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需要我,我都在这里
方拓这一句话像响雷一样,不停回荡在韩雨茉耳旁,一直到车子都已走远,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感受着方拓那强烈激昂到几乎震动空气的情绪。
她怎么也没想到,方拓是这样对她的;一如她对岳文亟的执着。
胸口没来由地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当热泪滑下脸颊,她才发现自己无声地哭了。
为什么方拓爱她,而她却爱着另一个不会爱上她的“他”?
在关上车门的当下,韩雨茉第一次发现自己动摇了。
她竟有个冲动,再也不回到岳文亟身边,她知道方拓会爱她,会疼她,不会再让她伤心,更不会让她流泪
一路上,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涌,可胸口却也愈发疼痛。
留在方拓的身边,她会幸福的!她会幸福的,她一定会的
她一次又一次在心底说服自己,却只是让泪落得更急,心痛得不能自己。
如果不掉泪就是幸福,那再也无法起波澜的心湖,难道就不是酷刑了吗?像个活死人,不伤心、不难过,却也无法再露出笑容,这就是幸福了吗?
雨茉摇头,如果是这样,她宁愿选择伤心,选择难过,只因为唯有留在岳文亟的身边,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说她自虐也好,说她傻瓜也罢,在那个大雨的夜晚,他伸手解救她之后,她的人,她的心,就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只能,属于他了
她哭了!哭得一双眼都红了、肿了
岳文亟坐在沙发里冷漠地看着韩雨茉踏进门来,无法解释的情绪,几乎教他咬碎了牙。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为了方拓掉泪?
胸月复中那段没来由的火,因为这个猜测而高涨,一股狂猛的妒火夹杂着怒意席卷而来。
想到她极有可能埋在方拓的怀里掉泪,由着方拓轻拍她的背,安抚她的难受
岳文亟怎么想就怎么无法忍受,他一点也不愿意承认,他甚至嫉妒得几近疯狂。
两人之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岳文亟冰冷的视线始终望着她,黑眸的深处凝着炽热的怒火,让人胆寒。
“你想跟他走?”岳文亟开口,阴鸷深沉的眼,用最缓慢的速度从她的头发看到她曾紧咬的红唇,落在她清亮的眸间,没有半分遗漏她的神色。
韩雨茉再度紧咬住唇,脸色更加青白,不自觉地调开视线,不否认她的确曾经动过这样的念头。
她的表情证实了他心中不安的猜测,教他额冒青筋,鼻翼翕张。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沙发上传来岳文亟的警告,语气冰冷。
否认它!开口否认它!只要她肯说,他都愿意相信。
只要她说,她不曾想要离开他,从来不曾
“是。”韩雨茉白着脸,逼自己迎视岳文亟的怒火,坦承她蠢动的思绪。“我刚刚的确有过这个念头。”
一股没来由的恐慌充塞胸口,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岳文亟既愤怒又惊恐,直觉自己就要失去她,却不知该如何阻止。
“你凭什么想离开?”岳文亟失控地大吼,从几步之外大步接近她,紧紧抓住她的双臂,火冒三丈地在她的面前咆哮。“那一夜我救了你,你就应该属于我,留在我的身边,除非我不要你,要不你不准走、不能走,你想都不要想!”
岳文亟瞪着韩雨茉,黑眸中尽是震惊与愤怒。
她想走?她竟然想离开他?!
虽然曾经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是从她口中亲自证实,他觉得胸口像是被人挖了一个大洞,空泛得理不出情绪来。
韩雨茉战栗地微侧着头,双手捂住了唇,不让自己流泪,猜测着他的不允许是因为在乎,亦或只是占有欲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等你不要我了,我才能走?”这不是在乎,这不是!
“不!”岳文亟失控地持续大吼,说出更加伤人的话。“你不要忘了,当年要是没有我,你早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留你得留,我不要你留时,你还是不准走!想离开我?一辈子都别想!”想到她会属于另一个男人,他就激动得想杀人。
伤人的话一句句丢了过来,没半点留情地丢得她头破血流,心碎一地。
韩雨茉无法置信地看着岳文亟,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这就是她爱上的男人?
用尽一切伤她的男人,就是她一颗心托付的所在?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只是你的附属品?想要就要,不要的时候,丢在墙角,还不准别人去捡?”韩雨茉剧烈地颤抖着,几近绝望地问。
“没错!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任何地方都不许去!”岳文亟不让她有任何的希望,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她走出他的生命,用尽所有的办法,他也不让她离开!
心,好痛好痛,椎心刺骨的痛,无边无际的痛
韩雨茉缓缓摇着头,无法相信自己愚蠢至此,更无法相信他竟如此冷酷无情,要将她绑在身边一辈子,看着他左拥右抱,也不能转开眼睛,只能任凭心血汩流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我只是个附属品而已,呵呵”韩雨茉茫然地点头,然后听到自己歇斯底里的干哑笑声。
她笑的是自己的悲哀,也笑她自己的愚蠢。
“我懂了。”韩雨茉脸色死白,语气却有种诡异的平静。“我答应你,我不走,一辈子不走,死都不走。”
听到她的保证,岳文亟应该要觉得高兴,但他却只感觉到心慌,他想抓住什么,但紧握的拳头里却只剩下空气。
她说要留下来,但他却觉得,他已经失去她了。
韩雨茉用一种极快的速度憔悴,她笑,却笑不进眼底;她吃,却吃不了几口;她睡,却再也不肯枕在他的胸口。
仍旧每晚燃烧,他们的身体是相贴的,但是心的距离却好远好远。
她封闭起所有的情绪,藏在他触模不到的地方。
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岳文亟就是觉得不对。
她用尽了所有的下班时间陪他,她陪他吃饭、陪他喝酒、陪他看电视、陪他入眠,甚至在他的要求下陪他入浴
她照顾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他却深深觉得被孤立了。她的身体陪着他,但她的心却不在了。
他知道,是他的那一席话伤了她,他有些后悔,却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她说她会留,她说她死都不走,这句话,教他忍不住心慌。
她的憔悴,是因为他不让她走吗?
她如果继续留下,她会这样憔悴至死吗?
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直袭他的胸,碎心裂肺,说不出的矛盾来回卫击,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混乱的心情还找不到出口,书房里已经弥漫着酒的气味,岳文亟脸色铁青,灌下大量的酒液,却还是理不出思绪。
该死!他该拿她怎么办?
韩雨茉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只见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拧,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像是很不舒服一样。
今天下班之后,岳文亟就一个人躲进书房里,让她隔着一扇门猜测他的情绪,想不管又做不到。
谁知道,一开门竟看到他如此颓丧的模样
“怎么了?”纵使努力保持心情平静,韩雨茉还是不免为他担心。“你还好吧?”
小手伸上他的额,双眸注视着他因酒精而涣散的眸,没看出什么异样——除了书房里的酒味,那快把她醺昏了。
韩雨茉伸手要拿走岳文亟的酒,他却避开她的手,把酒杯凑到她的唇前,示意她啜饮。
“不要,我今天人不舒服,不想喝,”她转过头。
她已经够软弱了,没有必要藉由酒精让情绪更加流露。
岳文亟冷嗤,一脸的不以为然,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伸手握住她的颈项,低头将酒涓滴灌入她的口中。
“唔”韩雨茉眨眨眼,红唇试图紧闭,推却他的侵入。
但他口含美酒,不屈不饶地吻上她娇艳的唇,美酒有了他的温度,喂入她的口中,灵活的舌也同时窜入,不住逗弄戏惹,勾住她的丁香小舌,霸道地品尝着,要她的唇里染上他的味道。
甚至在她执意要逃离时,伸手牢牢抱住她,交握的黝黑大掌刚好握住她胸前的柔软丰盈,或重或轻地捏握住她的丰盈,粗糙的拇指隔着衣物
终于,她还是失守了,被吻得好热、好热
他的吻,还是这么醉人,他的吻很热,口里的温度伴着美酒,让她更沉醉了几分,教她顿时忘了要守住几乎失守的心,再一次为了他的吻而迷乱。
这些日子,她让他要了她,却尽可能地不让他吻上她,为的就是怕自己会再度迷失,可惜她还是沉溺了。
他的唇舌那么热,他的触模那么烫,灼得她脑子发晕,没有办法思考。
岳文亟黑眸深邃,指尖滑过粉女敕的小脸蛋,危险的魅力无远弗届,总是能让她手脚发软,偎进他宽大的怀里,心也跟着软弱了。
低头瞧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岳文亟发现,只要她淡淡的清香飘入鼻端,他的自制就岌岌可危。
但除了外,他似乎还渴求更多
“雨茉”岳文亟单手揽住她纤细的腰,将她修长的身子更紧地收入怀中,灼热的唇落在她颈间,在雪白的肌肤上轻咬着。
“如果要你这么不快乐,我宁可让你自由”岳文亟发现,他无法坐视她在他的面前持续憔悴。
“自由?”韩雨茉苦笑,茫然地问:“我要自由做什么?”
“你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岳文亟重申,这是他所能给的全部。
如果只能留有她的身体,却留不住她的神魂,与其见着她落寞伤心,他宁可放手。
韩雨茉闻言,只是抬起头看着他,澄眸里满是疑惑。
生活?什么叫“她想过的生活”?
打从她开始过真正的日子,就是他给的起点,一路上就只有他,一直、一直陪着她。
对她来说,生活代表的一切,就是“岳文亟”三个字。
看着他,听着他,陪着他,守着他,一直只有他。
自由?生活?不!如果没有他,那她就什么都不是,甚至无法找到自己的定位,这样的自由她不要!
“文亟”她轻喊着早已刻在心上的名字,不知道爱多了些,还是不自觉地揉进了一抹淡淡的恨。
“我说不走就是不走,那些关于自由的那些我不要,我只要留在你的身边。”
岳文亟闻言露出玩味的神色,还有浓浓自嘲。“之前我说了不让你走,那只是气话。”黑眸定定凝视着她,眼中闪着她未曾见过的热切魅光。
“如果你不快乐,我会放手。”突然,岳文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那种不舍、那种不愿,那种宁愿自己难受,也不愿见她憔悴的心情
那视心疼,说不出的心疼。
刹那间,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发现,他爱上了自己的棋子。
原本只是想替自己带来乐趣,却无意中被她控制了情绪。
与其见到她日渐憔悴,他会选择暗自疗伤,甚至兀自后悔着曾做过让她离开的决定。
只要她好,那就好了。
再一次地,岳文亟发现自己不但爱上了她,还爱得好深好深,到了令自己都吃不好,睡不好的地步。
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是那一个大雨的夜里?还是任何一个欢爱的深夜?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你不需要放手。”韩雨茉不自然地别开脸,声音干涩,她宁可不要听这些。
这些话,在她的解读里,就是他不要她的同义词。
气氛很沉闷,两人各有心思,却没有交集。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还是一阵沉默。
“方拓是个不错的男人。”好半晌,岳文亟吐出话来,声音很沉,沉得听不出情绪。
韩雨茉呐呐地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你要我去找方拓?”她胸口一窒,几乎无法呼吸。
岳文亟垂眸,敛去所有的情绪。
“对。”如果方拓是她想要的男人,那他愿意放手。他不想她在乎方拓,不想她脸上出现那种疏离的表情,不想她像个游魂待在他的身边。
韩雨茉倒吸了口气,张大眼瞪着他,一颗心又乱又痛。
“你不会放手的,你会叫我回来。”像是要让自己相信,她对着他开口。
他不会的,他不会赶她走的,不会
岳文亟不回答,只是看着她,她没有移开眼,揪着心等着,等到心都慌了。
许多两人共处的点点滴滴,全在这时浮现岳文亟的脑海里。是的,以前的他会霸道地留下她,决意不让她离开,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但是
现在不同了,他在乎她的心情,远远超过自己。
如果能让她重展笑颜,那他会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霸道,就算绑住双手,他都会让她离开。
像是害怕自己会有半分的迟疑,他主动开了口。“把方拓的电话给我,我帮你约他。”他冷冷说道。
瞪着他看不出神情的黑眸,听着那一句话很简单但她却不想听懂的话,她反覆咀嚼这两句话,像是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它组合起来的字义。
几秒钟之后,她懂了,意思是——这一次,他是认真地决定要放手了。
意思一明,韩雨茉的心也冷了,隔着距离,与他无声对望。
握紧已经刺入肉缝的小拳头,韩雨茉仍然想追问:“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他终于肯放手了,她还不懂吗?
如果,能看见她幸福快乐,他会由衷祝福。
只是,岳文亟的心情,韩雨茉不懂,她像被人掐住喉咙,好半天发不出声音。
“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她不明白,她留在他的身边,不好吗?
岳文亟想也不想地就摇头。不好!她的精神不好,气色不好,心情也不好。这样的她,教他看了好难受,所以他决定放手。
“或许,你该离开这里。”岳文亟突地开口,犀利的眼神转为黯淡,声音也显得低沉无力。
这是最好的办法,可以预防他改变心意,硬是将她又绑在身边,毕竟这已经发生过了。
他不想勉强她,或许他曾经这么做过,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过,但是现在,他真的只想让她自由。
那一晚让她上车,让她陪了她这些年,早就够了。
他该让她走,他会让她走,纵使她可能同时将他的心带走。
胸口猛然袭来的闷疼,几乎让韩雨茉跌坐在地,虽然早知道总有一天会有这样的对话,但当它真正发生时,心痛却是无法预期的。
他一颗心跌宕到最底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的无奈,教她没来由地气恼起来,她索性甩甩头,刻意忽略一拥而上的酸楚,不愿多想。
“好,我搬。”她几乎是狼狈地想要逃离他的面前。
但是逃离的时间只有一秒,他几个大步迈开便将她由身后抱住,箍得好紧实,像是他有多舍不得她一样
她激动得连身子都在颤抖,她想挣月兑,但他不让她这么做。
“这样有什么意义?”她有些生气地开口,不想要她,又为何要这样折磨她?“不要再这样没完没了地下去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收拾杂乱的情绪,包括失望、包括伤心、包括她的情爱
略微使力地将紧缚住她的大手松开,她迈开脚步,这一次,她没打算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