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园里头,上官雨正在房中忙着收拾衣物,父亲早上刚出远门办事,母亲马上跑来叫他收拾行李,他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照办。
不料,正当他要出房门之际,门外却闯进了一条黑影,来者相当肆无忌惮,一出手就搂住上官雨的腰,那轻薄的动作像极了登徒子。
然而更让人模不着头脑的是,上官雨面对这样的轻薄举动竟也不抵抗。上官雨轻叹了一口气,心里颇无奈交了这样一个朋友。「傲,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像小孩子吗?」此言一出,东方傲马上笑嘻嘻地松开双手。
「唉,这样都吓不倒你,真不好玩!」东方傲来到人家的房间就像是待在自家一样,丝毫不知客气二字怎么写,也不等主人招呼就自己坐了下来,还顺手倒了杯茶。
等到他润过喉以后,这才发现上官雨手中提着行李,看来像是要出远门一样,他微挑眉。
「你要出远门?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那他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
「是呀,方才娘让人来通知我,说是要带我出一趟远门,叫我准备一下,你来的可真不巧。」
眼见东方傲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上官雨也不好意思怠慢客人,只好把行李放在桌上,陪着东方傲聊起天来了。
「是要去那里啊?」面对好友的问题,上官雨却回答不出。「不知道,我问过娘了,她说路上再告诉我,我也就没再追问了。」
这么神秘?古怪,一定有古怪!
「奇怪,上官伯父不是有事出远门了吗?如果你们是要出游的话怎么不等伯父回来再一起行动……莫非,你是去做坏事?」东方傲眨眨眼,那暗示的表情十足滑稽可笑。
而上官雨也真的被逗笑了。
「别逗了,怎么可能?对了,你最近怎么走得这么勤,你们东方家的家教当真如此松散,可以让你这个少主在外头随便乱跑?说到做坏事,我觉得你还比较有可能呢。」
被反将了一军的东方傲先是楞了一会,然后不顾形象大笑出声。
「哈哈哈……你真逗啊雨,没想到跟我混了几年你的嘴也变得跟我一样刁钻了,要是再过几年,我可能就说不过你了……不过我说,你这次要出门多久啊?」看来这一次是扑空了,不过没关系,他迟早要回家的,下次再来也没差。
「不知道,可能几天吧,娘没让我准备太多衣物。」
「几天啊……那这几天我不就无聊透顶了?不行!你要早一点给我回来,就算风景再美也一样,我的剑法又有了新招式,等不及要跟你切磋了!」东方傲一副磨拳擦掌的模样,仿佛真是一个武痴,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人简直爱玩成性,要不是天资聪颖,哪里能练得一身好功夫?
「喔?我看是你不知道又打哪儿找了好玩的东西,等不及要献宝吧?」相处多年,他又怎会不了解好友的心思。
这东方傲天生个性就不正经,不管是想法或是行为都像个痞子,要不是家世显赫,再加上老天爷的眷宠让他习了一身好功夫,他这几年因玩闹而捅出的篓子足以送他上西天十次了。
「唉,所有兄弟朋友中就属你最了解我,别说我不够朋友啊,我第一个就想到要来找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喔。」东方傲俊眉一挑,朝上官雨拋了个媚眼,顺便送出一个飞吻,就翻身从窗户走了。
上官雨忍不住苦笑,唉,这人连再见也不说一声,进来也不喜欢走大门,他是把自己当成梁上君子了吗?
上官雨跟上官夫人的马车刚驶离大门,旁边的小门就走出一条人影。这条人影其实是个少年,他眯起眼看着渐渐远走的马车,心里正在盘算某些事情。
「……要去见那个男人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一个好机会呢。」思索一番后,少年笑了,笑容中带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等到马车消失在少年的眼界时,他马上回头跃上自己的坐骑,朝先前上官凌风离去的方向奔去。
这名少年名唤水求誉,是上官凌风在三年前收的徒弟,排行老七。
寒消雪融,正是春暖花开时节。
绿园的后花园里,漂亮的小小人儿正在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当新娘子?不公平!」六岁的向绿意嘟着红粉朱唇,一双美目瞪着眼前的玩伴。
玩伴王小虎搔了搔脑袋,一脸的困惑,「可是向来都是你当新娘子呀,而且我娘也夸你扮的新娘子很美丽,你为什么不想扮新娘子呢?」
「那又如何?反正我就是不想当新娘子!不然……我们来玩摔角游戏如何?」
「摔角游戏?」王小虎一楞,想起前不久他们玩摔角游戏时向绿意病发的情况,以及向老爷子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他连忙摇头。
「不好不好!你忘了上一次我们玩摔角游戏时所发生的事了吗?」那一次他被大人们严重警告再也不许和向家小少爷玩那种危险的游戏,要是被发现铁定打得他呼爹喊娘的。
「那一次是意外,现在我身体已经养好了,不怕了!」向绿意把身上的华丽披风卸下,一副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王小虎倒是吓出一身冷汗来,他年纪虽小,却是可以想象乱来的后果会有多凄惨。
「不要啦!这样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那不然你扮新娘陪我玩!」向绿意气得跺脚,他恼着这些玩伴们一个比一个还窝囊。
「这……」王小虎看了看自己胖胖的身材,再模了模据说长得很福气但常被耻笑像猪的脸,一张圆脸垮了下来。
「不太好吧?」就连他都知道自己的尊容实在不适合扮什么新娘子,他就不懂向绿意到底是在坚持什么。
「没什么好不好的!要嘛你扮新娘,要嘛陪我玩摔角!」向绿意其实也不是不明白玩伴的顾虑,只是他火气一上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可是王小虎又极度不情愿扮那什么可笑的新娘,最后,他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不然……我找翠儿来扮新娘子好了,你来扮新郎……」翠儿是他带过来的丫头,人是长得清清秀秀的,手脚又伶俐,不过就是长得没向绿意美。
「翠儿?我不要!」向绿意也不是挑,只是觉得和女孩儿玩耍很无趣。
「那你要我怎么办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娘都没你啰嗦!」王小虎也气了,火上心头,也不管他和向绿意半年的交情,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走。
「你上哪儿去?」
「回家吃我娘做的点心!」
「不跟我玩了吗?」
王小虎回头瞪了一眼,「你愿意扮新娘了?」
向绿意委屈地摇头。
「那我以后不来了!」
向绿意看着玩伴头也不回的走了,还扬言说再也不来了,眼眶里一直压抑着的泪水终于如断线珍珠般落下来,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都是这样子的,每个人都把他当女孩子看待,玩耍时要他当新娘,想玩些男孩儿的游戏却又怕他像陶瓷女圭女圭一样碎掉了。
到最后,这些人都离他而去了。
就在向绿意哭的伤心时,原本被他拋在一旁的披风突然又挂回他的肩膀。
「谁?」向绿意被吓了一跳,他急急忙忙的抹去泪水,深怕让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
「我叫上官雨,是陪我娘来这儿探亲的,按辈份算,应该算是你的表兄。」不过十来岁的上官雨温柔的笑着,假装没看到向绿意尚未擦干的眼泪。
方才在来的路上母亲才向他说明了原委,说这一趟是要带他出来探亲,可是方才他都还没见着主人呢,就被赶来后花园找未曾谋面的表弟,而他也不小心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表兄?」向绿意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这个高他一个头的少年。
上官雨长得斯文俊秀,一张好看的脸上挂着笑容,潇洒的神情仿佛天塌下来他都有办法橕住一般。
这样的少年,是他的表兄?
「是的,我娘是向夫人的表姐,所以,你应该就是我的小表弟了。」上官雨细心的帮向绿意系好披风的系带,初春的风虽然已经不再刺骨,但还是能让瘦瘦小小的孩儿轻易染上风寒。
「……」向绿意乖乖的让上官雨帮他系上披风,说来也奇怪,平时他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一个人的,可是一看到上官雨那清清亮亮的笑容,他就什么都忘记了。
这个人,好象他来不及培养感情就去世的哥哥呀,只是他比哥哥更高大、更温柔。
「要不要一起下棋?」上官雨望了望方才王小虎离去的方向,眼神更加温柔。
「下棋?可是我不会呀。」平时他和那些玩伴们只玩一些从丫环那儿或是家丁那儿学来的游戏,他爹爹又忙,根本没时间教他下棋。
「没关系,我教你。」上官雨轻轻地牵起了向绿意的小手,往书房走去,一路上他说了许多有趣的故事,引得向绿意笑声连连。
树上梅花正盛,园里花儿正娇。
这一年,向绿意七岁,上官雨十三岁。
天气转凉了,向绿意的精神也因为天气转变而差了些,所以上官雨就搬来了贵妃椅,让向绿意躺在上头欣赏外头冬末春初的换季美景。
「雨,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嗯?问吧。」上官雨坐在向绿意的身旁,啜饮着嫣儿送上来的参茶。
「你会不会像小虎那么离我而去?」
上官雨想了一下,终于在记忆中找到一个名字。
「你是说,之前的那个王小虎?」
「嗯。」向绿意点头如捣蒜,瘦瘦小小的身体爬到上官雨的身边,「我的那些玩伴们都跟我玩不久,我知道是因为我的身体和我太任性的关系,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雨,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不要走?」
留下来吗?这可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呀。
「君子不轻易许诺,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不过,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假如你有困难,我一定会帮你。」
「真的?」
「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上官雨揉了揉向绿意乌亮的头发,宠溺地承诺着。
「四马?为什么是四匹马呀?难道五匹马就追得到了吗?」
若不是上官雨从小受着良好的教养,此刻恐怕早就笑翻过去了。
「嗯,这是有典故的,等你长大以后我再告诉你。」他知道姨父因为担心向绿意的身体,所以迟迟未请夫子来教授课题,以致于向绿意已长到七岁,大字还是不识几个。
「绿儿,姨父是不是想要晚点再给你请夫子啊?」
「嗯,爹说等我过了八岁大关再请夫子来教书。」
「八岁大关?」
「是呀,我两个哥哥都活不过八岁,大夫也说过我这种娘胎里带来的病很难活过八岁的,就算能橕得过,也不一定能活过二十岁。」
「那大夫一定是胡说的,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可是他的话全印证在我两个哥哥身上了呀!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可能没有办法活很久,所以我才希望能够交更多朋友,能够有更多人陪在我身边。可是大家都拿我当瓷女圭女圭看,千般小心万般注意,都没有人陪我玩……」
想起过往老爹为了让那些小孩儿陪他玩,费尽了多少心思,而那些玩伴又多么轻易就弃他而去,向绿意就一阵心酸。
「我会陪你的。」上官雨没有给予任何安慰,只用淡淡的一句话做为承诺。
「可是你也无法保证能够永远留在我身边……」说来说去,向绿意要的还是上官雨保证能陪在他身边。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绿儿,有些保证若是轻易出口,将来恐怕不易做到。」向绿意嘟起了小嘴,耍起了小孩脾气,一脸的不满。
「那你又对我这么好?如果你不喜欢我,那就直说嘛,不用这么勉强!」漂亮的大眼睛里含着两泡眼泪,向绿意硬是不让它掉落。
「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面对表弟的任性,上官雨依然是笑容满面。
「那不然你就答应留下来陪我嘛!」
「这不是我自己就能决定的……」
就在两人争辩的当口,嫣儿急急忙忙推门进来通报。
「少爷,夫人走了。」
上官雨一愣,娘走了?
「为什么?」他们才来了两日,他才刚开始喜欢上这个倔强又任性的表弟,怎么……
「夫人有留下口讯,说是下个月会再来接少爷一起回去,这段时间就让少爷留在绿园里陪伴表少爷。」
事情有点反常,平时母亲带他出门,就算临时有事要离开,也会吩咐他一声,不是说他还不够成熟懂事,只是凡事先告知原因是母亲的习惯。
「那,娘有没有说她为什么先离开?」
「没有。」被问话的嫣儿摇头。
这真的很奇怪……先是两天前毫无预兆的就说要带他来见见从未谋面的表弟,然后到了人家家里了,却连主人都还没照面,他就先被赶到花园里找向绿意,现在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上官雨怎么想都想不通母亲的怪异行为。「嫣儿,你把事情从头说一次,是你送娘离开的吗?」
「不是,是向老爷把我叫到前厅去,向老爷对嫣儿说夫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个口讯给少爷,还要少爷别担心,好好在绿园里玩一个月,这段期间缺什么就尽量跟老管家说。」
「你又没见到娘离开,又怎能确定她已经离开了?」
「我有到摆轿子的库房查看,夫人的轿子确实已经不在了。」
「这样啊……」上官雨轻轻皱眉,虽说他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毕竟上官府离这儿骑马也要五六天的路程,若是他自己一人,还有可能回得去,可问题是他还带着小丫头呀,嫣儿是不可能走得了这么长的路程的,而且嫣儿也不会骑马。
一旁的向绿意原本也搞不清楚状况,直到听到那尚未谋面的姨娘留下来的口讯后,一张苦瓜脸顿时变得兴高采烈。
「太好了!太好了!雨,你可以留下来陪我了耶!」
上官雨看着笑逐颜开的表弟,心里头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算了,大人们的世界永远都那么复杂,他还是陪陪小表弟好了。
只不过,他可能要对不起那个还在等他回去献宝的好友了。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中,上官雨教向绿意识字,告诉他什么叫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他们一起爬上树看日出,一起下池塘捉蛐蛐儿,一起在书房里头下棋,一起吃、一起睡。
可是,上官雨还是没见着他的姨父——向老爷。
而向绿意就像是有了玩伴就不要爹的孩子一样,一连十几天没见着父亲的面也不觉得怎么样。
上官雨觉得有些奇怪。
「绿儿,姨父很忙吗?」不过,再怎么忙也不可能都不来见儿子呀。
「嗯,还好吧,他最近又没有带商队出去。」
「那为什么他这么多天都没来看你?」
「……」向绿意搔了搔头,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耶,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老爹好象真的很久没来抱抱我了耶。」
「你一点都不觉奇怪?」上官雨曾经问过管家,管家推托其词,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姨父的行踪。虽说他没有立场去过问别人家事,可是他都来了半个多月了,却还是没见着向老爷,这不是很奇怪吗?
于情于理,他都该跟这位长辈见个面行个礼的。
「奇怪?唔……是有点,不过我想他一定是去忙别的事了,他一个人要管绿园所有的产业,很忙的。」
「但是,打从我进绿园以来,从没见过姨父一面啊。」
「咦?」向绿意终于抽回正在抓蛐蛐儿的双手,把注意力放在上官雨身上。
雨没见过老爹?怎么可能?所有的客人进门时一定会先见过老爹再进后堂的啊,就算老爹不在,老管家也会通知老爹客人的来访,通常老爹一进门就会先去见客人……
而且,若他没记错的话,老爹现在是住在家里的呀!
「这的确是很怪没错……」难道老爹讨厌表哥?
「我找过老管家,表达我想求见姨父的意愿,不过老管家总是以姨父太忙为由而推托了,绿儿,我们两家,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上官雨想了很久,实在想不透大人们那么奇怪的举动所为何来。
也许姨父是觉得他还小所以好蒙骗或是不愿让他知道些什么,甚至是厌恶他到不想与他见面,可是他在绿园受到的良好待遇又是怎么回事?
「过节?不可能啊!老爹待人一向和善,绝对不可能与人产生过节,更何况咱们不是亲戚吗?那就更不可能了,老爹对自家人都是掏心掏肺的。」
「那他不肯见我又是怎么回事?」上官雨苦笑,他一向不是会胡思乱想的人,可是这次的事情实在太怪了。
依上官雨缜密的心思,实在不能怪他多想。
「嗯……那不然这样,我去找老爹求他带我们去游船河,顺便让你见见我老爹如何?」
「嗯,那就麻烦你了。」希望一切都只是他多虑了。
结果他们在途中就被老管家给拦了下来,说是老爷患了风寒,不宜见客。
虽然向绿意软硬兼施恳求着老总管让他们见向老爷一面,不过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为了这件事,向绿意还生了好大一场闷气,差点心疾复发,吓得上官雨不敢再提这件事。
上官雨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把向绿意给哄睡,他抬头看了看外头无星无月的暗夜,轻声叹了口气。怎么好象他一来,绿园就变得不对劲了呢?
替向绿意盖好棉被后,上官雨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着,他向来都习惯看书看到三更才入睡,纵使到了别人家里,这个习惯也不会改。
案上灯火如豆,映得墙面仿佛鬼影幢幢。
不多时,外头吹起了一阵强风,将窗户吹得嘎吱响,不一会儿,只糊着薄纸的窗棂就被风给吹开了,连带的连案上唯一的油灯也给吹熄了。
上官雨放下手中的书本,想要把窗棂上闩,却看到窗外一抹黑影闪过。
上官雨眼明手手快的躲到窗台旁边,窗外的黑影一时看不到他,就以为屋内只有睡着的向绿意。
黑影只朝屋内望一眼,低叹一声,就匆匆离去。
上官雨很好奇,这黑影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可是他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来看人呢?心中有一股抹不去的好奇心驱使着他,纵使他明白夜半行探不该是君子所为,但只要一想到近来发生那么多怪事,上官雨就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心念一动,上官雨就追了出去。
夜风在耳旁呼啸而过,上官雨眯着双眼,紧紧盯着前头的黑影。
上官雨越追越奇怪,这人分明对绿园十分熟悉,纵使他速度飞快,但哪儿该转弯哪儿有小路他可是一清二楚,就连已来十数日的上官雨都没办法将路记得这么熟。
前头的黑影走的飞快,上官雨虽然学过轻功,却也倍感吃力。就在上官雨快追赶不上时,前头的黑影却停了下来,前方,正是绿园主人的书房。
上官雨见到那男人推门而入,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也跟着进去的时候,里头的男人居然发话了。
「跟了这么久,也累了,进来吧。」
上官雨一惊,这人一直都知道他跟在后头?他双脚如同木桩定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用怕,我不是宵小,你不是一直很想见见我吗?进来吧。」看到上官雨依旧站在外头吹冷风,男人再次开口,内容却让上官雨心头一惊。
「姨父?」是了,若这人是姨父,自然对自己家了若指掌。虽然不知道姨父为何故弄玄虚,可他既是亲人,应该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才对,上官雨这才放心走进书房。
他前脚才走进书房,书房内的灯火立时大亮。
上官雨看到了一个三十出头高瘦的男人,长相普通,眉目之间却透露着慈祥。
「姨父?」上官雨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雨儿是吧,坐。」男人对他微笑,招呼着他入坐,看起来似乎没打算向上官雨解释他今晚的奇怪举动。
没关系,他不说,上官雨一样会问,因为他实在受不了这些大人们装神秘的行径了。
「姨父,您为何夜探绿意的房间,而且,谎称抱病不愿见我们,您是讨厌我吗?」
男人看着上官雨,一声不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空气中充斥着沉闷的氛围,差点压得上官雨喘不过气来,他再沉稳,也只是一个十三岁半大不小的少年。
好半晌,男人才出声。
「你猜对了一半,我对外宣称抱病,是不想见你,不过不是因为讨厌你,是因为其它原因。今日见你一面,果然更证实了我确实不该见你。」
「姨父?」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不是吗?之前他根本连这位姨父的存在都不晓得呢,为什么这位姨父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姨父不该见他?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娘不该带你来的,她这是在害你!若让他知道了,不知道会把你怎么样……可你娘却铁了心肠,非把你留下不可,她……她还是跟当年一样固执不知变通啊……」向家的主人口中喃喃地说了一堆上官雨听不懂的话。
他唯一听懂的,就只有母亲非把他留下来那一句。
「姨父,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为什么我娘非把我留下来不可,是有特别的原因吗?为什么这样做是害了我?」
「……你听不懂最好,有些事,事实比谎言还要伤人。」
事实?什么事实?
「姨父……」上官雨还想再问,却被向老爷挡了回来。
「晚了,你也该休息了,记住,你今晚所看到的别向旁人提起,也别告诉旁人说你有见过我,一切等你娘想通了,自然就会迎刃而解,你回去吧。」向老爷手一挥,上官雨就被他的内力推到屋外去,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书房的门在他被推出来以后就关上了,灯火也熄了,就算上官雨再有满月复的疑问也知道姨父不想再谈了,他只好循原路回自己房间。
上官雨内心隐隐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与他切身相关,可他却是唯一不知情的人。
生平第一次,上官雨体会了什么叫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