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来到月色庄园,迎着月色进入庄园的石昊天及秋善言,来到住宅前竟被厚重高大的门扉挡在其外,正为不得其门而入苦恼着。
"早该预料到的。"秋善言望着紧闭的大门,感叹的轻摇螓首。
"抱歉,我还以为江馨都不锁门的,我提醒过他好几次,但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我以为……"石昊天为难的搔搔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反正你没钥匙就对了。"
"是这样没错,因为我住在这里时,钥匙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哈哈!"
石昊天虚应笑了两声,即噤声不语。
"早知道就叫念生一起来,至少他不会跟我打哈哈,而且他爬墙的功夫一等一,不输给你。"现在他应该很后悔爬错墙了吧!
"善言,我们文明人就该做文明事,还是敲门比较实在。"石昊天听秋善言提及南念生,随即想到之前跟他发生的龃龉,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你是说这么幢豪华的房子竟然没有装设电铃?"秋善言不太苟同的挑起眉。
"因为江馨怕吵,所以没装那嘈杂的玩意儿。"石昊天出言维护江馨。
"那敲门的事就交给你了。"好累,经过长途跋涉,让身子比常人还虚弱的秋善言病瘦的脸上净是疲惫之色。"看我的,马上就能让你休息了。"看得出秋善言的委靡不振,石昊天忙不迭的抡起拳头拼命往门上敲打。
砰砰砰……
寒夜里,一声声巨响传遍了屋内每一个角落,唤醒冬眠的动物,也惊醒巨宅里头的人。
三分钟后,门被打开,管事艾尔凝着一张老脸,不悦的望向站在门口的两位不速之客。
半夜时分扰人清梦,他们东方人懂不懂规矩啊!真是一群没教养的人。
"你们是谁?"
艾尔在两日前回到月色庄园,发现主子竟倒卧在泥泞的地上,而且还发着高烧,吓得他一条老命就此抵押给死神,呜呼哀哉。
请了医生来看并且紧急通知了严先生。由于发现较晚,主子的病情这两天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由重感冒变成肺炎,甚至在昨晚一度危急;还好,经过一夜的抢救,状况似乎有好转的趋势,他这条老命也暂且能够从死神那里拿回。
"你是艾尔吗?"望着一身笔挺、鬓发霜白的男人,石昊天马上猜出他的身份。
"我是,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见来人知晓他的身份,艾尔马上转变态度客气的问。
"我是石昊天,在你不在的这段期间,就是我与江馨在一起的。"这么说他应该明白他与江馨的关系了吧?
"无情拋下主子的人就是你。"艾尔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
"我不是拋下他,你误会了。"石昊天急忙辩解。
锐利的目光射向石昊天,"要不是你拋下主子,主子怎么会跑到外头淋雨;若不是我有事回到庄里,恐怕主子现在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墓园里安息了。"艾尔苛刻的责备。
他离开的那一天正下着绵绵细雨,雨虽不大,但天气仍严寒。一想到江馨是在他离开之后淋的雨,石昊天就非常自责。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江馨会淋雨,我也不晓得。当时,我的情绪很糟,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若我知道他会跑去淋雨,我也不会回台湾。"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该那么冲动地跑回台湾。
他是故意责备石昊天的不是,没想到……"你是说主子会倒下不是意外?"本以为主子是不注意才会跌倒在泥泞上的艾尔完全被弄胡涂了。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吧。"他的眼里写满了内疚与自责,他更担心江馨的病情,"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要去看他。"
心急江馨病情的石昊天顾不得艾尔就想往楼上冲。
"你给我站住!"艾尔大斥一声,"主子刚睡去,你别打扰他,你们跟我来,明天你再去见主子。"真是没规矩,莽莽撞撞的成什么体统!一向严以律己的艾尔看不惯石昊天的冲动喝阻了他。
"可是……"他好担心江馨的病情,后悔之情不绝的涌入石昊天的心里。
"没有可是,要就安分的跟我走,不然的话你请自便,但是不要再踏入月色庄园一步,我可不是因为你是主子的……反正,我不容你再逾矩,你明白了吗?"艾尔对石昊天以及看起来就像是痨病鬼的秋善言没什么好印象,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
"我们明白,请管事带路。"秋善言及时截断石昊天的话。
艾尔睨了秋善言一眼即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秋善言不发一语的跟上,石昊天见状也尾随在后。
他心里藏不住话的朝秋善言问:"为什么你……"
"住嘴,人家都表明态度不欢迎我们了,你就暂时闭上嘴巴好吗?难道你真想被人在大半夜轰出去?抱歉,你想我可不想,我还想睡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想在外头吹冷风、冻雨露的睡在冰冷的石阶上。"
背过身的秋善言态度不善的望着还想发言的石昊天,石昊天被这么一瞧,不敢再发一言。
万一善言一个不高兴,别说想看江馨,以后他可能连碰都碰不着了,他还是依艾尔所言,安分守己一点。
石昊天真的闭起嘴不再发出一言半语,默默的跟在艾尔的后头;艾尔将他们带到最偏远的地带,刚好与江馨的卧房方向相反的西侧客房。
"私人住宅,请勿随便走动。"艾尔交代了这句话之后,人就离开了。
客房里有两张单人床,秋善言选了左边的床。他一句话也没说,将疲累的身躯窝进柔软的床铺中,满足的闭起了眼。
"我想去看看江馨。"他还是不放心,非见到江馨不可,否则他无法安心。
"十分钟后再去吧。"秋善言连眼都没睁开,咕哝的道。
心一喜,石昊天投诸感激的一瞥,耳边传来秋善言的浅息,见他已入睡,他悄悄的走进浴室,整理自己紊乱、紧张的心情。
江馨……他的精灵,这次,他要让精灵完全属于他一个人。
石昊天唇角绽开一抹信心十足的笑容,柔化他脸上刚硬的线条,但眼睛却炯炯有神,迸发出坚毅的眼神。
***
十分钟后。
一道高大的人影蹑手蹑脚的在长长的廊道缓慢前进,由西往东走,到了尽头时,笼罩在阴影下的头微仰。
石昊天试着转动门把,欣喜的发现门并未上锁,还好江馨并未改掉不锁门的坏习惯,否则他还得伤脑筋一番呢!
他探头探脑后小心翼翼的闪进房内,轻轻的带上门扉。
室内点着光线柔和的小灯,不过即使未开灯,处于一片黑暗当中,他还是会勇往直前,排除阻挡在他与江馨面前的障碍物,直到见到他为止。
内室的门同样没有上锁,好象经过安排一样,石昊天毫无阻碍的进入江馨的房间。
房间内的幕帘垂窗,窗扉也锁得死紧,沉重的气氛飘散在房内,一股药水的刺鼻味一吸一呼间传入石昊天的鼻间。
石昊天反射性的皱紧眉,一个箭步来到床头。他还未见到江馨就先看见立于床边的点滴。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他,脑中乱纷纷的,自责、内疚占去了大部分。
都是他不好,要不是他使性子,一有不如意就跑回台湾那个避风港,江馨也不会因他而病得如此严重,还差点因他"消香玉殒"。
都是他的错、他不好、他该死,他发誓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绝不离开江馨;他要随侍在侧,绝不让今日之事重演。
石昊天在心中对着自己起誓。
焦急、担心的沿着点滴管线往下看,石昊天看见露在棉被外的手,两日不见,江馨的手竟消瘦了一大圈。
石昊天非常心疼江馨所受的苦,他伸出手想抚模江馨,手却因紧张而微颤着。
他五指紧握收回了手,双手捂住脸,痛苦的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是我害了你,原谅我。"
此刻,被病魔摧残得疲累沉睡的江馨,缓缓地掀开沉重的眼睑,毫无血色的唇困难的嗫嚅:"你……回……来……了……"
在迷蒙中,眼光自动锁住石昊天,江馨望着眼前的男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蔓延。
好似是松了一口气般的安心,见着了他,自己似乎很激动,有点悲伤。
石昊天见江馨醒来,神情非常激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就算我们做不成情人,做朋友也无妨;你要怎么伤害我都没关系,我只要你好起来。"真的,见江馨清醒,他有再多的怨怼都化为一空,他不再奢求了,只愿他平安无事。
"你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大病初愈的江馨身子仍是虚弱的,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让我听胡涂了。"
"只要你好起来,就算叫我从此对你死心也好,永远只能当朋友也好,就让我以朋友的身份伴你走完一生吧!"石昊天因江馨大病而受到不小的冲击,不再犹豫不决,下定决心的道。
就让他退一步,成全他,他不想强人所难。
江馨淡淡一笑,有点无辜的望着石昊天,"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他们是夫妻,石昊天忘了吗?
"连朋友也不是,那我还能成为你的什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在你身边一辈子?若连朋友都不是,那……"他该怎么办?这一份情感,他该往哪里放?江馨的心中根本就无他容身之处,他该何去何从?
江馨苍白的面容上漾着一抹笑,看起来非常温和,"我们不是夫妻吗?你不待在我身边,还有谁会跟我这个残废之人过一辈子呢?"说完,他又是浅浅一笑。
他的笑容一向很温柔,但包裹在这温和笑容下的是一颗故作坚强的心,这样的江馨比他所看到的江馨还来得脆弱,使人更加心疼与不舍。
"不要这样说自己,别人不要你,我可是抢着要。不要理会那些没眼光的家伙,我会伴你走完你剩余的人生,即使我比你早走,我的灵魂还是会留下来陪伴你。直到你不想呼吸为止,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真的吗?他很想问出口,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他问出口等于是在怀疑石昊天的真心,他不想因此弄拧了与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关系。
即使那只是假像,他已心满意足。
有他陪在自己身边,也许能让他忘了以前所有的不愉悦,还有……江馨下意识的抚着脸上丑陋与警惕的疤痕。
还有他带给他所有既痛又甜的伤害。过往的一点一滴,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不曾忘却;或许他该学会遗忘,不该再想着、念着不会再回来的过往云烟。
就由石昊天开始,他会学着接纳他,试着敞开胸怀将他放在心里;驱逐原有的,让他进驻,栖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成为他心灵的支柱。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看着江馨恍惚出神,没将自己放在心上,让石昊天有些心伤。
"没什么。"
江馨摇首,有几绺因高热而湿濡的发垂落眉心,石昊天见到,便伸手轻柔细心的拂开。
江馨微笑,"谢谢,你总是照顾着行动不便的我。"石昊天总有着源源不绝的耐心及细心来呵护自己。"你客气什么,是你自己说的,我是你老婆,理所当然要照顾生病的老公,不是吗?"石昊天苦笑着反问。
江馨眼里蕴涵着柔情,"我很高兴来的人是你。"石昊天的出现让他死寂的心又再次活络了起来,这都该感谢他,是他让他重新活了一次。
"同感,能认识你,我此生无憾。"虽然得不到江馨,但能看着他活着,会呼吸、会笑,他已经感到很满足。
"我没这么好,只会让你伤心而已。"只可惜,他的情感早给那人毁得一乾二净,虽然他对石昊天也有好感,不过,他不想再尝到椎心刺骨、痛不欲生的感受。
石昊天宠溺的揉着他的发,"不用介意,我皮厚肉粗,你绝伤不了我的;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对男人有感觉,被拒绝,难免自尊心受损,脸上有些挂不祝倒是害你淋雨、生了场大病,你能原谅我吗?"说到底,石昊天还是不能对害江馨生病一事释怀。
江馨微怔,有些愕然的看着自责的石昊天。
他难道不怪他吗?不,他非但一点都不怪他,相反的还一径的责怪自己。
唉……江馨不禁暗自欷吁不已。
他人真是太好了,自己会生这场大病,还不是自己……江馨突地心一抽,胸口闷闷的有些难过。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怪怪的,难道是病后引发的后遗症,还是自己心虚所产生的不良影响?
模模自己的良心,他还真是卑鄙,既不想响应石昊天的情,又不想放他走,遂祭出苦肉计,让石昊天乖乖的自动就擒;这样的自己,死了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他也不会感到奇怪。
石昊天人真是好得过分,虽然看不太出来。
"说什么原不原谅的,这病是我自己不小心引起的,根本就与你无关,怎能怪你!"江馨摇头叹息。
"若不是我拋下你回台湾,你也不会生这场玻你不知道吗?这场病差点夺走你的生命。"到后来,石昊天是屏着气息说着。
"你没有拋下我,是我自己不注意,会生病也是活该。"江馨自嘲的道。
相信不用他明说,石昊天也猜得出来他的病是从何而来。有谁会在大冷天,而且还飘着细雨的湿冷天气跑出去淋雨,会生病也不意外,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想石昊天不会猜不到他的心思,反而还一径的责怪自己,这是他根本就拒绝去想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为什么不怪他?他这样反而让他觉得良心受谴责而不安。他不知道,他这样做会不会太奸诈了。
"若不是我错在先,今日的事也不会发生。"当初他若不表白心迹就会没事吗?他想,那一天若他没开口,总有一天他也会按捺不住而像那日一样冲动表白,然后今日之事还是会上演,一切都避不过。
江馨还是会因他而生病,而让江馨受到伤害的罪魁祸首是他,这是他怎么也规避不了的责任,容不了他逃避。
"我说过,是我自己活该受罪,你毋需自责。听到了没?"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江馨突然开口吼道,随即又元气尽失的直喘着气。
"你别太激动,你还病着,等病情恢复,你想怎么骂我都没关系。"石昊天紧张不已的直抚着他的背,帮江馨顺顺气。
"我不是要骂你,而是你……"他还这样,真是的。他好卑鄙喔,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真的承受不起的。
"我知道,不过你现在仍不宜让情绪过于激动。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石昊天小心翼翼的为江馨盖上棉被。
"你要上哪里去?"见石昊天起身,看来是准备要离开,江馨心一急便月兑口问道。
"回客房。"等一下他还得回到艾尔故意安排的客房,远离江馨。
"不用了,你就睡在这里吧。"大木头,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会把握机会?真是笨死了。
"咦?"这样不好吧,虽然他很高兴能够有和江馨亲近的机会,可是江馨身体仍未复元,万一伤到他可就不好。"睡这里好象不太妥当。"
"你怕什么?"江馨挑起眉,眼神勾着石昊天。
"不是在怕什么,而是我在乎你的身子。若你在没生病之前跟我这么提议,我一定会饿虎扑羊的扑上去;如今你生着病,是病人,我不该打扰你休息,影响病情恢复。"不想江馨对他误会,石昊天道出他的顾虑。
"我相信你睡在地板上应该不可能会影响我的病情,还是你想歪了,以为我是在邀请你上我的床?"江馨戏谑道。
哦!石昊天申吟一声,想不到他又上当了,而且真如江馨所言想歪了;不过,虽让江馨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也甘之如饴,而且还渐渐上了瘾。
原来,他喜欢被虐待啊!这瘾戒得掉吗?
嗯……他怀疑。
***
"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一直在江馨房外徘徊不定的颀长身躯因来人的话楞了约一秒,男人凝着一张怒容看着从阴暗处走来的男人。
是那个令人厌恶的痨病鬼、疯子。秋善言不知对他耍了什么把戏,让他一时未防,着了他的道。哼!
随后赶上石昊天等人的严准竣整整迟了二个钟头才到月色庄园。
进入宅院的他立即来到江馨房前,却站在原地不动近十分钟,直到秋善言的来到。
严准竣吃了一次亏之后就对秋善言提防得紧,一点也不敢松懈;不过另一方面他又不信邪,认为那只是个意外,根本毋需放在心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病小子为什么要干预这件事,根本就不关他的事不是吗?真是好管闲事的小鬼。
"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不怕进去会见到不宜观赏的场面吗?"秋善言嘲笑道。
"你太爱管闲事,不怕因此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看来不给他一个教训,是不会懂得什么叫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道理。
他对严准竣轻摇螓首,"对不起,麻烦你一件事好吗?"
本来还在对峙中的两人,在秋善言忽然朝严准竣笑得很和善之后,起了非常大的转变。
他又想玩什么把戏?这次,他可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傻傻的上当。严准竣防备的退了一步。
"别想故技重施,我是不会上当的。"
秋善言脸上挂着盈盈浅笑,迈开一步,"你别害怕,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忙,你看着我,我这样的身体能对你做什么?"
见严准竣摇头,秋善言再跨进一步,"那你得好好的扶住我,千万别失手,我快晕……"剩下的话来不及说出口,秋善言就这样直直的在严准竣面前倒下。
"喂!你怎么说倒就倒。"严准竣大喊。
他手忙脚乱的接着向他倾倒的瘦弱身躯,怀中的男孩没有几两重,让严准竣不由得蹙起眉。
这痨病鬼抱起来轻得像羽毛一样,根本没半点重量;又看他总是一脸菜色,好象随时都会断气似的,就让他觉得心里挺毛的。
望着怀中没有血色、还呈现肌黄颜色的面孔及干燥的唇瓣,严准竣的眉头是越拧越紧。
楞了好半晌,严准竣才忆起一件事——
对了,他住哪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