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母没有坚持反对之下,皓庭和展然的交往也逐渐明朗。今天,展珩一回家就怒气冲天,脸色异常难看。
“哥,你被刮啦,怎么脸色这么差?”展然关心地盯着展珩着火的眼神。
“我还好,你那个皓庭被刮得更严重。”展珩火大地捶打墙壁,没好气道。
“那你那么气愤做什么?”颜父觉得奇怪,自己的儿子都那么用力地捶墙了,那皓庭岂不是要撞壁。
“我是气我们主管,为人阿谀奉承,当我们是机器人,猛加勤务,想累死我们。对于我们,他就是不满,处处挑剔。知道皓庭的母亲认识一高阶警官,想要皓庭引见美言几句,但正直的皓庭不肯,理都不理。也就因为知道皓庭正直、讲义气,不会去打小报告,所以他故意刁难,加重皓庭的勤务;表面上要他帮忙,暗地里想整死他。叫他去求救,他怎么样就是不肯,脾气太硬了。”展珩带点责怪的口吻叙述。
“皓庭真是太深得我心了,展然眼光真好。”颜父眼神充满着欣赏。
“老爸,他快被整死了!前一段日子,他与检察官之间有摩擦,现在跟这主管有嫌隙,我真怀疑他能不能活过今年!”展珩快被老爸的天真给打败。
“看不出来他这么会得罪人。”颜母冷言冷语。
“没办法,他长得出色,一眼望去,无从遁逃;又是出了名的耿直,不被盯上都难。”展珩无奈道。
“他都没告诉你?”颜母怀疑地问展然。
“他不要我太担心。”展然沉声道。
颜母心中又给皓庭加了好几分,如果他不是警察,该有多好!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颜父问。
“我不知道他们的打算,但我决定要考警大。”展珩坚定地说。
“你……为什么?”颜母不可思议地问。
“哥,你疯啦!当初你的成绩明明可以报名警大,也铁定进得去,是你自愿放弃,现在为什么你又突然要考?就为了现今警界体制?”展然质疑,难道大哥挫败到失去信心,想重拾学生生涯?”
“做过警察,了解警察的苦和无奈;小警员又难破格成警官,而一些警官无法体谅我们这些基层员警的辛劳,所以最好的改善方法,只有先当上长官,其它再说。”展珩说出内心的想法。
“你打算给自己多久时间?”
“不知道,最近重大刑案太多,相对的我们的个人时间有限;再说离校多年,恐怕得找时间重新温习,可能需要一段不算短的日子。反正,我会加油的!对了,展然,多注意皓庭,他最近怪怪的。”最近皓庭变得很沉默,也常陷入沉思状态,问他想什么,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明,常顾左右而言它。展珩很担心,他已经不太认识现在的皓庭了。
展然惊愕地看着展珩认真的表情。“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开玩笑?你难道毫无感觉?皓庭他变了很多,他比以往都安静许多,不是吗?”展珩不信展然没有感觉到。
颜父和颜母也深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带着研究的神情,盯着展然。
展然被看得有些心虚,努力回想着最近和皓庭相处的情况,有怪怪的吗?除了那天……
“皓庭只有在那一天才表现怪怪的。”展然提出。
“哪一天?”展珩问。
“就是那天为了德生和雅琪的事。只有那天皓庭言语有些奇怪,甚至眼神透露着恐惧。”展然很老实地招供,眼神扫向展珩。
展珩无力地将自己抛向沙发,痛苦地说:
“这就是我们警察的悲哀,今天是德生,明天又不知道是谁。”
“究竟是什么事?”颜母不得不问。
展然把那天警局发生的事,全部告诉爸妈。
听完,颜母脸色沉了下来,阴阴地看着展然。
“皓庭行为反常,不会就是认定你一定会出轨吧?”
“我?怎么可能?我是告诉他,我不能保证我会爱他一辈子,不过,我会忠于我老公一辈子。”
“你是个大——白——痴呀!精神外遇比外遇更恐怖,你这样讲,究竟是要皓庭放心还是担心!”展珩敲展然额头,翻白眼说。
展然嘟着红唇,瞪大双眉,紧蹙秀眉,不太苟同的表情。她辩解:
“是他先提出很奇怪的话,我才说这些的。”
“他果然很奇怪。”展珩锐利的眼神有一闪而逝的困惑,他得仔细推敲。
“展然,盯着皓庭,最近警员自杀好像很频繁。”颜父提醒说。
“爸,拜托!皓庭才不会想不开,你想太多了吧。”展然觉得不可思议。
“老爸,你可别吓展然,皓庭心态正常,不会脆弱到自戕。”展珩也大力地摇头,不置信地说。
“管他会不会,小心一点为妙。”颜母要展然凡事小心、注意点,毕竟皓庭也算是个好警察,说不定是她未来的好女婿。
“喂,展然吗?”皓庭疲倦的声音传来。
“皓庭,你怎么啦?又没睡好是不是?”展然关心担忧地问。
“最近枪击要犯在台北市逃亡、流窜,警方严守部署,无分日夜,累得没时间睡觉。”皓庭声音低闷而沉重,感觉好累、好累。
“你很疲倦吗?有时间睡觉就赶快休息,别太累,三餐记得要吃,别忙着忙着又忘了吃。记得帮我盯着老哥。”展然心疼地叮咛又嘱咐的。
皓庭低沉的笑声传来,带着充满疲倦的声音嘲笑着:“你究竟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你老哥?”
“都有,你吃醋啦?”
“是有一点,不过看在他是你老哥的份上,我就勉强不计较了。”皓庭玩笑地说着,说完禁不住笑意地大笑起来。“展皓庭,你去撞壁!”
“你舍得?展然。”皓庭深情地一叫。
“你最近真的很奇怪,你的声音明明充满沮丧和无奈,却又故作轻松,你究竟怎么了?我好担心。”展然心底涌起恐惧,她害怕这样的皓庭。
“别担心,我只是发现我对你的爱,愈来愈无法自拔。爱你愈深我愈惶恐,我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皓庭的口吻消极。
“你……后悔爱上我?”展然握紧听筒,颤抖地问。
“不是后悔,是害怕,害怕我内心强烈的爱会毁了你我。唉。”
长长的叹息声,幽幽地传进展然耳朵,狠狠地摇晃她的心。
“展然,别理我。最近压力大,让我喘不过气,刚刚那些话当是我无聊说说的,别胡思乱想。我肓耍不说喽。”皓庭试图以快乐的口吻掩饰刚才的低压。
挂上电话,展然站着发起呆。同事雅云晃到她跟前,手肘推一下她。
“你在发什么呆?”瞪大眼问。
“没……没什么。”展然急忙回神。
雅云不信地睨着展然娇女敕的脸蛋,用手戳着展然的肩膀,嚷嚷着:
“别想骗我,我很聪明的。你的男友让你伤心,是不是?”雅云关切地问。
展然摇摇头。“他不是让我伤心,是让我担心。他莫名的愁绪让我很恐慌;我很害怕有事要发生,心里七上八下,直发毛。”展然一脸愁容。
“爱情就是这样,总有高低起伏,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你小心点,说不定他移情别恋了。”雅云以过来人身份,说得头头是道。
“皓庭他不会,哥会帮我盯住他。”展然很放心地说。“他还要人家盯住啊,那很危险哦。”雅云故意要挑起展然的危机意识。
“你闭嘴,皓庭他不是随便的人。”
“可是他的工作给他极大的犯罪空间,那些个酒店、流莺可是致命的吸引力,你真的不担心?”雅云不相信展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展然不以为意地扬起嘴角。“他和我哥是同类型的,自负而且自爱。你以为我会随便爱上一个人吗?没有一定的程度认知,我不会轻易付出我的感情。你别把每个当警察的都想得这么差劲。别忘了,我哥可是从不近。”展然非得澄清一下,免得雅云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你的爱太理性,不能接受。”雅云撇撇嘴,不能苟同地翻白眼。
“我又不是爱你,不能接受什么。”展然说完,缓缓地叹口气。“其实,我也爱得很固执。明知道他的工作是问题,他的保证是无期,我仍是固执地选择他,真不知道我是自掘坟墓还是自我肯定?”展然自嘲着。
“你是个傻子。”雅云心疼好友。
“展然、展然!”吟茕慌张地叫着。
注视着吟茕俏丽的脸庞,展然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紧急?”
“听说那个要犯跑到信义区,大批警力已经开始部署,就是你哥的辖区。”
一听到这消息,展然紧皱眉头,呼吸困难,好像整个人被抽空一样,她脸色惨白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老天爷,保佑哥和皓庭没事,听说那个要犯火力强大,可千万别发生什么事才好。展然心里祈求着。
“展然,你这样将来要如何承受老公随时会面临危机的日子?”吟茕看着脸色苍白已无血色的展然,忧心地低问。
“焦急忧虑难免会有,但我可以控制好自己的。”展然知道好友是关心她,强作镇定地说。但心却像被寒气给笼罩似的,她觉得好冷……
“展珩、子帆,你们围在东边巷子。世语、?霖,你们西边。德生,狙击手位置就位。皓庭、禾奇到后边巷子守着,大家小心点!”
部署分配好,赶来支援的警员也各就各位,就等歹徒现身了。
日正当中,酷热难耐,所有警员戴着头盔、身着沉重的防弹衣,即使挥汗如雨,仍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专心一致地注意四周的动静。
挥掉从眉梢滴落下来的汗水,展珩英挺剑眉纠结着,不耐烦地低吼:“有本事犯案,没本事现身,乌龟就是乌龟!”
“忍耐点,帅哥。”子帆低笑说。
“我快失去耐性了。”展珩咬牙地说。
“反正你一向没耐性。”子帆不识相地低语。
展珩斜瞪着神色自若的子帆,可是子帆的神色倏地紧张起来,如临大敌。展珩机警地将眼神飘向巷子内的一间矮房,有人在那探头探脑的。展珩闪身至墙后,通报所有部署警力,并等候长官命令。
所有警力开始往目标缓缓移动,层层包围住,就等上面命令攻坚。而在攻坚之前,照往例要心战喊话。可在喊话同时,很多记者突破警戒线,冲到前线,无畏危险、不管警方的劝告,目的就是要抢独家报导,完全不顾自己已影响警方办案。
“砰!”一声石破天惊的枪响,将危险、紧张的对峙立即引爆,顿时枪声四起,空气中火药味弥漫。
在枪声停止后,四周又陷入沉寂,空气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警方严阵以待歹徒会弃械投降。而一些自作聪明的记者又开始移动,猜测着歹徒会冲出来的方向,想拍个大特写。
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歹徒从矮房屋顶跳到隔壁顶楼,一路跑向后巷。早就在那儿守株待兔的皓庭、禾奇谨慎地紧盯着眼前;禾奇紧握住手枪,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此时有一记者非常不识相地意图以近距离拍摄歹徒全貌,竟大胆到藏匿在距离歹徒不远处,真是——该死的!连警察都不敢这么靠近。
当禾奇注意到距离歹徒没多远处有记者在那死命拍照时,不禁震惊、失措,这是什么世界?他眼神狂乱地盯着那个白痴,心中万分焦急,祈祷歹徒没见到他。可惜事与愿违,歹徒居高临下,早已清楚地看到那记者;他冷笑一声,手脚灵活迅速地一个空翻,落在记者的身后,拿起手枪抵住他的脑袋。
“别……别杀我!”记者脸色惨白,惊吓得口齿不清。
“那个白痴!”皓庭忍不住咒骂着。
歹徒将记者挡在身前往前进,意图逼着警方让出一条路。
“你逃不走的,这里已经被层层包围了。”禾奇大声喝着。
歹徒冷笑,没有多说话。他早已知道自己是逃不了,居高处的狙击手大概已经瞄准他的头,想要一枪毙了他的老命,只是手边的人质让警方迟迟不敢动手。哼!死之前他至少要找个垫背的,他暗自想着。
他冷眼一扫,眼神对上了刚才喊话的禾奇。就这小子!他在众人毫无警觉之下,将枪头朝向禾奇,连发两枪。来不及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两枪,禾奇硬生生地倒向地面,身后的皓庭在错愕中反射性地扶住禾奇,身上也沾满了血迹。
狙击手在长官命令下立即回击,歹徒随即应声倒地,口中还狂妄地喊着:
“看到没,这才叫做射击!哈!哈!”
“禾奇!禾奇!”皓庭抱着禾奇,痛哭大喊着。“叫救护车!救护车!”
所有警员在伤心中撤岗,皓庭等人跟着禾奇到医院,警方也通知禾奇的老婆,请她赶紧到医院。
医生正在手术房极力抢救已无生命迹象的禾奇,而一些警察同胞、长官和各大媒体记者全待在手术房外等候消息。原本记者意图访问离事发现场最近的皓庭,但见他极力控制的怨气终于一古脑地发作,黑眸如着火般,恶狠狠地瞪着每一位记者,咬牙气愤地说:
“你们够了没!要不是你们,警方办案不会有所牵绊。要不是你们,警方追踪歹徒的手法和部署不会曝光。你们已经害死一位警察,你们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个才满意?!你们那些不负责的报导,打击警方士气,弄得社会大众人心惶惶,你们究竟还要我们怎么办?!”
展珩赶紧拉走情绪失控的皓庭,不让记者采访。
在方才一片混乱中,手术房医生叹气走出来。禾奇的太太立即冲上前,狂乱害怕地问:
“怎么样?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摇摇头,沉重低哑地说。
如同一声巨雷打在头上,禾太太虚软无力地摇摇欲坠,柏轩赶紧扶住禾太太。
“不……怎么可以这样!?我日夜祈祷着、虔诚地祷告着,老天怎么可以带走他?怎么可以?”禾太太痛彻心扉,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禾太太……”禾奇的直属长官欲表达歉意,却被禾太太拒绝。
“请你们让我和我丈夫说些话吧。”
禾太太推开柏轩,强自振作地走到禾奇身旁,静默地对着他的遗体发呆良久。
一旁的展珩示意皓庭去安慰禾太太,皓庭忧愁的眼眸看着禾太太颤抖的双肩,才要往前走一步,禾太太就碰地一声跪在禾奇身旁。
“为什么?为什么?你答应过我要小心的,你答应过我要……要一辈子……你怎么可以失信于我?禾奇,别离开我!禾奇!”狂乱凄凉地喊叫着,禾太太已失去控制地捶打着禾奇,疯狂地哭着。
“禾太太,别这样。”皓庭捉住禾太太的双臂,制止禾太太激动的行为。
悲恸不已的禾太太转身捶着皓庭,泪珠狂落地叫着:“他不能离开我!没有他,我要怎么活?我——”眼前一黑,禾太太昏了过去。
众人将禾太太送到病房休息,医生诊视之后说她没什么大碍,众人才放下心。
而病房外的走廊是一片低气压,柏轩忿恨地捶墙壁。
“那个天杀的!死了还拉个人陪他走!”
“就这么两声枪响,一条宝贵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我们警察究竟算什么?”子帆沉下脸,怒吼着。
“别说了,是决策不正确,我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痛失同胞。”展珩凝重地说。
皓庭失魂的眸子紧紧地看着病房门,额头渗出几滴冷汗,神情异常难看,喃喃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
“哥,皓庭怎么了?”展然蹙起眉头,小心翼翼地问。
展珩惊奇地看着展然,反问:“什么怎么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给我电话了。我知道最近你们很忙,可是以前再忙,他至少都会给我通电话呀。”展然觉得有些奇怪。
“你不知道?他请了好几天事假,说有急事,等回来再说明。反正他从来不请假,若不是有急事,他不会随便请假,所以局长就批准啦。我最近很忙也没过问。他真的都没找过你?”展珩责怪自己的疏忽。
“没有……已经五天了,我又不好打电话找你问,好不容易你今天回来才能问你。他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展然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展珩见妹妹着急的模样,安慰地说:“别担心,我回局里问问看,看他究竟请多少天假。反正他总是要上班的,如果他的理由不充足,我帮你出气。”
“别为我出气了。见到他叫他给我通电话吧。”展然嘱咐。
“好。”展珩宠爱似的拍拍展然的肩,随即又急忙出门了。
一回到局里,才刚坐下,电话就来。
“喂,颜展珩,你好。”展珩接起电话。
“展珩……”皓庭的声音传来,好像很疲惫。
“皓庭,你是跑到哪了?展然很担心你,你怎么连一通电话都没给她,你这男友是怎么当的?要不是我最近忙,我早就杀到你家揍你一顿了……”展珩连珠炮似的猛轰皓庭,愈说愈生气。
而另一头的皓庭则幽幽地叹口气,落寞地说:“展珩,你什么时候下班?”
“二十四小时待命。谁像你,在这最忙碌时刻请假。”展珩口气颇不悦,丝毫没有察觉皓庭的不对劲。
“今天找个时间和我碰面行不行?”皓庭要求着。
“你不会回来呀!”
“展珩——”
听出皓庭口气无奈,展珩这才觉得不对劲。“好啦,晚上十二点吧。在哪?”
“老地方,山上。”皓庭终于有些精神地回答。
“嗯,不见不散。”
展珩开车上山到了老地方,见到皓庭正坐在大石头上吹晚风、看夜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给你。”展珩走到皓庭身旁,递一瓶沙士给他,就静静站在一旁,等着皓庭开口。
看着沉静的城市夜景,皓庭长长地呼了口气,又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地说:
“展珩,帮我件事吧。”
“你的口气让我很担忧。”展珩静静低语。
“这个忙,请你务必要帮,好吗?”
展珩凝视着好友。
“说吧。你已经快变成我不认识的皓庭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帮我和展然说——分手吧。”皓庭沉重地说。
展珩睁大眼,不敢置信地注视着皓庭,吃惊地说:“你……你在说什么?”
“告诉她,分手吧。”皓庭狠下心,咬牙再说一遍。“展珩,随你怎么说,就说我移情别恋、说我玩弄感情,是公子。总之请她对我死心,再找别人吧。”
“你说那什么话!”展珩抓起皓庭的衣领,很生气地看着皓庭。“你……你明知道展然她……她对你很认真;她还为了你和我妈吵过多次,为你让我妈伤心,你怎么可以——”
“我也不想!”皓庭激动地挣月兑展珩,大声说。“你是我好友,难道你不了解我?我对展然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爱她胜过一切!可是我……”
“你……你什么?既然爱她,分什么手?你在发什么神经?别告诉我你休假时整天想的是这个。我拜托你行不行?正常点,别这么无聊。”展珩实在是觉得很荒谬,好端端的,皓庭究竟在想什么?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不要展然受苦,不要她伤心难过,所以我必须和她分手。我的心情你不会不了解的,是不是?”皓庭悲痛地说着。“你不知道当我见到禾奇在我面前倒下、在我怀中断气时,我心中的惶恐。当禾太太在医院哭喊着要禾奇别弃她而去,更令我彻底崩溃。我不要展然在担忧中过日子,我也不要有一天她会面对这样的场面,我不要她忍受这些!”皓庭疯狂似的猛摇头,不愿想像那样的画面。
展珩怒瞪皓庭。“这些你早该想到,不是吗?在你追展然时,你就该明白,不是吗?当初你们交往时我老妈的极力反对都没拆散你们,经过了这些,难道你们的感情不是更加坚定吗?为什么你到现在才了解、想退缩?你在考验展然吗?”展珩喊着。
“不!不是的!过去的我,年少轻狂,总以为只要两人相爱有什么不可以,不必在乎警察身份。可是现在的我,愈爱展然愈深,我就愈没把握。我只知道,一旦我出事,展然会痛不欲生,我不要她过这样的日子。长痛不如短痛,我宁愿她现在伤心一阵,也不要她未来过着时时担心害怕的痛苦日子,展珩帮我吧。”皓庭哀求着。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怎么可以要求我当个刽子手,我做不到!”展珩断然拒绝。
“展珩,为展然的未来想想吧。而你不敢交女友,不也和我有相同的心态?我承认我的觉悟太晚,但还不至于无法挽回,你别断然拒绝我。”皓庭恳求着。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我怕一看到展然就无法坚定意念,我怕看到她怨恨的眼神、怕她伤心落泪,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宁愿不听、不看、不想。展珩,帮帮我吧!”皓庭急切地说。
“你舍不得,难道我舍得吗?更何况你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呀。”
“我请调了,后天就要到新单位报到。”皓庭静静地看着展珩,冷冷地说。
“你请调?什么时候的事?”展珩不可思议地看着皓庭,怎么可能皓庭请调,他完全不知情?最近虽忙,却也没忙到大家都不知情呀。
“也不算请调,我是用了连我都非常不屑的手法请调。”皓庭有些无奈。
“送钱?”
“我哪来那么多钱送?我拜托我妈去找我爸生前的好友,请他帮帮忙。”
“为了躲避展然、逃避这段威吓,你竟然……”
“你明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但是我这次是真的需要。”口气充满了无力感。“所以请你帮我吧。人事派令明天会下来,请你明天以后再告诉她。”
“不见她最后一面?”展珩沉重地问。
“过去这几天我都到她公司楼下远远地看着她,以后调了地方,我想我可以慢慢断了想看她的念头。”皓庭老实地说出过去那段时间做过什么。
“断了看她的念头,能断了想她吗?我原本为你和展然有个美好未来,还暗自高兴过,想不到……”展珩眼底充满了失望。
“对不起,我真的是个很差劲的朋友、很狠心的男友,原谅我。”
“无论如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空多联络。”展珩喝了一口沙士后,他笑说:“如果哪一天你又想通的话,打一通电话给我,我会帮你留住展然的。”
皓庭感谢地轻轻点个头。
这一天,展然下班走出办公大楼,就见到展珩在门口踱步。
“哥,你在这做什么?你不是很忙?”心里怀疑着,展珩已经好久没来接她了,忽然出现是为什么?
展珩没回话,拉着展然就往车子方向走。
展然奇怪地问:“哥,你到底要做什么?”皓庭的名字倏地浮上心头,她不禁紧张起来。“哥,是皓庭吗?他怎么了?他出事了吗?哥!”展然慌张地连问。
“他没事。不过,你有事了。”展珩凝重的口吻让展然心惊。
“哥——”展然怯怯叫一声。
“上车吧,这里说话不方便。”展珩打开车门,要展然上车。
坐上车后,展珩不发一语,快速急驶离开市区。到了南港公园,他找好停车位后,眉头深锁地说:“展然,我们走走吧。”
展然只有默默地跟着展珩走进偌大的公园,任公园景色如此美丽,各怀心事的两人全是视若无睹。
“哥,你究竟想说什么?”展然沉声问。
“展然,我……”展珩凝视着展然一脸疑惑的模样,他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哥,别吞吞吐吐的,你想告诉我什么?”展然迫切地问。
展珩心一横,猛然冲口而出:“皓庭他另结新欢,要你和他分手。”说完,展珩立即转过身,不忍看到展然错愕的表情。
“你骗我。”展然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没有骗你,我是亲眼所见的……”展珩的声音愈来愈小。“我甚至……甚至打了他。”
“哥,别骗我了,你在说谎!为什么?为什么?”展然激动地质疑着。
展珩一震,忙说:“我没有说谎,再说我也没有理由骗你,不是吗?总之,我就是要告诉你,展皓庭那负心汉他变心了,你和他分手吧。”
展然眼神异常凄凉地倒抽一口气。
“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你是我哥不是吗”我不是笨蛋,对于皓庭,我不是只有盲目地爱他,我了解他。你和他既为多年好友,我是你妹,我怎么会不了解你的为人。更别告诉我你识人不深、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一点也不会相信的。”展然的泪夺眶而出,她哀伤的眼神直盯着展珩,悲痛地说:“连你都要骗我,他居然能说动你骗我!是那件杀警事件让他退缩的,是不是?是那件事让你帮他骗我的,是不是?我一直都珍清楚和警察交往可能会付出的代价,你是警察,有谁会比警察眷属更了解警察的悲与苦?又有谁会比警察眷属更了解眷属的担忧和害怕?和他交往不是我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过的,我心甘情愿,你为什么不能明白?”生气地指责着。
“展然……”展珩心疼地叫一声。
展然恼怒着。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劝她,就她哥不行。展珩是最了解她的人,他怎么可以……她气愤地转身就走,展珩急忙拉住她,急促地说:
“展然,我留过他,真的。但是……他执意呀!他对你真的爱得深刻,却也怕得刻骨;他怕他不能给你幸福,怕他自己没有那么幸运能和你相伴终老……”
“他所怕的一切,不也是妈最担心的一切?我曾经那么努力地去让妈了解,这所有的一切对我而言都不可怕,我要的是两人彼此珍惜在一起的时光,而不是天长地久,厮守终生。更何况未必每个警察都会莫名其妙地送命呀,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明白?”
展然近似疯狂地喊叫,让展珩担忧不已,他试图拉着她,她却猛力地甩开。
“别碰我!”她的怒火在燃烧着。“他执意,你就放他走,你就全然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会痛苦、我会伤心、我会心碎……你就这么不了解我?”展然气愤地狂叫,任泪水如雨下,头疼欲裂的身子有些摇晃。
没见过展然如此忿怒的展珩有些慌张,见展然有些晕昏的模样,展珩连忙问:
“展然,你不舒服吗?”
“哥,我好累,我想回家。”展然已气虚地要求着展珩。
展珩不敢耽搁地赶紧将展然送回家。一回到家,展然失魂地走回房间,没和父母打声招呼。
颜母觉得很奇怪,见展珩随后进来,便拉住展珩问:
“展然怎么了?你欺负她?”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欺负她。”展珩辩解着。
“没有?那展然怎么会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难道是皓庭?”颜父也逼问着展珩。
一听到皓庭两个字,展珩没有辩解,更不敢出声。
聪明的颜父一眼就看出展珩眼底的犹豫,他沉着脸问:“真的是皓庭?”
“是两人吵架了吗?”颜母急着问。
“不是吵架。”展珩呐呐地回答:“是……分手。”
“你说什么?分手?为什么要分手?皓庭好不容易才获得你妈的同意,将展然交给他,为什么又忽然……”颜父不能了解地看着展珩,希望他说出个答案。
见展珩迟迟不作声,颜父无耐心地再问:
“你快说行不行!?我很心急。”
“反正就是恋人最常犯的分手问题——个性不合嘛,还有什么好说的。”展珩不想说出实情。
“展珩,展然是你妹妹,我们的女儿,我们有必要知道一切。”颜父严肃地质问,他早已看出展珩闪烁的眼神含着愧疚与自责。
“爸,我……”
“说吧,皓庭究竟是怎么了?”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有谅解。
“理由就是你们担心的那个理由。”展珩低下头,难过地说。
“这是什么理由?当初我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是他的坚持、他不顾一切的忠贞态度,所以我才……”
“妈,不是这样的。皓庭很爱展然,就是因为爱得太深,才会如此。”展珩为皓庭辩解,他不想父母对皓庭不理解,而任意误会皓庭。
“上礼拜的杀警事件对皓庭打击很大,那天那警员太太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更令我们惊心动魄,震惊不已。你们不明白,那种死别有多令人心酸、令人恐慌。在那之后,皓庭消失了几天,我想他内心一定在挣扎,不得不下了这个决定。他来找我时是一副狼狈、落寞的模样,要我帮他……找展然谈一谈……”
“所以你就帮他谈,谈成这样!皓庭呢?我要找他谈谈。”颜母不能见自己的女儿如此失魂。
“他已经调职了。”展珩低声。
“调职?他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
“你们别怪他好不好?”
“展然如此伤心,你要我们怎么不怪他?”颜母难过地指责。
“如果展然肯算了,我们也没什么好怪他的。”颜父体贴明白地说。
“喂,你……”颜母怒瞪颜父。
展然走出来,无意识地看了客厅三人,不发一语地走向大门。
“展然,你要去哪?”颜母担心地问。
展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答:“我不会想不开的。”
说完,便打开门走出去了。她缓缓地走着,走向目的地——皓庭的家,她站在门口好一会,才按下门铃。她不太确定展妈妈是否也会避不见面,但是她想把信交给皓庭。没多久,有人来应门,一开门,展妈妈那温和的笑脸映入眼帘,展然强忍住掉泪的冲动,怯生生地叫一声:
“展妈妈。”
“展然,我知道你会来,我特意留下来等你,进来坐吧。”展妈妈仍是热情不减地说。
“不用了,展妈妈,这封信帮我带给他,好不好?”展然恳求着。
“展然。”收下了信,心疼地叫一声。
“展妈妈,多保重。”展然轻声说。
展妈妈拉住展然,眼底满是疼爱与不舍。
“展然,是皓庭不好。我骂过他、指责他,可是他还是执意如此。我费尽唇舌劝了好久,他仍坚持,我也实在无能为力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也不忍他痛苦,别怪展妈妈。展然,给他点时间,他会想通的,别放弃他。”她请求着。
“他会再回来吗?他会明白吗?展妈妈,我没放弃他,是他放弃我。帮我告诉他,保重身体。再见。”展然幽幽地说。
见展然要离去,展妈妈急切地又扯住展然的手。“展然,我不敢求你等他,但你必须了解,他爱你,他的出发点是为你,别恨他。”
展然眼神黯淡,苦涩地回答:“我爱他爱到心中连恨都无法生存。”
展妈妈心中震惊,感动地说:“你不想知道他调到哪了吗?”
“不想。”展然断然地回绝。
“为什么?”
“不管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我一定会等到他回头的那一天。我等定了,这一辈子,我和他耗定了。展妈妈,再见。”
展然眼神中的决心,让展妈妈安心;她欣慰地目送展然的身影离去,紧握住手中的信。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展然是皓庭值得爱的女人。
收拾好行李,打理好一切,展妈妈坐飞机到台东找皓庭。见到皓庭瘦高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疲倦的面容、未刮的胡渣、充满血丝的双眼,看在做妈的心里,不禁万分心疼,她忍不住又念着:
“你看你,分手不到一个礼拜,你就将自己折腾成这模样,那将来的日子怎么过?你打算怎么办?我真是愈来愈不了解你,你非得把自己和展然逼上这条路,值得吗?你宁愿舍弃展然,也不愿辞去职务,为什么?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快乐点呢?”
“妈,您不是一直都明白吗?我从小就梦想当警察,也从不后悔踏上这条路,是我疏忽没管住自己的心,我疏忽一切的后果,我不该拖展然下水,让她和我一起痛苦……”
“有时候为了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放弃理想与坚持是值得的。”展妈妈缓缓地说。
“妈,现实是残酷的,如果我现在离职,我能寻找什么样的工作?我没学过其它专业技术,对经商我一窍不通,业务员我做不来,我还能做什么?我的年龄即将而立,难道你要我从小弟做起吗?妈,我想过,我不是没想过,我也不愿意放弃展然,毕竟我曾用整颗心来爱她。放弃她,我真的很痛。”皓庭紧皱眉头,神情凝重又难过。
“可是你走不出你心中的顾忌。这封信是展然要我交给你。”展妈妈忍不住叹气,从口袋中拿出信,交到皓庭手上。
皓庭接过来,恍惚地问:“她去找您,她还好吗?”
“你怎样,她就怎样。她要你好好保重身体。”展妈妈转述展然的话说。
握紧那封信,皓庭哀伤的眼神望向远处,好想见展然。她娇美的脸庞、甜蜜的笑容、慧黠的双眸……皓庭用力甩甩头,不能再想,否则他会克制不住而飞回展然身边。他不能忘记禾太太凄惨的哭喊,不能让展然面对这一天,不能!不能!
他低下头,打开手中的信——
我从没想到你居然会如此对我,不见我一面、不听我感受。我不了解,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松地退却?你为什么要以悲观的态度来面对你的人生呢?又为什么要以悲观的态度来决定我的人生呢?没有你在我身边,生死都是一样的,但生却比死更难过;你的保护造成我的伤痛,你可曾想过?我会等,等你给我一个更好的解释。
展然
“展然写些什么?”展妈妈见皓庭脸色凝重,好奇地问。
“她恨我。”皓庭无意识地回答。
“她说她无法恨你,她亲口告诉我的。”展妈妈困惑地说。
“别说了,我们走吧。我租到一个房子,环境很好,价格也不错,左右邻居更是热情、好相处,我想您会喜欢这地方的,虽然不及台北热闹,但是您……”
“你不必太担心我,我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过日子。倒是你,好好去想一想你自己的事吧,难道你打算独老终生?我不拿传宗接代的理由来逼迫你,但是你真的不让子孙承欢我膝下吗?想一想吧。”展妈妈叹口气往机场外走,留下皓庭在原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