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吗?”留着小胡子的老师在Word里打出了一串字母。
温湄傻愣愣盯着研究。
很好,拆开很眼熟,合在一起不认识。
“分期付款!”半数以上的人在第一时间叫了出来,没叫的有一大半是因为不屑——比如她身边这位平时活泼好动一上课就求知若渴的Miss秦。
在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数十次之后,说没有挫败感那是不可能的。她就不明白这些人明明就自个儿背单词背得好好的,干吗还跑来这里打击沉默的少数人的自尊心,嫌钱多吗?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那么早开始背单词,到了考试那会儿铁定都差不多忘光了,还不是得重复重复再重复?所以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她还是发扬临时抱佛脚的优良传统,背单词这种事情,容后再议,容后再议啦。
“现在我们来做一下这个练习。”讲台上的英语老师花了十分钟讲解怎样记忆某类单词之后,打开了每人额外花十块钱买来的讲义。
“吃人啊!不就是些题目吗?改明儿我找本书抄几个卖你,八块钱就好!”
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几页纸的阿禾如此叫嚷。可是没办法,如果不买的话上课就不知道他讲哪儿,所以不得不含悲忍泪向恶势力低头屈服。
“做练习?不要吧。”温湄小声反抗,“我们是来听你讲课的不是来做练习的,老大。”天知道上一次做阅读理解还是在四六级考试考场上。满眼似曾相识的英文字母看得她直想睡觉,最后一篇的选项简直就是完全瞎蒙——老天保佑她这回过了吧。
“别叫啦,做一下也挺好。老师一会儿会讲解的。”
K大算是本地最好的大学,理论上说学生总比别的学校厉害一点,所以秦晓畅一向很以自己的男友为荣,对温湄之前也很有一点崇敬的心理,本来以为她上课老是睡觉是因为老师讲得差人家看不上眼,后来才给她发现此女根本就是英语初中水平,完全没救,说话间也就多了几分优越和亲近感。
“讲解就直接讲解,干吗要先做?”温湄有气没力地趴在书桌上,心不在焉地读题,“什么嘛,这么多生词,我怎么看得懂?”
秦晓畅看着手中一模一样的短文,忍不住再一次问:“你真的是自己考进K大的,不是特长生,也没有作弊?”还是邮局送错了录取通知书?
“当然。我还是全系第三名呢。”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秦晓畅心理极度不平衡。
为什么就是有些人的读书生涯中,充满奇迹呢?
“好,十分钟到了,做好的同学请举手。”
稀稀拉拉的手举起,更多的懒得理他,自动开始看下面的题目。
“这么少人吗?”老师显然很诧异,竟然走下讲台一个个关心过来。
“嗯,做好了。做好了为什么不举手?”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里不是幼儿园啦,竟然搞这套。
“咦?还没好?速度要提高啊。”
“没有做?你竟然没有做!”转身,没注意一双愤恨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不放——老师,就算人家真的没做你也不用那么瞎嚷嚷吧?给不给人家面子?
温湄闭上眼懒洋洋给着评论,没注意到老师已经来到她身边。“同学,做好没有?”很和蔼可亲的口气。
她惕然坐正,小小声回答:“我有做。”虽然准确率肯定不高,但是都写满了。
“什么?”头低了一点下来。
老天,敢情他还重听。
“我说我有做。”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再试图看我的答案了?
“哦……不会做,你不会做!”老师终于“听清”了她的回答,颇为失望地摇头离去。
留下温湄接收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惊奇目光。
秦晓畅“噗嗤”一声,温湄应声倒下。
好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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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湄耷拉着脑袋从教室出来,看到尚冉斜倚在墙边,脸色是百年难遇的好。
“我都倒霉死了,你干吗那么开心?”尚冉说过今天要来东校区办点什么手续,所以并不惊讶他的出现以及小蘅的率先跑路。
“怎么了?”习惯性地扯了扯她的长发,然后帮忙翻好衣领——一看就知道她又睡着了。
温湄闷闷地把刚刚的事情一说:“结果你知道吗?我做的答案竟然全对!早知道就不要遮了!”这才是最令人郁闷的事情啊!
尚冉轻笑,“是你自己的语法有问题,老师才会听成那样的好不好?还有脸去埋怨人家。”
“我语法哪里不对了?我有做,Ihavedone.完成时态,很正确的!”
“那种是欧化的语言,中国人哪有这么说的?正常的应该是‘我做了’才对吧?”真好笑,英语没学好,中文倒被带过去了。
“怎么不那么说?我平常都是说我有吃饭,我有睡觉,我有什么什么的!对了,你有回家吗?”所谓无所不用其极,厚厚厚。
“又是这个问题?你就没有新鲜点的词儿了吗?”
还以为他又会露出一脸为难或者一脸灰败,谁知道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成为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了。
“你在笑!”温湄惊叫。
“是啊,怎么了?没见过?”继续笑。
“你回过家了?”试探地问,虽然可能性不大……
“你说呢?”不笨嘛。
“哇!”她夸张地往后跳了一米多,伸出手颤颤巍巍指着他,“你开玩笑的!”
“喂喂喂,我在你伟大精神的感召下,那么听话地回家负荆请罪,你就不能表现得稍微正常一点,感动一点,热情一点?”哗,难得说那么一长串话废话,难道就是俗称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没跟你爸妈打起来?”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猪头啊你,我家又不是你家,整天乱哄哄的。”现在竟然也不会很羡慕温湄家的气氛了,毕竟幸福欢乐的家庭并不是只有一种模式的。
“你什么意思?才回一次自己家就歧视我爸妈啊?”以为她没看见,那时他是多么多么渴望地觊觎着她家老爸老妈?忘恩负义的家伙!
“那么说,你的家庭关系正常化了?”
“算是吧。”虽然可能他与父母之间永远都不会像温家那样亲密无间,老老少少打成一片,但或许眼下的状况就是最合适他们的了。
“真好,那你就可以放心地去美国了。”她扬起一抹真心的笑容,眼神却飘忽地飞向不远处的秦晓畅和她男朋友。
“嗯。不过我还是比较担心他们俩。”尚冉沉浸在之前的喜悦当中,并未发现她的异状。
“怎么了?他们身体还好吧?”年纪大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现在是还好,就怕一个不小心就出什么问题。”走之前他已经向父亲严正声明,如果敢再爬梯子,就得小心他那些宝贝西瓜藤的生命安全,“对了,他们叮嘱我下回一定要把你也带去。”
“再说吧。”是她多虑了,才会想跟去替他壮胆,其实尚冉一个人就可以把事情解决。那么,她的出现,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尚冉低头看她:“温湄,你怎么了?”之前她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怎么今天看来意兴阑珊的样子?
“没什么啊。”她忽然又高兴起来,“不管,我多少也算让你们合家团圆的功臣,你得请吃宵夜!”
尚冉无奈地道:“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想着吃东西?整个人一圈一圈地向外扩张,总有一天连路都走不动!”
“走不动你背我啊!”她说得理直气壮。
“球儿似的一团,就怕刚到背上就滑下来了!”
“好啊,找打你是不是?”她怒眼圆睁,举起书包奋力往尚冉身上砸去。
“喂喂喂,你来真的?痛的啊!谋杀啦!”
“别跑,你有种就别跑!”
暗沉沉的路上,微弱的路灯照得互相追逐的两个影子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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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湄,起床啦。”热死人的午后,食堂吃饭回来的苏伊蘅照例试图把温湄从她那张床上拖下来。
“哦。”温湄挥开她拽着自己肩膀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还睡!再不起来你要迟到啦!”之前就叫不醒,亏自己还好心地帮她带盒饭回来,看来又得在公车上解决了。
“哦。”冰淇淋真好吃。朗母酒味道的,好特别哦。下次还买。
“你到底起不起来?再赖床我一个人走了哦。”
别吵了啦,人家还要睡。“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再来。”
“我听你在说!”苏伊蘅愤怒地一捶她床,“要是我走了之后你能起的来我头给你!”
一旁的孔禾凉凉地说:“算了算了,你不知道人家昨天晚上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夜游到三更半夜才回来?需要补充睡眠也是应该的嘛。”没有时间观念金钱观念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什么金风玉露?是这么用的吗?”她曾经崇拜过的秦观同学可不容污蔑!
“挺合适的啦。”廖洁翻出某封被她逼迫着在赴日航班上仓促写成的情书,“张楷也这么用。”
“不一样的!”苏伊蘅认真辩驳,“你们是在谈恋爱,随便拿来用一下当然没问题。但是人家尚冉是在遛猫啊,完全不同的性质,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廖洁拊掌大笑。
木板床深处传来某人的深深怨念:“姓苏的,我只是睡着了而已,还没有死绝呢。”
“死猫的话尚冉也没兴趣遛啦。你下不下床!再不下来我拔你电扇插头哦。”H城的夏天热得简直要人命,不吹电扇的话她确定温湄活不过一个钟头。
“不要啦,我好困啊。”她梦呓似的发出哀求,“你乖,今天一个人去吧,我要睡觉。”反正政治老师也就在那里照着考纲念经,听不听无所谓。如果不是看在那里有空调,睡觉比较舒服一点,她才懒得去呢。
“不行不行,我知道你今天不去的话明天也不会去,后天更不会去,为了对得起尚小冉同志的伟大嘱托,对得起温妈妈捎来的风味小吃,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就这么堕落下去!”苏伊蘅宣言完毕,试图冲上温湄的床与她展开生死较量,可惜壮志未酬,就被一条短短的腿蹬了下去。
“别吵别吵,我要睡觉!”
硬的不行来软的,看老娘的怀柔政策。“你就真的忍心看我一个人万里迢迢去上课,你这个杀千刀的死没良心的,像当年我辛辛苦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你拉扯大,现在你翅膀硬了,不要我了是不是?我的命好苦啊呜呜呜呜。”
干嚎了半天,床上的睡猪毫无动静,倒是刚进门的孔禾被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谁死了?”
“没事儿。”廖洁跷着二郎腿安之若素,“吊嗓子呢。”
苏伊蘅冲到孔禾面前,“阿禾,你倒是评评理,阿湄竟然连下个床陪我去上课都不肯,她还是不是人?”
“阿湄要逃课?!”孔禾尖叫。
“是啊,她——”苏伊蘅吃不消地挖挖耳屎,不用这么夸张吧。
孔禾的小宇宙瞬间爆发,催动绝顶轻功“嗖”的一声蹿上温湄岌岌可危的小床,一阵推拉摇移。
“你竟然要逃课?知不知道那个考验班你是交了钱才进去的?一小时十块钱呐十块钱!你以为挣十块钱容易吗?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晒了半天大太阳做成三份问卷只能拿到九块钱!二话不说就浪费三十块钱你对得起谁啊?你这样恶心无赖加三级的人渣,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国家和人民?你还有什么——”
她还没说完,温湄就已经“噌”地坐起,排除万难飞身下床,躲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苏伊蘅和廖洁看孔禾的眼神是全然崇拜。
“果然,阿禾只要一提起钱就会抓狂啊。”
“我做了什么吗?”孔禾摇身一变成为最不入戏的角色,整整衣服,茫然地站回平地,“为什么我会在阿湄的床上?发生了什么事?”
温湄战战兢兢地出来,撞见她正想往一边闪,却被含情脉脉地抓个正着。“阿湄,无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都会负责到底的!”
精神分裂人士惨遭三人狂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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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让尚冉见识食堂美味饭菜的理由,温湄拉着尚冉-起吃晚饭。
至于苏伊蘅,则是在努力试行她的半条吐司过一天计划。
“她们都说我很胖。”吃到一半,温湄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以淑女在男士面前的标准而言,太过粗鄙不文,于是先下手为强,委屈投诉。
“谁说的?”尚冉身上散发出巨大的杀气,刚要在他们旁边桌坐下的两女生慌忙逃窜。
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温湄一抹嘴,握紧拳头,义愤填膺地道:“小蘅阿禾她们!”替我去教训她们!
“哦。”杀气如风般消逝,尚冉平静地啜了一口汤。撇开价格因素不谈,这里的伙食确实不错,有机会可以建议妈妈到这里观摩观摩。
温湄瞬间呈痴呆状:“你刚刚不是很生气?”
“因为有人说你坏话。”尚冉点头,又模拟了一下刚才的“杀气”,一对情侣绕道而行。
“那现在为什么不生气?”说她坏话耶!这么严重的罪名怎么可以被轻易放过?她昨晚是因为被三门炮口对着,势单力孤才没有组织有效反击的,但是现在她可是有靠山的人哦。
尚冉耸肩:“因为你室友说的是实话。”
温湄被呛到,被尚冉轻轻拍了很久背以后才缓过来。
“什么嘛,我哪有很胖。”在胖的人里面,她已经算是很不胖的那种了好不好。
“你是比一般人胖一点。”如果按照爆炸头的标准,她是已经可以被归人中型肥猪那一类。
“你干吗这么老实啊。”哄哄我不行吗?温湄不爽地嘀咕,后面那句倒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尚冉淡淡地说:“我骗你干什么?”
“说真的,你会不会觉得,女朋友身材不好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吗?”她怯怯地看他,有一点点怕受伤。以前从来不会去在乎这个的,总觉如果有人喜欢她就一定能够接受她的全部,但是昨天小蘅的一句“小心尚冉不要你”却让她忧心忡忡起来。身边大多数女生都比她瘦,比她高,自己的竞争优势,是不是太不明显了?
尚冉这回连头也不抬:“谁管这个?”吃饱了撑的吗?
好吧,他确实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你没有幻想过女朋友应该是漂漂亮亮身材爆好长得像影视明星的那种吗?”
“没有。”尚冉很危险地看着温湄。
幻想?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样啊。”对哦,他从小到大恐怕都没几天是有时间想东想西的,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她那么闲。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的一个人和你走在一起很不搭调?”他们的身高和体型,相差真的是……蛮严重的。
“不会。”尚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所以决定快速end这个话题,“身上有肉抱起来应该很好。”该死,这种话说起来真别扭,为什么三角眼他们就能完全口无遮拦?
温湄闻言,大惊失色,憋了很久,终于喷饭。
然后是长时间的尴尬沉默。
不过有些天生聒噪的人是没有办法安静太久的。温湄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其实胖胖的也不一定没市场,我昨天看到报纸上说,美国有两个男人为了争夺一个一百九十多公斤的女人,都生死决斗了。”
“嗯。”那又怎么样?她也想这么来一下吗?
好吧,这则新闻明显引不起受众兴趣,咱们换一个。
“她们说我最近胖了,但是我昨天有用隔壁寝室的健康秤偷偷称过,没有重,反而轻了哦。”她献宝似的说。
尚冉挑眉,对此深表怀疑。按照她这种吃法怎么可能?“你上次什么时候称的?”
“去年冬天啊。”温湄回答得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
“有没有兴趣知道我现在多少斤?”女生的体重可是秘密,本姑娘愿意和你分享,还不快过来谢恩?
尚冉奇怪地道:“你刚刚不是说过了?”
温湄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刚才。你说一百九十多公斤。”说来也怪,按理说一百九十多公斤配上这个身高应该完全横向发展,差不多有汽车头那么宽才对,为什么温湄看起来还蛮正常的?
大概是她身体的密度比别人大吧。
“……”温湄无言。现在她是彻底相信尚冉不会嫌弃她身材不好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体重的概念嘛。
“还理科生哩,这样都搞不清楚。”她喃喃抱怨,心里却很开心——既然如此,她就完全不用怕因为太胖被抛弃,努力去吃吃吃好了,Ye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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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畅很奇怪。
英语课上,温湄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在这件事情上头。
以前照面时她都会送上一个很热情的笑容,上课后则进入悬梁刺股、囊虫映雪、全力以赴听课摘记状态,完全心无旁骛。但是今天从进教室起就看她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开始上课后则盯着老师,笔记不做,练习也不写,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这种状态就叫做发呆。
“你——怎么了?”基于助人为乐的满腔热情以及对方平时的热诚相待,温湄自然要去关心一下。
“没什么。”秦晓畅回头看她一眼,又重新恢复原来的神气。
眼眶红红的。看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既然不愿说当然也不能勉强。
下课的时候,温湄慢吞吞收拾书包出门,看到秦晓畅孤零零地站在教学楼的阶梯下面,一动不动。
“小蘅你先走吧,我去看看。”扔下这一句,温湄就往她那边跑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她泪流满面。
“呃,晓畅你……”
“他没来,他真的没来。”女生重复着这几个字,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温湄听。
失恋。
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了。
怎么办?安慰这种事情她完全不拿手啊。但是总不能拍拍人家的肩说节哀顺便就走掉吧。
温湄顿时有点茫然失措。
“走吧,我请你去喝饮料。”也不等答复,拉着对方的手就走——反正站在这里也没意思,往校门口走总没错。
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学校里的饮料店早就关门,所以说好了请客的人只能去外面破费了。
附近有家茶室,也不管两个女生这个时间到这里会不会引人侧目,进去了再说。
点了一杯绿茶一杯花茶,从刚刚走路到上茶的过程中,被安抚对象始终没说一句话,温湄也不理她,挑了一大堆随意取用的点心果脯回来,快乐地开吃。
这个玉米真难吃,不过地瓜干不错,凉糕太硬了——
享受得几乎已经忘了来这里做什么,偶尔抬头,发现对面一双兔子眼已经不知道看她多久。
“你醒了?”有点奇怪的说法,不过很合适啦,“喝口茶吧。”呀呀,这个绿豆糕美味耶!继续吃!
秦晓畅依言啜一口茉莉花茶,然后重新默然。
被这么委屈的眼神在那里瞪,就算再好吃的东西也很难下咽。温湄无奈,拿过纸巾擦擦嘴,又喝口茶润润喉,开始进入议事时间。
“那个,你好一点没有?”说真的,点头的话她就可以走了,交换完今天谢谢你不用谢之类的礼貌用语后,也许还赶得上末班车,然后皆大欢喜。
秦晓畅果然点头,然后带着哭腔说:“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温湄自然知道她不是因为对自己感激涕零才哭的。
看来今晚上只好再一次对不起阿禾,打的回去了。
有了这一层的思想准备,她打起精神来面对眼前的问题,“介不介意和我说说?”
秦晓畅沉默一会儿,才开了口:“他、他说要分手!”哭声重现。
温湄又叹气,其实我知道的。既然是你那么伤心一般来说总是他抛弃你。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那些不经意间的亲密动作如此自然,应该不仅仅是她比较开朗的关系。
秦晓畅抽抽噎噎地述说:“我们大一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他一直对我很好,我本来以为,我们会这样下去的,但是他之前他突然说要分手……”“哇”的一声,店里的服务生目光全部转向这里。
温湄急忙拍拍她的手臂,“你先别哭,他有说什么理由吗?”嘴上这样问,心里已经将陈世美型的某男狂刀乱砍一百遍——说一千道一万,除了变心这个万恶之源外,还会有什么理由?面对这种情况,女孩子当然要自强自立,千万不能软骨头地和他们纠缠不清——
“他说,他不想再被我这样依赖,现在这个年纪他只能考虑一个人的将来,没有办法负担更多。”女孩说着又哽咽起来。
温湄准备好了的讨伐之辞顿时说不出口。
这样的年纪吗?
这种话……听起来不像是推诿的借口。
“我知道我平时是很依赖他,吃什么穿什么学什么玩什么,都缠着他拿主意。他一直就是这样让我依赖的啊,而且看来也没有不开心,为什么偏偏到现在就不行了呢?”
现在?现在是大三了。
身边的同学大多数已经开始在为将来打算,想出国的想考研的想直接工作的,都面临着抉择。老是会看到系里的同学在校网上抱怨最近很烦,像她这样对自身的处境没什么感觉的,恐怕真是少之又少吧。
“我又不是因为他好依赖所以才跟他在一起,如果他不想我依赖他,我可以改的呀。他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机会,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
依赖啊。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依赖,真的会让人消极怠惰的呢。她和尚冉,是谁依赖谁多一点呢?好像,并不是那么明显的。说到底,他俩,还都是很含蓄的人。
那是不是说,即使分开,也不会像晓畅这样痛苦?
还是,因为含蓄,所以痛苦加倍?
无意识地不断抽餐巾纸给她,温湄心不在焉。
她并不是真的神经大条万事不萦怀,而是已经分辨不出前途和感情,哪个更重要,所以才索性不理的吧。
他快要走了,如果不趁着最后的日子好好相处,反而因为别的事情绊手绊脚,日后肯定会遗憾的。
因为,早在决意支持他出国的那一霎那,就应经认定两个人没有将来。
“没有他,我好像就感觉失去了奋斗的动力。就算考上研究生,不能再跟他在一起,那又有什么意思?”
没有他在身边,就什么都没意思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呀。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会真有谁没谁就不活不成的,最开始的伤心之后,总会慢慢恢复过来,然后又走上新的生命旅程。
反正她还年轻,疗伤止痛的过程一旦完成,就还会有无数个艳阳天在前面等候。
就算真的没有办法再爱了,又怎样呢?她一直不是个贪心的人,这一辈子,只要曾经体验过一回很喜欢很喜欢的感觉,就可以满足了。
就是因为如此坚信着,她才能够放任自己想像,当在美国的他说出分手的话、做出疏远的姿态来时,应该怎样豁达大度地含笑应对。
如果她的存在成为他的牵绊,那么就算强求来,又怎么能安心?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听他顺着他,只要他还愿意再接受我。”
平时在文艺作品上接触到此类的话,总会痛骂女人没有骨气,但是真正在现实生活中听到,却觉得诚挚无比,哀伤无比。
她和尚冉,总是注定要渐行渐远的,现在的相处日子,能够抓住一天是一天。
但是晓畅他们不一样的。没了遥远空间的阻隔,一切应该还有可为。
“去对他说吧!”
晓畅抬起头来,愕然看她。
“大声告诉他你愿意为他改变,告诉他你有多喜欢他,问他还要不要一个新的你。”
女孩有一丝迟疑。
“但是万一他拒绝了……”
“万一他接受了呢?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不会更糟的。你想让自己以后后悔吗?”当别人的感情顾问,果然比较顺手。
女孩陷入深思。
流年的铃声又一次响起。是他的例行查勤呵。
“喂?”这个时候,他应该上床了吧。
“衣服洗完了?”
“我还没回寝室呢,在和朋友喝茶聊天。”轻描淡写地说完,然后把手机拿远。
果然,一阵沉默之后是惊天动地的暴吼:“你这个疯子!都几点钟了知不知道?”
“快好了,我这就回去啦。”
“在哪里?”
“啊?”
“我说你在哪里?”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
行动力不错,值得嘉奖。“东校区大门对面的茶馆。”
“等着我别走开。”尚冉怒气冲冲地挂机。
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可以吓坏楼下的管理员大叔了。
秦晓畅羡慕地看着她调皮的笑容,心中阵阵疼痛。“今天真是谢谢你,我先走了。”
“要不要再等等,我们送你回去?”印象中C大好像蛮远的。
“不用了,我住亲戚家,一站路就到了。”
“好吧,那路上小心。”
“温湄。”
“嗯?”
“我要去跟他说!”女孩脸上满是背水一战的坚决神情。
她做了个打气的姿势。“加油!”现在想起来,见过几次那个男生,他看晓畅的眼光里满满都是包容,自己有时候都会羡慕人家找了个这么温柔的男孩子。但是这样的男孩子一旦下定决心,是不是就更难以回心转意呢?算了,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事情不会更坏了吗?何必再说出来加深晓畅的担忧?
“那么,你买单哦。”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无可避免有一点点的勉强。
“没问题!那明天见!”
“拜拜!”
目送晓畅的身影离开,温湄眼神一黯,乏力地瘫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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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冉,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不管什么时候,如果你对我的心情变了,一定要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好吗?”
“瞎说什么。”
“不要这么小气嘛。方便我定一个失恋纪念日不行啊。”
“再不闭嘴我揍扁你!”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