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大厅上,喝茶的喝茶,喝咖啡的喝咖啡,臭著脸坐著什么都不喝,只看著她的看著她。
宋自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是看著王婶刚摆到她面前,现做的低脂原味优格生菜上头。
“又是哪里不对?”他声音冰的可以冻死人,完全无视就坐在对面的长辈正瞪著他看。
她只准吃肉,这是他规定的,他非常清楚。
清楚到让他想到,她可以任性的继续喝水减肥下去,但他完全没办法放纵她的任性把自己给减出病来,爱犬舌忝她一下,她哇哇叫的像是被咬下一块肉,幻想的痛,都能让她差点昏过去,她要是把胃给减到痛,大可不负责任的一昏了事,而他呢?
他从来不昏倒的。所以只能负责任的跟著她闹胃痛?呆等著她胃不痛了,再痛揍她一顿?!
他不会愚笨到让自已陷入那种只想揍她、又不能揍她的困境中。
所以他抢在前头,给她她要的,这样她就没有任何理由,用要哭不哭的红眼睛来攻击他,逼他妥协。
“我不敢吃绿色的奇异果,会酸,我只吃金色的……”她把绿色的奇异果,叉叉叉的叉满一叉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递过在他这边的垃圾桶,“丢进来!”
“可是……可是……”虽然不敢吃,但她想吃,想吃又不敢吃的无法决定,让她对著垃圾桶发起呆。
他好讨厌!做什么饭也没吃的要亲自下山去帮她买这些?害她不必罪恶的好罪恶……
“拿来!”把垃圾桶重重往她脚边一放,比拿过她的叉子,两口就解决掉她所有的绿色奇异果,然后没有温柔的把叉子塞回她手心,
“快吃!”他沉声警告著他的耐性已经用完。
“吃就吃,凶什么凶……”她叉起了苹果片,放进嘴里开始嚼。
宋爱国看著眼前这一对,眼睛是笑到瞧都瞧不见一咪咪的缝儿。
但朱丹红可笑不出来,她简直是气死了!
“可怜的小自由,他就给你吃这个?难怪你会瘦成这样。”瘦成这样的让人只想一口吞了去都还不够的美!
“什么这样那样?丹红,自由这样才是个真正的贵夫人哪!”宋爱国的意有所指,只有他自己听的懂。
女儿真的长大了……
朱丹红先是瞪著笑到和尊弥勒佛没两样的宋爱国,瞪著瞪著,凭著多年夫妻间的默契,她很不情愿的猜到几分那种笑的深意。
自闭怪王子跟应该受虐公主送作堆,她本来是同意的,可现在看见应该受虐公主被虐到这么漂亮,她后悔了!
“什么贵夫人不贵夫人的!自由又没嫁人,还是我宋家的贵小姐,你别胡说!都是你!肥肥胖胖的可爱女儿你偏不要,非得要把她丢在这里被人虐待到人见人厌的讨厌模样,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极了!”宋爱国还是笑的乐呵呵。
“宋、爱、国!”朱丹红简直是尖叫了。
生气了!生气了!宋自由赶紧吞下嘴里的小番茄,“小妈,我没瘦成怎样啊……”
“吃你的,别理那个欧巴桑。”动手动脚的看一多了,这种破嗓的尖叫几声还入不了他的眼。
鑫焦华看也没看朱丹红气红的脸,迳自捉著宋自由的手,连连叉起她盘子里的东西往她嘴里塞去。
“你听见没有?他居然叫我欧巴桑!我这种长相!这种身材!这种气质!是哪里像欧巴桑?”朱丹红气急败坏的跳脚。“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把小自由带回我们家,我就跟你离婚!”
“丹红!”宋爱国这回笑不出来了,“别让小辈看笑话了,坐下来说话。”
“敢说我是欧巴桑,我才不承认他这种小辈!一句话,你要不要把小自由带回去?”
要是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对人家做过那种过分的事,他当然会拿出长辈的威严来教训人,但问题是他知道啊,人家不过是句欧巴桑,他们做人长辈的已经占了便宜,他还好意思说什么?
“丹红,别胡闹……”
“卖女贼!”朱丹红气呼呼的甩门走人。
“小妈……”别丢下她走人啦!
宋自由朝著已经被甩上的大门空伸著手。
“没事!没事!你小妈只是怕她昨天才牵的宾士会被偷,闹个借口好转出去看著车而已,放心,快吃你的。”宋爱国坐著没动的笑问:“自由,你瘦了多少啊?”车门没锁,车钥匙在她手上,老婆到车上去坐著,欣赏好山好水,顺便陶冶性情一下也不错。
“不知道。”她很无力的把最后一口酪梨吃掉。“磅秤不见了。”
“不见?”面对面的坐著,宋爱国当然看见了鑫焦华的冷利眼神,“你要不要请焦华现在去帮你找找?这是他的房子,他一定一找就找到。”瞧瞧宝贝女儿的小下巴都变尖了,磅秤当然要不见,不然要是秤出少了五公斤,那还得了?
什么意思?“你把磅秤藏起来了?”不是吧?!
“没有。”中国字博大精深,他是“收”好她乱丢的东西,不是“藏”。
鑫焦华站起身,冷臭著脸丢下一句,“我去拿青春之泉的正本合约。”
上楼之前,他先把电子门锁设定好,确定能把打算强行掳人的欧巴桑,给关在门外,这才踩上楼地板。
他愿意上楼让他们父女单独谈话,是因为他听出了宋爱国拐著弯的暗示,只是想跟她说话,不是要带走人。
半小时后,他就会下楼来用合约赶人走。
“自由,人一会儿就下来了,不会不见的,别瞧了。”不赶紧把话讲完,出去安抚车上的小炸弹,他怕又得面对一次什么证明性吸引力的尴尬。
“爸爸,我不是……他还没吃……胃、他的胃……噢!”很简单的一句话,不知怎地,说起来变得这般结巴又暧昧,她懊恼的咬著下唇不说了。
“知道!知道!别皱巴著小脸,容易长皱纹爸爸说几句话就走,不会很久的。”宋爱国把顺口的不得了的春茶,喝回精光,让喉咙给回甘个痛快好说话。
“说几句话就走?你不带我回去?为什么?”这下子宋自由不只是皱巴了小脸,她连肩膀都垮了,活像是最后一线希望都没了的悲惨万分。
“你猜猜爸爸为什么不带你回去?”虽说宝贝女儿是第一任老婆生的,但现在这模样儿,跟最后一任老婆当年“爱他在心死不认”的可爱模样,真是像到没话说。
“为了青春之泉的亚洲区独家代理权?”
“没错!还有呢?”
“还有他将来会有数不清,新一代的青春之泉亚洲区独家代理权?”
“没错!没错!还有呢?”
“还有他是打著雷射灯都找不著的绝世金龟靖?”
“没错!没错!绝世金龟婿,说的好!说的太好!”
宋自由对著笑到眼又不见的宋爱国,生平第一次,用了不敬的口气跟父亲说话,“骗人!你才不是卖女贼!”
这种不敬的说话语气,让还是笑咪咪的宋爱国不由得感慨万分。
他当然不是无耻的卖女贼。
他只是明知道见一个爱一个,会让宝贝女儿们对男人失去信心,他还是没办法地,快乐到不得了的娶了最后一任老婆。
光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迟早肾亏不举!一辈子没出息!想他如今家大业大就不难知道,下半身思考之余,他的脑子可没闲著过。
“自由啊!爸爸自从有了你小妈,成天就盼著你们能成为贵夫人是不是!”
“我会拿到‘贵夫人’的经营权的。”她闷闷的把原有的打算说出。
“这个恐怕有点问题。”宋爱国一点都不羞愧的说,“‘贵夫人’是为了你小妈的‘窈窕密码’才愈开愈大,不是为了你们。依著目前我跟你小妈的健康情况判断,你要拿到‘贵夫人’的经营权,大概还要个七、八十年,说不准一百年也是可能的。”
“你怎么会知道‘窈窕密码’是小妈开的?”
“我是她老公,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常常会后知后觉就是了。
是哟!“所以你也知道小妈气你只顾著『贵夫人’的营业额,害她没人疼没人爱的一天到晚怀疑你没药救的爱上‘贵夫人’,嫉妒的她只好背著你要用‘窈窕密码’吞并掉你的‘贵夫人’?”
又来一个后知后觉?!
他是怕太美的老婆太闲,闲到会发现帅哥处处有,偏是家里没半个,他虽然是堂堂男子汉,但有点矮、有点胖的体形,多多少少都会折损到他的男子气概,不弄个大一点的游戏来让太美的老婆忙、他怕会成了最有价值的王老五。
“窈窕密码”要怎么跟“贵夫人”毫无职业道德的抢业绩、扯后腿,只要老婆高兴,他是没意见,但要弄出个胜负,那可十行!
“贵夫人”要是叫“窈窕密码”给并掉,他男子汉的面子是要搁哪儿?
“自由啊!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老婆的事,回头关起门来,床上好解决,宝贝女儿的事,才是麻烦哪!
“我是不懂,你没要退休,那我为什么会有很多的百分之一‘贵夫人’股份?”每个百分之一都赢的好辛苦耶!
说到这点,宋爱国就严肃起来了,“自由,说到股份这种事,下次要记得,一定要白纸黑字的过好户才算数,在商场上,防人之心这是一定要的啦!别听人随便说说就随便信上这个坏习惯,一定得改掉,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她原来有一个这么奸诈的父亲!
面对宝贝女儿要妻不要女的控诉眼光,宋爱国还是没有一点羞愧的直接说,“自由,他跟爸爸是不一样的。”等半天等不到宝贝女儿亲口报的喜讯,倒是等到鑫焦华电话通知:“把娶你女儿的条件开出来。”
喜气没听到,发不出的怒气倒是听到不少,以他过来人的经验,一听就听出宝贝女儿把绝世金龟婿给搞的快捉狂,他只好亲自上门来看看,宝贝女儿因为他对男人的没有安全感,到底有多严重?
“你们是长得完全不一样!”她点头深表回意。
宋爱国当没听出宝贝女儿是在故意气他:“自由,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命能当上贵夫人的,你命好,除了都是我这个爸爸的功劳外,你也得自己好好珍惜才是。别因为爸爸曾经有的少年风流,就白白浪费你已经被注定是贵夫人的好命。”他可没怪力乱神的胡诌,鑫焦华的态度,打一开始就摆明了那个是已经注定。
要不是这样,他哪肯让宝贝女儿被人“请”到这儿培养感情?
老父的这篇语重心长,一点都不好笑,“爸爸,贵夫人大贵到英国戴安娜王妃,小贵到医学中心里的那些谁谁谁的夫人,你觉不觉得会好命到好可怜?”又想随便说说骗她!
“真的不是因为我曾经年少风流?”
“不是!”
伤脑筋!
“自由啊,那个什么妃的跟什么夫人,拿什么跟你比?”那些女人有名、有钱、有面子,就是少了男人的一心一意,才会落得可怜下场。
“不一样嘛!”宋爱国闲始急了,一急反倒说不出大道理来了。
“没错!”这点宋自由就骄傲了,“我脑了再不灵光,也不会笨到嫁给他,小妈说过,男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女人千万别昏了头的想婚。”
“自由,你老实跟爸爸说,你爱不爱他?”真的是伤脑筋了。
想了很久,她才绷著小脸的说:“他会打人,连女人都打!”
“他打你?”
“没,他没打过我,但他会放狗咬我!”
“咬著你了?”
“没,我跑的很快,差一点才咬著,但他会抢我碗里的饭菜吃。”
“饿著你的小肚肚了?”
“没,减肥之前,我每天吃的很饱,但他……”
“自由,一句话给我,爱还是不爱?”他现在没那个心情听小俩口的打情骂俏,因为外头宾士车的喇叭在猛叭。
“一点点爱。”
果然是连人带心,叫人得光光了!
“可是我还是不要变成贵夫人。”
“就因为他有钱?自由啊,爸爸可没教过你,歧视有钱人吧?”
“不只这样,他真的跟你长得完全不一样。”
“自由,爸爸真的要生气了!”
长长的沉默后,“……他长成那样,我会没有安全感。”
果然是他造的孽!
宋爱国总算是面有愧色的捺著性子,展开另一次的柔性劝导,“自由,爸爸提醒你一下,钱,我们家也有,你呢,照照镜子就会发现,没有安全感那是别人家的事,没你的事。”
“我不会喜欢别的男人,真的很帅的最多看几眼。”
“几眼是几、眼?”好的不学,尽是学些她小妈的小毛病!
“就是几眼!反正他跟我不一样,我不适合当贵夫人就是了!”
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也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毕竟连有钱长的帅都是罪过了,还有什么道理好讲?
但是,再没道理讲,他还是得慢慢讲,谁叫他要担心宝贝女儿因为脑子不灵光,得吃苦头呢?
“你乖!听话!男人的确是得不到的最好,得到了就不好,逢场作戏不都是那么回事儿?但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是英雄,一辈子就一定会有那么一次,得被卡在得不到的最好,得到了赶紧绑回家的蛮横里,懂吗?”
“不懂!他去蛮横他的秦飘飘,就不让他害我变成贵夫人!”一点点爱是一回事,变成贵夫人又是一回事。
她要用时间换空间,只要这一点点爱不再增多,等时间久了,他再多放几次恶犬咬她,等真的被咬到的那一天,这一点点爱就会没了。到那时,他对胖弱女子的新鲜感应该就不在,两人就会自然分手。
只要曾经拥有,不要天长地久,多浪漫,就这么办!
“你这孩子,都叫你小妈给宠坏了!”一个是手心肉,一个是心头肉,合著起来折腾他这老头子,真是!
以现在露在梯口的那三分之一个肩膀,绷的硬邦邦的,看也知道是蛮横的不得了,这宝贝女儿被老婆养的,还真的看不出不是老婆亲生的,居然天真的以为男人一蛮横起来,还会理她是昏还是婚咧!
男人辈子就一次,是多么的可贵!女人得到这个,才是货真价实的贵夫人,这点道理,有那么难懂吗?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知道自己脑子不灵光,还不顺从英明的父亲领导,硬要胡搅蛮缠找罪受。
看看那个跟铜墙铁壁没两样的可靠肩膀,再看看脑子不灵光脸笨的宝贝女儿,宋爱国很快做出明智的决定──
“总之,你乖乖在这里给我好好的想清楚,要是没想通,我订了要给你的新一季的LV小包包就没收,就这样!”说到口干的宋爱国,拿过宝贝女儿的杯子,就往嘴灌──
噗!“你喝这什么柬西?”
“减肥茶,专门瘦小月复的,喝起来好恶心对+对?”
“知道恶心还让我喝下去?”宋爱国没好气的把杯子还过去。
“谁叫你不带我回去。”她小小声的咕哝著。
“记得啊!LV的小包包就等著你想通来领;焦华,合约给我吧,我还赶著回医学中心看门诊,那自由年纪小,脑子又不太灵光,你可得捺著性子多费心,光是放狗咬她没用的……”
“爸爸!”
“不许插嘴!一边去,记得你的LV小包包。焦华,我刚说到哪儿了?”
“光放狗咬她没用。”鑫焦华边按指纹解除电子镇边回答。
“对!对!对!光放狗咬她哪管什么用?沐得用点狠招数……”宋爱国拿著合约,一路叨叨念念的从大门出去。
一会儿后,车开走,门关上,宋自由对著鑫焦华正对著她,突然露出的微微一笑,给笑出一身冷汗。
“我饿了。”
“喔,王婶,你家少爷要用餐了!”她站著没动的对著厨房方向喊。
王婶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少爷,白玉虾饺、蟹黄烧卖、豆黄女乃酥、鱼翅灌汤包配上中午的什锦海鲜汤行吗?”
“端上来吧。”
“自由,那你呢?跟少爷一起用吗?”
问她?
宋自由满脸狐疑的眯向没替她出声的鑫焦华。
他不是应该要霸道的抢在她前头丢一句“当然”给王婶?怎么会是站著不动的笑著看她,一副等她自己决定的样子?
怎么可能?要上楼去拿合约的时候那张脸明明是又臭又硬,怎么拿了合约下楼来就变成笑脸绅士?他是怎么了?
“自由?”
“好……吧。”
跟在他后头上楼,宋自由始终保持著一小段距离,盯著鑫焦华的背猛猜他的笑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他真的听了爸爸的胡说八道,想到了此放狗咬她更狠的招数要恶整她?还是他偷听了她说话?但她的话不可能会让他看起来心情是这么的好,她发誓,他连眼睛都在笑。
惴惴不安的,她又发现一个怪异的地方,王婶摆好的港式小点,他已经动筷夹进了他向上扬的嘴里去,但她连筷子都还没拿!
“这白玉虾饺还不错,吃看看。”
宋自由愣愣的看著碗底那个白中透著一点红的白胖虾饺,还是没动筷的帮她夹?他帮她夹了一个白玉虾饺,还客气有礼的要她吃吃看?
“你……还好吧?”她问的胆颤心惊。
“我很好。”他的筷子又是一夹一放,俐落得很,“这个豆黄女乃酥很香,吃看看。”
“喔。”筷子是举了起来,东西也塞进了嘴、但她还是紧看著他没转过眼。
“好吃吗?”
“好吃。”嘴里咬著什么她根本就没感觉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看他看来心情大好的脸上。
迟疑著吞了几个他放进她碗里的这个那个,她忍不住的开口问
“你在生气?”
“没有。”他舀了一小碗什锦海鲜汤,往她那边搁去,“快吃!东西冷了就不好吃了。”
根本不信他的宋自由,没再很笨的跟他坚持,他就是在生气,而且还是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气!
他就是那种愈气、就会笑的愈开心的自闭怪!她只是不懂,他往上扬的唇角是这个意思应该没错,但他眼底的笑意并不是假,他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你不必担心。”看著她绞尽脑汁的小脸,他慢慢的喝著汤。
“担心什么?”她皱巴了脸问。
“我不会跟你求婚的。”他的笑意显明非常。
“什么?”
“我说,你根本不必担心,我不会跟你求婚的。”
“噢!”
好奇怪……她吃的又不多,小肚肚怎么会账的这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