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爱恶女 第九章 作者 : 呆书

宴会的举办地点,是另一栋好大好大的私人别墅,上完洗手间出来的影儿,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耳边一大群人的喧嚣声像海潮般涌来,让她感到惶恐万分。

她很后悔答应尚寻欢先去替自己端草莓蛋糕,现在五颜六色的衣着交错,她根本找不着他的人影。

「喂,你们看到那个女人了没?」

「好象叫徐影儿是吧?听说从台湾来的,还是个孤儿呢!」

「我看她也没有长得很漂亮嘛,和查尔斯交往过的女人相比,根本就像只丑小鸭。」

影儿走到一处灯光较明亮的区域,本想开口请挡在前方的三个女人让路,但她们谈论的话题教她缩回了手,退至三步远的一株植物后头,颤悸着心继续聆听。

此刻根本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和她方才同尚寻欢踏进会场时接收到的注目礼恍若天壤之别。

「是啊,幼稚得可笑,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身材像竹竿的女人又开了口。

另一个略胖的女人接口,「难怪安琪拉会说查尔斯对她只是一时的兴趣罢了。」

「我可以相信查尔斯曾为她神魂颠倒,贪鲜嘛,但我爹地说任何一个随便就掀开裙子的女人,下场都是失败。」脸上有着雀斑的年轻女孩很确定的下定论。

「不过安琪拉也真宽宏大量了,居然能容忍那个台湾妹鸠占鹊巢。」高瘦的女人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

「幸好查尔斯已经决定要定下来了,否则安琪拉不知道还得等多久。」

「对啊,听说他重金礼聘香奈儿的首席设计师亲手做了一袭结婚礼服,是他和设计师联合的设计作品呢!」

「安琪拉真是幸福得教人嫉妒。」

胖女人嘲哼了声,「那个台湾妹太自不量力了,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居然妄想演出现实版的麻雀变凤凰!」

「她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的,皇尚科技的二少爷怎么可能娶一个孤儿当妻子,她的气质和上流社会根本无法相融。」

「说不定查尔斯今天就是带她来让大家取笑的,这样她就会知难而退了!」说罢,三个女人笑在一块儿。

影儿的血液瞬间冷得像是冬季的海水,她的天地彷佛在转瞬间崩解。

最近时常听到这些话,明着讲或暗着表示,别人说,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反正他们就是不适合……

可是她为了什么还要留下来,就因为放不开吗?

因为放不开,结果让一个男人大费周章想出这个残酷的方法来打发她……她怎会这么笨,居然纵容一个男人甩了一个冰冷的耳光至自己脸上?

「借……过。」颤着声穿越了三个贬低她的女人,她看到了尚寻欢和尚凡甫正在不远虑交谈。

她想去问他,间这是否真是他的意思,假如他真的决定选在这个时候宣布真相,她知道自己将真正体会什么叫孤寂……只要她的心死了,自然会离开,真的,她会走……

「你有事就快点说,影儿还在等我送蛋糕过去。」尚寻欢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跟着出席宴会、说是要实习商场应酬的大哥。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想结婚?」尚泛甫比他更不耐烦,他愈来愈受不了当医师的无聊日子了。

「快了,等婚纱改好,我们就结婚。」

「我们说好了,你一结婚,即失去接管公司的权利,等爸一将公司交至我手里,你高兴离婚或继续和她在一起,我都不管。」重复说了不下数十次的叮咛,尚泛甫一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自私心态。

「但在那之前,请你先去向她解释一下我的肝病,我再也不想每天和那些所谓的营养餐为伍了,我怀念大鱼大肉!」尚寻欢抱怨。不抽烟、不喝咖啡无妨,反正他也快忘了这两者的滋味,不过他绝对不想婚后仍喝着小麦草汁,每餐吃保肝药膳过日子!

「不行,在你们还没有结婚之前,我拒绝坦白事实,这件事经不起一丝差错,若是她知道你没病,不再同情你了,行李收一收就跑回台湾去,我要怎么办?再找一个女人来和你演戏吗?我不相信爸还能等那么久……」

好过分!影儿紧紧揪着大腿处的礼服,脸上悲伤的面具开始龟裂。

事情很模糊,却也够清楚了;她听不懂他们说的接管公司是怎么回事,唯一知道的是,他们连手欺骗了她。

尚寻欢没病,他和她在一起另有目的,他瞒了她好久好久……

蓦地,她感觉自己被摒弃在这个欢乐的圈子外,落寞萧条。她觉得寒冷,打从心里的寒冷起来。

她想走,她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要回去台湾,回去有人情味的朋友身边。

比佛利山庄不适合她,贵妇人的生活她适应不来,她还是比较喜欢当邦平凡、快乐的徐影儿。

「影儿小姐?!妳不是和二少爷去参加宴会吗?」吉瑞看到独自搭乘出租车回来,脸上泪痕未干的女孩,急忙迎过来替她付了车资。

难怪二少爷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的打电话找人,原来她自己回来了,宴会那边当然看不着她的人影。

「管家爷爷,谢谢你,我等会儿回房间拿钱还你。」影儿对他深深鞠个躬,她好喜欢这个对她既疼爱又亲切的老人。

「不用了。」吉瑞抽出随身携带的纯白手帕帮她拭泪,「怎么了,玩得不开心吗?」

「管家爷爷,能不能请你借我一些钱,等我回到台湾以后,向朋友借了钱,马上就汇款还给你。」

「回台湾?!」彷佛受了极大的震撼,吉瑞失去了平日的自持稳重。

影儿幽幽的垂下头,「我该回去了,洛杉矶的天气变得更冷了,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待在这种温度下。」

她发现自己仍愿意付出一切,换取曾和尚寻欢一起享有过的亲昵,感觉他的碰触,迷失在他有力的存在里。

但那样足够吗?她不会怨恨自己对他的依赖吗?她能接受他对她的需要是基于,而非爱吗?

不能,她没有办法。她不是自小生长在这个作风开放的国家,她体内流着大部分中国人保守的血液。

「我的所有存款来美国之前就用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向你借钱买机票。」虽然尚寻欢有给她零用钱,但她不想动用到他的钱。

既然知道自己不会是他的妻子,她不能死皮赖脸的将他的钱挪为己用,他们不是夫妻,当然也不会是一体两面的关系,什么事情就得分得清清楚楚的。

「二少爷知道妳要回去吗?」吉瑞乱了主意,拚命在心里祈祷二少爷赶快回来。

「他不知道,不过他会答应的。」他都要娶别人为妻了,她再待着,只会造成他的尴尬。

「怎么可能?!二少爷那么爱妳,他不会放妳回去的!」

「管家爷爷,你不是说你从小看着阿尚长大吗?那么为何你看不清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你也被他的演技给骗了,其实他不爱我……」

她的声音完全没有抑扬顿挫,没有反抗、没有希望、没有自怜……她彷佛被掏空了,什么也没有,着实教吉瑞愕傻在原地。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她会有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我不怪他,来自地球两端的我们能够相遇纯粹是缘分,我很感谢老天爷将我们安排在一起,而现在,缘分了结,我们该分开了,回到各自的生活。」

「影儿小姐……」吉瑞着急的互搓手掌,她的微笑只是友善,眼眸中的光热渐渐变为冷淡的礼貌,一下子和他疏远了好多。

影儿望着月光下的草皮,强忍悲伤,「人家说幻灭是成长的开始,但这幻灭,倒让我一下子太过成熟,以致于几乎要凋萎了……」

「我们先进去,相信二少爷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管家爷爷,请你借我钱,我不想再和他见面了,我得在他回来之前离开……求求你!」影儿抓着他平整的西装,终究滴下了不忍离别的泪水。

可是,一段感情只要有一方下愿,就再也经营不下去了,她无法再留下来。

就连最后一眼也不见了吧,断了所有的情丝,少了这一眼的印象,相信她会比较容易忘了他……

拚命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让好友担心,但公寓的大门一打开,扑入鼻子的那股熟悉、温暖的味道,却教影儿蹲在门口放肆的宣泄。

正准备要出斗倒垃圾的孟维得看到好友归来,先是一惊,之后一颗心全让她的哭声给占据。

「影儿,怎么哭了,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唷,是回来忏悔吗?舍不得打国际电话,宁可花机票钱飞回来看我们?」听到声音,楚絜也出来了,她心里惊喜,嘴巴却仍不饶人的冷嘲热讽。

「维得、小絜,能看到妳们真好……」影儿喃喃说着。

那张仰高的泪脸,那个苦涩的笑客,敲痛了两人的心,她们震愕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我好想妳们、好想这个家哦!小絜说对了,我这只不起眼的麻雀永远也飞不上高贵的树头……我应该听妳的话,安分守己的过平凡的日子,我天生注定是条贱命,竟逻妄想贵妇人的享受……」

「影儿,不要哭了,快起来。」她这一番自贬教孟维得心乱如麻,赶紧将跪地的好友搀扶起来,仔细抹去她脸上的每一滴泪水。

原先呆杵在一旁的楚絜弄懂了那段心碎的认知,既恼怒又疼惜的骂了起来,「叫妳不要去,偏偏不听我的劝,现在可好了,妳这个高级妓女赚了多少钱回来?一样的行李提去,相同的行车提回来,妳拿到好处了吗?」她将脾气全发泄在门口的行李箱上,使力、用劲的踢着,「看妳的样子,根本连一块美金也没拿到,倒丢了一颗心在人家身上!」

她针针见血的话语撕开了影儿已经满溢的层层爱意,教她像是换不过气般的拚命抽搐。

「楚絜,妳够了没有,影儿已经这么伤心了,妳还在那边幸灾乐祸,说什么风凉话!」孟维得搂着埋在自己肩上的好友,呜咽了一声,跟着哭了起来。

「哭什么!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糟蹋,尚寻欢不过讲几句甜言蜜语,打电话回来的口气就炫耀得要命,结果呢?还不是被人家耍着玩!我早告诉过妳了,有钱男人都是下流胚子,全是风流种,没有一个可信的,妳却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小絜,对不起,是我活该,没有听妳的话……」影儿转身投入另一位死党的怀抱,明白她的尖酸刻薄全出自于关心。

楚絜紧咬着下唇,呼息开始急促浓重,「不要哭了,去年我车祸住院的时候,妳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现在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浪费泪水?妳还有我和维得啊!」

气氛太悲伤,感触太强烈,楚絜终于也忍不住了,两串珠泪纷纷滚落脸颊。

三个女孩哭成一团,影儿听着她们的安慰,怎么也制止不了自己纷落的泪水。

「我就知道只有妳们不会嫌弃我……」

回家了,真好。

「影儿,那个老伯伯又送补汤来了。」拿了一包垃圾出门的孟维得,回来时手里提着一锅香味四溢的鸡汤。

「哇,每天不是干贝燕窝炖鸡,就是鲜女乃炖燕窝,既护肤又补身,还有各式各样的中药膳食……影儿,妳这个冬天过得很幸福哦!」

因为时序已经步入了冬天,那天突来了一道寒流,楚絜怕虚冷体质的影儿晚上会睡不着觉,于是到街口新开的一家食补店买了一锅姜母鸭回来给她袪寒,就此和老板结下了缘分。

食补店的老板是一位十分和善、上了年纪的老伯,一得知她有个身体虚冷的好友,立刻热心的表示以后影儿的身体全由他照料。

她原本不好意思的谢绝了他,但他非常的执拗,说是自己也有一位孙女体质阴冷,每到夜晚四肢就冰冷得睡不着,所以他最能体会那种痛苦……

他说得深入人心,眼眶彷佛含着泪水,僵持到最后,她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很诡异的是每回只要影儿登门去道谢,就一定找不到他的人,连那些员工也不知道外国老板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给的薪水优渥得不得了,就算成天没啥生意也不在乎。

「维得,他现在还在外面吗?」影儿霍地离开缝纫机前,想亲自向老人道谢。那个老伯伯真的很厉害,除了刚回台湾的前几晚不适应,总是辗转难眠外,这阵子她已经比较好入眠了。

「东西交给我以后,他就走人了。」

影儿难掩失望,「既然他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刻意躲我?」

「妳就快点过来吃吧!」楚絜将她拉至身旁的沙发上坐下,「人家三天两头做丰富的补品给妳吃,可是妳却愈吃愈瘦,搞不好他哪天躲在街角看到妳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要埋怨自己的手艺呢!」

「是啊,影儿,妳每天一下班就坐在缝纫机前又剪又缝的,到底在忙什么?」孟维得也很好奇,她不知道好友何时对裁缝也起了兴趣。

「我在做婚纱。」影儿转头看着缝纫机上未具雏形的衣料,双眸中沉淀着未竟的幻梦。

没有新郎,她仍旧可以结婚,和自己结婚。

「婚纱?!」伴随着两人的惊呼,门铃声响起,中断了两人的疑问。

「我去开门。」距离大门最近的孟维得看了益发沉默寡言的影儿一眼,起身去开门。

「老伯伯?!」站在门外的老者,教孟维得很吃惊。她和楚絜邀请过他无数次,他始终不愿意到家里来坐坐,没想到今天却主动来拜访。

「孟小姐,麻烦妳请影儿小姐过来一下好吗?我家少爷有东西要送她。」

孟维得看到眼前人的穿著,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忘了她们从来不曾告诉他影儿的名字。

「好,请你等一下。」关上大门,她回到客厅告诉了正在喝鸡汤的好友,「影儿,那位老伯伯来了,他说要找妳。」她仍旧处在震惊之中,「他好象回去换衣服了……现在他的打扮让我感觉好象在拍电影,而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栋豪华大别墅里的管家,笔挺的西装,戴着两只白手套,一副很恭敬的模样……」

听见她的描述,影儿的脑海只有一个声音——

管家爷爷!

她形容的那些样子和管家爷爷一样,可是怎么可能?他应该待在洛杉矶,待在尚家别墅里,怎么可能跑到台湾来?

「影儿,妳还愣在这里发什么呆?妳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当面向他道谢吗?还不快去!」楚絜以手肘推了推好友。

此时,似乎不耐久候,门铃又响了。

不知道心里的期待为的是那桩,影儿只怕希望落空,所以尽可能的逃避,「小絜,妳去帮我问问那位老伯伯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妳真的很啰唆耶,他明明就在外头,妳不会自己去问啊?」嘴巴叨念着,但楚絜还是顺从了她的恳求。

一会儿之后,她脸上挂着一抹释然的笑意,拉了孟维得起来,「不只那位老伯伯,门外又多了一个穿著一身白西装、自以为是的白马王子,还有一个穿著牧师衣服的男人……另外是一尊人体模特儿,穿著一袭湖水绿的婚纱……」

影儿愣住了。

「我想妳应该还没有心理准备见那位白马王子和牧师,所以我先让那位老伯伯进来。」楚絜低声向一脸茫然的孟维得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转向影儿,「我们先去公园逛逛。记住,妳和白马王子的帐若算完了,别忘了将他交给我们,我得和他计较一下浪费在妳身上的眼泪!」

影儿还来不及吸收她的话,那张进门的和蔼脸孔已经逼出了她的眼泪。

「管家爷爷,真的是你!」她扑进了吉瑞的怀里,突然发觉自己竟是这般的怀念他。

「影儿小姐,妳真的折煞我这个老人家了!」好不容易等到二少爷认为时机成熟,他终于可以来看她,告诉她他有多想念她、有多么的舍不得她。

「那些补品都是你做的吗?」一个无法无天的感动火花,如锯子般锯开影儿的心防。「你告诉小絜,你有一个身子虚冷的孙女,是指我吗?」

吉瑞老泪纵横,忙不迭的点头,「当然是妳。那一晚妳说想要一个会在半夜泡牛女乃给妳喝的爷爷,不是吗?」

「谢谢你……」影儿好感动,管家爷爷对她真的好好。

「妳真正该道谢的人是二少爷,妳误会他了。」他好希望他们小俩口赶快和好如初,否则他这身老骨头真的要磨散了。「知道妳离开别墅,他马上就凶了我一顿,指责我没能留住妳,完全不念及我的辈分,彻底忘了他平日对我的尊重——」

「他怎么可以这样!」

「那是因为他急疯了。」吉瑞知道自己今晚扮演的角色,充分发挥和事佬的说话本事,「妳回来的第二天,我就跟来了,少爷请人到中国找了一个闻名的中医师,要他帮忙调理妳的体质。因为妳的朋友之中没人见过我,戒心比较低,所以他要我来接近妳们,再从她们口中得知妳过得好不好……」他顿了一下,「妳说过我不了解二少爷,其实我比老爷和夫人都要懂他,如果不是真的在乎,他不会花那么多心神在妳身上,妳不应该妄自菲薄,在我们的心中,妳是最好的。」

「可是安琪拉……」影儿想起楚絜说的湖水绿婚纱。是她梦想的那一袭吗?那不是准备给安琪拉的吗?

「剩下的让二少爷自己来跟妳解释,好不好?门外的那位白马王子可能会恨我霸占了妳那么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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