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义大利,有种将热咖啡淋在冰淇淋上面吃的甜点。味道相当美味。咦,玲子似乎不怎么相信。”
看着玲子浮现浅笑,持明院也笑了。
四人坐在甲板露台上的咖啡座,欣赏着太阳西斜的景色。
他们在船舱度过安稳的一夜,隔天早晨,邮轮在神户停泊两个钟头,接着再往海面出航。
濑户内海被夕阳染成一片橙红,海面也十分平静。
白色墙壁配上绿色观叶植物以及藤制桌椅,咖啡厅的天井同样也垂挂着一盏带有红色流苏的中国风灯具,感觉非常整洁。
打算在晚餐前消磨时间的旅客们,各自在座位上谈天说笑。
“那么做不会让冰淇淋融化吗?”
“虽然都是冰淇淋,不过西方的乳霜较浓,口感绵密。其实当成单品来吃已经非常美味,如果再浇上浓缩咖啡,融化的冰淇淋会变得十分浓醇。等你尝过一次后,一定会觉得回味无穷。我保证,玲子绝对会喜欢。真想也让你尝尝看。”
以书记宫的身分远赴法国之际,持明院在休假时的足卧甚至遍及义大利,当他妙语如珠的讲述旅行见闻,那是怎么听也听不腻的。
“思,如果有机会造访义大利的话,我一定要试试看。”
玲子对小自己一岁的堂弟笑了笑,听到后方开始传出钢琴的演奏声后,她接着又转头面向鹰司。
“现在是几点?方便的话,我想在餐前换好衣服。”
“今天就穿那件白色洋装吧。那件非常适合姐姐,就那件吧。昨天穿的是和服,根本没办法跳舞,今天我们一定要到舞厅去。姐姐也很适合西方的礼服,你应该更常穿才对。”
鹰司知道玲子在行李中带了洋装,相当热心地推荐着。
就仓桥所知,鹰司很喜欢帮玲子打点衣着或发型。
尽管他只是在旁边当个听众,也能听出鹰司的品味相当出众。玲子本身的品味也很不错,不过鹰司似乎更喜欢那种奢华的感觉。
看他成天将这个很适合姐姐、那件的颜色比较美丽之类的话语挂在嘴边,足见鹰司有多么以这位佳人为傲了。
“那么我暂时失陪一下,马上就回来……”
玲子对仓桥和持明院点头致意,离开了咖啡座。
目送纤细的背影离去,持明院一边加点新咖啡,一边叹了一口气。
“玲子真的会嫁给那个菊池吗?不管如何,也用不着和一个年纪足以当自己父亲的恶汉结婚吧……听说菊池离过五次婚……
玲子是我一直以来憧憬的对象,我衷心期盼她能获得幸福。如果是仓桥这样的男人,我应该就能诚心祝福了……
本来是人人相争的好女孩,不知何故,竟然非得嫁给那男人不可,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持明院沉声喃道。
鹰司也点头同意。
“倘若不是几位未婚夫都比姐姐早离开人世,姐姐也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
别说两个哥哥都来自公爵家了,更何况像姐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岂是菊池那些前妻可以比拟的。说的过分一点,倘若我是女人的话,那是怎么样也不可能嫁给菊池那老男人的。一想到就会起鸡皮疙瘩呢。一显哥和宪显哥都不是坏人,只可惜太欠缺想像力了。”
“惟显对人的好恶相当分明,如果你是女性的话,那可就惨了。‘那男人太丑了,不喜欢!’‘这家伙的脑袋比自己还笨,不喜欢!’恐怕每个上门提亲的人,都会被你一脚踢回去吧。”
持明院浮现微笑,从上衣内袋掏出烟盒,要来一根吗?在仓桥面前打开盖子。
“不用了,谢谢。”
是吗。持明院回答,用雪茄剪将雪茄的烟叶两端剪掉。
“如果我是女性的话,大概会强逼仓娶我为妻吧。放着仓不管的话,他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没人要的王老五。”
“仓桥,你听听惟显说的话,真是吓死人罗。虽然惟显长得很像玲子,服装和音乐的品味也不差,不过个性方面可就令人不敢恭维了。不但爱面子,嘴巴又坏。
况且他一点都不精明能干,从料理到裁缝,家事大概没一样会做的。把他娶回家的话,等于迎了一尊恶婆娘。”
“对啊,幸好我不是女性。”
虽然鹰司和持明院一搭一唱的拌嘴,不过表情却透着一丝落寞,和先前玲子在场时的神采奕奕完全不同。
“唉呀……姐姐来了……那件洋装果然很适合她。”
视线不经意飘向咖啡座人口的鹰司,发现玲子出现后,率先站了起来。
“看吧,我就说姐姐很适合穿洋装。”
鹰司将手腕借给姐姐,边带领她前往餐厅边如此说道。
“不过,我不习惯露出脚背,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姐姐的脚最美了,根本没必要害羞。我还想当着全天下男人的面,好好的赞美一番呢。”
持明院对抢先陪伴玲子走往餐厅的鹰司浮现苦笑。
“惟显又在胡说八道了。呐,仓桥,惟显若是女人的话,一逮着机会大概就会迫不及待的卖弄风情吧?”
“真的{我恐怕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其实现在就已经被牵着鼻子跑了……仓桥也轻轻笑了。
乐队演奏着流行舞曲的舞厅,随处可见头等舱和二等舱的旅客。
鹰司将玲子拉到舞池中央,一边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一边笑着跳舞。仓桥对鹰司扬起手中的玻璃杯。
玲子原本还有点迟疑,但她拗不过鹰司的盛情邀约,加上远离家庭的解月兑感,使得她也任由身子沉浸在音乐中,打从心坎绽放甜美的笑容。
随着节奏明快的四拍快步舞起舞,玲子胸前的珍珠项链也不断摇晃着。
容姿秀丽的姐弟共舞的画面,远远看来就像双胞胎一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惟显真的很喜欢玲子。”
在仓桥身边、同样也手持玻璃杯的持明院说。
“说的也是。特意安排这次的旅行,也是为了让玲子的心情好过一点……听说他费了好大的心力,才说服双亲让玲子出门。”
“从以前开始,惟显就是家中和玲子最亲近的人。况且惟显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可见他也是整个家族中最了解玲子的人吧。”
“嗯……”
仓桥简短应道,在持明院的玻璃杯中注人香槟。
“你不邀请玲子跳支舞吗?这应该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想,惟显还不至于从旁阻挠才对。”持明院鼓励道。
“我……”
仓桥欲言又止的摇摇头。
“只要能在远处欣赏,我便心满意足了。如果真的和玲子共舞一曲,我一定会更加恋恋不舍。再说,我不太会跳舞……”
“是吗。我倒是常听惟显吹嘘,说你的舞跳得很棒……”
“他连这个也对你说了?”
仓桥浮现苦笑。持明院将盛放着熏鲑鱼的开胃菜放人口中。
“对了,你大概不知道,惟显的聊天话题中,有一半是称赞你。在我看来,从容大方的玲子和不得要领的仓桥,加上横亘其中的惟显,你们三人间似乎保持着非常微妙的平衡关系。”
鹰司总爱将仓桥推到玲子面前,然后再好整以暇的取笑他那种口笨嘴拙的模样。一想到鹰司类似小孩子恶作剧般的举止,仓桥脸上也不禁浮现微笑。
“每次能和玲子说话,我都觉得非常快乐……虽然我总是紧张到心脏怦怦跳,想说的话也只能说出三分之……”
“惟显说的没错,你真的是无可救药的木讷耶……”
在桌上托着下巴的持明院,受不了似地望着仓桥。
“经常有人这么说。”
“用不着老实承认吧。”
持明院讶异地说,放下手中的玻璃杯。
“对我而言,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地追求玲子。”
哪怕她根本没把我当成男性看待,持明院笑着离席了。
现在刚好是改变曲目的空档时间,持明院走近男男女女围成的小圆圈,对着鹰司似乎说了些什么。
“仓,我要喝水。”
穿着背心、呼吸有点紊乱的鹰司回到桌前。仓桥帮他倒了一杯水。
“姐姐被叔美抢走了。”
鹰司坐回座位,一口气将水喝干,然后笑了笑,耙耙紊乱的发丝。
“没错,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一定要好好地追求玲子。”仓桥笑道。
鹰司的神情变得有点认真。
“仓也一起加人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又想取笑我红着脸,说话结结巴巴的丑态了?”
“……我是认真的啦。”
鹰司对笑着帮自己斟满香槟的仓桥,露出仿佛皮球泄了气般的神情。
“鹰司……”仓桥语带保留地问。
“真的……真希望仓能带着姐姐逃走……”鹰司以前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
“鹰司…?”
“如果是仓的话,我可以接受……”
节奏快速的舞曲,一变而成从容大方的华尔滋。此时,鹰司拿起持明院留下的金色雪茄盒,如此低语着。
“真的啦,我真的这么想……”
青年将视线移开凝望着自己的仓桥,不停把玩着手中的雪茄烟盒,将它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玲子眼中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说的也是,鹰司轻轻点头。
“仓明明是个好男人……”
鹰司的视线飘远了,停留在和持明院翩翩共舞的玲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