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上书房召见杜育德和杜诗田,为了太子周沂的事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杜家父子退出上书房后,汗湿重衣,战战兢兢地走出宫门。
杜诗田一心想马上赶到重明园去探望周沂,只怕现在,皇上有意废太子的消息已经传到周沂耳里了也说不定……周沂现在恐怕很难过吧……
蹙起一双秀眉,杜诗田看著父亲,见父亲面色凝重,那想去看看周沂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在辞去崇德殿侍读一职的前夜,他和父亲做了一番深谈,才知道,父亲对周沂的期望有多深。
自古为太子师者,莫不盼望自己能教育出一位贤明君主,成就一盛世,留名青史。
周沂天资聪敏、性情率真,虽颇有狂狷之气,却不骄恣,言行即使尚带稚气,却见其纯善可亲,因此,父亲对周沂期许颇深。
也就是因为如此,杜诗田才会决心躲避周沂,他不想父亲半生的心血就此断送,可现在……倘若周沂真的被废,父亲之前的付出就成枉然了。
“爹……”杜诗田想安慰父亲,却因为心乱而不知该如何措辞。
只见杜育德蹙眉深思,像是在问杜诗田,又像是自问地说道:“事有蹊跷……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不是吗?”
杜诗田以为父亲是因为周沂将被废黜池事情发生得太快而暗自感叹,便安慰道:“爹不必忧虑,皇上还没决定要废了太子呢!我想,李丞相等人必会上书奏保,瑜妃娘娘也会替太子殿下说好话的。”
杜育德给儿子一个宽慰的笑容。
“我不是在想这个,而是……你看詹彝伦那篇奏章,洋洋洒洒上千文,如果是你,要写多久?可太子殿下午间举宴,詹彝伦的奏章几乎是在同时送达皇上手中……”说著,他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知徒莫若师,这十几年来,他看著太子长大,太子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这会儿他全懂了。
“莫非……是瑞王爷?”琢磨著父亲的话,杜诗田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阴谋”二字。
废黜太子,对谁有利?不用说,就只有一个瑞王爷,再加上瑞王爷平时就著手拉拢文武百官,只怕詹彝伦这篇奏章就是出自瑞王爷的授意。
听杜诗田语涉皇位之争,杜育德不愿儿子涉及此危险话题,因此,只是淡淡地摇头笑笑,看来……他这个儿子并下适合做宫哪!
明白儿子现在心里挂念的是什么,杜育德缓缓地叹了口气说:“你去看看太子吧!”
听父亲这么说,杜诗田立即呆住了,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这么说!或许是父亲早就看出他的心思了吧……想著,杜诗田不由得脸泛微窘。
“那儿子去了……”施礼拜别父亲,杜诗田撩起长袍下摆,健步如飞地朝重明园而去。
看著杜诗田的背影,杜育德的心情很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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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入夜时分,杜诗田飞奔进重明园。
只见重明园内气氛凝重,每个服侍的宫人太监都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杜诗田先往周沂的书斋走去,向来周沂要是心情不好,就会一个人跑去那里独处。
谁知杜诗田到了书斋,却没看到周沂的人影。
就在杜诗田的脚步刚离开书斋大门口时,便见如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请安道:“杜大人。”
“太子殿下在哪儿?”
“在寝殿里……杜大人,果然只有您是忠臣啊!现在这会儿,也只有您会来安慰太子爷了……”如意哭丧著一张脸,“有好多事儿,还是得靠您来劝劝太子爷……太子爷向来只听您的话,其他人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唉~~~”杜诗田叹口气,加快脚步,心里暗恨周沂的任性,才会闹到这般地步。
但是,现在他说的话周沂还会听吗?如果周沂不听,他又该怎么办呢?杜诗田思索著,看来,只能对韶琇晓以大义,让他去劝劝周沂了。
不一会儿,杜诗田就来到寝殿门口,如意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杜大人,”小太监吉祥拦在杜诗田身前请安,“太子爷已然安歇了,吩咐不准任何人去打扰他。”
“你跟了太子爷几年了?”看吉祥挡在房门口,如意忍不住骂道:“杜大人几时算在‘任何人’之内了?还不让开!要是让太子爷知道你拦杜大人的驾,非剥了你一层皮不可。”
“可是太子爷的确是这么吩咐的……”吉祥一脸为难的回答。
看吉祥和如意在寝殿门口拉拉扯扯的,杜诗田不由得疑云弥漫。
晚膳都还没吃呢!歇什么?总不会大难临头,周沂还有心情“临幸”那个韶琇吧?这要是被皇上知道,周沂可就要再加上一个“不知自省”的罪名了。
“开门,让我进去。”杜诗田沉声下令。
见从不给仆役脸色看的杜诗田黑沉著一张漂亮的脸,吉祥才战战兢兢地让开,不敢再阻拦。
如意随即上前打开门,侧身让杜诗田进去。
一进寝殿,杜诗田就听到一阵教人脸红的声音,但现在的他可没半分心思脸红,因为他著实气炸了!
在众人为他的事苦恼不已的时候,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那边风流快活?!杜诗田火大得真想骂周沂一句——麻木不仁!
踩著怒气冲冲的脚步,杜诗田快步冲到床前,想也不想地便猛地伸手将床帐撩起,这一撩,顿时春光外泄——
只见韶琇上身的衣衫半敞,却是赤果的,双腿大开,整个人如骑马似的被周沂架在下月复上:而周沂正平躺著,扶著韶琇的腰一上一下地套弄著,勾引出他令人销魂的吟哦。
轰地一声,杜诗田只觉脑袋彷佛有爆竹炸开来,霎时僵立在当场,动弹不得,连向来容易泛红的脸都忘了要变颜色。
韶琇一惊,吓得想逃,却被周沂抓住了大腿,故意恶劣地一迳往上顶,弄得韶琇又喘又叫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可怜。
这样被第三者注视著,著实教人难堪啊!可身体里汹涌的快感仍兀自运作著,几次别过头去躲避杜诗田的视线,却屡屡因为快慰而忘形。
然而,杜诗田只是呆呆地看著韶琇,无法言语。
因为眼前的景象极其诡异,看著韶琇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庞,杜诗田总觉得这好像是正看著自己和周沂欢好……
视觉的刺激勾起隐藏的回忆,教他不由得想起上次被周沂抱在怀里的情景。
周沂一次又一次地朝韶琇挺进,将他的身体顶得一颠一晃的,而每一次颠簸,韶琇就因为体内情潮的波澜起伏而颤抖,微眯的眼眸、轻启的红唇,展现出无双的媚态。
难道……那时候的他看来就是这副样子吗?
双颊蓦地发热,杜诗田忍不住伸手捂住脸颊,整张脸红得像盛开的桃花一般。
韶琇哼啷著,咬牙承受周沂一再的冲刺。
可周沂虽然抱著韶琇,视线却定在杜诗田的脸上,教杜诗田觉得……自己好似与韶琇结为一体,心跳逐渐加遽、呼吸渐次粗重……沐浴在周沂灼热、狂野的视线下,他觉得自己好像快晕过去了。
逃避似的退开几步,床帐垂落,遮去那教他惊心动魄的画面和目光,只听见帐内韶诱不断求饶的娇喃,间杂著周沂的粗重喘息。
杜诗田受不了的捂住耳朵,想挡住那回荡在他耳里的剧烈心跳。
“来人哪!”当他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突然大暍一声。
寝殿的门霍地敞开,如意率领著两个小太监跑了进来。
“把韶琇拖下去,严加看守。”
闻言,床上的韶琇慌乱地套上裤子,腰带还没系好,如意就亲自上前来拉人,一把抓住韶琇的手腕将他扯下床。
“太子爷……”韶琇害怕地向周沂求救。
周沂慢条斯理的掀开床帐,并未穿上衣服,只是略以床被遮盖,语气淡然的问著杜诗田。
“杜大人,你在这里发号施令,凭的是哪条规矩?”
被刚才的景象刺激过度,又被愤怒的情绪给冲昏了头脑,因此,杜诗田没有深思便做了此番举措,直到周沂发问,杜诗田才发现自己的僭越。
“请太子殿下原谅,臣这么做全是为了太子著想。”稍做解释后,杜诗田转向如意说道:“把韶琇带下去好好看管,不准他随意走动、跟人说话,也不准传递任何东西出去,但也不许责打他,等我跟太子商量好之后再做处置。]
如意躬身领命,指挥著两个小太监一人一边地把韶琇架出门外。
韶琇害怕不已,拚命地大喊著。
“太子爷救我……太子爷……”向周沂求救的声音逐渐远去。
霎时,寝殿的门再度被关上,室内只剩下周沂和杜诗田,好半晌,两个人都没开口,纷纷暗自思索著该说些什么。
他果然来了……周沂看著杜诗田的背影,嘴角噙著一抹微笑。他果然没有看错他的小糖人儿,在这人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也只有他会来到他身边,一个劲儿地替他著急、为他担忧……
然而,周沂脸上的微笑,杜诗田看不见,因为他正体贴的背转过身,毕竟,他总不能杵在这里明目张胆地看周沂穿衣服吧?
却不料周沂只是坐在床上,笑吟吟地看著他纤细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还是杜诗田先开口了。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样的。”杜诗田仍然没有转过头,因为他不敢回头看周沂的表情,怕会看到周沂不悦的模样,气他擅自处置韶琇。“只是……你现在不应该……不应该继续跟他鬼混,从现在起,你要收敛一点,反省己过,就算只是做做闭门忏悔的样子也好,不然,只怕你这太子之位不保。”
“你是来帮我保住这个位置的?”
“当然,不然我来干嘛?你、你这次实在闹得太过火了,皇上龙颜大怒……不过你放心,我刚才在来的路上想过了,瑜妃娘娘一定会帮你说话,而朝中以李丞相为首的一干大臣,还有我爹,都会上奏力保,詹事府里的石青藜也会去联络众臣,联名上表保你,所以……”
听见杜诗田这一大串话,周沂已经受不了的想上吊了。
让他们这么一搞,那他先前花的功夫不就全白费了吗?他翻著白眼,忍不住要埋怨杜诗田实在是太迟钝了,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些荒唐事,难道杜诗田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情况还没有到很糟的地步,还有得救,不过,最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你要有些认错的表现才行……”杜诗田一心一意想帮周沂保住太子之位,却不知道周沂根本是千方百计的想摆月兑这个身分,“只要你有悔过的样子,大臣们上书也才好说话,而皇上看你认错,说不定就……”
听著杜诗田没完没了的模样,周沂顿时失去耐性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我不想当太子!”
杜诗田吃惊地转过头来,发现周沂还是没穿上衣服,便又飞快地转开视线。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是太子啊!”
“但我根本不想当这个太子。”他终于说出心里的话。
杜诗田傻了,想不到周沂会这么说……由于吃惊和心急,他一时忘形,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床边坐下,焦急地对著周沂劝道:“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你已经十七岁了,应该要成熟一点……”
“我就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这么做的。”他一脸正经的表情。
“你……”杜诗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深思熟虑?什么意思?难道……周沂是故意做出这些荒唐事的?
“你别搅乱我的计画,总之,这一切我都想过了,绝对不是在耍脾气。”
“你……”杜诗田瞪大了双眼,不禁气结,“你这傻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天底下哪有这种疯子啊?放著好好的太子不做,竟然想要被废?!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你还问我为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只要我一天是太子,你就一天不可能接受我的感情吗?”
一句话震得杜诗田哑口无言,那个春月夜的回忆在此时重现——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一天是大子的身分,你就不可能接受我?”
“是。”
这是当日他们的对话。杜诗田万万没想到,周沂为了他,竟然连太子都不当了……顿时,杜诗田只觉全身颤抖起来,记忆中无数的话语纷杳涌现,一一回荡在他耳畔……
“将来我长大后要娶小糖人儿杜诗田为妻。”
“我是认真的,我一直想要的就是你,从小就想要你……你是我的小糖人儿,别拒绝我吧……”
“我可以不立后、不选妃,我只要有你一个就够了。”
为什么?!
激动的心情化作热气,一阵阵从他的心口直往头顶冒,蒸熏得他双眼都发疼了……
原本他还以为周沂早就栘情别恋,真的喜欢上韶琇,却没想到,韶琇只是他的替身,难怪石青藜会说——
“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你难道真的不懂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吗……是为了你啊!”
其实,在看见韶琇后,他心里也隐约有著“韶琇是替身”的想法,可不知怎地,他就是不敢深入去想,不敢让这个念头纠缠住他的思绪,似乎……他潜意识在害怕著,害怕周沂的倾情,那浓烈的情感教他难以承受,每每思及,他的心就是一阵揪痛。
而现在,清楚明白地听见周沂为了要他接受自己,甘愿抛弃太子的名位的话……周沂的所作所为,教他的心都绞了起来。
杜诗田不懂为什么周沂可以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而且,他自认担当不起啊!他凭著哪一点值得周沂为他这么做呢?
感动、惶惑、恐惧……各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在此刻蓦地一起朝他的心口扑涌而至,教他心痛起来,弥漫在胸中的热气顿时化为泉涌,涓涓地自双眼里流出。
“你哭什么?”杜诗田的眼泪把周沂给吓住了。怎么?他又说错话了吗?
杜诗田摇著头,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心中波动得厉害,那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流出来,模糊了视线。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他猛地扑进周沂的怀中,趴在他的胸膛上,搂住他的颈子用力地哭著。
周沂受宠若惊中带著一丝迷惘,怔怔地回拥住在他颤抖的肩膀。在搂实那具温热的躯体后,他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双臂的力道。
“你不要哭……什么太子、什么江山,这些对我来说都微不足道,你也别自责,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我真的、真的只要有你就好了,真的……”
在不断翻腾的纷乱情绪里,杜诗田捕捉到一抹甜意——那是一种被疼惜、被珍爱的幸福感受。在周沂的怀中,他体会到什么叫做唯一、什么叫做重视……
江山妩媚多娇,让无数的英雄竞折腰,可是,原本可稳坐皇位的周沂却为了他,甘愿放弃江山,这教他怎么能不感动?怎么能不为之心悸?怎么能再逃避自己的真心呢?
现在,他发现他无法再逃避了……
“小糖人儿,别哭了,再哭下去,你就要溶了。”托起杜诗田小巧的下颚,周沂伸指温柔地拭去杜诗田脸上的泪痕。
杜诗田突然发现,自从遇上周沂之后,每次落泪,都是因为他……原来一直以来,能融化自己的只有他呵!
自眼角边沁出的泪珠滑落,犹似天际陨星,周沂不自觉的以指接住那坠落的晶莹。盛载了激动心情的泪炽热,犹如干柴上的火星,在渗入指尖时点燃了他体内的情焰,不由自主地吻上那剪断珠线的长睫。
黑睫如羽般轻颤,周沂的唇自羽睫滑至脸颊,感受著唇下那如花瓣般细女敕紧密的肤触,微暖的甜香窜进鼻间,教他浑然忘我,手掌缓缓地在他的肩背上滑动,直至纤细的腰,用力将他朝自己压来,深深地吻进那甜甜的唇中。
被撩动的情愫氤氲了周身的空气,晕蒙了杜诗田的神志,让他不再抗拒周沂的吻,只是顺应本能回应。
无限的爱怜在彼此舌尖交换、无声的情话藉由津沬传递……双舌缠绕如风戏纤柳,依依缱绻,漫成旖旎春光。
平静如春水的心湖在这接触间漾出涟漪,泛起一圈圈的波纹,直直传人湖心,教沉潜的震荡起波澜。
周沂轻移手指,描绘著杜诗田的脸廓,自额至颈,而后沿著颈线滑向敏感的耳后,轻轻地,如花瓣上的晨露般轻柔,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触著。
若有似无的抚模让杜诗田忍不住颤抖,搂著周沂颈项的双手也不由得收紧了。
温热的吐息两相缠绵,一如躯体,周沂以颊磨蹭著杜诗田的,膜拜似的吻遍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如蝶吻花瓣的亲昵教人陶醉,仿佛置身云端,令人轻飘飘地不知身在何处,杜诗田情难自禁地发出醉人的低叹。
如吟歌般的娇喃飘进周沂的耳膜,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催促著他更加环紧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