的纯真,“不怕我是个骗子吗?”
还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骗子呢!
“你不说我是个好人吗?”我继续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乐颜那家伙,说什么要利用好子非这张牌,保管这张牌的杂碎活却都推到了我身上,一句话——谁叫你是单身呢!我拖家带口的,再照顾一个大男生不方便吧?
切!
他回家有老婆孩子等着享受天伦之乐,我咧?
子非穿着我的睡衣在房间里飘来荡去,我们身高差不多,他却明显得瘦,睡衣大剌剌的像京剧戏服,大部分时间子非相当安静,话不多,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当然,看的地方越多,他眉头皱得越紧:房间里很乱,桌子上也有了不薄的灰尘。
最后我帮他把客房里的床单全部换过新的,自己便去睡。
小鬼在我习惯了一人的大床上睡得正香,我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很倒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原本简单潇洒的单身贵族生活,竟一下子被这两个大小鬼给打破了平衡。
明天会怎样呢?
管他的,睡觉先。
***
幸福的生活一定是安稳的,处在战乱频仍的时代,实在无法想象怎样拥有幸福。
我现在的生活很稳定,工作、吃饭、偶尔的约会、朋友的聚会,如此地交叠进行着,没有很大的缺憾,所以觉得这也许算一种幸福。
稳定生活的惟一遗憾就是太过平淡,淡而无味。工作的压力随着事业的蒸蒸日上也显得不那么明显,我试着在工作中享受征服的乐趣,可这种乐趣也正在日渐减色。
不过,我还是安于这种平静,尽管内心深处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蠢蠢欲动。
第二天我是被严岩给吵醒的,他趴在枕头边,小小声地喊:“爸爸,爸爸,爸爸……起来了,送我上学去。”
我睁开眼睛,他吓得像兔子一样立刻跑开去,一直退到卧室门口才回过身来,两只大眼睛谨慎而小心地试探着我。
小鬼,就这么怕我吗?
我在心里哀鸣一声,胡乱耙了耙头发:“还有多少时间?”
“半小时。”
我哦了一声,起床,心里边寻思着这样下去可不行,干脆去雇个保姆好了,让她来完全照料小鬼,我对照顾孩子没有一点经验与耐性。
我的卧室里有自带的浴室,洗刷完毕下楼,不由呆住:整个房子像童话屋一样,闪着亮晶晶的光泽,墙壁啊,地板啊,桌子啊,沙发啊,一切的一切,都像经过了小魔女的神气笤帚指点一样,变得神气而充满灵感的光泽。
我的脚步停驻在了台阶上,头上带着纸帽子,手里还拿着抹布的子非正在擦窗子,站在窗台上,我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开口讲话,怕惊着了他。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一笑,笑脸映着窗外的曙光:“早啊。”
我说:“下来。”
他看看窗子,很听话地跳下来,我这才安心地下楼:“你一夜都没睡吗?”
“在不干净的地方睡不着。”
“所以就打扫了一整夜?”我在心底里再次哀鸣,严岩这小鬼像兔子怕老虎一样怕我,而子非这小子又奇怪得像魔法,这生活还真难得一遇。
“怎么样?”他满意地打量着房子,“本来条件蛮好的,都被你糟蹋了,这样一整理,真漂亮。其他的东西都好整理,就是你那堆CD没处放,记着今天买个CD架哦,我把它们码好。”
那模样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我哭笑不得:“记得了。”
严岩轻轻地扯我的手:“爸爸——”
“我要送小鬼去上学了,你自己在家吧,哦对了,这里是备用钥匙,你要是出去记得锁门。”
他接过钥匙,拉住我的手说:“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出去。”
“你不需要休息了吗?”我诧异地问。
“我一个人睡不着。”他边喊边冲向浴室,“你有没有替换衣服给我两件?T恤和牛仔裤就成了。”
我又跑到自己的房间,找了件白色长袖T恤和蓝色牛仔裤,想起他什么都没有,又取了内衣裤一并拿过去,还好是新的,我还没开封过。
我把衣服送给他,他却把浴室的门锁得死死的,我在外面敲门,他小心地把门拉开小小的一条缝,刚能伸出一只手来,把衣服接过去,随即啪又关上。
我忍不住嘲笑他:“干吗?怕我吃了你不成?”
“嗯,我最讨厌老牛吃女敕草了。”他在里面大声回答。
Faint!
我紧握双拳,真恨不得立刻把他剥得光溜溜地扔到大街上。
过了片刻,他走出来,还好,他只比我矮一些,衣服穿着还算合身,只是肥大了些,他揪着裤腰说:“你的腰真肥。”
Faint!Faint!Faint!
这可是同一长度里面最小的尺码了,好歹我也一百八十公分的男人吧!
“有没有腰带?我这样穿着会掉下来吧?”他困惑地瞪着我。
于是我又跑上楼去取腰带,他看着那条黑色的真皮腰带半天,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牛仔裤用这样的腰带哦?”
还指望我像那些街头青年有花里胡哨的装饰腰带吗?Faint!
“我只有这样的,爱用不用。”
“你真是古板。”他边束腰带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严岩已经快哭起来了:“爸爸——”
我看看表,还有不到十五分钟了:“走走走,小鬼要迟到了!”
“小石头,你上几年级了?这么认真的去学校,我像你一样大就懂得逃学了呢。”子非干脆抱起小鬼朝外走。
“幼儿园大班。”小鬼也任他抱着,似乎对他比对我还亲近些。
“班里小朋友多吗?”
“嗯,很多。”
“有漂亮妹妹吗?”
“有哦!雯雯最漂亮了,我喜欢她穿公主裙。”
“不错不错,是个好坯子。”子非连连点头,“要记得喜欢女生哦。”
“她们最喜欢和我玩了。”小鬼有些得意忘形,我瞪他一眼,他又瑟缩起来。
对话越来越不良,我真怀疑子非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要吃什么早餐?我帮你买了带到学校去吧。”我对小鬼说。
“我已经吃过了,是子非哥哥帮我做的。”
我看看子非,子非竟然有些害羞:“我喜欢小孩子,kawaii。”
“嗯?”那个词我听不懂。
子非又开始翻白眼:“就是可爱,笨!”
“你一点也不kawaii。”我回敬他。
他哼了一声,又继续和小鬼玩亲热:“几点放学啊?子非哥哥去接你好不好?”
“五点半。”小鬼的眼睛晶晶亮,却又不敢冒然答应,就用大眼睛怯生生地向我征求意见。
“好吧好吧,那时候我还没下班,就让子非接你回家,记得要听话。”
“嗯。”
把小鬼送到学校,我又拐到早点店吃了点东西,子非就跟在我身边,像个影子。
期间乐颜打来电话问子非情况如何了,我说很好非常好VERYGOOD。
乐颜乐不可支地说:“干吗那么大火气啊?小心加速衰老,你已经不中看了,再老下去,会没人要的。”
“我在吃饭呢,别惹我。”这死家伙,就以损我为乐。
“你带子非来公司吧,昨天深夜展鹏打电话给我,说子非拍得那组照片效果非常好,小高打算就用他来做香水的模特了,记得带他来签约。”
“好歹你也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吧?”我看着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子非说。
子非头也不抬地说:“我愿意。”
乐颜在那头笑起来:“我真喜欢子非,够爽快,老总啊,记得多给他点报酬。”
“帐务不是归你管吗?对了,记得给他扣掉三分之一,算我的薪水,哼哼。”
“都给你好了。”子非终于抬起头来,“模特的报酬不低吧?够我住一个月的吗?”
乐颜问:“哎?你怎么诱拐人家的?自愿在你那猪窝里住了?”
“你才是猪呢!”
“哎……算了,带子非过来吧,懒得跟你沟通,一点也没水平。”乐颜挂了电话,在那头一定是一脸的坏笑。
子非的签约很顺利,他一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对于在他身后挤着一大票人想获得的机会,他连咧咧嘴表示愉悦一下都不肯。
乐颜更是高兴:“酷,这才叫酷呢。”
“我看你是受虐狂,别人越不给你好脸色,你越开心。”我嘲笑乐颜。
子非给我要了一些钱,说要出去买些日用品以及CD架。
中午的时候赵琳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晚上想让我陪陪她。
子非自己有手机,于是我就打电话给他,打算跟他好好地谈谈:“如果你不想回家,就自己在外面租个房子如何?报酬公司可以立即支付给你……你住我那里,不太方便。”
他在电话那头一直沉默,我突然觉得心虚,好象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后来他就挂了,一句话也没说。
再后来,他的手机关机,无论我怎么打也打不通。
因为一份大合同的谈判,晚上一直到八点多我才得以回家,赵琳已经到了,和小鬼一起在门口等着,显然她试图和小鬼沟通感情,小鬼却一直远远地避开着她,眼中的敌视明明白白。
看到我走来,赵琳松了口气,她穿了一套鹅蛋青色的套装,披肩的长发,斯文而别致:“我买了些菜,你吃饭了吗?”
“没有。”看着小鬼,突然想起今天早晨把备用钥匙给了子非,却没有给小鬼,明天再去配一把好了。
“哟!什么时候这么勤劳了?房间这么干净?”赵琳吃惊地打量房间,“还是交新女朋友了?”
“说得我像公子似的。”我上楼,去换衣服。
小鬼跟着我上来,在我卧室里,他使劲瞪着我问:“你骂子非哥哥了吗?”
“哪里有?”我无辜地耸耸肩,“你见他了?”
“他接我放学,把我送到家门口,把钥匙也给我了。”小鬼把钥匙亮出来。
“那你干吗不开门?”
“我不想让那个女人进来!”小鬼噘着嘴巴。
我……天哪!真是别扭的小鬼!
“子非哥哥呢?”
“他哭了。”
“哦?”
“他哭得很伤心,妈妈不要我的时候我都没这么难过。”小鬼很生气的样子,他一向很怕我,现在却跟我吵起来了。
“他说了什么?”我月兑裤子的手缓了一下,心头有根细细的针跳了一下。
“他说从来都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他很努力了,爸爸也不要他。”
我、不、要、他?!
是不是他会错意了?
我收留他绝不是看上了他啊……
我记得自己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不是Gay!
“那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我沉默下来,小鬼站了一会忽然哭起来:“子非哥哥还会来吗?他一个人会哭吗?他把他的零食都给我了,说他喜欢我,呜呜呜……”
“严拓?你想吃什么菜?”赵琳在楼下问。
“随便。”
也许因为小鬼在,赵琳有些收敛,无法尽情释放那些属于女性的风情,只是在眉眼间送着无限的柔情。
让小鬼在客房睡下,晚上拥抱了赵琳。
她身上涂了香水,是YSLBabydoll怡人,愉悦和充满火力的感觉,悠游于女孩和女人之间,带点娇弱的动人诱惑。
以前我很喜欢闻的味道,今天不知怎么老是让我失神。赵琳明显感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她打趣道:“还不承认有了新女朋友?失魂落魄的。”
我烦躁地推开她,裹了睡衣走到窗口,看到地面上有个小小的人,窝在灯柱下,白上衣蓝牛仔……
我的心像被火烫了一下,回过身来把赵琳的衣服丢给她:“你今天还是回去吧。刚刚午夜,还不算太晚。”
赵琳真的吃惊了,不过她是那种沉得住气的女人,也不再追问什么,利索地穿回衣服,我穿着睡衣跟她一起下楼,走出电梯口的时候,她问:“就这样分手了么?”
我用手摁住眉心,自己也弄不清楚状况:“别担心,真的没别的女人,只是我遇到一些其他的事,需要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
“嗯。”赵琳乖乖地任我吻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走向停车场的时候,她的目光扫了一眼路灯下的人,便远去了。
我走到子非的面前,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慢慢地绽放一个笑容。原本清澈的眼睛已经有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脸色愈加苍白。
这样的笑容在黑夜里有些诡异。
我说:“回家吧。”
他伸出手,我本能地想接,手伸到半路又卡住。
他就自己慢慢地站起来,然后依然用着有些羞涩却绝不客气地语气说:“我不知道去哪里,所以不知不觉就……”
我嗯了一声,后来想了一下问:“还是学生吗?”
他也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在学校了?”
“刚办了休学。”
“多久?”
“一年。”
“为什么?”
“因为——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说我有病。”
我哦了一声:“什么病?我是说那些所谓的大夫怎么给你定义的?”
“自闭+神经质。”
我回过头看他,他依然还我一记笑容。
这样的小孩自闭?
“那你的父母呢?”
“他们看见我就烦。”他依然淡淡的微笑着,“我想,我最好还是能离他们多远就多远。”
我叹了口气,多么像我,年轻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能离自己的父母多远就多远。在别人家的孩子还倍受疼爱的时候,我们就像天生犯了原罪的罪人,生来就被讨厌——只不过,我的状况和子非不同,我和父母关系不和的原因太复杂,不提也罢。
在进门前,我觉得有个问题必须申明:“子非,我想我有必要对你讲清楚一个问题。”
“嗯?”
“我不是Gay。”
他表情严肃地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我知道你很聪明。我有女朋友,偶尔她们会到家里来,我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然。”他立刻回答,随即他像开玩笑般地说,“大叔,你太过敏了,以为我喜欢你了吗?我只是暂时想找个栖身之所。”
“OK!那是最好不过的。”我笑着拍拍他的肩,“去洗刷一下,早点去睡吧。”
“你是不是想给小石头找个保姆?”他拉住欲上楼的我问道。
我点点头:“我没有时间,也不懂得怎么照看孩子。”
“那我来做如何?”他眼睛明亮地看着我。
我打量他一番。
他立即说:“行啦行啦,我喜欢孩子。”
我点点头:“好吧,其实也没什么麻烦的,不过是接送他去学校,以及像小鸟一样喂他吃饱就成了。”
子非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有些讥嘲的笑:“笨!小孩比大人还敏感,你以为把他们当小动物一样养着就成了吗?果然是石头。”
我瞪他,他笑着走向一楼的浴室:“安啦安拉,我会把小石头教成一个小天使。”
这样一折腾,我便睡不着了,干脆把窗帘全部拉开,任清冷的夜色铺满床前。
弄不太清楚纳兰子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觉得太纤细,绝对的非我族类,最好的办法是远离他——可是我居然又放他进来,恐怕以后再撵他就更困难了。
唉……
如果被乐颜知道了我的一时心软,肯定又会被他嘲笑再三,就连和卫璇离婚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优柔寡断。
不知什么时候,我渐渐有了迷糊的睡意,却又被轻轻的敲门声吵醒,勉强睁开眼的时候,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不知道谁是谁,打开门,看到抱着一大堆东西的子非。
他抱的是被子、床单和枕头。
“怎么了?”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他笑眯眯地问。
“啊?”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睡在地板上。”他低下头,“在一个人的房间,我睡不着。”
我目光复杂地盯着他:“你多久没睡觉了?”
“三天吧,不,四天了。”
我叹口气:“进来吧。”
他似乎很高兴,抢先跑到大床前,把被子铺在地毯上,摆好枕头,只裹了床单就做好了睡觉的准备。
我关好门,重新躺回床上:“你在家也和别人一起睡吗?”
“和小狗。”
我晕了一下:“在学校就是住宿舍了?”
“嗯。”
又静默下来,过了一会他闷声闷气地说:“报告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什么?”
“今天我把你给的钱都丢给乞丐了。”
我蓦的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吓了一跳,也坐了起来。
“那是六百块钱耶!”我瞪着他。
他也回瞪着我:“你凶什么?再说,那算我的薪水吧?”
“没见过你这样大头的人。如果我今天不让你进来,你身无分文,那去哪里?”
“在大街上看人。”
“比乞丐还乞丐?”我用手使劲揉搓眉心,算了,良好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公子哥儿大概从来都不把金钱看的太重要。
他哼了一声,又躺下。
他大概真的倦极了,不消片刻就睡沉了,发出规律的轻微呼吸声,他睡着的样子有些童稚气,就着夜光看,完全像个孩子。
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干脆翻身起来,悄悄地走到楼下,打开电视,看午夜剧。
电视看着看着就有了倦意,慢慢地躺在了沙发上,抱着靠枕睡过去。
这一夜我睡得极为不安稳,乱七八糟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所以很早就醒了过来,却意外看到沙发下地板上躺着的子非——不知何时他把被子、枕头、床单又移到了客厅里,还在睡,依然像个孩子,一个执拗到近乎偏执的害怕孤单的孩子。
我用手揉揉脸,叹口气,在白天里看着他的笑脸,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夜里他的样子。
每个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两面:就像白天与黑夜?
PS:关于卡纳瓦罗
FabioCannavaro,出生于意大利的Napoli。
想起他,最先想起的是他独一无二的灿烂笑脸。
也许是因为巴乔,也许是因为国家队的蓝色队服,意大利的球员总给人一种忧郁的美感——那种优雅的气质中最浓郁的色彩。可卡纳瓦罗偏偏是个异数,他不仅爱笑,并且笑得天真无邪,笑得像阳光一般灿烂。在球场外的公开场合下,99%的时候他都在笑。
有时候会怀疑,一个有家有室,而且还从事着非常激烈运动事业的男人,怎么还可以笑得这么纯净?
他特别爱喝牛女乃,十七八岁的时候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追求她,结婚,有了两个孩子,从未有过花边新闻,把儿子和妻子的名字用中国文字刻在了自己的右小腿上。
他是一名后卫,不像前锋那样风光,但意大利的后卫线一直是最靓丽的风景,从马尔蒂尼到卡纳瓦罗,再到内斯塔,简直是美男生产线。
在球场上,卡纳瓦罗给人最深刻的印象是场上勇猛、顽强的作风。他在场上抢断凶狠,判断准确,处理球也非常老道。也许唯一的不足是他1米75的身高。
他也是公认的美男子,是意大利队那一群著名的帅哥明星中特别耀眼的一颗,1998年曾被巴西评为世界上最英俊的球星。
现在他接任马尔蒂尼成为意大利国家队队长,成为又一面旗帜。
这样的小卡,拥有这样的笑容,不得不感谢上帝的恩赐,对绿茵场的恩赐,对球迷的恩赐。
只是,笑容的背后又隐藏了些什么?大概只有上帝与他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