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是罪,这是北辰炎御现在最佳的写照。
今日的他,一早就被床上的「惊喜」吓得半死,他衣装不整的冲出自己的星焰居,使出上乘轻功上演逃亡记,完全不敢看向床上那个「惊喜」的脸色。
早知道就叫尹叔叔多教他一点事,这样他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上了苍魔岭,酷寒风雪自他的身侧呼啸而过,但奇异的是──风雪丝毫没落在他的厚氅上,就连风声也不敢打在他的身上,好像他是这苍魔岭上万物的主子,凡岭上雪怪及植物都得朝他恭敬的低头。
可现下的北辰炎御可挪不出时间欣赏这些因他而起的怪异现象,他忙着往苍魔岭上唯一的房舍奔去,连门都懒得敲,直接登堂入室。
砰的一声,干净的房舍内被吹入几尺风雪。
房内的男子慵懒的半坐在躺椅上,他自钻研的古书中抬起头,凌厉的瞪向不请自来的北辰炎御。
北辰炎御赶紧关上大门,朝男子干笑。「尹……尹叔!」
躺椅上的男子──尹渊天哼了一声。「还知道我是你的尹叔?瞧瞧你,把我的宝贝屋子弄成什么德行!」
「我不是故意的!尹叔,先别说这些,你这里借我躲躲,只要一下子就好,躲完我就帮你把屋子打扫干净!」
「怎么?躲谁啊?」心里明明有谱,尹渊天还是故意问。
「是……是秦姊姊!」
「哟~~是秦飞燕啊!怎么?她做了什么事让你要躲她?」尹渊天脸上的兴味更浓了,将古书搁在一旁,专心聆听他说话。
「秦姊姊她……她……」北辰炎御抖了抖,美丽的紫眸溢满慌乱的神采。「她在半夜爬上我的床!」
咚的一声,尹渊天连人带椅的摔下地。「然后呢?」知道那女人绝对不会只爬上床这么简单,趁北辰炎御还没羞耻到说不出话,他赶紧追问。
想起当时的情景,北辰炎御可是吓到魂不附体。「我虽然感到身旁有人,但因不敌睡意,还是继续睡了;可一大早起床,我看见秦姊姊半褪衣裳,手还模进我的内衫,更迷乱的叫我『焰皇』!我当下吓得跌到床下,赶紧抓了外衫就冲出门!」
「……」
「尹叔?」
「那你哪里不躲,躲在我这里干嘛?!」
「因为不管我躲到哪里,只要秦姊姊一问,他们就会招了,害得我没事就要跟秦姊姊玩你跑我追的游戏;而秦姊姊只怕尹叔,只要躲到尹叔这里,我就安全了!」说完,北辰炎御还非常骄傲的抬起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
尹渊天一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北辰炎御当下痛得缩到角落,免得再被赏上一拳。
「怕?不,她不怕我,她是听从我!你知道为何普天之下,秦飞燕那女人谁都不听从,唯独只听从我的原因吗?」
「不知道。」北辰炎御思索了一会儿,诚实的摇头。
「她是为了你啊!傻小子。」
「我?」北辰炎御指着自己,嘴巴张得老大。
「不是你,还是谁呢?」看北辰炎御毫不掩饰讶异的心情,震惊的表情显得十分滑稽,让尹渊天不禁失声笑出来。「别忘了你的秦姊姊可是江湖第一女魔头,曾经是魔皇的护法呢!她的事迹恶劣到令人闻风色变,她的武功就连我都敌不过,哪能让她乖乖听从于我?要不是有你这个傻愣子当筹码,我早就丧命在她的刀下了!」
「咦?我是筹码?我怎么不知道。」
尹渊天笑得可惬意了。「你从头到尾都是,笨蛋!」
北辰炎御立即扑到尹渊天怀中,嘻嘻直笑。「哇!能当尹叔的筹码,我可得意了!」
「傻小子,你得意什么?『筹码』这个字可不是好的形容!」
「不是好的形容吗?啊!一定是我没把尹叔给我的书背好,回头我再背!」北辰炎御笑得皮皮的,却又被尹渊天赏了一拳。
「啊──很痛耶!尹叔。」捂着被打的头,北辰炎御立刻跳离尹渊天远远的。
尹渊天忽地叹气。「唉……你这德行……真不晓得秦飞燕怎么还不放弃你?除了你这张皮相,她还爱你哪里?」
「爱我?可是……可是……秦姊姊眼里的人不是我啊!她老是叫我『北辰焰皇』,但我不是北辰焰皇,我是北辰炎御啊!」
尹渊天神色复杂的盯着北辰炎御的面孔。「你还不懂吗?」
「懂什么?」看到尹叔眼底又窜出多年前看着他时会露出的强烈恨意,北辰炎御不自主的倒退好几步。
「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对你说明这件事的始末,怎么?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尹渊天轻柔的问,而他眼中的那抹恨意则是让北辰炎御感到好心痛。
「那我重说一遍好了……现在的你或许可以听得懂……」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北辰炎御失控的大叫,用力捂住耳朵,眼瞳布满血丝,瞪着仿如坠入过往记忆的尹渊天。「你疯了!你跟秦姊姊一样疯了!」
「我……」被北辰炎御一吼,尹渊天才恢复神智,看清眼前的人并不是他多年前的那个梦魇。
北辰炎御受伤的纯挚眼眸令尹渊天不禁暗自痛骂起自己的愚蠢。「炎御,抱歉,因为……你实在是太像他了。」
不,不只是太像他这么简单,「尹叔跟秦姊姊……你们真的好奇怪……有时我觉得你们好亲近,就像书里描述的亲情一样,让我觉得很温暖;有时我又觉得你们好恐怖,你们的眼睛看的人明明是我,却又好像不是在看我,更时常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还逼我了解……」
「炎御,这是我跟秦飞燕的错,我们不提这件事了好吗?」尹渊天心虚的想转移话题。
「刚刚……刚刚我还以为尹叔又要回到四年前那个可怕的尹叔了……是不是我再听尹叔的话到苍魔岭的天寒池去泅水,尹叔就不会再……」
「闭嘴!」尹渊天万分狼狈的低吼。「不要再说了!」
北辰炎御不语,低头看着自己的鞋,不让难堪的表情被尹渊天看到。
深吸一口气,缓下情绪,尹渊天开口。「我……我一直很抱歉四年前对你做的事……我说过……你跟他很像,所以……」
北辰炎御觉得很迷惑。「你跟秦姊姊总是这么说……就算我跟他很像,我也不是他啊!北辰焰皇明明是个死人,为什么要影响到我这个活着的人?为什么我要被你们恨、让你们哭、害你们思念,再让你们把那份情感转移到我的身上?我不懂的是,死了的北辰焰皇明明感受不到,那让我来感受你们的情感又有什么用?」
尹渊天为之一窒,吶吶的说:「我……我……」
突然大门被强力的拍打,房舍外传来女性嗓音,「尹渊天!焰皇在你这里吗?」
「啊!糟糕了、糟糕了!」北辰炎御慌忙爬上屋梁,还差点腿滑跌下,他连忙使出轻功爬上大梁柱,机灵的迅速连点三穴,封住自己的气息。
尹渊天好笑的觑了攀在梁上的北辰炎御一眼,上前开门。
「焰皇呢?」秦飞燕国色天香的脸上,此时却显得很狰狞。
尹渊天一脸无辜的耸肩。「刚走。」
「刚走?你没骗我?」秦飞燕狐疑的往尹渊天的屋内瞄了一眼。
「我骗妳做什么?要是他在屋里,依妳的功力,早就察觉到了,还用得着问我吗?」
「说得也是……可是他的功体比我好,万一他发觉……」
不等她想,尹渊天立刻打断她的话语。「怎么可能?那小子要他开悟还得等很久呢!就算他的功体好,不会用还是不会用!」
秦飞燕不疑有他,转身要离开房舍,离开前还纠正他的话。「他不是小子!他是我的男人!」
「是、是……他是妳的男人!」尹渊天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我要妳完成的任务快去完成!不要随便上门来讨男人!」
「哼!不用你说,我自然会做好你交代的事!」
美人袅袅的身影一离开,尹渊天马上关上大门,接着,他听见梁上的人发出一记叹息声。「你叹息什么?」
「尹叔,我叹我明明才十六岁,却……啊!尹叔杀人啊!你拿花瓶砸我做什么?」北辰炎御左闪右躲,在屋梁上显得险象环生。
尹渊天额上的青筋直跳。「你……你该不会在外面行走时,都告诉别人你只有十六岁吧?」
「没有!没的事!」北辰炎御急忙喊冤。「我都有照尹叔的话,谎报年龄,我很乖呢!」
「谎报?」尹渊天的语气显得愈来愈危险。「小子!你给我滚下来!」
「可不可以不要滚下来?跳下来可不可以?」
「随便你!下来!」
北辰炎御瘪着嘴,可怜兮兮的跳下梁柱。
「我再问你一次,如果外人问你贵庚?你要怎么回答?」
「在下二十有四。」
「很好。」
「可欺骗人是不好的行为。」北辰炎御低喃。
「谁教你长这副德行?」尹渊天哼笑。
「可是……一下子变得这么老,真的很可怜……」无端报出和他实际年龄差距那么多的年岁,他觉得自己很无辜。
「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怜……啊!尹叔又打我!」眨眼间,北辰炎御已经躲到屋内的桌底下。
尹渊天知道,这小子是存心让他打的──因为北辰炎御的功力可是比秦飞燕高出许多,要反击他可是易如反掌,但北辰炎御却不这么做,他的心性真的很单纯啊!
尹渊天自衣袖内抽出一张名条递给北辰炎御。「炎御,其实我早该这么做了……你下苍魔岭吧!这张名单是你这回要诛杀的目标,结束完我交代的任务后,你就自由了,之后就去找个好姑娘成亲、生子,过你自己的人生吧!」
「为什么?」北辰炎御不懂尹渊天的意思,自由?成亲?他需要这些吗?
「我知道你对人间的情爱还是懵懵懂懂,这样丢你一个人去体会,实在是有点残忍;但留你继续待在我和秦飞燕的身边,那才真是害了你!」
「反正……反正我不是人!我不要体会。」北辰炎御突然耍任性起来──这是他不安的表现。
「你说过你想当人,而你也深切渴望,不是吗?」
「可是我终究只是……」
「别说了,炎御,你在害怕什么?」
北辰炎御深深的看着尹渊天。「每回我替尹叔杀人时,他们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是害怕得拔腿就跑,还直说我是死人、我是鬼,怎会还存在这个世上?他们一口咬定我就是北辰焰皇,他们恨不得杀了我的人、啃了我的骨,每个人都认为我是罪恶的存在!」
尹渊天安抚的模着北辰炎御的头。「炎御,俗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只要你愿意,还是会有人接受你的。」
「接受我的模样,还是我的心?」北辰炎御难掩难过的问。
他的皮相替他带来多少的杀机与不谅解,就连他最亲近的尹叔跟秦姊姊也难逃他外貌所带来的魔咒!
究竟与他相像的那个人─—北辰焰皇生前做了什么,竟会让每个认得他的人至今念念不忘,还把这份意念抒发在他的身上?
他讨厌北辰焰皇,他不要当那个人的替代品,但他周遭的人却从不把他当北辰炎御来看待。
「你的模样和你的心,一定会有人接受的!」尹渊天一掌将他推出房舍外,痛下决心的说:「走吧!以后你与我和秦飞燕已经无关了,你不必再受到我们的箝制。」
「尹叔……」瞪大眼,北辰炎御看着尹渊天无情的关上屋门──
尹叔把他隔绝在外,就像是在断念似的,尹叔要将他狠狠的隔绝在心房之外,隔绝出尹叔的世界。
北辰炎御模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生活上一直以来所依附的重心。「我虽然领悟得不快,但我知道,尹叔是在逃避我,他怕我的容貌又会让他抓狂,所以误以为放我走才是对我好……
「其实却不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我不想离开尹叔和秦姊姊,但如果我的离开能让尹叔的心里好过些……那我愿意成全尹叔的希望。」北辰炎御自言自语,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他走入苍魔岭的风雪中。
在上河镇,街道没有半个乞丐,人民丰衣足食、生活和乐,这都要归功于上河镇的大善人──君赐康老爷。
君老爷是个富商人,但他完全没有富人的铜臭味,也没有锱铢必较的心眼,他的为人慷慨,不仅是对府内的下人,对外人也一样,总是秉持着钱财乃身外之物的道理,没事便大施义财,面对饥荒等灾祸时,总会大量赈灾,引领其它富人一起捐财、出力,使居民免于穷困,让上河镇成为和乐富足的地方。
上河镇的任何人家若是发生事故,君老爷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去慰问,能帮上忙的他绝对会帮,这让他被上河镇的人们冠上大善人的称号。
可惜的是君老爷膝下无子,仅有一名正室所生的独生女,名为君艳艳,与一名二房亲戚的女儿君玉环。
众所皆知,君玉环因父母早亡而投靠姑姑──也就是君家二夫人杨兰香;杨兰香虽是上河镇的美人,但却不能生育,君老爷出于怜悯之心,正式领养君玉环当养女以陪伴杨兰香,希望能使杨兰香忘却不能生育之痛,并将君玉环视为亲生女儿照料。
但君玉环一进君家大门,不出几日就忘了君老爷的恩惠,无视女节的四处勾引男人!
她的行为婬乱无耻、败坏风俗,若不是看在君老爷的面子,谁也不愿留下这样的豪放女在此地逍遥,早就拿着扫把将她赶出上河镇。
反观君艳艳,她是君老爷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她琴棋书画皆擅长,还曾被宫中太傅赞为才情兼具的柳絮之才;据说她有着媲美沉鱼落雁之容貌,这使得各地慕名而来的求亲之人都快踏破君家门坎!
但那些求亲者却都铩羽而归,只因无人能解出君艳艳所出的求亲题目──看来没有过人的才智,是当不成君家的东床快婿的。
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君艳艳,多的是富家子弟与皇亲贵族捧着大把钱财求教于名师,期望能在国试中捞个状元,风光踏入君家大门以求亲,并解出君艳艳所出的题目,娶得美娇娘。
这是因为,娶了君艳艳,就等于得到第一才子的封号,并能得到君艳艳的点头下嫁,这样的美事谁会不争破头竞争?
今日,两位名声相差甚巨的君府姑娘将乘轿到龙禅寺为上河镇上香,祈求今年上河镇的风调雨顺──当然,听到消息的众人都希望君府的二小姐君玉环别在龙禅寺惹事!
一大早,一群人聚集在龙禅寺外守候,就只为了目睹君艳艳一面,想看看她是如何为上河镇求取好运气──毕竟她才是君老爷的亲生女儿,是上河镇难得一见的才女,是大家的骄傲。
在人声鼎沸中,有一对主仆在人群中困难的行走着。
「小姐、小姐。」叫唤声压得低低的,小婢女紧抓着主子的衣衫,在拥挤的人潮中困难的走着。
她好怕自己的汗水会沾到主子的衣裳,可她又怕细心将她护在身后的主子会被人群给压成人干。
「怎么了?枫儿。」小婢女的主子转头轻问,并更握紧小婢女那双小手,她轻柔的笑着,除去小婢女的紧张。
「小姐为什么不坐轿过来呢?人挤人,多麻烦!」枫儿抱怨道:「原本只有我跟小姐要来上香的,真是的,大小姐是来凑什么热闹?她分明是故意要让小姐见不得人!」
「枫儿,不许碎嘴。」君玉环警告道。
枫儿哀怨的努嘴,像是颇不甘愿。「好嘛!不说就不说。」
她是君玉环,自娘去世后,就依靠着姑姑杨兰香生活──她哪会知道姑姑收养她的目的竟是为了帮丈夫君赐康的大女儿君艳艳洗净污名!
君艳艳虽是才华与容貌兼备的女子,却全无妇德──她喜欢招惹男人,将男人玩弄于股掌间,让她得到心理上的优越感。
而疼溺君艳艳的君赐康则将自己女儿做过的肮脏事全都推到她的身上──以君赐康在上河镇的好名声,没人会不信他的说词。
一开始背负那些污名时,君玉环在心底不断告诫着自己──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不怕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但时间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那些流言愈演愈烈──这是因为有了替身背负罪名,君艳艳更是肆无忌惮的玩乐,反正不管做出任何事,污名都会由君玉环来承担。
就算君玉环想反抗,也只是招来姑姑杨兰香的一番规劝──姑姑总是要她知恩图报,君老爷收留她,她不该反咬他一口!
日子久了,君玉环只能认命。
「枫儿,咱们来上香可不是只为我们自己祈福,还有君府的所有人,包括妳,我想为妳这个好姑娘求得一门好姻缘,希望妳能有个好归宿,所以我们不要在意他人的闲言闲语,懂吗?
「我们是我们,神明的眼睛是雪亮的,祂们看得很清楚谁的心是坦荡荡的,谁才是值得被实现愿望的人。」
枫儿只觉得感动。「小姐,枫儿再也不贫嘴了,小姐的心肠好,小姐说的话神明一定会听见,所以,小姐也为自己祈福吧!小姐心疼枫儿,枫儿也一样心疼着小姐啊!」
君玉环微微一笑,「好啊!」
枫儿很清楚自己跟的是怎样的主子──她的小姐会把心思全放在他人身上,要小姐为自己祈福是不可能的,等会儿小姐一定会要她一起膜拜神明,到时候她一定要骂遍所有神明,让神明知道祂们的眼睛瞎了!
她希望神明能让得意的大小姐将那难听的臭名背回身上,得到应该的报应,这样她的小姐才不必老是隐藏着身分在大街上行走。
好不容易挤到拿香炷的地方,人群突地起了一阵暴动,大家兴奋的直往香炉方向窜动,造成不少人跌倒在地,混乱的场内甚至听得见孩童哭号的声音。
「是君艳艳!是君大小姐!君大小姐来了!」人群兴奋的喊着,纷纷向前推挤,就为了见君艳艳。
君玉环反应不及,单薄的身子被人潮挤压得透不过气。
「小姐!小姐!」枫儿着急的大叫着,伸手却拉不到君玉环,还被人群给冲散了。
「枫儿?妳在哪里?枫儿?」君玉环懊恼的频频回头,她仰高螓首叫唤着,找寻着枫儿的身影,自责着自己没牵紧枫儿的手。
在纷乱的人潮中,君玉环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小男孩跌倒,他哭着大喊,但孩子的声音在喧闹中根本无法被重视。
眼见后面的人潮就要踏过无辜的孩子,君玉环想也没想,死命推开人墙,伸手抱住孩子。「不要踩他!」
紧紧将孩子拥在自己怀里,君玉环奋力喊着,她闭紧上眼,甘愿承受即将落在身上的疼痛。
孩子眨着尚在流泪的眼睛看着她,主动揪住她的衣衫。
剎那间,人潮声突然宁静了!
预期的疼痛并未发生,君玉环疑惑的张开眼,众人沉默且惊讶的直盯着她,而她怀中的男孩则是感激的要她放开他。
「哥哥!」男孩开心的高喊,飞奔到一名华服男子的怀中。
男子是个面容清俊的青年,他抱起男孩,疼溺的将男孩抱在臂弯中并朝她礼貌的颔首。
华服男子身旁有数名龙禅寺的和尚,和尚们朝民众们表示他们已经请走了君艳艳──因为君艳艳的到来使得秩序失控,害得赵王爷的小儿子差点受伤。
民众们惶恐的朝华服男子跪下。「世子!」
寺庙里里外外跪成一堆,五体投地的跪着。
华服男子赵豫兴乃上河镇赵王爷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父亲王爷之名与职权的世子。
君玉环从未见过王府的人,更不认识赵豫兴,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就跟着下跪;当她发觉就只有她还突兀的站着,连忙也跟着跪下。
赵豫兴对着民众道:「大家免礼,好好的热闹被舍弟给打乱了,是本世子该向大伙陪不是才对。」
众人见赵豫兴并没有不悦,这才放下心,并在赵豫兴的示意下离去。
「哥哥、哥哥,我喜欢这个姊姊,你带她回家好吗?」小男孩撒娇的搂住赵豫兴的脖子,指着君玉环说道。
「别胡闹,这话可不能乱说。」赵豫兴轻轻打了小男孩的头。
「世子,民女不打搅您了。」君玉环不习惯与王公贵族打交道,想赶紧离开。
「姑娘且慢,您救了舍弟,本世子该是要答谢您才是,姑娘可否来寒舍一坐?让本世子做东,表达感激之意。」
君玉环感觉得到赵豫兴对她颇有好感,她不动声色的掩下情绪,恭敬道:「民女只是举手之劳,真的不算什么,民女还有事在身,不打扰了。」
「真可惜,希望哪日能有机会让本世子答谢姑娘。」
君玉环只是微笑,不予响应。
「恕本世子无礼,斗胆请问姑娘的芳名。」赵豫兴抱拳询问。
「小女子姓君名玉环。」
「君玉环……这怎么可能?」传闻中的君玉环是个厚颜无耻的放荡女,绝对不可能是面前这名姑娘──赵豫兴在讶异之余,脸上也带有一丝嫌弃的意味。
君玉环虽然看多了这种神情,但还是会感到难堪。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不过就是由有权有势的人来决定罢了……她不愿再去多想。
等赵豫兴与小男孩离去,枫儿赶紧凑到君玉环身边。「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世子果然是有素养的王公子弟。」弟弟差点受伤却未怪罪他人,对她的婉拒亦未发怒,算是性格不错的人,现在已很少有贵族之人却不盛气凌人!
枫儿闻言只觉欣喜。「小姐喜欢世子吗?」
君玉环摇头,敲了枫儿的额头一下。「妳啊!少在那里胡思乱想,咱们赶紧上香后就回去吧!否则老爷跟姑姑会罚我们的。」
「哦!」揉了揉被敲的额头,枫儿寸步不离的跟在君玉环身后,与她一起拈香拜神。
上完香,君玉环双手合掌,诚心祈求;而从没上寺庙上过香的枫儿亦有样学样。
君玉环还替枫儿抽了一张姻缘签,阅毕笑着递给枫儿。「妳自己看看吧!」
「小姐,枫儿不识字。」她不好意思的接过姻缘签,忍不住盯着签上那歪歪扭扭的字猜想着。
「是上上签喔!枫儿,内容就等妳的心上人替妳解了。」君玉环故意卖关子,惹得枫儿对她哇哇大叫。
枫儿看小姐帮她抽完签后便想离开,忍不住问:「小姐不替自己抽一张姻缘签吗?」
「嗯……不需要。」
枫儿愁苦的垂下头,自从开始替大小姐背负难听的名声后,小姐已压根不期待姻缘的降临……她觉得好不甘心,小姐的心地这么好,怎么能一直被欺负?
「枫儿?」
「我不管!我要帮小姐求一张。」枫儿任性的拔腿跑进寺庙。
「唉!真是的。」君玉环轻声叹息,枫儿有多固执她是知道的,现在也只好等枫儿抽完姻缘签再回君家了。
「姑娘。」此时一名素衣和尚走到她面前,「多谢姑娘保护了赵世子的弟弟,住持对此十分感激;姑娘来此自是有缘,住持想和妳聊聊,在我右侧就是本寺住持。」他介绍着。
「您好。」君玉环对着身着黄衣袈裟的老和尚尊敬的道。
「呵呵,姑娘,您来得是正是时候,老衲等您已有一段时日了。」
君玉环听不懂他的话。「等我?」
「是啊!因为您是有缘人哪!」老和尚捻着白胡须笑说:「菩萨托梦,告诉老衲必须在此等待您的出现,有些事必须让您知道──在不久之后,您将遇到似花非花的男子,姑娘,您必须陪伴着他,不能怕他,并且诚心照顾着他,那是您的使命;而这名似花非花的男子将会带着姑娘离开您欲解月兑的牵绊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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