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辘辘,一队庞大的马队护着一辆马车在积雪的泥地上行驶,装饰成喜气洋洋的大红色马车后面还有一队骑着马的锣鼓队,唢-锣鼓齐鸣,标榜着这是一列送亲的马队。
马队里还有驮运着嫁妆的队伍,排在中段,因为没飘雪而故意不盖上的箱笼里装着满满的珠宝玉器、绫罗绸缎……全都是西门寒鸦为了摆排场而故意露出来给路人看的,反正他西门家势大,谅必没有人敢动他家财物的脑筋,因此西门寒鸦才毫不在乎地摆这种门面,他要让全天下人看看他的财势。
当然,最主要的是要给东方和南郭两家人看看,好把他们给比下去。
路旁还有些江湖人物跟着赶路,他们也是要到雪鹫城去参加这场婚宴的,而路上的闲聊话题,当然就是这件婚事了。
「这真是天底下最新鲜的婚礼了,两个男人,怎么成亲啊?」
「你听说没有?听说西门家的人天生体质怪异,要到十八岁才会转变别。他家二公子今年十七,明年就会变女的。」
「是吗?我听说是因为西门家独传武学所致,练到第一重是变女身,第二重是男身,到第三重就没性别,第四重就不得了,随便要男要女要没性别都成。」
「你这话不通,那万一生下来就是女的,那不是一出娘胎就有第一重的功力了?太扯了吧?」
「这……我也是听人说的呀!」
「我听过另一种,据说西门家的人体质天生怪异是有的,但是呢,是生下来一定是男的,其后就随着功力的高深程度而有变化,普通人去练他家的功夫是不会变的。」
「是这样吗?」
「那万一西门二公子婚后还是拼命练功,练到了第二重,那北宫大公子娶的还是个男人啊!真惨!」
「管他呢!反正去喝喝喜酒、看看热闹也不坏啊!而且,听说西门二公子长得貌若天仙……嘻嘻……」
「不能笑,万一你这一笑被寒鸦寨的人看了,铁定当你是在嘲笑他们,到时你命就没有了。」
这些话全都是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传出去的,他们毕竟也怕被所有人耻笑,因此派人到处去散播这些话,以使得这场婚礼不那么惊世骇俗,另外,他们也派人明恐吓暗威胁,不准有任何人私底下嘲笑他们两家,因此,一路上络绎不绝地往雪鹫城而去的江湖侠客,每个人的脸上表情俱都庄严肃穆,像是去朝圣似的。
而坐在车里的西门紫菀一路上只是扁着嘴,忍着泪,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掉出来。
「爹,你放了我好不?」西门紫菀苦苦哀求着,不停地扭动身躯,想弄开绑着他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则连着一个铁箍,正套在西门寒鸦的脖子上。
「不成!你一逃,爹也不要这脖子上的头了,没脸见人,要他干嘛?」西门寒鸦指了指自己的头。
「爹啊!」西门紫菀努力地张大眼睛,怕一眨眼让眼泪掉出眼眶之外,「我答应过你不逃的了,你还绑着我做什?」
「我不相信你,那时要不是我聪明机警,在你逃走前抓住你,我现在已经要自刎了,不成!我绝对不放!」
「爹——!」西门紫菀嘟起红女敕的唇,「我想解手,放开我!」
「想解手?」西门寒鸦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自己儿子,随即弯去,这一弯身,脖子上的铁环险险把他勒死,但他不愧是为求胜利可以卧薪尝胆的人,硬是强忍着痛,自座位底下拿出尿壶来。
「放开我啊!我双手被反绑在后面,我怎么解手?」
「没关系,爹帮你。」
「爹——!」西门紫菀痛苦地哀嚎着,眼泪真的快掉下来了。
「怕什么丑?你小时候爹也是帮你换过尿片的,来,爹帮你就好。」
「爹啊——!」西门紫菀眼眶盈泪,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
天-!他前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他会有这种父亲?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命运?天——!西门紫菀含泪无语问苍天。
雪鹫城里,一片纯白的景致里添加了许多大红色的装饰物,红色灯笼、红色锦帐、红色窗花……红梅林也非常应景地开了满满一片,为整个雪白的雪鹫城增添另一种颜色。
点着大红喜烛,暖着一室洋洋喜气的花厅里,北宫青枫兄弟们的母亲——北宫金珠怒火腾腾地指着北宫青枫的鼻子大骂:
「你你你……你这个呆木头,你娘我这么聪明,怎么会生出你这个笨儿子出来?这种婚事你也答应?」
「是爹做的主啊!」
「喔!你爹做的主你就听,万一你爹疯起来要你娶个畜生你也娶不成?」
「呵……好在爹没疯,不然我可两难了。」北宫青枫笑着模了模自己的后脑杓。
「笑?你还笑得出来?」北宫金珠气得双手插腰,「你到底有没有搞懂啊?你要娶的是个男的耶!」
「我知道啊,可是爹……爹不想输给东方、南郭两家嘛!我身为儿子,深受父母养育之恩,说什么都不能让爹难过……」
「你……」北宫金珠实在拿这个儿子没办法,转目一瞧其它五个儿子全杵在一边,便开始迁怒,「你们啊!你们也没用!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大哥这样让你爹摆布,一点兄弟情义也没有,我是这样教你们的吗?还帮着张罗这张罗那的,要是啥都没有,这婚礼自然也没啦!你们的猪脑袋就连这点也想不到不成?我真不敢相信你们是我生的。」
「娘,这不能怪我们啊!我们当初也反对过的,」北宫霜竹满脸无辜,「可是爹当着我们的面老泪纵横,这……你叫我们怎么办呢?」
「是啊!爹还拿出剑要横剑自刎,我们不能不听话啊!」北宫银柏摊摊手,表示无奈,他们也是逼不得已的。
「而且,大哥是当事人,他不反对,我们在一旁穷紧张也没用。」北宫金萱说。
「唉!」北宫金珠坐了下来,「都是我不好,我把你们教育得太乖巧、太孝顺了……早知如此,我就该把你们教得不孝一点,尤其是你!」她伸指点了下北宫青枫的额头。
「娘,您别担心,」北宫青枫给母亲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我想爹这只不过是一时的意气,只要这场婚礼一过,一切就会不算数的,那西门紫菀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不会当真甘愿当咱们家的媳妇的,爹只想赢过另外两家而已啊!我先成亲,我就赢了,爹也不会硬是坚持要我跟西门紫菀生活一辈子的。」他转头看看弟弟们,只见北宫丹菊气嘟着嘴,眼眶红红的,便伸手模了模他的头,「放心吧!这只是一场戏而已,别想那么多。」
「可是……可是大哥娶了个男人的事还是事实啊!那样大哥的名声不就……我也不要叫一个男人大嫂!我绝对不要!就算是演戏也不要!」北宫丹菊忍不住哭了出来。
「菊弟,别哭了,名声乃身外之物,大哥不在乎那些。」
「可是……可是……」北宫丹菊仍是哭着。
北宫金珠看着儿子们全都满脸无奈,她自己也缓缓叹了口气,说:
「都是你们那个笨爹害的,真是的!年纪都一大把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爱赌气,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
北宫青枫想着,他爹……真的是像个孩子一样……想到这点,他忍不住微笑了。
北宫、南郭、西门、东方四家虽然自他父亲年轻时起就不断地比来比去、争来争去,但是,四家却合力维持武林和平,鲜少有流血事件发生,这样看来,这四个老长辈的孩子气还真是居功厥伟,因为他们有懂得如何伤气不伤情的智能,因此无论怎么斗,也都还是无害的,以这种不伤人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斗争本能,在他看来,算是很健康也很智能的一种方式。
因此,他对于四个老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举动,只觉得可爱,要换做险恶一点的人,大概老早先想办法去拆散东方红樱和南郭白莲这对有情人的婚姻了,或者更狠一点,直接和西门家联手,先灭掉东方、南郭两家,杀他个血流成河,平分天下,获取最实质的胜利。但是,他的父亲却选择这种儿戏似的方式来得个表面上的胜利,为此,他感到开心,也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
但看着母亲弟弟都在长吁短叹,他不禁想到西门家的人,也想到西门紫菀,他以一个男儿身的身份嫁到北宫家来,想必是更难堪的吧?即使是演戏,只怕也难抹灭那曾经「嫁」给一个男人的事实,怕是容易遭到众人的侧目耻笑吧!
「唉!」想到西门紫菀的遭遇,他忍不住为他叹气了。
不一日,寒鸦西门一家人马已经抵达了雪鹫城,而西门寒鸦也解开了西门紫菀身上的锁炼,不过,他还是不相信西门紫菀会乖乖地不逃,于是他便将西门紫菀锁在房间里,还派了他大哥——西门朱槿看守他。
「大哥……你就当疼我,放我走好不好?」西门紫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死心地推着被木条封死的窗户。
「不行……」西门朱槿对着镜子,专心地用修长漂亮的手指梳理着一丝不乱的鬓发,然后满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
「大哥!你忍心看着你弟弟我被另外一个男人……那个吗?」
「忍心啊,为什么不忍心?」西门朱槿不看自己的弟弟,只是专心一意地检查自己的发梢有没有分叉,「爹说了,你不嫁的话,就让我替你嫁,所以……我死也不会放你逃走的。」
「这……」西门紫菀紧握着双拳,全身发抖,「太过分了……爹这么做真是太过分了,如果要传宗接代,搞不好我还比你有用呢!为什么却要牺牲我呢?」他斜睨着西门朱槿,只见西门朱槿还在顾影自怜,他这个哥哥一向不太正常,觉得全天下只有他最漂亮,所以根本没女人能进得了他的眼睛。
可是,他爹却偏偏要这样的西门朱槿肩负传宗接代的大任,根本是脑袋有问题。
「没办法啊!你是北宫伯伯亲口指定的长媳,你就认命吧!不过,北宫伯伯还真没眼光,我比你美得多了,不是吗?」西门朱槿抚着自己的脸颊,万般哀怨地叹了口气。
基本上,他绝对不是对北宫青枫有意思,他只是因为当初北宫雪鹫说紫菀是所有孩子里最漂亮的一个在不平罢了。
「这么哀怨,那你就替我嫁了吧!」
「才不要!」西门朱槿一撂发鬓,「我见过那个北宫青枫了,他才配不上我的美貌呢!唉!我看……我这辈子是注定要孤独一生了,这茫茫天地间,去哪儿找一个跟我一样出类拔萃、得天独厚的人来匹配我呢?」
「变态!」西门紫菀瞪了眼自己的哥哥,忿忿不平地往床上坐下。
眼看着成亲的吉日就要到了,可是他却被锁在这里动弹不得,他大哥看守得这么严密,看样子他是逃不掉了,可是,要他就这么认命地去嫁给一个男人当妻子,他却说什么都没办法做到。
「叩!叩!叩!」门上传来礼貌性的敲门声,随即是开锁拉铁链的声音,西门紫菀连忙站起身来,打算如果进来的是他老爹,就立刻采取泪眼攻势,要说西门寒鸦这辈子的克星,就只有他娘,而他用那张跟他娘一模一样的脸来哭诉哀求,想必是一定能奏效的。这时候,他也管不了所谓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样的坚持了。
门一打开,西门紫菀就整个人扑了上去,在来人的怀中放声大哭,说:
「求求你……」话才出口,他就发现不对劲,他爹有这么高吗?他这一扑还真的是小鸟依人,正巧扑在来人的胸膛上。
西门紫菀抬高了头一看,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双眼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但是,对方的嘴角并未翘起,又不像是在笑……就在他怔住时,听到门旁传来的窃笑声。
「好可爱喔!」
「真的长得很美耶!」
「大眼睛水汪汪的,我要是男人,这会儿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压倒他!」
西门紫菀闻言,脸立刻像红透的柿子一样,连耳根脖子都红了。他连忙退后一步,打量着在门旁笑闹着的三个姑娘,他想,那大概是南郭家的三千金吧!
「西门世兄,两位都饿了吧?我送饭来给两位。」北宫青枫指挥着下人将装着饭菜的提篮放在房中圆桌上。
「北宫大哥,帮我们介绍一下嘛!」南郭绯杏跨步进房,拉扯着北宫青枫的衣袖。
南郭绯杏这么一叫,西门紫菀才知道原来刚才他扑上去抱住的人就是北宫青枫,为此,他的脸更红了。
由于拜堂吉日将近,东方和南郭两家也都抵达了雪鹫城,此时四个老人照例是在做他们无意义的比赛,而家里的孩子们,就全迫不及待地跑来一睹西门紫菀的庐山真面目了。
「喔!我替两位世兄引见一下三位姑娘。」这时,三个姑娘都进了房来,而退出的仆人已经关上了门,不过没上锁就是了。
「这三位是南郭家的千金,依序是南郭绯杏、南郭紫蔷、南郭青萝。」北宫青枫替他们一一介绍着,三位姑娘盈盈一福,六只眼睛不住地在西门朱槿和西门紫菀身上来回游移。
「这位是西门大公子——西门朱槿。」北宫青枫指着西门朱槿,西门朱槿对三位姑娘礼貌性地微微一笑,「那一位是西门二公子——西门紫菀。」
西门紫菀此时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刚才所发生的事让他觉得丢脸极了,而那三个女人鉴赏似的目光更叫他受不了,可是为了顾及礼数,他还是对她们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呀!好害羞喔!」南郭紫蔷掩口笑着,「真可爱。」
「一个男人生成这样,我们真该去跳河了,怎么这样的脸会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呢?」南郭青萝摇着头。
「西门家兄弟不愧是胜在质上,两兄弟都长得好美。」南郭绯杏左看朱槿右望紫菀,深觉上天实在太厚爱西门家了。
在四家的子女之赛中,北宫家以量取胜、西门家以质取胜、东方家以齐取胜,因为他家有四个孩子,是兄弟姊妹都有,一个不少,而南郭家嘛……只赢在一个「先」字,南郭白莲是四家小孩里最早出生的一个,比北宫青枫早了三天。
「他们兄弟俩都长得好美,哥哥华贵艳丽、弟弟婉柔娇美,还真分不出高下。」南郭青萝索性绕着西门家两兄弟打转,品头论足起来。
什么婉柔娇美?这该用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形容词吗?西门紫菀额冒青筋,用极端不友善的目光瞪视着南郭家三姊妹。而且,南郭青萝的目光还是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像在看什么珍禽异兽似的,要不是顾念对方是个女人,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我觉得还是弟弟比较美一点,」南郭紫蔷双手环胸,下了结论。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西门朱槿开始有些不高兴起来,也许他们兄弟的长相是难分轩轾,一样的美,但是,他比紫菀会打扮多了呀!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紫罗团花长袍以金线滚边,外罩着白绢穿锦外褂,系着银缕腰带,还熏上他特制的熏香「群芳妒」,艳丽的色泽花样和醉人的香气更加衬托出他那令子都潘安都惭愧的美貌。
哼!什么女人嘛!一点鉴赏力都没有。西门朱槿不高兴地一甩鬓发,瞪了南郭紫蔷一眼,却不巧这一瞪被南郭紫蔷给见到了,便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回去。
「呵……这么美的妻子,我也想要一个,北宫大哥真好福气。」南郭绯杏笑着推了推北宫青枫。
遭遇这般调笑,西门紫菀的脸色开始发红,眼睛也冒出火花来。但北宫青枫只是模了模后脑,笑着连说:
「哪里哪里……」
西门紫菀看到他这样的反应立刻火冒三丈,这是什么反应啊?难不成他很高兴自己要娶的人是个男的不成?因此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重重地一拳捶上桌面,把桌面的碗盘给吓得跳了起来。
「你们有毛病啊?我跟他都是男的耶!你们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他转向北宫青枫,手指着他的鼻子,「还有你!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西门紫菀脾气一发作,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有南郭绯杏还在说:
「啊!就算是生气的样子也好美,不会像个母夜叉一样。」
「废话!我是男的啊!你是白痴啊?看看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全都给我滚!」西门紫菀气得头顶冒烟,双手一掀就把桌子给翻了,顿时铿锵喀啦的声音响彻满屋,菜肴汤汁洒了一地。
「唉!动作这么粗鲁,真是有负斯文美貌的脸……」西门朱槿打开折扇半掩着脸,但一句话还没说完,西门紫菀的拳头已经向着他飞了过来。西门朱槿轻巧地转身飞步,闪到了房门之外,南郭三姊妹见西门紫菀发飙,也连连吐舌躲到外去。
此时西门紫菀已经是怒气一发,不可收拾,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所有的不平不满全爆发出来,而眼泪终于也止不住地流出了他的眼眶之外。
「什么嘛!我爹疯了、我哥疯了、四大家的人全都疯了……全天下的人都疯了!我不要!为什么要我嫁人?还居然都没人帮我说话……王八蛋!所有的人都是王八蛋!」西门紫菀手脚不辨方向地胡乱挥踢,房内的家俱全都遭了殃。
「紫菀发狂了,快把门锁上!」虽然西门朱槿知道他这个弟弟脾气暴躁,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气成这样,于是他连忙帮着守在门外的仆役把门关上,铁链还多绕了好几圈地锁好。
只听得房内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传出,南郭三姊妹也被西门紫菀的样子吓到,连连拍着心口,互相推挤着跑开,西门朱槿也飞快地向前厅而去,想去找他老爹来阻止西门紫菀的疯狂举动。
陷于慌张的四人都没有发现北宫青枫也被他们锁在房里了。
北宫青枫看着西门紫菀疯狂地踢着柱子、捶打桌椅、拉扯帘幕……大颗大颗的泪水自他漂亮的大眼睛里流出,看得他不禁要可怜西门紫菀,但是,他没有出手阻止西门紫菀破坏的举动,他想,让他好好发泄一下对他比较好,于是,他便像根柱子一般地杵在房中。
西门紫菀踹烂了最后一张梨木椅,喘吁吁地停止了破坏的动作。他伸袖抹去了眼泪,经过这一番发泄,他觉得心情好多了,可是,看着满目疮痍的房室,里面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完整的时候,他开始觉得过意不去起来。
再怎么说,这也不是他家啊!他怎么可以这样破坏别人的东西?看看他刚才打破的花瓶、踢破的屏风……好象都挺名贵的,而且,要收拾这一团乱,也苦了北宫家的仆人吧?
虽然满腔的歉意让他想自己动手收拾一下,但无奈刚才他用了太多力气,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下,休息一下,可是……椅子都被他打坏了……无奈间,他慢慢地后退,退到柱子边靠着休息。
背上的触感柔软温暖,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不到北宫家的柱子靠起来挺舒服的,不知是什么材质作的,不仅不硬不冷,还会配合他的呼吸而有微微伏……这时他心中蓦地一凛,飞快地转身一看!
那不是柱子,而是北宫青枫!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西门紫菀整张脸都红了。
「我来不及逃,才到门口,门就被关上了。」北宫青枫回完这句话,便弯去开始捡拾地上的碎片。
看着北宫青枫的举动,西门紫菀觉得非常羞愧,便也蹲下来帮着他收拾。
「不用你帮忙,你去坐着休息吧!」北宫青枫抬头一看,发现房里根本没有可以坐的地方,连床都破了个大洞。他站起来走向床榻,使劲压了压床沿的部份,发现这个地方还可以支撑一点重量,便转向西门紫菀,「这里还可以,你坐这里吧!」
对于他的好意,西门紫菀只是心中警报大作。
这……这家伙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该不会……眼前这个看来雄威凛凛的男人有断袖之癖吧?否则,他干嘛对他这么好呢?西门紫菀害怕地想着,而且愈想愈觉得没错,否则一般普通的正常男人哪能忍受自己的新娘是个男的啊?早就会极力反对、抗婚、甚至是逃婚了,不是吗?
「来吧!别客气,你坐!」北宫青枫看西门紫菀迟迟没动作,以为他是在客气,便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当他的指尖才碰到西门紫菀的手腕时,西门紫菀已经反应快速地甩开了他的手。
「不要!我不过去!你想干什么?」西门紫菀警戒地看着他。
「请你坐啊!」北宫青枫莫名其妙地看着西门紫菀,心想,难道他的气还没发泄光吗?
「你干嘛对我这么客气?你有什么企图?」西门紫菀看着北宫青枫的体格,只觉得两人的体格实在差很多,那个手臂比他的粗了一半,如果真的要打的话,他一定打不过他,更何况他刚才浪费了那么多力气,如果北宫青枫想对他做什么,他是绝对逃不掉的。
想到这一点,西门紫菀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远来是客,我当然得招待你,不是吗?我能有什么企图?」
「就这么简单吗?我打坏了你家的家俱,你不生气?」
「不然还怎么样呢?谁叫你是客人?如果你是我家的人的话,我早就把你抓起来打一顿了!」
听到「」这个敏感的名词,西门紫菀立刻采取十二万分的警戒态势,让自己保持面对北宫青枫,双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臀部。
「放心吧!」北宫青枫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我不会打你的,毕竟你是客人嘛!」
「你出去!」北宫青枫的态度愈是悠闲,西门紫菀心中的危机感就愈重,他总觉得这个北宫青枫一定有毛病。
「可是门锁住了,原本守在门外的人也吓跑了,我出不去啊!」
西门紫菀看着门,门纸上没有人影,看来北宫青枫的话一点没错,门外真的没人能来开锁放北宫青枫出去,这下子该怎么办?难道他就这样跟个有断袖之癖的人被关在密室里吗?如果他想对他动粗,他又打不过人家,那他该怎么办呢?
这时,他真怨恨自己的脸,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女人?为什么上天没给他一张类似北宫青枫那样充满男子气概的脸?他好恨-!
北宫青枫向着西门紫菀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打破这扇门,但西门紫菀一见他接近,立刻自地上捡起一根断掉的椅脚挡在身前,口中连喊: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北宫青枫停下脚步,看着西门紫菀极力掩饰着脸上害怕的表情,忽然,他明白西门紫菀在害怕什么了。为此,他忍不住苦笑了,也难怪西门紫菀会这样胡思乱想,毕竟他从头到尾没反对过这桩亲事,不明究里的人可能真的会以为他有断袖之癖吧!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北宫青枫丢下这句话,便退到离西门紫菀远一点的地方去,径自蹲去,将地上的碎片收集起来放在被扯破的布帘上,想让房里至少有个可供他坐下的空间。
西门紫菀看着北宫青枫,缓缓地吁了口气。看来……北宫青枫真的没有要对他怎样,一切都只是他多心了吧?而北宫青枫这个人,好象真的就跟他的长相一样温和,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温和,所以他才没有反对这桩婚事呢?还是……
西门紫菀揣测着,却想不出个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