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道:“小仙在天庭每日灵霄殿上应卯时,似乎除了清君与宋元君碧华灵君外,诸仙都在。”
我道:“那不上殿或无禄的仙们,有谁最近不在天庭么?”陆景道:“不上殿者小仙不知。”我也不指望从陆景嘴里听到什么据传说的流言消息,只得罢了。
殿上诸仙都在。那么不上殿或者无禄的仙中,有谁可能救了南明?这厢衡文已经看了几本公文,尚有一叠高高堆着。我向他杯中添了些茶,碧华灵君掩嘴打了呵欠,四处张望道:“宋珧,这两间房子哪间好歇?我许多天都没歇过,看见这房中的被褥帐子,倒有些想睡了。”
碧华灵君假惺惺地问,一双眼却飘向了衡文背后的大床,定住不动。本仙君做沉吟状不吐口,碧华灵君终于道:“不然本君就胡乱在此床上歇歇罢,本君睡觉不占床,我靠里睡,清君你瞧完了公函只管在外面睡就好。正好隔壁还有张床,宋珧和陆景去睡。”又打了个呵欠,作势就要起身。
我道:“碧华兄你许多天没休息,他两人在这里灯光火亮地看公文,怕你歇不好。”
碧华灵君道:“无妨,我找昴日星君下棋时,常在他府上歇,所以从不惧亮。”我道:“但这间总不如隔壁安静,而且那只山猫也在隔壁,不想去瞧瞧?”
碧华灵君眉开眼笑地道:“果然宋珧是我的知己!”兴头头地穿墙去隔壁,我只得跟上,又回身将衡文的茶杯向他身边推了推,“喝些茶水,我去看看碧华灵君,等下便回来。”
衡文头也不抬地道:“晓得了。”笔锋一顿,抬手搁笔,顷刻合上函页,又取过一本。
我转身穿墙到隔壁,狐狸正半抬起身子,冷眼看碧华灵君。山猫盘成一团,月复下压着一个枕头,贴着狐狸的脊背呼呼地睡着。碧华灵君一脸贪婪地瞧着山猫,它居然毫不察觉。狐狸躬起脊背,站起了起来,抖抖毛皮跳下地面,化出人身。狐狸很识货,碧华灵君身上仙气冲天,它立刻晓得是位上君,恭敬地低头道:“小妖宣离,不知道尊驾是天庭哪位上君?”
山猫被动静惊醒,睁开朦胧睡眼,茫然四顾,看见碧华灵君,一惊一颤,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碧华和善一笑,蔼声道:“你等莫怕,本君是天庭的碧华灵君,刚好办完差使,顺道过来探望仙友。不是来收妖的。”话说着,已经凑近了床边,极其自然一般将手搁上山猫的头顶,山猫浑身颤抖,越发地缩成一团。碧华模模它头顶,笑道:“好乖好乖。”其嘴脸之龌龊让他的仙友本仙君都微有汗颜。
我见山猫抖得可怜,终于本着良心道:“碧华兄,它可能认生,有些怕你,你先离开些,别吓着小孩子。”
碧华灵君在它头顶又恋恋不舍地模了两把,才收手离开。山猫立刻窜下地,打滚变那个幼齿男童模样,缩到狐狸背后。
狐狸下意识地往山猫身前又挡了挡。
碧华灵君飘然向后站了几步,道:“你已经修炼近两千年了罢,道行不错。”
狐狸低声道:“仙君过奖。”
碧华灵君负手含笑,忽然向本仙君站处靠了靠,我耳边飘来几句细若蚊呐的话,是碧华在用密法音和我通消息:“宋珧,狐狸和山猫儿是一窝的?”
我也只得用密法音回过去,“是,狐狸是山猫的大王,它一洞的妖怪只剩下山猫了,所以你打山猫的主意,恕兄弟帮不上忙。”
碧华灵君依然负着手,仙气十足地含笑着,忽然向狐狸道:“你随本君出去片刻。”飘然出窗,狐狸愣了愣,闪身跟上,山猫将本仙君看成靠山,可怜巴巴看我,我揉了揉他头顶,也去窗外看热闹。
明月下,碧华灵君正向狐狸道:“那个孩子是你洞里的罢。本君想带它回天庭,你愿意么?”
狐狸怔了怔,片刻道:“被灵君看上是他的福分,但是他虽在我洞中,我对洞中的妖怪从不约束,来来去去任凭自由。”
碧华灵君便又回到房内,问山猫精:“可愿意和我回天庭?”
山猫抱住了狐狸的衣襟,紧紧地贴着,摇了摇头。
碧华灵君叹出薄气道:“罢了罢了,这也是缘该如此。只是——”掸了掸袖子,目光轻描淡写地望过狐狸,又扫了扫本仙君:“你等不劝它和我回天庭,不久之后,别后悔今天。”
走到床边,用袖子扫了扫床面,翻身上去睡下。
狐狸望着碧华灵君,面色疑惑不定。我心道毛团你不晓得,这位碧华灵君其实是刚刚离开西边,还没从境界中缓过来。
碧华灵君睡下后,又侧头斜眼看了看地面,摇头道:“宋珧啊宋珧,此道人的躯壳虽然长得像吕洞宾在凡间的二大爷,总也让你使了许久,放在地上忒凄凉了些,好歹给条大板凳躺罢。”
我道:“你不晓得,板凳面窄,硌得慌,不如放在地面上平整。”碧华想了想道:“也对,但我听说凡间的蚂蚁虫豸还有小耗子都挺厉害,你仔细着道人别被啃了。”我道:“碧华兄你放心睡罢,蚂蚁小耗子不吃这东西。”碧华灵君方才道了声占先,入他的梦去了。
山猫却缩在狐狸身后,看着碧华灵君,依然瑟瑟发抖。本仙君想带他们去隔壁,但隔壁的陆景仙正板板正正地杵着。衡文的公函不到天明看不完。本仙君只得高风亮节地在此房内静坐养神。山猫见我不打算走,才敢跳上我身边的一张椅子面蜷下睡了,狐狸大概估计到今晚去找衡文无望,也远远地找张椅子卧下。
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