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英桦刚挂掉与客户的电话,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
「林小姐,妳真的不能进去,董事长在讲电……」
是曼君来了!他心凛了下,打开了门。
「桦!你怎么可以骗我?你说过不找我哥来的!」林曼君一看到他,就是一阵指控。「你还说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那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就我不知道?!」
「妳去做事吧!」示意秘书离开后,他让林曼君进入他的办公室。
「你说呀!为什么不说话?」林曼君气急败坏的嚷嚷。
「妳希望我说什么呢?说我对妳没感觉,还是说声对不起?」
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林曼君想要听的。她以为只要追到台湾来,他就会明白她的心意,但结果却是她这个千金小姐连一个小小的保险业务都比不过?!这教她如何甘心?
「我……」
「别让事情更复杂。妳认识我的日子不算短了,如果我真的对妳有什么不同,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不是吗?」许英桦试着跟她说理。「曼君,妳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明白我所说的,太执着有时未必是件好事。」
林曼君听了,没有说话。心都要揪扯欲死了,还能做出什么反应?
「妳愿意的话,我们做兄妹,妳会多一个人疼妳。」
她退了一大步。「我不要!我又不是没有哥哥,谁会希罕多一个人管?」
「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她要这么解读,他也没办法。
「我不要、不要、一百个不要!」她抱着头,尖锐的大叫,本就凌乱的发丝因此散不成形,面目可怖、吓人,全然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见状,许英桦轻叹一声。「妳只是还没有想通,等妳想明白了,就会后悔今天的行径。」
「不对!」霍地,她抱住他,双手圈在他的腰围上,缠得死紧。「我知道自己爱你,得不到你我不会罢休!」说完,她踮脚吻上他,可还来不及陶醉,便被许英桦推开,狼狈地跌落在地。
「你──」她痛哭失声。
「不论妳使什么手段,我都不会改变主意!妳走吧!」回过头去,他再也不看她一眼。
看他决绝的模样,林曼君再也受不了,掩着脸,奔了出去。
直到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远了,许英桦这才旋过身来,他能够体会曼君的愤怒,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得不到你我不会罢休!
突地,她撂下的那句话在他耳畔响起,她说这句话的狠绝表情更是令他印象深刻。
她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吧?!
体内有股不安席卷而上,可是又猜不出她会干什么,他也只能提醒自己小心了……对了,他也要警告弥晨小心!
踅回桌边,拨了手机给她。
「您拨的号码目前没有响应……」
听到语音讯息,他放下电话,决定还是自己下楼去找她好了。
「你要找弥晨?她请假喔!」
「请假?」许英桦蹙眉。「她请什么假?请多久?」
女同事谨慎地问:「先生,请问你是……」
「我是许英桦,是弥晨的朋友。」
「许、许先生?!」几个女同事本来在忙自己的事,一听到是「传闻中的男主角」,纷纷抬头看着他,神情皆充满着打量。
「弥晨什么时候回来上班?」许英桦感受到她们不甚友善的目光,但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她临时请假,我们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谢谢!」得到答复后,他转身离开。
他才刚转身往外走,办公室的几个女同事立刻围成一圈,热烈讨论起来。「晓梅说得没错,他们果然在一起耶!」
「妳们很八卦耶!就算在一起也是他们的事,男未婚女未嫁,有人规定不能谈恋爱的吗?」
「但是他们三角恋耶,啊!像她有那么多男客户,恐怕不只是三角,五角都有可能……咦?!许、许先生?」女同事倒抽一口气,像见鬼般的看着眼前的人。
原先他是想回头问问她们知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没想到会听到她们在讨论他和弥晨。
「妳们刚才说的女人是谁?」他的声调并不冷,可他脸上的深沉却教人害怕;他知道她们在讨论他和弥晨的关系,但那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他真正担心的是弥晨的安危。
「不、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不是来找过弥晨?」
女同事们不约而同的点头。
他得到答案了,曼君果然来找过她!看来,他真的得特别注意弥晨的人身安全。
「弥晨和我是朋友关系,并不是什么三角恋,而且她也洁身自爱得很,妳们大可不必在这边乱猜。嫉妒的女人最可悲,希望妳们不会变成可悲的人。」他丢下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几个面面相觑的女同事,默默的各自回到座位。
讲八卦讲到被人抓到,还有什么好说的?!
许英桦因为联络不上丁弥晨,只好找人监视着林曼君的一举一动。
所幸在那天之后,她一直很安分的待在饭店里,没有外出,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们还是要照常派人盯着她,一有什么动静立刻通知我。」在上班前,他不忘交代道。
挂掉电话,他将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场,才刚停好车,正巧碰到回来销假上班的丁弥晨。
「弥晨!」他叫住她,注意到她神采飞扬,像是整个人充过电一般。
「英桦,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本来她想等会儿去找他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在山上静心的想了几天,她感到体内有股驱使她答应两人的交往;尤其是当爷爷差点为她作主和别人相亲时,她直觉的就想拒绝,为了他而拒绝……
「妳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手机都没开?我都找不到妳!」他仔细端详起她的脸。「妳的脸还疼吗?」
她摇头。「早就不疼了……你有找我?」
「当然啦!妳这样突然不见,我很担心。」也许是太久没见,或是思念过了头,教他紧张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介意在这里让她明了他的忧心情绪。
「你担心我?即使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她没有抽回手,只感觉到他手心里的热度已经通达到她的全身,热烘烘的。
「不,那只有对妳!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费心。」他说得极其现实,却也明白的告诉她,他只对她一个人特别。
「是吗?」虽然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却令她心跳如擂鼓。
「当然是真的!」他的手一紧,眸子里尽是紧张。「告诉我,妳不在的这几天,可有想过我?」
这……要她怎么回答?
她没有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难道商人做事都这么直来直往、速战速决吗?都「自顾自地」排除掉害羞的情绪因素吗?
「难道真的一次都没有?」
这些天来,他见不到她的身影,整个人恍惚失落,想见却不得见的相思滋味差点泛滥成灾,头一回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牵肠挂肚、思念欲绝……可是她却从没想过他?!
「有!怎么会没有?」见他一脸认真,而他手心里传递而来的微颤,让她的手心微湿,她也不禁低笑。真不知道两个加起来快要六十岁的人,在这里尴尬什么?这不过是一个人生必经的恋爱习题而已呀!「当我爷爷跟我提相亲的事时,我有想到你。」她抑住心窝里那骚动的部分,轻描淡写道。
「相亲?」
「不过我拒绝了,因为我想到现在身边有你。」
噢,她真是让他忽忧又忽喜,心脏像乘坐着云霄飞车般高低起伏。
他环抱住她,用他狂乱不止的心跳传递他的紧张。「妳愿意给我机会?」
「嗯。」
不知哪儿来的激动,将她往怀中一带,低头吻住了她。
这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时而强、时而缓,但那袭击的力道却紧紧攀锁住两人。
他的大手按压在她的脑后,大有不让她逃月兑之势。
她先是被他这个动作吓住,当心思回笼之后,紧随着而来的是阵阵浪涛般的惊骇与眩然。
禁不住猛烈的攻势,她申吟出声,一对玉手顺势攀上他的颈子,撩人的魅惑氛围在彼此之间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徐缓地松开她,但手掌仍覆在她的腰肢上。「现在妳可不能反悔了。」他声明道,眼里布满浓重的渴望与暗示。
「暂时不会,以后不知道。」她淘气地说。
「妳很皮喔!」话里并没有责怪或怨怼,只有浓浓的宠溺。
不过,她若不是如此慧黠,他也不会心系于她呀!
她扮了下鬼脸,但随即想到自己这近似撒娇的动作,顿了下。
以前她总觉得向男人撒娇的女人很可笑,像长不大的小孩,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不自觉的撒娇!哈,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昔日的女性威风不找回怎行?敛下笑意,她刻意边走边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是关于曼君,还有妳公司同事们……」他把这几天所看到、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眸子里有着忧心。「妳自己要注意安全,办公室的耳语更不必理会它。」
她听了,反应出奇的平淡。「我不会。」
「那就好。」他相信她可以办得到,只是对曼君的威胁仍然不太放心。「下班后我来接妳。」
「接我?不必了,我不一定会待在公司。」她的工作可不是内勤,得勤快往外跑,才有业绩哪!
「那妳随时跟我保持联络。」
「你不必这么紧张啦,或许那只是她不甘心的情绪发言而已。」
「最好她只是说说而已!先不管她,妳还没有答应我。」
「我答应你,随时跟你保持联络,可以了吧?」语气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心底却为他的担忧感到甜蜜。
他这才满意的点头。「上去吧!我们再约时间见面。」
「好,拜拜。」
带着好心情来到办公室,丁弥晨跟一个多星期未见的同事们打招呼,谁知每个看见她进来的同事都垂下头去佯装忙碌,并未像她表现的一样热络。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刚刚英桦已经告诉过她了,可是当时她以为自己可以应付,没想到当真的遇上时,她的心会如此微微疼着。
「弥晨,妳怎么还来上班?」即将临盆的女同事关心问道。她们都以为她会借着这次放假,干脆就不来了。
「我为什么不来上班?别忘了我是妳的职务代理人耶!再不来,妳还没跟我交接完就跑去生了,那可怎么办?」
「我有跟阿蓝说好了。妳……」女同事欲言又止。
「妳想说什么,干么吞吞吐吐的?」
「妳……唉,妳不知道,最近大家都在传妳的八卦。」
「我知道呀!」她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她看得出来,她们虽然忙碌,但仍竖直耳朵听着呢!「要传就传呀,反正这种事也不是只有发生在我身上,更不可能是史上最后一次,我不在乎。」
女同事还没有开口,晓梅踱了过来,一副准备说风凉话的模样。「也是啦!有人就是脸皮厚,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就没办法像妳这么无所谓了。要是我脚踏两条船被发现,可能会做不下去。」
「晓梅妳……」
「是呀!有人脸皮薄得不得了,被当众拒绝又怕被看到的人说出去,只好想办法把那个人弄走,真不知道是谁比较心虚。」丁弥晨指的是那日晓梅对许英桦放电,却被他当面拒绝的事。
众人听到两个女人要开始战争,开始把耳朵掏干净,好听个清楚明白。
「丁弥晨妳不要太过分喔,我那天又没有怎么样!」
「我什么事都没有说,妳紧张什么?比起妳在背后做的事,我可光明正大多了。」
「妳、妳少诬赖我。」晓梅的眼神东飘西闪的,十足的心虚表情。
「有没有妳自己心知肚明,我不想跟妳废话。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妳,我根本没有意思要跟谁争什么保险之花或什么超级业务员,我来公司是为了做事和扩展人际关系,跟这些没有用的头街无关;妳如果这么稀罕,大可自己争取去,不要在背后做小动作。上次我的业绩有问题的事,我也知道跟妳有关,只是我不想说破而已,但是现在我要提醒妳,如果妳的脸皮不够厚,最好回座位上去做事,不然就别怪我把妳的真面目说出来!」
自从上次她让阿美保住工作之后,阿美就写一封mail给她,告诉她要注意晓梅,因为她会放胆的去窃取她的业绩,有一部分是因为晓梅的怂恿。
她这也才明白,原来这间她做得很起劲的公司,有许多很差劲的员工内部文化,这也让她萌生些许失望的情绪。
此刻,她说得很坦白,也让所有的人了解,她并非是个好欺负的人,就算她不是丁二小姐,她也有办法用「真理」解决事情。
晓梅的心思被她揭发,脸上忽青忽白的,她扫视一圈所有的女同事,她们的目光充满惊讶与鄙夷。
「哼!」晓梅不想服输的回座位上乖乖继续工作,但留在这里的话面子上又挂不住,于是她气呼呼的踅回座位,拿起自己的皮包冲了出去。
「弥晨,妳说的是真的吗?晓梅有做什么小动作呀?」晓梅一走,一群女人又开始聒噪起来。
「妳说来听听嘛,不然哪天我们也被她陷害了。」
丁弥晨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平息了自己的八卦,再制造另一个吗?不,够了!
「弥晨,我真是愈来愈佩服妳了。」见状,对面的女同事朝她竖起大拇指,而她桌上的电话也恰巧同时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话语──
「喂,苏一世人寿您好,我是分机……什么?我、我知道了,她现在人在哪里?X大医院急诊室吗?我马上赶过去。」
「什么事?」丁弥晨正色问道。
「徐瑶在片场出事了,现在在X大医院!我得赶过去。」
「我去!」丁弥晨按住她。「妳现在肚子这么大,怎么跑?我替妳去。」
「弥晨,谢谢。」
「谢啥?回头把小贝比的教育基金保险送给我做业绩吧!」丁弥晨笑答,边抓起皮包和车钥匙便往外跑。
「弥晨真的很认真工作耶!」
「废话,早跟妳们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妳们就不信咀!」
「还不都是晓梅在那边乱讲,我们都被晓梅骗了。」
「自己爱八卦还怪别人。」
「那……我们跟弥晨道歉不就行了?」
属于丁弥晨个人的风波算是结束了,此刻的办公室氛围才算恢复原来和谐的样子。
X大急诊室现场,被几位不同家新闻台的记者包围,他们都是专程为了徐瑶的伤势过来打探消息的。
后来徐瑶的主治医生开门出来,她乘机跟医生走进诊疗室了解病情。
「医生,她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她亮出保险专员的证明,好回去做报告。
「这是她的X光片,碎片都取出来了,额头上缝了几针,明天就可以出院,不过她情绪不稳定,所以刚刚已经替她打了镇定剂,我建议还是留下来观察比较妥当。妳能联络到她的家属吗?」医生觉得很奇怪,怎么来的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人,该到的家属都没到。
「呃,应该可以。医生,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她得打电话回公司查阅徐瑶的资料才行,在这之前,她想先去看她。
「当然可以。」医生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走出诊疗室为那群八卦记者做说明。
丁弥晨轻轻的打开病房房门。
这时的徐瑶可能是因为打了镇定剂,正沉睡着,而她的经纪人则是坐在病房边,频频拨打电话。
徐瑶的额头上缠着纱布,脸颊并没有受到波及,据刚才她听到的消息是徐瑶正在拍化妆品广告,挂在她上方准备打亮她脸上彩妆的灯,不知怎地突然掉了下来,正好砸在她的头上,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这是属于意外伤害的赔偿,而徐瑶又是公众人物,她得尽快处理好这个部分,否则要是将公司的名誉都赔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告诉你喔!我要一个版面,不能再让步了……开什么玩笑?受了这么重的伤,只给我半个版面怎么够?你不报导我找别人!」经纪人说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等等!徐瑶受伤了,你不联络家属,反而去联络各大报纸?」她简直不敢相信。
「这妳就不用管了,负责把赔偿费申请下来就是了,我们把保险业务找过来,可不是想要多一个人来管闲事。」经纪人冷声道,一点也不在乎让她知道实情。
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找上保险业务,当然是为了让事情更加逼真,赔偿金可以不拿,但事情的真实度还是要顾全。
「我当然会做,但不论是基于道义还是人性,你都该联络一下家属吧?」
经纪人却理也不理她,继续打电话。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很同情徐瑶。
当初她一直担心她的脸会出事,原来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她不禁怀疑,这件事是不是一桩阴谋?
「这件事是设计好的对吧?」不是为了诈领保险金,而是为了争取曝光机会。
经纪人一愣,拨打手机的动作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她。「妳这个保险业务会不会管太多了呀?徐瑶都没意见了,妳多事什么?」
「你们在拿生命开玩笑!万一今天灯砸中她的脑子,害她伤得更严重呢?你们也是只在乎版面大小吗?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经纪人被她说得无法反驳,但这本来就是两相情愿的事,她管什么?
「喂,妳以为我们敢随便这么做吗?今天徐瑶要是红透半边天,我们犯得着出此下策吗?妳少在那里啰里啰嗦的,再吵我上妳们公司检举妳!」
「你尽管去告吧!」她根本不怕威胁,可体内却升起一丝脆弱,觉得人心好难测、社会好黑暗。
「哼,妳等着被开除吧!」经纪人似乎真的准备这么做,不过此时的丁弥晨一点也不在乎。
恍神的走出X大医院,沿途的景象进不了她的眼,她只感觉好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自己所坚持的究竟对不对?
此刻,她知道自己该找人诉说,排解所有的郁闷,否则她会乱、会失望、会失去做出正确判断的能力。
而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
拿出手机,她拨出号码。「喂,英桦吗?是我弥晨……我去找你好不好?」
而唯一庆幸的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他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