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梅很讶异石彻天的到来,不过还是请他进去。
“郁涵没有来这?”他很想见她,所以就来这了。
“她待会会来。”李玉梅看了看时钟,海菱是怏下班了。
“我可以在这等她吗?”石彻天看到李玉梅就会想到他保母,所以说话客气且不失尊敬。
“可以啊。”李玉梅一脸慈霭的笑容,“石先生就留下来吃晚餐好了。”“您叫我阿彻就可以了。”
“你也叫我女乃女乃吧,说老实话,我很喜欢你。”李玉梅真希望海菱跟他的交往不是一场戏而已。
“我也喜欢您,您让我想起了我的保母。”石彻天因李玉梅的亲切而放松了心情,谈起了鲜少跟外人提起的私事,“我母亲是个富家小姐,什么事都不会做,生下我之后就把我交给保母带,七岁才把我接回家住。”
说来也真可悲,他母亲因讨厌听到小孩子哭闹,所以在外买了一栋房子给他和保母住,一直到他不会再随便哭闹的年龄,才把他接回去。
后来,保母跟着他住进家里,给予他从父母亲那得不到的亲情,一直到他出国,保母才回南部老家,所以,他格外孝顺保母。
他跟母亲从小就不亲,对于三天两头不回家的父亲,就更别提了。
李玉梅静静的听着,发现了这孩子跟海菱其实很像,渴望父母亲的关爱,却对现实无可奈何。
海菱被现实逼得封闭了快乐的源处,而他呢?那淡漠不在乎的眼神,藏着的是莫大的落寞吧?
所以,他才会用海菱所说的自大、高傲、粗暴……去隐藏自己的真性情巴!
想到海菱对她说着他的不是时,脸上又气又好笑的表情,李玉梅不禁笑了。
“那丫头总是跟我说,你粗鲁、狂妄、无赖等等上看海菱近日来颇有活力,李玉梅也很高兴。
“她是这样跟女乃女乃说我?”石彻天也笑了,他想起了她被他气得牙痒痒,却拿他没办法的悄模样。
“我多希望她永远都这么有活力。”李玉梅不由地叹了口气。
海菱把自己上了层层保护色,以丑陋的外表来告诫自己、锁住自己的感情,其实心思细密的她,最需要的是爱情呀!
唉,怪只怪她母亲如此狠心抛弃她,留下无数的伤害给她,她只得如此保护自己。
“女乃女乃?”石彻天不懂李玉梅这句话的意思。
“阿彻,你为什么要跟她交往?”李玉梅希望他会是带海菱奔向快乐的人。
为什么?
石彻天一时答不出来,因为他自己也还找不到答案。
今天以前或许他还能止目定的说,是无聊想找个游戏玩,但现在他无法止同定了,就像无法解释自已为何不时想着她。
李玉梅没再问下去,海菱本来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发现,她现在反而担忧起,海菱是以方郁涵的身分跟他一父往的问题。
看来,她要跟海菱长聊一番了。
“女乃女乃,我回来———”唐海菱的声音在看到石彻天时乍然停住。
“你陪阿彻聊聊,女乃女乃去准备晚餐。”李玉梅笑着起身。
阿彻?女乃女乃几时开始这样叫他了?
李玉梅推着唐海菱在石彻天身旁坐下,自己则进了厨房。
“你来做什么?”唐海菱不客气的问。
“想来就来了。”石彻天看到她胸一刖还挂着项炼,轻轻的笑了,“项炼拿不下来?”每次见到她,他总忍不住要逗逗她。
“我……”她昨晚本来要拿下项炼,准备在碰到他时还给他,可想了想又舍不得。
唐海菱皱了皱眉,她到底是舍不得这条她很喜欢的项炼,还是因为这项炼是他帮她戴上的缘故?又或是默许了他提出的条件?
“不是给我了,那你管那么多干嘛?”唐海菱回得理不直、气不壮。
石彻天又笑了,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他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你怎么变得这么爱笑?”唐海菱记得他是不太爱笑的人。
“你喜欢我笑,不是吗?”石彻天调侃的问。
其实,他也发觉了只有跟她在一起,他才能无拘束的笑。
不可否认的,她真的好爱看他的笑容。
唐海菱注视着他的笑脸,忽然领悟到,他每笑一次,她的心便会起一次涟漪。
她的眉纠得更紧了,对他的感觉怎么走样了?而且比昨天更离谱。
“你应该多笑。”石彻天拿她对他说过的话回她,忍住了想伸手抚平她眉头的冲动。
唐海菱松开了眉头,挪了挪身子,离他远一点。
“今天去哪了?”石彻天没发现自己的口气像丈夫在审问妻子。
“当然是上班。”唐海菱想到他下午打的那通电话就气。
她粗心大意打错了一条帐目,老板发飙的找上她,电话又在那时响起,要不是她平常没有不良记录,老板可能会请她走路。
“你在哪里上班?”
“在全——”唐海菱惊觉的把话吞回喉咙。
“怎么?汽球吹不下去了?”石彻天等着戳破她的谎言,“下午我去了方氏企业找你,你并没去上班。”
唐海菱提高的心又放了下来,还好他没见着方郁涵本尊,不然事情就全败露了。
可,她现在该怎么去圆谎?
厨房传来了菜下锅的声音,唐海菱连忙站起身。
“我要去帮女乃女乃,不送了。”
“赶人了?”石彻天不想再逼她,他只是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女乃女乃可是留我下来吃晚餐喔!”他是赖定不走了。
女乃女乃?他这么叫女乃女乃,而女乃女乃叫他阿彻?看来,他跟女乃女乃的关系早就打好了。
“随便你。”唐海菱不管他,随即进去厨房。
石彻天看着她的身影,心想,她到底有多少秘密?
他要了解她,迫切的想了解她。
******
唐海菱盯着前面高大的身影,真想踹他一脚。
刚才吃晚餐时,他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只顾着跟女乃女乃话家常,他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而且嘴巴还甜得腻死人,把女乃女乃逗得不用吃,笑都笑饱了。
而女乃女乃也只顾着夹菜给他—每餐必逼她多吃点补补身体的唠叨、今天竟然没听到!?
总之,他和女乃女乃让她有被忽略的难受滋味。
她越想越气,索性停下脚步不走了。
石彻天回过头看,正好捕捉到她翘嘴的可爱表情。
“没牵着你,不高兴了?”他觉得逗她是件令人快乐的事。
“自大狂!”唐海菱狠瞪了他一眼。
“谢谢。”石彻天笑笑的把她的话当作称赞。
“你……”唐海菱又瞪他一次。
石彻天忽地走向她,拉起她的手。
“你要做什么?”唐海菱想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石彻天没说什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他不能把自己牵她手的举动找个合理的解释,握起她手的刹那,他竟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有那么点紧张。
他是发什么疯?
突然,“爱情”这字眼跳进他脑海,扰乱着他……
唐海菱默默的与他并肩走着上股暖流由她手心窜进心里,驱除了她被男人碰触后会有的恶心与恐惧感,心湖就像被投入颗大石,久久仍余波荡漾。
她到底怎么了?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困住了她。
两人之间有着怪异却平和的气氛,最后石彻天打破了沉默。
“晚餐时你似乎不太高兴?”
“有吗?”唐海菱才不承认。
“看你没说话也没吃什么,还不时的赏我白眼。”他虽然和李玉梅聊得起劲,眼睛却常瞄向她。
他不是只顾着吃东西、跟女乃女乃说话吗?怎会知道她瞪了他好几眼?
唐海菱没答腔,默认了。
“还是这么讨厌我?”石彻天忽然很在意她对他的看法。
“是啊!讨厌死了。”唐海菱干脆顺着他回答。
她嘴里这么说!被他牵着的手却仍乖顺的任他包里着,这让她觉得气馁,因为她无法抽离他掌心的温暖。
“讨厌我什么?说说看。”石彻天不知不觉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的大手包着她的小手,竟是如此的契合,这使他感到满足。
“女乃女乃只顾招呼你,我就像个隐形人似的。都是你,把女乃女乃给我的爱抢走了!”唐海菱抱怨意味多于责备。
“原来是这样……”石彻天笑着听完她如同孩子般的抱怨话语,“你可以出声警告我呀!”他这个提议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怎知她竟认真的回答他。
“出声警告你?”唐海菱像发泄般用力踢走脚一刖的石子,“你也一样!只顾吃东西、跟女乃女乃说话,理也不理我。”她没发觉出口的话带着酸味。
“你是在吃我的醋,还是吃女乃女乃的醋?”石彻天促狭的问,心里很雀跃。
“我……”唐海菱答不上话,脸颊热了起来。
石彻天不忍她困窘,找了别的话题。
“我听女乃女乃说,你总跟她说我粗鲁、狂妄、无赖?”
“哈!”唐海菱讽刺一笑,“你跟女乃女乃的关系打得可真好。”女乃女乃连这都跟他说,还要她陪他散步勒!
“女乃女乃会令我想到桂婆。”
“桂婆?”
“嗯,把我带大的保母。”石彻天牵着她的手,往前方的公园走去,“真热闹。”公园里几乎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好不甜蜜。
唐海菱看着他们,一幕幕甜蜜温馨的画面,让从未想过恋爱的她心生羡慕。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渴望爱情了?她被这个发现惊得愣了。
石彻天跟着她停住脚步,望着她的侧脸,他轻易的看到她的害怕。
她在怕什么?她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他好想好想挖掘她的所有。
“会冷?”他紧握她的手,想藉此驱走她的害怕。
该说她善解人意,还是和他心灵相通?
唐海菱懂他的好意,她暂且抛开一切顾忌,感受着他的温柔,并将他的体贴窝进心里,对他浅浅一笑。
两人走进公园,在一角坐了下来。
“桂婆是个怎样的人?”唐海菱打开话匣子。
“和善、慈祥。”石彻天把张桂莲看得比双亲还重,“我生下没多久就让她带,她看着我学走路、说话……在我的成长中,给我满满的爱。”而他的父母亲永远做不到这些。
“你跟桂婆的感情就相当于我跟女乃女乃的感情。”唐海菱了解他对桂婆那份更甚于亲人的感情,“若没有女乃女乃,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在她受到欺凌时,女乃女乃总是替她挡去一切困难。
若没有女乃女乃,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石彻天不懂她这句话的含义。
我多希望她永远都这么有活力。他想起晚餐前李玉梅说的这句话,两句串在一块,似乎可揭开某个令人不快的故事序幕。
望着她变得忧郁深远的眼睛,她的故事成了他极欲收藏的东西,但他不想逼她,或许也是想缓缓自已对她那种厘不清的莫名狂热吧!
唐海菱的思绪难逃记忆无情的侵袭,她忽然觉得冷,不自觉地用手环住身体,寒意却无法减少一分。
石彻天伸手搂住她的肩,轻轻将她拉近自己,他愿意给她温暖。
唐海菱没有拒绝,全然放松的靠在他肩上,此刻她不想再有所压抑。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她幽幽的问道。
一些肮脏、难听的字眼,随着记忆向她席卷而来——
她流着跟她妈妈一样肮脏的血液!
贱人生的女儿同样是贱人!
才十岁就一副娇媚样,长大一定跟她妈一样到处勾引男人!
我们容不得她这个小贱人在乡里!
我们乡里有她在的一天,就不能安宁!
这小贱人,一定要把她赶出去!
唐海菱的旧伤口再次被掀开,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任凭痛楚蔓延,甚至强迫自己忘了痛的感觉,但此刻的她,好想有人来为她吹吹伤日,减轻她的疼。
不自觉的,她紧靠身旁的人。
石彻天欲说的话在她挨进他怀里时,咽回喉咙,他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在发抖。
“很冷?”他虽如此问,却直觉的知道她并不是因冷而发颤。
唐海菱摇了摇头,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仿佛在大海中看见浮木般紧抓不放。
她对母亲的模样根本一毫无印象,在她还在繦褓中,母亲就离弃了她。
她不知道母亲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而女乃女乃老是反驳乡民们的那些指控。
她不知道她的美丽何错之有,逼得她从小就得想尽办法掩饰。
她不懂勾引男人这词意,使得她害怕男人的心态渐渐滋长。
她来到这世上真的是个错吗?除了女乃女乃,她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疼爱?
瞬间,所有情绪全涌上心头,自卑、委屈、不甘……
唐海菱的泪终于流下,对他的防备、恐惧、不信任……在此刻全然瓦解。
石彻天知道她在哭,而且是发泄般的在哭。
这次他承认,他的心在疼。
过了好久好久,直至公园里仅剩他们两人,唐海菱终于止住泪水。
“谢谢。”她声音沙哑的说。
“好点了吗?”石彻天的声音轻柔的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唐海菱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就像温暖的星星,迷惑住她。
石彻天动手将她眼镜取下,以大拇指拭去她还残留在脸上的泪。
“你哭的机率真高。”他老见到她哭,这不是他想见的。
“有时候,我真希望所有的痛可以跟眼泪一样,干了就消失不见了。”唐海菱说着,泪又盈满了眼眶。
“别哭……”石彻天像哄着孩子似的,轻抚着她的背,“漂亮的眼睛只适合闪着笑意。”
他温柔的眼神、温柔的言语、温柔的举动……唐海菱迷失了。
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忘了她现在是方郁涵。
石彻天无法忽略心头的骚动,她的专注神情吸引住他。
他的拇指改摩擦她脸颊,柔柔的像是疼惜宝贝般,然后轻拂过她的唇,忍不住,他低下了头。
唐海菱不知该如何反应,当他吻上她的唇时,她想推开他的,但双手却使不上力气,她气馁的轻叹一声,忽然一个湿热的物体侵人她的嘴,让她的力气被掏空了。
石彻天紧搂住她,舌头尽情的滑过她嘴里的香甜,他停不住这个他以为的轻吻。
他爱极了她的甜美!
“郁涵……”他喊着她,像要告诉她他的感觉。
顿时,这声称呼唤回唐海菱的理智。
老天!她到底在做什么?她竟然跟他亲吻!?
她猛然推开了他,懊恼自己的回应。
石彻天没说一句话,盯着她被他吃掉口红的唇不放。
唐海菱感觉到他紧盯不放的眼神,惊觉的指住了嘴,随即跑着离开。
“郁涵!”石彻天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双眉拢聚起来。
******
唐海菱靠着门喘气,想到石彻天的那声呼喊,心就犹如被刀割一般,疼痛不已。
在他面前,她是方郁涵,他这么喊她是正常的,为何她竟在意起他的那声呼唤?为何她竟希望他喊的是唐海菱这个名字?
唐海菱呀唐海菱,你究竟生了什么病?
“海菱。”李玉梅出声叫她。
唐海菱稍整了整乱掉的心绪,转过身面对李玉梅。
“女乃女乃,您还没睡?”
“阿彻回去了?”李玉梅看得出他们似乎出了什么事。
唐海菱坐了下来,思路仍摆月兑不掉石彻天。
李玉梅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轻拍着。
“海菱,你要假冒郁涵到什么时候?”
“女乃女乃?”唐海菱纳闷地看着她。
“海菱,你跟阿彻就如同两块磁铁,彼此吸引着,却一直在踌躇、顾虑,不敢合在一块。”李玉梅分析着,海菱则是静静听,“你们两个极为相似,阿彻冷峻的外表下,藏着的是颗孤单欲要人温热的心;而你伪装的保护色底下,也有着跟他同样的心。”
唐海菱无语。
她无法否认自己渴望有个懂她、呵护她的男人可以依靠,而这份渴望更是在石彻天出现后才涌起。
可是……他对她可有一丁点的中意?
他贴心的话语、暖热的眸子,可是真心诚意对她流露?
郁涵……
他温柔的轻唤又窜入她脑子,这使唐海菱的心再次揪起。
他一直认为她是方郁涵呀!
她没有郁涵一昌裕的家世,这点就足以让她刚一明芽的爱苗夭折!
冷不防地,唐海菱的身心又被深沉的记忆煎熬着,被辱骂、殴打的痛仿佛瞬间全加在她身上。
她瑟缩在椅上,眼里净是恐惧与抹不去的自卑。
“海菱。”李玉梅心疼的拥住她,知悉她又想起难堪的记忆。
“女乃女乃……”唐海菱抖着身体,紧紧攀住李玉梅的身子,“女乃女乃!”她的泪滚落下来,一颗接一颗。
“你没错,别把所有苦痛都往自己身上揽。”李玉梅老眼已蓄满泪水,不忍她如此折磨自己。
“女乃女乃……”她真的完全失去方向了。
太多太多的困扰,乱得她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傻丫头,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吧,别避、别逃,也别再锁住自己了。”李玉梅语重心长的说。
“我不知道……”她啜泣着。若可以的话,她真的想逃离这一切。
李玉梅轻抚她的背,就如往常般给予她暖暖的亲情。
这是她唯一能给海菱的,其余的,她希望石彻天能为她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