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隔天晚上回去,他的归来让三个女人各有不同的反应--叶母虽松了口气,但对他竟敢欺负女儿仍有点怒意;罗婉莉则是讶异加上得意,以为他一定是为了她才回来的;念霓则是百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幸好他们还有点默契,罗婉莉问他不是有工作怎么那么快就回来时,念霓只提示了一句,他就自然的接下去解释。让罗婉莉半信半疑,但已经没有先前的得意洋洋。
表面上他们已雨过天晴,但不久念霓就发现,其实一切都跟他负气离开时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并不是他对她不好或什么的。在母亲面前他仍然尽责的扮演一个好丈夫,也不再理会婉莉的刺探或卖弄风情,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这「假妻子」上。
可念霓知道他还在生气,因为他的碰触虽频繁却不再带着热情,而他的笑容也不再真心,笑意未曾到达眼底。
更糟的是,私下独处时,他也不再试着和她说话,神情是她不曾见过的冷漠,和在母亲面前的表现是天壤之别。
念霓对他这样的态度伤心欲绝,而他白天的热情和夜晚的冷漠更增加她的心理压力。当她想跟他说话时,一看到他漠然的模样,已到嘴边的话就又吞了回去。
她明白他在气那天维德送她回来--不,应该是气她去找他,还告诉了他全部的事,或许加上她居然不反驳她和维德是恋人的指控。
但她不是故意惹他生气的啊!那天他做的事和说的话太让她难过,教她只想找个人倾吐她的伤心。而唯一真正关心她的明友只有维德,所以她才会去找他。至于对他俩是情人的控诉不否认,也只是一时冲动,想气气他而已……想不到他真的发火了,到现在还跟她冷战。
对那天原本仍耿耿于怀的念霓在他这么冷淡对她后,已经不再在乎他抱婉莉或他说的话,她只要原来的他回来。
她要她爱上的那个温柔幽默、体贴风趣的男人回来!
没错,她对自己承认,她爱上了他。就因为她爱他、在乎他,才会这么介意他说的话和做的事。
当然她也知道凭她的外表条件,是没有资格喜欢上天之骄子的他,但她没办法阻止自己啊。何况他在她身边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两、三个月。
想到她会同时失去母亲和他,念霓的心就不听使唤的揪在一起。她知道她没有办法承受这双重打击,到时候她要怎么活下去?
可悲的是,她对这两种情况都无能为力,既不能阻止癌症夺去母亲的生命,更不能阻止他离开她,其实他肯再回来帮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因此她只能把握仅剩的时间,好好和他相处,至少有些回忆可供她在余生细细咀嚼。
但是他不理她!而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就这么一天拖过一天,她的难过委屈也一天一天地加深。
*****
这天晚上,念霓看着仍然冷着一张脸的梵宇,多日来的委屈、难过突然一涌而上,使她崩溃的痛哭失声。她很快的用把棉被蒙住头,以免被他听到。然而不寻常的安静,却使梵宇更快的发现到她颤抖的肩膀和缠着被子的小小身躯,正奋力的压抑啜泣。
她在哭!梵宇一意识到这点,心即揪了起来。刚开始,他很气她没错,也故意表现出冷淡,看她会不会主动对他解释。但左等右等她都没有反应,后来也就拉不下脸来跟她说话。虽然他装得冷峻,心里可一点都不平静。而今看到她这样,心里就更难受了。
显然她跟他一样不好过。
梵宇努力想重拾对她的愤怒,但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安慰她的冲动,他不能视若无睹的让她继续哭下去。
他起身至床沿坐下,手试探的抚上她小小的肩头,「雨儿,别哭了。」
念霓听到他的呼唤,知道他并没有不管她,奇怪的是,这反而让她哭得更委屈了。她扑到他怀中哽咽说:「梵宇,你不要不理我。」
梵宇搂住她,低声安抚,把她当宝似的抱在怀中,脸上是复杂难解的神情。闭上眼,他喃喃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对她的怒气都消失了,只剩下对她的怜惜。
不知道过了多久,念霓在他怀中扭动身子,抬起头不好意思的对他说:「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看她哭得满脸红通通的,眼睛已经开始红肿,梵宇略微粗鲁的把她的头按回他胸前,「别管衣服了。」
念霓依恋的窝在他熟悉的怀抱中,不想离开。她闭上眼,闻着他身上的男性气味,愉悦的叹口气,更挨紧他。
梵宇很想当个绅士只抱着她、安慰她就好,但她的扭动使得事情变得完全不可能。
他真是太久没有女人了,才会对一个哭泣、寻求他安慰的女人产生邪念。
梵宇微微推开她,在他们之间隔出一道「安全距离」。「不哭了,嗯?」他微笑说。
念霓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她哭得更丑的脸。他笑了!念霓稍稍安心了些,他又恢复了笑容是不是表示他没那么生她的气了?!
「梵宇,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问,神态就像个小女孩。
他佯装凶狠,「当然。」在看到她变得黯然的神色后微笑说:「骗你的,我已经不气了。我也有不好的地方,你会把事实跟男朋友说是理所当然的,我根本不需要生气。」梵宇有风度的说。其实说没有芥蒂是骗人的,他就很想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但又不想毁了他们好不容易修复的友谊。
念霓连忙对他解释,「维德和我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同事。那天我没否认只是因为你乱说我跟他怎么样,我很气所以……没有否认。」她愈说愈小声。
一直告诉自己不必在乎她跟同事是恋人的梵宇听到她的澄清,还是忍不住放下心中的大石。原来不是那种关系啊,真是太好了。至于为什么高兴听到她的澄清,他也说不出个理由。他就是看那同事不顺眼,觉得他根本配不上雨儿。梵宇快乐的想着下次再见时该怎么反击那家伙……
等等,雨儿的解释是说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并没说她到底喜不喜欢那小子。梵宇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如果只把他当同事,为什么要跟他出去,又为什么要把一切事都告诉他?梵宇沉吟了下,仍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
雨儿睁大眼睛,看来对他的问题很困惑,「维德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他是少数真正关心我的人,所以我才会找他,跟他说说心里话,因为那天我太难过了--」
梵宇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还在介意那天的事,决定待会再对她解释清楚。现在他有更迫切的问题。
「他关心你,我就不关心你吗?」他有些无理的问着,明知道自己就是害她难过的始作俑者,才会让她去找那男的,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她对那男的就这么信任?!
念霓在他灼热的凝视下不自在的说:「我怎么知道,那要问你啊。」她脸微红,有些爱娇的道。
梵宇握住她的手,蛮横的说:「以后你心里有事找我就好了,不需要找他!」
她因他这举动感到窝心,几乎就要点头,但想起他不久之后就会离开她,到那时候,他现在的承诺还有意义吗?念霓的神情黯淡下来。
她不寻常的沉默让梵宇察觉到自己失言--他毕竟不可能留在她身边一辈子。挥开这领悟在心中造成的奇异失落戚,他转而对她解释。
「我要跟你解释那天你看到的事。其实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样,是婉莉突然抱住我。」他看她又垂下头,忍不住叫她,「雨儿,你有在听吗?」
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他的念霓,仍带着一丝醋意说:「她抱你,你就让她抱?」
看到她吃醋的样子,梵宇莫名的感到高兴。他仔仔细细的跟她说了事情的始末,和婉莉对他的企图,直到她又露出笑容,他才放下心,转到另一个他知道会让她尴尬,却又非解释不可的话题。「雨儿,那之后的事--」
「嗯,什么事?」躺在他腿上,心情轻松的念霓毫无戒心的问。
梵宇吸口气,这要解释可能有点困难,他说:「有关我吻你之后说的那些话。」
她的安逸一下子消逝无踪,整个人紧张的僵硬起来。她几乎是用跳的离开他的腿,急促的说:「我说过了,你不需要解释什么,我都明白。」
「你真的明白吗?」梵宇的声音温柔,「我想你一定又认为是因为你长得丑,我才会说那种话是吗?」
她的沉默不语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缓慢、认真的说:「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我……我是冲昏头了,你那么美又那么热情,还有你的胸部--」他发出一个类似呛到的声音,眼神变得幽暗深邃。「总之,你不该再怀疑自己,懂吗?」
念霓听到他大胆的话,脸红了起来,想到那天他说话之前他正亲昵的抚模她的胸部,她不安的发现挺立了起来,顶着薄薄的睡衣,她慌乱的遮掩,脸更红了,心想自己该不是的女人吧?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她这样。
梵宇注意到她的动作,知道她也正在回想那天的情景,胯下不受控制的紧绷起来。他挪挪身体让她不会注意到,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挥开脑中天马行空的想象。
他不能再碰她!她是这么单纯、不解人事,梵宇知道她绝对抵抗不了他的引诱,但他不能这样做,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安定下来,又怎么能这么自私的占有她。
她和那些与他交往过的女人不同,他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要了她,再一如往常的一走了之。
梵宇对自己承认他很珍惜她。
没办法,就把她当作妹妹吧!反正自己也没有妹妹,就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也不错。梵宇心知肚明他在说谎,他根本不可能把她当妹妹,他现在顶多能努力不碰她。
想想别的事吧,你这只大饿狼!梵宇喝斥自己。突地,他眼睛一亮,想到有一件事绝对可以引开他想要她的。
一个大挑战!让她消除自卑的挑战。
他兴奋的对她说:「雨儿,我想做个实验,一个证明你其实一点都不丑的实验!」
提到她向来自卑的长相,让念霓又难过了起来,但他的话却引起她的好奇心,她小声问:「什么实验?」
梵宇在房里踱起步来,一边喃喃自语,「你因为一直被婉莉打击,所以完全没有信心,自然也不会去注意外表的修饰,因为你觉得这只是丑人多作怪对不对?由于对自己没有自信,你也不喜欢去接触人群,总以为他们看你,都是因为你难看的长相,是吗?」
自己的内心世界一下子被整个挖出来,使念霓觉得脆弱,她虚弱的说:「你不要再说了,我长得丑是事实,而事实是没办法改变的。」
梵宇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继续说下去,「但我认为这都是你庸人自扰,你不出门自然交际圈不广,别人想追求你也毫无机会,一直恶性循环的结果让你愈来愈没有信心。而我打算亲自修正这种状况,让你不再自卑,你愿意信任我吗?」
原本毫无自信的念霓,在听到他似乎颇有道理的说辞后,也不禁动摇了起来。她很想相信他的话,相信自己也能爱人与被爱,「你要怎么做?」
向来在女人堆里打滚的梵宇思索了一下,「好看的女人向来靠的是化妆和外表的修饰,很少有天生丽质的美女,其实我觉得你这样自自然然的就够好了,只要在衣服的挑选上多下点功夫,就是个清丽的女人。但依你没信心的程度,要让你短期内恢复自信,就一定得化妆了。幸好你的皮肤很柔细光滑,再薄施脂粉、配上合宜的衣服……」梵宇故意顿了一下,看到她紧张起来,「我保证你绝对是个美女,你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我对你有信心。而你,对我也有同样的信心吗?」
念霓心里充满了希望,但万一不行呢?她迟疑的问:「真的可以吗?」
对罗婉莉竟让她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梵宇真是既不舍又心疼,他下定决心要找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让罗婉莉没法再把魔掌施在雨儿身上。
他鼓励的对她一笑,「当然可以,而且一定会成功!」他轻柔的捧起她期待的小脸,像个兄长般的在她额上印上一吻,然后放开她。注视她略显失望的神情,知道她也受到了两人之间吸引力的影响,对这点他不知该欣喜或苦恼。
他温柔的注视她,「好了,你也该睡了,明天就开始我们的计画。」
念霓任他为她铺枕头、盖棉被,一径痴迷的注视他邪气英俊的脸、薄而性感的唇,逸出一声失望的叹息。她好希望他吻她,用和上次一样的热情,吻到她天旋地转。但他一脸的正经,看来是不打算吻她了。
难道她连吸引他吻她的魅力也没了吗?念霓忧虑的想着,随即为自己不知羞的想法而脸红起来,她真是贪得无餍的女人。
该满足了!她提醒自己,他和她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完全没未来的,至少遇见他之后,她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不,应该说是单恋的滋味。因为他对她可没抱着如她对他一般的浪漫情怀呢!
但起码他对她是有感情的。念霓安慰自己,他也许觉得她没有吸引力,但他愿意帮助她,可见他心里还是有她的。这样她就满足了,她不求他回报她的感情,只要他心里有她,即使那位置是微不足道的,她也心满意足了。
*****
梵宇还没想出要如何解决罗婉莉的事,但在一天晚上,她决定了她自己的命运。
这晚,梵宇带念霓去找一个著名的发型设计师,由他亲自操刀,把念霓一头长发修剪成俐落俏丽的短发,看来颇有都会女性的时髦感,而不再像从前一样像匹厚重的黑绸缎垂在脑后,完全遮掩了她细致的五官。
梵宇对这发型是满意得很,他东瞧西瞧,啧啧有声的赞美她,让念霓满脸羞红却又满心喜悦。
回程在车上他兴致勃勃的说着下一项改造计画,念霓模着自己柔细有层次的发丝,第一次有了信心。
一进家门,梵宇就大声嚷嚷:「妈,来看看,我带了个美女回来哦。」惹得念霓不好意思的拉他袖子。
叶母疑惑的看向他身后的女子,那身影分明是女儿,只是为何女儿要把头藏起来?那小子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要是他和婉莉一样净是嘲讽着女儿,她可不饶他!
梵宇温柔的催促她,「雨儿,让妈看看你的新发型。」一面移到旁边好让叶母能看到她。
念霓紧张的喊:「妈。」
叶玉玫嘴巴张成0型的注视着女儿的发型,发型很漂亮,也很适合她。但让她吃惊的不是这些,而是女儿已经许多年不曾在外表上做过改变。
她以母亲的慈爱说:「这发型真的很适合你,很漂亮,妈很喜欢。」她东模西瞧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母亲的肯定使念霓更增加信心,她感到心里的阴影逐渐的在消退。
「对了,你怎会想到要剪发?」叶母好奇的问。
不待念霓回答,梵宇插嘴,「这可得归功于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她在外表做些改变,以提升她的自信。你瞧,我说的可没错吧!光是换了发型就有这么好的效果,再继续努力的话……哇!」梵宇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把叶母和念霓都逗笑了。
叶玉玫看着女儿脸上流露出的喜悦笑容,心里不禁感到欣慰。她现在才明白孟家小子对女儿是有帮助的,就算他们最后不在一起,她也不会后悔和孟伯全设计了这场骗局。
念霓不曾像这阵子这么快乐过,而这些都是因为他。
婉莉选在这时候打扰他们和乐融融的气氛。她优雅的走进客厅,脸上净是虚伪的热络,「大家都在呀,真是难得。有没有人要告诉我,你们在谈些什么,谈得这么高兴?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美女』、『发型』的,是不是?」
原先轻松自在的气氛不见了,空气一下子变得沉滞。念霓显得不自在,另外两人则怀着敌意,准备护卫念霓。然而在梵宇和叶玉玫开口之前,婉莉已经眼尖的发现了念霓的改变。
她走到她面前,故作惊讶的说:「唉唷,这不是念霓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这头发可真漂亮。啊!难不成『美女』是指你?」她露出一脸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表情。
梵宇警告的开口:「婉莉,你说话可得当心一点。」自他归来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
「我说姊夫啊,你终于肯开尊口啦?你放心,我向来只说实话,念霓这发型确实漂亮。」她怀着对念霓的妒恨,恶意的叹了口气,「可惜和她那张脸不搭,我想去整型个几次,看起来大概会比较好。这可是我身为妹妹的良心建议哦!」婉莉笑了起来。
梵宇霍地站起来,怒视她,「你太过分了--」
叶母也正想骂她几句,念霓却早她一步开口。
「婉莉,我们并不是仇人啊!为什么你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讽刺我?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做了会让你快乐、有成就感吗?我告诉你,我已经受够了你的牙尖嘴利,希望你以后收敛一点,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恶毒的话。」说完后,念霓平静的离开客厅,回到房间。
梵宇厌恶的瞪了毫无悔意,反而笑得起劲的婉莉一眼,转身去追念霓。
念霓坐在房内,她并没有哭,但那一脸绝望落寞的神情却更让梵宇心疼,他走过去,握住她冰冷的手。
她意志消沉的看他一眼,轻声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是姊妹,不是吗?」
梵宇握紧她的手,「她并没把你当作姊姊,她只是个自私无耻的女人,你不必在意她说些什么。」
她继续说:「我一直好希望能和妈、婉莉三个人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因为她们是我在世上仅有的亲人,可我一直做不到。」她凄楚的看他,然后垂下头,「是不是我不够好?」
梵宇激动的抱住她,轻轻摇晃,「你够好了,甚至太好了。雨儿,这不是你的错,不要一直贬低自己。」他真是又心痛、又恼怒。罗婉莉胡说八道的几句话,就可以毁掉他努力多日,好不容易才让雨儿建立起的信心。她真是欺人太甚!
梵宇终于明白只要罗婉莉在叶家一天,念霓就不可能从自卑中解月兑,他为她所设想的一切计画,也将化为泡影。
在这一刻,他决定不论用什么手段,也要叫罗婉莉离开。
他坚定的说:「我会叫她离开。」
念霓吃惊的推开他,「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会在最短时间内把她赶走,免得在她的阴影之下,你永远没办法对自己有信心。」
「不行!」念霓睁大眼睛,本能的反对,「这是她家呀,把她赶走她能去哪呢?不成不成,虽然她心地不好,但她毕竟是我妹妹。」
开始认为她的善良无私是项缺点的梵宇,不屑的冷嗤了一声,「她能去哪,她能去的地方可多着呢,你该不会以为报上写的全是空穴来风吧?再说,这几年她不是对你们母女未曾闻问吗?人家都不管你们的死活,你为她设想那么多干什么?」
「可是--」念霓没办法那狠心地对待自己的手足。
「没什么可是。告诉我,雨儿。」他专注的盯着她的眼睛,「假如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对她的离开,你会有任何难过的感觉吗?」对梵宇来说,她的感觉最重要。
「我--」念霓迟疑,她不能昧着良心说,假如她和婉莉没有亲情羁绊的话,她仍愿意忍受婉莉的利嘴。但毕竟她们是姊妹,所以问这问题丝毫没有意义,不是吗?
念霓的迟疑已经给了梵宇足够的理由,他不必担心婉莉走了会让她伤心。他微笑,「我明白了。交给我处理,你不用担心。」
念霓还是觉得不妥,她企图阻止他,「你不要乱来,妈--妈会难过的。」
梵宇为她的可爱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你母亲恐怕会比我更高兴呢。」看她仍一脸担忧,他向她保证,「我会先跟她商量,问问她的意见。」
*****
「她能离开我当然是求之不得。怎么突然问我这个?莫非你有法子把魔女弄出去?」叶玉玫没好气的问着梵宇。
梵宇谦虚的颔首,「我会找到办法的。」
叶玉玫想起他是孟家人,而以孟家的权势的确可以想到不少好办法,但表面上她仅能知道他是个摄影师,因此她故意问:「以你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子,能有什么法子?」
梵宇莫测高深的微笑道:「我十分擅长说服的技巧,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
梵宇找上罗婉莉是在一个叶母和念霓都不在的下午。
婉莉见他单独来找她,一脸惊讶,以为他终于明白她比念霓好,随即妩媚的对他微笑,「怎么,终于对她厌烦了?」
「有件事想麻烦你。」梵宇有礼的说。
婉莉的纤纤玉手挑逗的抚过他的胸膛,「说呀,何必这么生疏,我可是没把你当外人哦!」
「请你离开这里。」梵宇神色未变的拿下她的手。
以为梵宇愿意把她纳为情妇的婉莉,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下子楞住了,然后娇媚的打他一下,「唉唷,讨厌,不要开这种玩笑嘛,你把人家吓了一跳。」
「恐怕我不是在开玩笑。」梵宇仍是一贯的冷静。
婉莉终于发觉不太对劲,拉下了脸问:「你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要我走?我又为什么要走?你别忘了,这可是我家,你才是外人。」
他冷淡的开口:「要你走的原因很简单,是为了不让你再伤害她。你有三天的时间整理行李。」
婉莉没有假装听不懂「她」指的是谁。她皱起眉怒视他,尖声问:「为了她?你这个公子居然会为了个普通的女人把我赶走!她到底有哪点比得上我?」
「正好相反,是你没有一点比得上她。」梵宇微笑。
「笑话!论长相、论身材,我都在她之上,为什么你那么护着她?别骗我说你们是夫妻,我压根儿没信过!」婉莉气红了眼。
「你说的或许都对。可惜的是,最近我才了解里面的东西要比外表重要得多。她是一颗未开采的黄钻,而你顶多是……外表绚丽的苏联钻。」他侮辱人的咧嘴嘲弄。
婉莉气结,她威胁他,「是吗?好,我现在就去通知各大媒体孟二少爷是我姊夫,让你和她弄假成真,绑在一起一辈子!」她作势要打电话。
不是不明白事情严重性的梵宇奇异的并不害怕,这恐怕是他第一次对和同一个女人相守一生的想法不感到恐慌,他甚至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婉莉只是想吓唬他,真让他们弄假成真对她并没有好处。她愤然的摔下电话,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漾起邪恶的笑容。「你真那么喜欢她?那倒好,我是不会走的,我要留下来好好折磨她。我是不知道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而我也不在乎,反正你不可能护她一辈子。况且她妈也快死了,到时候她还不是孤伶伶一个人?哼,我不会让她好过的!」她撂下狠话。
梵宇努力抑制想杀人的冲动。他冷冷的说:「你不会有那个机会。我话就说到这,你有三天的时间。」他转身离开这令他作呕的女人。
她在身后叫嚣:「我不走你又能拿我怎样?」
梵宇顿了一下,笑着说:「后果自负。」
婉莉为他声音中的无情发了个冷颤,她第一次体认到,他的威胁也许不是随口说说。
*****
虽然是生平第一次恐吓人,梵宇仍做了必要的手段,讶异的发现孟家的财势确实带来了不少方便。他并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因为那是罗婉莉自找的。再说,所谓先礼后兵,他已经很有礼貌的知会她了,若她不听,那么他也只好使出最后手段。
接下来的两天,只能用恐怖、可怕来形容。婉莉像泼妇般张牙舞爪的对他们三人极尽侮辱诟骂之能事。叶玉玫当她疯了,完全不理她,偶尔讽刺的回她几句。梵宇则是除了念霓上班的时问外都伴着她,婉莉一出现就带她离开是非地。
因此婉莉的叫嚷除了带给众人耳朵不适外,并没造成伤害,反而把她自己的嗓子给喊哑了。
到了最后期限的前二天,婉莉接到一通电话,是公司打来的。命令她这一、两天内要是不回去恢复走秀,将不再和她续约。
由于她签的约只到半年后,也就是说,半年后她将失去工作。她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只是她没料到梵宇真愿意为念霓做这些。
但她不肯认输,她相信以她还小有名气这点,一定会有别家公司愿意聘用她。于是她打了几通电话去询问一些有规模的公司,得到的却是一样的结果--上层交代下来不能用她!
婉莉吃惊极了,开始有点忧虑。以她爱挥霍的个性,身边根本没有积蓄,也就是说,六个月后她将喝西北风!
她试着联络和她有过露水姻缘的那些人,岂料他们不是拒听她的电话,就是推说不认识她。好不容易有个搞贸易的小商人接听她的电话,却畏畏缩缩的说他不能包养她,否则孟家将不把一些小生意让给他做,到时公司恐怕会倒闭!
婉莉没听完就挂了电话。男人!全是些没用的东西。
事已至此,除了听从孟梵宇的话,她无路可退。她没有一技之长,只有美貌与身体可以利用,如今竟连这些也毫无用处了。
婉莉愤恨的承认孟梵宇赢了。现在她只剩最后一个筹码--念霓那小笨蛋的同情心。
这晚她刻意打扮得朴素,看来清纯无害。她照镜子练习无辜和忏悔的表情,满意之后,走到客厅准备进行计画。梵宇一看到她就拉念霓要走,她赶紧走到他们面前,亲热的唤了声「姊姊」,并用练习过的表情看着她。
「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对,你原谅我,不要让姊夫把我赶走好不好?」婉莉在心里咬牙切齿,谁会想到有天她罗婉莉竟要向她一向瞧不起的继姊低头,真是呕死人了。
念霓一听到她那声「姊姊」就心软了,她拉拉梵宇的袖子,求情的望着他,「梵宇!」
「不要替她求情,你看不出来她在演戏吗?傻女儿。」叶玉玫不层继女的卑鄙行径。
梵宇同样不屑的看着气得脸色发白的婉莉,赞同的说:「我同意妈说的话。」
「可是……」念霓得不到他们的支持,语气有些薄弱,但一看到妹妹泫然欲泣的神情,她再说:「她已经知道不对了,我们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吗?」
「当然可以啦,等到她工作结束,她爱回来就回来,没有人拦着她,现在是工作第一嘛。」梵宇四两拨千斤的拒绝。
婉莉急了,「可是,那要六个月后啊,我一点也不想离家这么久。我……我想好好陪叶阿姨走完她人生最后一段路,姊姊,你不就是因为这样才把我叫回来的吗?」
「嗯。」念霓急切的点头,「我是想在最后这阶段能够全家团圆,所以才叫婉莉回来。」她难过的说,想起母亲的大限已不远。
「我的乖女儿,妈知道你是为我想,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回来反而会让我死得更快?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在死前最后三个月有她为伴啊。」叶玉玫说。
婉莉听到这侮辱气得火冒三丈,已顾不得什么了,她朝继母大叫:「你这样帮着外人来欺负我,你对得起爸吗?」
叶母犀利的答:「我倒觉得是你对不起你爸爸。他要是知道养出这么一个自私无情的女儿,我想他在坟墓里也会跳出来骂你这个不肖女!」
「妈,你不要这样。」念霓安抚道,不希望家人反目成仇。
听到继母的话,婉莉震了下,有股不熟悉的愧疚涌上心头,但她马上将之拂去。她眼里怀着愤恨,看向无动于衷的孟梵宇,及彻底和她撕破脸的继母,最后看向抱歉地看着她的软弱没用的继姊。明白到求情也没有用,他们是不可能让她留下来的,她一扭身回房去收拾行李。
再出来时,三人仍在客厅,她恶意的对继母说:「我希望-死得很痛苦。」
再对惊楞的摇着头的继姊说:「还有你这个贱女人,不要以为已经胜过我,我们走着瞧!」
最后到了门口,她嘲讽的对梵宇说:「孟二少爷,我会记住你的恩情。」
梵宇同样嘲讽回道:「不敢不敢,罗小姐还是快走吧,免得去晚了,连工作也没了。」
罗婉莉咬牙,大力摔上门,离开他们的生活。她在心里发誓--她总有一天要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