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肃帝见到姬如凤的脸蛋时在笑,是的,他在笑,像是见到故人或是好朋友那样安心的笑。
这种笑容,是不可能在元肃帝身上见到的,偏偏他就见到了。
而姬如凤见到元肃帝的反应是拥抱,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他就坐到元肃帝身后帮他梳头发,这样的情景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偏偏傅玉衡知道他们不是。
因为这对兄弟从一生下来就被分开,他们距离最近那一次,是在出生后一天,一人被他抱在前殿,一人在皇后寝室内让太医会诊。
其实这也不是所有人的本意,先帝原先是想让兄弟们能够多亲近,无奈双方的母亲从生产后就像结了仇似的,打死不肯让自己的孩儿见上对方一面,两名皇子满周岁没多久,先帝就驾崩了,再也没机会解开两名女人的心结。
“你来见皇上,多久了?”傅玉衡抖一抖官服下摆,在元肃帝面前行鞠臣之礼,然后拉着姬如凤到一旁问话。
“好几年了,数不清。”姬如凤笑着,将元肃帝散乱的发挽成一个漂亮的男子髻,让他看起来神清气爽一些。
“怎么发生的?”没人引见或是刻意安排,两名皇子是不可能私下见面的,除非……一股寒气打从脚底袭上来,傅玉衡第一次发现其实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胜券在握,至少,姬如凤就有事瞒着他。
“什么怎么发生的?难道我要见皇帝哥哥还要人批准吗?”姬如凤难得拧眉,像是听到什么他不乐意听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也明白,太后与兰太贵妃并不喜欢你们俩兄弟亲近……你这腰牌,九成九是皇上给的,是吧?”既然太后有权力发这腰牌,那皇上就更有这个权力了,只是一般人根本不会朝那方面想,因为……元肃帝是痴的,一生下来就是痴的。
一个痴人怎会懂得发号捕令?这也是太后迟迟不肯让元肃帝亲政,也不敢让朝臣见到皇帝的缘故,她不敢让人知道皇帝是痴的,就连乾坤殿里的太监宫女都是她万中选一的心月复,宁死也不会对外说皇帝是个痴儿。
这就是为什么外界只知元肃帝身子不好长期养病,却不知皇帝为何迟迟不亲政的原因——一个痴儿哪来的能力亲政?
“是皇兄给的没错啊,不然我怎么进来乾坤殿?”姬如凤甜甜笑着,又坐回去给元肃帝梳头发。
天底下只有他一人知道元肃帝成为痴儿的原因,也只有他能够和元肃帝沟通,让元肃帝笑,这些秘密,可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当年雷老寄身太子,是保命的权宜之计,不代表他能左右太子的思想与生活,所以任何发生在周遭的事情雷老都不得以自身力量干预,除非涉及太子性命,所以,在寻回真正太子魂魄之前,太子的躯体都会保持痴儿的状态,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神仙不得打乱凡人的生活,却又苦于有命在身,身不由己。
神仙在凡间的生活是又苦又闷的,偏偏太后在元肃帝登基后又保护过度,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他,雷老又不能跟任何人说话,这才想办法给了小鸡神投胎的姬如凤一张腰牌,好让他能够偶尔来陪他解解闷。
不过此时有傅玉衡在场,雷老当然不便以元肃帝的身份说话了,要是他一说话破坏微妙的平衡,那将来就算找回正主儿的魂魄都没用了。
“你很喜欢你皇兄?”无法阻止姬如凤亲近元肃帝,傅玉衡只好坐在一旁干瞪眼,看着姬如凤对元肃帝的各种温柔,心里百般难过。
“当然罗,我之所以答应娶苗族公主,不只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皇帝哥哥,你想想看,皇帝哥哥不可能娶亲,你又不愿意娶,可是这门亲事要是吹了,那将来朝廷要控制苗族就更加困难了。与其如此,不如就让我去把那个蛮族公主娶回来,将她放在京城也好当作人质呀!”
开玩笑,雷老都一大把年纪了,又是个神仙,怎么能够娶亲?皇帝本人又不知道他的意愿,万一娶来了他不认帐怎么办?再说了,傅玉衡要真想娶妻,早在他年满十八岁,京城里的媒婆差点踏破安王府门槛时,他早就纳了三妻四妾啦!哪里等得到现在?所以说,这些怪胎们一个个都有不能娶亲的理由,那么他不入地狱又有谁能够入地狱?
“你就为了这个原因娶苗族公主?”傅玉衡苦笑,心里百味陈杂,真不知道该夸姬如凤长大了懂事了还是骂他笨。
娶亲一途,乃是九死一生的陷阱啊。
“当然罗!不然谁会愿意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不过……如果这位公主长得倾国倾城、人比花娇那就更完美了……”听说皇族的女子都特别漂亮,元圣皇朝这一代没有女子所以他不知道,但是别人家的公主呢?要是真如传说中一样漂亮就好罗!
“……把你的口水吸一吸,都沾到衣服了。”傅玉衡脸罩寒霜,果然,这个的凤王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一探人家公主长得漂不漂亮,亏他还以为凤王长大了,原来只不过是色心作祟!
难怪人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就是在形容凤王这种不知死活的之徒!
“什么嘛!人家才没有流口水……就算公主长得不漂亮,我还是得娶她呀,这不只是两个人的婚姻关系,这是国与国的结盟。”
傅玉衡淡淡瞥了他一眼:“国与国?若我记得没错,苗族人虽然不太听话,但从百年前元圣皇朝开国时就一直是我国子民……你都快成神仙了,国内家喻户晓的事你居然能如此无知?”
“唉呀,管他是国还是族,反正这件事已成定局,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好吗?”姬如凤开始耍赖,在皇宫里他可是天之骄子,很少人不买他的帐。
“我不是在生气你答应成亲,我是生气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本身的危险性还胡乱答应,像你这样呆呆蠢蠢地去迎亲,保证走着出去躺着回来——”这话说得可是一点都不假,先不说太后暗地里另有打算,此去路途遥远,谁知道苗族是不是真的求和?
若是假,那就是请君入瓮的计俩,若是真,胡族会不会得到消息派刺客来袭?这些都是要考虑进去的危险因素,如果敌人只有一方也就算了,偏偏连自己人都不是战友,此行可说是难如登天。
“危险?娶个亲而已会有什么危险?难道公主是个杀人魔?会把我杀掉?”还是说公主其实是个男人,求和只是为了欺骗年轻貌美的他前去自投罗网?
“……有时候,我真怀疑给你教书的太傅怎么没被你气死,幸好先帝只是托付我照顾你们,不是让我教你们读书识字。”傅玉衡忍不住摇头,这姬如凤的思考逻辑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有时候会觉得他深谋远虑,但更多时候会觉得他的脑子可能比一个三岁孩子还不如。
为什么先帝那样圣明的人物会生出这样笨的孩子呢?傅玉衡百思不得其解。
“好端端的怎么扯到我太傅去啦?他老人家不是告老还乡了吗?”姬如凤眨着眼,不懂傅玉衡眼底有些旺盛的怒气又有些无奈的情绪是怎么回事,这人在他人面前向来是一副温吞老好人的样子,偏偏到了他眼前就成了喷火老虎一头。
“你以为太傅年纪不到四十就告老还乡是为什么?”傅玉衡冷笑,却不打算说下去,反正太傅临走前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句说真是辛苦你了,这一幕他会永远记在脑海里。
“……不就是告老还乡吗?还能有什么?”姬如凤脸露疑惑,当初太傅要走时还拍拍他的肩头叫他努力呢。
“没事。虽然你已经答应了要去苗族迎亲,大臣们也在商讨迎亲的日子,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此行路途坎坷,你要有心理准备。”
***
凤王迎娶苗族公主一事虽受到兰太贵妃大力反弹,但因有朝臣连署上书为证,兰太贵妃的娘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暗中挑了许多高手保护即将启程的姬如凤,临行前,兰太贵妃还泪洒慕云宫,其声势之壮大可比孟姜女。
对于这些场面,姬如凤都只是一笑置之,只是有一件事他有些在意,就是傅玉衡没有来送行——奇怪,那家伙不是说已经原谅他了吗?为什么连他要出发了都没来送行?
从天刚亮他就坐在门口等,后来母妃来了,母妃娘家派的护卫也来了,宫中指派给他的护送队伍与护卫也来了,慕云宫一下子挤满了侍卫与宫女,好不热闹,可是姬如凤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傅玉衡来送他。
慕云宫里的老太监——张卫,是看着凤王长大的,也是傅玉衡千方百计安插进来的心月复,他瞧见姬如凤难掩落寞的神情,十之八九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张卫是极疼爱姬如凤的,从来见不得他难过,所以趁着下人们在整理行囊时将姬如凤拉到偏房说话。
“王爷,摄政王肯定是让政事给拖住了,所以才没来送您,摄政王托老奴来给您请安道别,请王爷一路保重,顺利娶得美娇娘回来,也为咱们元圣皇朝立个不世功劳……”张卫知道平时摄政王就算再忙也会来逗逗这小表弟,可是这回都要到出发时辰了还不见他的人影,就代表他是铁了心不来了,生生闷气是无妨,问题是这边有人望穿秋水却又打死不承认呀。
“够了,张叔。您也别安慰我了,傅玉衡这人的性子我又怎么会不了解?一大早见不到他,就代表我今天别想见到他了。算了,反正我也不稀罕他来送行,现在我只求老天爷保佑那个苗族公主美若天仙,别让我白跑一趟就成啦!”
姬如凤在心里低低叹息,漂亮俊秀的脸皮马上又回复成平时那般嘻皮笑脸,他拍拍张卫的背:“别担心我啦!您应该担心的是我这一次会不会带回来一头母老虎,要是温柔的王妃那倒也罢,如果真是一头母老虎,你们的皮就得绷紧一点,因为到时候你们这群人都没好日子过罗!”
“王爷您这是……”张卫有些哭笑不得,明知凤王平时就爱拿他们开玩笑,却又想不出话来反驳,这个凤王呐,要是有摄政王一半的聪明才智与危机意识,恐怕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不会是元肃帝。
“张叔,见到摄政王的话,帮我叮咛他一声,叫他别又为了国事忘了吃饭休息,每次都要我陪他才记得要吃饭……您知道吗?抢饭吃这种把戏玩久了我也会腻的。”姬如凤灿烂一笑,扔下呆掉的张卫一人回到前殿。
半个时辰后,凤王带着一行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队伍里有三分之一的人扛着要给苗旗公主的聘礼,箱箱价值连城,除了那些聘礼外,最吸引目光的就是养在深宫里的凤王了,所以城门毫不意外地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姬如凤骑在白色骏马上慢慢穿越人群,亮晶晶的阳光照得他的脸益发明亮,他就这样昂扬着一张笑脸走出了城门,走出了他熟悉的京城,跨入他不熟悉的领域。
苗族位处元圣皇朝领域最南端,境内多高山流水,其中清水江更是最大的河流,河道贯穿整个苗族领地,上游连接苗族皇都,下游进入元圣领地,清水江河道宽大,河畔地势平坦,胡族长久以来觊觎苗族领地,贪的就是这清水江畔可以行军直取元圣皇朝领土。
而姬如凤想进入苗族皇都迎娶公主,最直接的路线就是走清水江这条水路,既可省时,又可避免林区的瘴气。
由元圣皇宫出发到清水江境内约八百里,若是骑马一路赶路大约半个月即可进入清水江流域,但迎娶队伍大多步行,凤王又一路游山玩水,所以一行人比预定的时间还多花了一个月才快进入清水江流域。
而满心雀跃前来迎娶新娘的凤王,在行程进行不到一半时就开始每天唉声叹气,直抱怨没有多带几个慕云宫的宫女出来,这些选出来陪他迎娶的宫女一个比一个还正经,不像他宫里的那几个小捣蛋还会逗他笑,其实这些都不打紧,反正只是几名侍候的人,当作看不见也就算了,可是有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那就是——傅玉衡不在身边。
唉,该死的傅玉衡在他出发那天没来道别,害他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要不是此行任务重大,真想就此调头回去找那个人说个清楚!
生什么气嘛……只不过是娶个苗族公主而已,就算没有种种逼不得已的伟大原因,他最终还是要成亲的不是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什么傅玉衡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透这一点呢?
更该死的是,明明知道傅玉衡这一次只是单纯的闹脾气,为什么他的情绪还是会被影响?导致到最后他根本已经有一点点不想迎娶那位素未谋面的公主。
呜,其实从头到尾最在乎的还是他,傅玉衡不来道别,他失望,傅玉衡没来陪他,他寂寞,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因为心理极度不平衡,所以凤王在接近清水江流域时开始怒骂:“啊啊啊——该死的傅玉衡,别以为我真的很在乎你!我就偏偏要娶个美娇娘回去让你干瞪眼!”
拾起几颗小石子往湖心丢过去,激起的涟漪就像他的心一样,愈想平静愈静不下来,姬如风从鼻孔里重重哼出气来,虽然他不懂为什么会这么思念在乎一个人,可是愈是在乎他就愈生气。
当他还是一只小公鸡时或是在天庭当小神祗时,都没经历过这种心情,因为没有任何人事物值得让他摆在心上,可是这一次不一样,离开京城愈久,他愈能明白博玉衡在他心头的位置。
队伍中的宫女以及太监见到姬如凤发脾气都躲得远远的,留下他一个人站在湖畔一边丢石子一边生闷气,只隐约听到摄政王的名字从湖畔那边传来,没有人敢多事,大家都闷着头当作没事发生一样。
只有一名小宫女例外,外貌清秀身材略为高大,眨着一双慧黠双眼的盼儿来到正在发脾气的姬如凤身旁坐下,笑望着朝湖心打水漂的凤王。
姬如凤皱眉,这小宫女是随行侍者之一,虽然人长得是漂亮高大了点,不过平时安安静静的不说话,所以没什么存在感,怎么这会儿这么不怕死跑来捻虎须?她看不出来他很不高兴吗?
小宫女盼儿也不说话,就这样坐着笑眯眯的,直望着凤王发呆,到最后,姬如凤都给她瞧出一身鸡皮疙瘩来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直盯着本王瞧?”最后,还是姬如凤先受不了,扔下一颗石子后对小宫女质问起来。
他平时可没这么凶的,要不是被姓傅的那坏家伙弄坏了心情,他也不会给一个下人脸色看,只能说这小姑娘挑错了时机来接近他。
“奴婢名叫盼儿,特来瞧主子做些什么呢,还有,主子在外头不能自称本王,这样会惹来祸端的,主子难道忘了摄政王的叮咛吗?”盼儿笑靥如花,吐出来的话却险些把眼前人气炸。
“不要在我面前提摄政王!我最讨厌他了!你要是想替他说话就免了吧!”姬如凤扭头继续丢石子,这一次他挑的石子更大,在湖中激起的涟漪也愈广。
“……奴婢也不想的,要不是摄政王千交待万交待要奴婢注意主子生活起居及安危,奴婢倒乐得和其他人去纳凉呢,哪里会这么多管闲事来招白眼?”前面那几句话说得小心翼翼,说到后来盼儿瞪了个白眼,显示她有多么的不情愿。
姬如凤的手僵住了,手头上的大石子落了下来,正好砸中他的脚:“啊!痛死了!”他痛到跳起来忙抓住被砸中的脚,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公鸡。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摄政王让你来看住我的?”以往慕云宫的太监宫女全是傅玉衡的手下他知道,怎么这次他出来迎娶的队伍里面也让他安插了人手呢?傅玉衡不是很生气他要娶苗族公主吗?还管他死活做什么?
“嘘……”盼儿食指紧抵着粉唇,做出噤声的手势,她扶着不平衡差点跌倒的凤王在一旁树下坐好。
“不是看住凤王,是保护凤王。摄政王说的没错,也只有凤王这样的玲珑人儿才会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末了声音愈来愈小,盼儿盯着眼前那阴晴不定的男人,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可能触怒了他,不禁暗恼。
“奴婢该死!主子别在意盼儿方才的胡言乱语,盼儿昨晚没睡好,所以……”在宫里头,不管宫人如何得宠,主子的存在都是唯一的天,既然是天,又怎能辱骂?盼儿自知管不好自己的嘴,举手就要朝自己掴掌,谁知道竟被姬如凤拦了下来。
“……你说摄政王他派你来保护我?”没想到姬如凤只听见那句话,然后,他泪如雨下。
“耶?主子您怎么……?”盼儿原本还想着要如何解释自己的口无遮拦,没想到会看到姬如凤掉眼泪,一时慌了手脚,连男女之防都忘了直接拉起丝袖擦掉那不断落下的珍珠。
“原来他也不是生了气就完全不理我的嘛……”还以为解释了那么多他还是不了解,原来早在迎亲队伍里安插了人手呀。
傅玉衡安插人手时都会告诉他这是为了保护他,虽然他总是觉得还有监视的成份在里面,不过没差,反正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要是傅玉衡没让人跟在他身边,他还会有失落感呢。
姬如凤在掉眼泪的同时又笑起来,心里多日累积的郁闷突然一扫而空,只是一句话,就让他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大,这个傅玉衡呀……还真不是普通的浑蛋呢。
“主子……?”
凤王该不是疯了吧?又哭又笑的,这小小的脑袋终于受不了打击而发狂了吗?盼儿很快恢复理智,巧妙地以自身身体遮蔽住凤王的表情,让远处的一干人等都看不到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幸好她的身子够高大,不然这样一个大男人怎么遮也遮不住。
“你再哭下去,脸会变丑的唷。”不知道为什么,盼儿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话,这句话对思维与众人不太一样的姬如凤肯定奏效。
“变丑?”姬如凤泪眼婆娑的脸呆住,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头转向清澈的湖面,深吸一口气往下看。
“……”湖里映出来的人影是谁啊?哭成一张大花脸羞不羞啊?他还是个男人吗他……
忽地,姬如凤猛烈抓住盼儿双肩,神态无比凝重。
“凤……凤王?”盼儿一时被这股气势给吓到,心里居然冒出凤王可能会杀人灭口的可能性。
“你,你叫盼儿是吗?今天的事千万别说出去,你身上有手绢儿吗?能不能借我擦擦?”姬如凤先以袖子擦干泪迹,觉得这样还不够,伸手跟盼儿讨手巾。
唉,早知道会如此出宫时就多带几条手绢了。
“啊?”盼儿张大朱唇及杏眼,下意识地往怀里掏出了丝帕递出去,幸好她出宫时早有准备,不然现在可就糟了。
盼儿不愧是精挑细选万中选一的监视宫女,喔不,是随侍宫女,很快的,她又从怀里掏出自家收藏的丝帕,细心地沾了水替凤王擦去脸上的痕迹。
“主子,好点了吧?放心,您方才没哭过头,只是眼袋有些肿而已,盼儿这里有水粉可以帮您掩饰一下,没人知道您方才发生过什么……”盼儿将丝帕收进怀里,仔细端详这眼肿鼻头红的大男孩,方才见他一听到摄政王派她来,整个鼻子都哭红了,浑然不觉失态,看起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哪里像是外界传言威风凛凛风流倜傥的凤王呢?
不过,看得出来姬如凤是真心在意傅玉衡的,盼儿原本稍嫌冷硬的嘴角缓缓有了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