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已无畦碍的秦君行,缓缓地叙说着自己的童年:“小时候,我家家境清寒贫困,可贫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若有一对不事生产又好吃懒做的父母,简直会让人痛不欲生;父亲的嗜酒如命及母亲的赌瘾,让我们陷入永远挣月兑不了的泥淖地狱中痛苦的打滚。
对他们我是深恶痛绝,常常会想,为什么他们是我的父母,我是他们生下来帮他们赚钱花用、享用人生的工具……每当痛苦难当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着,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他们的儿子?出生只是为了替他们工作,就只能不停的赚钱,像颗陀螺般转啊转个不停……
打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开始过着打工养家的生活,我上头有两个十及十一岁的姐姐与一个大我两岁的哥哥,底下还有一个出生不到一个月嗷嗷待哺的妹妹;一向好吃懒做惯的父母亲别的不会,增产报国倒是不落人后,妹妹才刚出生不足月,母亲的肚皮又传出消息,清寒的家境顿时陷入一片昏天暗地中,从此过着不见天日的困苦生活。
一文钱逼死一条英雄好汉,说得真是好啊!还年稚的我感同身受,深刻的领悟到这句话的真谛。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深刻体会到钱的重要性,钱是我们家生活的重心。小小年纪的我,一心一意所想到的是如何赚取更多的金钱,来满足那永远也不懂得满足为何物的双亲。
可悲的我,在不知不觉中被钱奴役,从此成了金钱的奴隶。
金钱虽不是万能,没有钱却万万不能。钱在我往后的日子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小小的我,心中、眼中,想的、看的!只有一样,那就是钱。
无论是两位姐姐或哥哥还是我,甚至刚满两岁的妹妹及一岁多的双胞胎弟弟,全成了父母眼中赚钱供他们享乐的工具。
随着年岁的增长,些许的金钱越来越不能填满他们日益扩大、丑陋的人望。
悲惨的事件还在后头,永远不知道知足常乐怎么写的父母,终于向我们这些无能反抗的小孩伸出魔掌。
为这个家尽心尽力、从未喊过一声苦的大姐,刚满十三岁那年的她已长得亭亭玉立,可早熟的她竟被狠心的父母推入火坑;隔年,二姐也惨遭相同的命运被卖进风化场所。早有预感的我们,只能相依为命,互相安慰舌忝舐彼此的伤口。
不料,憾事却一再的发生,无力挽救亲人的我们一再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只能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手足一步步踏上绝路。
原以为虎毒不食子,但我们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那句话并不适用在那对人神共愤、狼心狗肺的夫妻身上。
天不从人愿,相同的事一再发生,四岁的妹妹及双胞胎弟弟相继被父母以高价卖给不能生育的陌生家庭;弟妹相继被卖掉后,我才真正的大彻大悟,更对那个家彻底的绝望。
时间一久,我的心也变得麻木不仁,任何东西都激不起我的感觉,只有一样东西除外,惟一还令我有感觉的就是钱。
我开始盲目不要命的赚钱。
父母俩用着卖儿卖女得来的钱,也过了两年安分守已的日子。无奈山穷水尽的双亲,有一天竟用贪婪的眼神望着还稍嫌稚女敕却生得俊俏的哥哥,心里打起了歪主意。
背叛者!
哥哥竟……竟然狠心抛下我自己逃走了。原本要卖掉哥哥的父母因得罪不起买方,见风转舵的打起我的主意,两相商量之后,狼狈为奸的父母二话不说地让我顶替逃跑的哥哥,被卖掉的人变成我。
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明白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掉,可是哥哥……他竟然丢下我逃跑了,懦弱的逃跑行为看在我的眼里,成了一种无法原谅的背叛。
我对哥哥的恨远比狠心卖掉自己亲生骨肉、心狠手辣的父母亲更深、更重。
只因为他背叛了打从心底相信他的我,所以我开始恨他,但我却更恨我自己,因为我对这样的情况无能为力,我痛恨这样的自己。
家破人亡,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我开始立志向钱看,并发誓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而且发誓就算用尽毕生之力,也要将四散的的手足寻回。
可是!
可是就当我凭一己之力紧咬牙关、靠着无比的意志力,用男人最原始的本钱活了下来,并且挣得一席之地,真正成功之际,还来不及与家人分享喜悦的我,就尝到了失去手足的苦痛。
姐姐她们相继染上了恶疾,在无药可医且没钱医治的情况下纷纷离世,成了一缕芳魂,永远、永远的离开了,令我们再也无相见之日。
我竟再一次尝到去失亲人的痛苦,只能暗自流下悲怆的泪水,拭去沉苛的记忆,从恶耗中再度站起。
虽然她们已经离我而去,不过惟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她们已真真正正的解月兑,不必再受到无尽的折磨了,这样的结果或许对历经苦难的她们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弟妹,我也曾尝试着去找过他们,当我从私家侦探的口中得到弟妹的消息时,我便高兴万分。可是当我循线找去,望着他们脸上幸福愉悦的笑容时,我却却步了,无法再往前踏出一步。
他们脸上的笑容,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当时我立即觉悟到,弟妹在被父母狠心卖掉的那一天,我们之间的缘分也被切断了,且断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我该放手任他们飞翔,飞出牢笼的鸟儿已经习惯了自由,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将他们捉回?那个地狱的牢笼有我就够了,算是我的一点私心,这份永难忘却的痛苦记忆就让我独享吧。”
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一段永难忘却的痛苦就在秦君行淡淡的倾诉间,化为深深的愁绪,感染了于劭祺的心田。
于劭祺无法用言语形容那排山倒海向他袭来的感觉为何,只能痛彻心扉的感受着他的苦、他的怨、他的恨,还有深沉无法抒发的无奈。
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件事,一直被他深藏在心底,任时间淡化那一份潜伏在他心灵深处、一直不敢去碰触的痛苦记忆,掩埋所有的哀痛与愁恨,直到遇见了于劭祺。
对父母的限及哥哥的背叛对他所造成的伤害,并没有因为爱他而消除,不过秦君行深信,于劭祺的爱能抹去他心底的伤痕,一点点、一点点的除去,然后用爱来填补他心中的空缺。
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远离一切不堪,飞出囚困他已久的牢笼,翱翔天际,真正获得心灵上的救赎,然后重生。
???
“你相信我跟你同病相怜吗?不过你的际遇比我还要惨上一百倍,你想听听我的遭遇吗?”于劭祺自然的窝在秦君行的怀里,平静的道。
他的胸膛是他的一片天,为他遮风挡雨,是他终其一生的归宿。
他要永远楼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永远不放手,死赖着他,教他再也甩不开、丢不掉。
“你想说,我就听。”秦君行微扬的唇含着笑,温柔的指尖爬梳过他柔软的发丝,泰然的道。
“很简单的故事,对其他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回忆;若痛能用单位来衡量,我可能也无法真正的量出我心中的痛苦究竟有多深,有多重。
我生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就像一般平凡的家庭拥有着平凡的幸福。身为独子的我在五岁以前独享了父母的爱,无奈却成了我之后仅有的全部。
父母因意外而双双身亡,却让我小小的、平凡的幸福天地为之变色,激起了惊涛骇浪,让我从云端掉下,从此幸福不再。
平凡的幸福变成了永远得不到的一种奢求,年仅五岁的我转眼间失去了所有。
没有人要收养如同累赘般的我,亲戚间互相推诿,被踢来踢去的我顿失依靠,却只能望着父母的遗容暗自掉泪、独自伤神。
哭累的我只记得他们争吵了好久、好久,最后他们终于达成共识,在葬礼过后,紧接着将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送到贤人村里,托给一位独居的老婆婆照顾。大人们嘱咐我要乖乖听婆婆的话,还说他们会不定时的来看我。
我遵照他们的交代,乖乖的听老婆婆的话,从此在贤人村住下。老婆婆她对我非常好,见我乖巧便常常给我糖果吃。
婆婆她真的对我好好……小小的我刚至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完全将大人的交代铭记在心,虽然心底非常害怕,却又不敢忘却大人们的叮咛。
故作坚强的我常在夜晚的时候显现出脆弱无依的一而,每当夜晚我睡不着或是做恶梦的时候,婆婆都会来到我的床边说故事给我听,她沙哑粗嗄的声音,听在我的耳里变成一道暖流,安慰我孤独的心。婆婆对我真的好好、好好……可是她……
年岁已高的婆婆在我十岁的时候安详的离开人世,离开了我,我又变成孤单一人。
还好,当时就是阿土伯他们出力帮我厚葬了婆婆,否则我岂不是要让对我温柔呵护又慈祥的老人家走得不安心。
从此以后,我就在村子里定居下来,过着独自一人的寂寞日子,直到你出现为止。我很庆幸自己救了你,能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值得高兴的事,可是阿土伯却说我跟你之间是违逆伦常、不在道德规范之内,没有人会给我们真心的祝福,我们永远只有被唾弃、遭鄙夷的份,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阳底下,只能委屈的躲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否则就会见光死。
不过,我下定决心就算是见不得光,不会有人给予诚心的祝福,我还是要跟你在一起。君行,你会嫌我烦人,不要我吗?”诚挚的眼直视着秦君行,眼神中有着觉悟。
“不会,我反倒求之不得,希望能跟你紧紧的纠缠在一起,永不分开。劭祺,你愿意与我共度一生,走过未来每一个充满变数与惊奇的日子吗?”
秦君行深情凝视着也同样望着他的于劭祺,诉说出今生不变的承诺与自己恳切的要求,食指与拇指拿着不知打哪儿变出来的闪着银光的戒指,映照着于劭祺惊喜交加的脸庞。
“你!”看着闪着亮光的银戒,于劭祺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说我愿意。”抬起他的手,将戒指抵着他微颤的指尖,秦君行深情无比的说。
“我、我爱你!”
“我也爱你,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我比较愿意听见‘我愿意’三个字,还是……你的‘我爱你’等于‘我愿意’呢?”秦君行径自对他的回答做了一番解释。
“讨厌!”于劭祺害羞的嗔道。
“喔!我懂了,我爱你就是我愿意,而讨厌就是喜欢,我说的对不对?劭祺。”秦君行调侃他。
“你好可恶,到现在还欺负我。”于劭祺以埋怨的眼神瞅着他嘟嚷。
“好好好,我可恶,不过你得先让我为你套上戒指,我们再来讨论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可恶好吗?”秦君行慢条斯理的回答。
秦君行在于劭祺的默许下将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中,然后又似变魔术般的变出另一指男戒,放置在套有银戒指环的白皙手心上,用眼神示意于劭祺亲手为他套上。
互为双方套上代表约束彼此的定情戒,交换着承诺并信守誓言,沉浸在甜蜜幸福中的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已尽在不言中。幸福全写在互映双方身影的黑瞳中,熠熠生辉。
???
不会吧!徐南生一脸怪异的盯着挂上“谢绝访客”牌子的檀木门,诧异之情由心底泛开。
他瞥了腕表一眼,确认自己没有搞错上班的时间。公司上班的时间是九点,下班时间视当天的情况而定,而他来到公司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在开完早餐会报之后,他原本想顺道来打探办公室里的状况如何,谁知却吃了一记闭门羹。
“李秘书,里面有动静吗?”徐南生踱步来到李婉菁办公桌前,朝着正在打电脑的李婉菁询问。“总裁只留了一张纸条在我桌上。”李婉菁不疾不徐的将被她压在桌上、上头有着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字体的便条交给徐南生。
匆扰。
徐南生不敢置信的瞠大双眼不死心的来回梭巡。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愿放过的徐南生,甚至异想天开的以为得向古人效法,将纸张拿来用火烤或浸水才会浮现隐藏在其中的文字。
不过徐南生倒没有真的去实行脑中一闪而过的奇想,反而一古脑的冲到门前,握住门把用力旋转。
可惜,由内锁上的门无法从外打开;徐南生脑筋一动,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朝着李婉菁大喊。“李秘书,麻烦你打电话去‘阕骏坊’,叫他们送最贵的套餐过来,帐就记在老板名下。不要问理由,马上去办!”徐南生知道只要跟秦君行扯上关系,李秘书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就先行强制地命令。
有口难言的李婉菁只好乖乖的闭上嘴巴,遵照徐南生的指示,拨打着在餐饮界享有盛名、属于五星级之列的阕骏坊的电话准备预约。
徐南生满意的别过头,眼中透露出一丝促狭,接着抡起拳头往办公室的大门不要命的猛捶,并扯开喉咙大喊:
“老板,开门啊,小的为你张罗吃的来了,等吃完充足电力才有体力干活,你没听过电视广告说的——吃了再‘上’,你……”
门内的隔音虽佳,但也敌不过徐南生的破嗓子,穿透力强得连城墙也挡不住,更何况是一扇小小的木门呢!他们又不是耳背,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君行,你饿了吗?”于劭祺的眼眸微张,挺起身子,含情脉脉的凝视着眼前伟岸且充满着诱惑的身影。
“饿毙了。”秦君行咧开嘴,墨黑的眼瞳漾着笑意,俯身掠夺于劭祺肿胀鲜红的唇瓣,沉浸在彼此的温柔情网中,丝毫不理会门外的叫嚣。
门外,徐南生停止了叫嚣的举动,“好累,他不是人……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得吃了再上……”徐南生兀自喃喃自语。
???
三年后
在一个清闲的午后,微风徐徐的吹送,窜过树梢,来到一栋外观精巧、施工细致的典雅小屋前,调皮的轻拂而过。
典雅精巧的小屋内住着一对爱侣,两人过着好比神仙似的生活。
清秀可人的脸颊悬着两朵红云,看起来煞是可爱的于劭祺伏在地上看着书籍,而俊尔不凡、风度翩翩的秦君行则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书桌前,眼神专注的紧盯着电脑荧幕不放。
书页翻动的声音伴随着不停敲打的键盘声,改变姿势盘膝而坐并低头阅读杂志的于劭祺猛然抬头。
“蔼—”于劭祺一瞬也不瞬的瞪着杂志上的照片愣了好一会儿,诧异的惊叫声不自觉的从口中逸出。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飞快在键盘上敲入数字的秦君行,速度不减、一心二用的询问着发出怪异音调的于劭祺。
“君行,我有事要跟你说。”盘膝而坐的于劭祺一跃而起,三两步便来到秦盛行的背后。
“说吧。”他气定神闲的应了一句。
于劭祺一向喜欢大惊小怪,一丁点儿小事也会被他渲染成天大的大事。秦君行没把他偶尔发作的怪异举止放在心上,双手仍忙碌的维持飞快的速度敲打着键盘。
“你还记得那个要杀你的可怜人吗?”于劭祺小心翼翼的探他口风。
“记得,那又怎样?”利落的动作倏地停止一秒钟的时间,又再度反应过来的不停的敲打起来。十指的劲道顿时加重两分,敲打出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仿佛在发泄他的不快似的。
“三年前我去找你的时候,刚好在大楼下碰见他。”于劭祺回想起三年前碰见他的情景。
“哦……”秦君行的语气中没多大的反应,不过内心却已波涛汹涌。
“我跟他打招呼,结果他好像没听见似的从我面前走过。我正想追上去,他却忽然停住转过头来跟我说:‘好好待在秦君行的身边,不要离开他……算他好运……不过另一个人就没有这等好运气,他死定了/”回想起他没头没脑的话,于劭祺就觉得那个人很怪异,不过他仍继续说下去。
“‘谁,谁会死?’听到有人会死,我就着急月兑口问出。结果他回答我:‘告诉秦君行,伦常风的命我要定了’。然后他就走了。嗯,说走也不是,就跟我救你的那天情形一样,咻地一声就不见了,好奇怪……”
“等等,你说什么?”乍然听见熟得不能再熟的名字,秦君行猛然从椅子上跳起。
“咦?什么?哦,你是问他咻一下……”
“不是这个!小笨蛋,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到现在才告诉我有个屁用!根本就来不及了,你的脑袋是浆糊做的呀!”秦君行因担心伦常风的安危,口不择言的骂道。
“你骂我!”于劭祺用受伤的眼神看着他。
心头一惊,秦君行这才回过神,不过伤害已经造成。虽然他不是故意的,可是秦君行还是非常自责。“对不起,我心急之下月兑口而出的话不算数的,不要再乱发脾气,好好的一五一十的跟我说清楚当时的情形好吗?”秦君行忍住翻腾的思绪,和颜悦色的哄道。
“我哪有乱发脾气,你不要诬赖我。”说他乱发脾气,哼!他会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乱发脾气。于劭祺火冒三丈的想着。
天!这小鬼越来越难缠,他快摆不定他了。事有轻重缓急,他不能再陪他继续耗下去,“小祺,不要任性了,快……”
“不要!我偏不说,谁教你骂我小笨蛋,又说我乱发脾气,最后又补上一句你不要任性了。好,你说我任性,我就任性给你看,你高兴了吧。哼!”于劭祺趾高气昂的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子,不爽的别过头不理会秦君行已然冒烟的脑袋。
那彻彻底底的忽略秦君行的举动,激得秦君行忍无可忍的咆哮出声。
“于——劭——祺——”震天价响的嘶吼声破天而来,划破了两人间幸福美满的假象。
好戏又再度开锣并热烈的上演,只不过这一次上演的版本绝对不同于以往,肯定更加精采。
他们之间的情事永不落幕。
好戏开锣了——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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