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炙热的烈日,晒着田边小路。
德龄一面踢着抛锚的车子,一面大声咒骂着:“真倒楣,居然在半路上给我出毛病,这是什么烂车嘛!”
其实车子会突然故障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向来只注重打扮的德龄,对车子和独居的公寓向来是不愿多花一点心思去照料。不过,房子里有钟点佣人每天抽两小时去清扫,车子就没人替她整理维修了。
何况她那发了狂似的开车方式,一路上将油门硬催到时速一百五、六十公里,还嫌可乐娜小车不够有力。但若要她搭车或飞机,一想到回到乡下出入不便,连计程车也没有,家里又只有那辆旧式的宝士车,让讲究品味的她宁可开自己的小车,也不要开那辆俗不拉叽的宝士车出来丢人现眼。
“唉!下次也许该换一辆保时捷了。”她喃喃自语,一手还挥着汗水。“我的天,这会儿我该怎么回去呢?”
可怜的她,出门前才换上的一身名贵香奈儿白色露臂洋装已被汗水、脂粉糊成一团了。站在这没半个人经过的荒地,不仅尘土飞扬,还让灰尘弄脏了她的粉仍。如果没回来,我现在大概会在度假中心的漂亮泳池边晒太阳戏水吧!讨厌死了,都是阿爸害的。啊!再没有人来救我,我可是快昏过去了。”
德龄投降似地逃回车上,想打开空调以予解闷热。没想到连空调都坏了。
“不——老天为什么要对我之么残忍!”她忍不住哀嚎着。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嗒嗒的马达声。
“啊!救星来了。”德龄兴奋地跳出车外,连忙向马达声的来处挥挥手。“喂——”
她多高兴此刻有人出现在面前,但仔细一看,那嗒嗒的马达声正是邻居珂辉伯驾驶的铁牛车。虽然简陋,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阿——辉——伯——”她大力地向阿辉伯招招手。
待阿辉伯顶着那个戽斗下巴驶着铁牛走过来,才发现眼前灰头土脸的女子竟是德龄。
“喔!德龄,你回来了?咦?你是不是生活不太好,怎么那么狼狈,莫非是上回被退婚之后害你流离失所……”阿辉伯带着同情的语气说。
不过德龄已经没有力气去解释了,眼下她只想早点离开此地,即便是开着铁牛的老伯也足以解救她于水深水热中。
“阿辉伯,快,快载我回去,好叫人把我的车拖去修理。”德龄陪着笑脸说。
“哎!阿辉伯,你还要多久才巡完啊!”此时德龄已顾不得形象地一面挥着额角的汗水,一面把裙摆撩起来扇风。
“呵!还有两甲地哩!现在才走不到七分……”阿辉伯还来不及讲完,德龄已站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站起来太危险了。”阿辉伯斥喝着。
谁知德龄一言不发靠了过来,一把推开阿辉伯。“你开的太慢了,这样巡到天黑都巡不完。”
说时迟、那时快,德龄已掌握住铁牛车的方向盘,用力往油门一踩,“忽——”一声地往前驶去。
“救命呀——你草菅人命,哪有人用铁牛车飙车?”阿辉伯紧紧抓住车上把手,没命地大喊着。
德龄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怒道:“少罗嗦!坐稳了,这种烂车居然只能开到六、七十,太逊了。”
说完后,德龄又企图换档加速。
“不——这可是我的命根子,你别……”这时阿辉伯早已被吓得脸色发青,双腿发软。
他这时才知道为什么德龄那辆可乐娜买不到一年,便在开了三百公里高速公路后就抛锚了。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德龄这么用力地飙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辆白色伟士牌机车,看样子是闪躲不及了……
“啊——”连德龄自己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方向盘一偏,撞直一颗行道树。
“砰——”
一辆原本保养得很好的铁牛车就这么被撞成一堆烂铁,而德龄和阿辉伯也被摔在田边的小沟里。
“哇!”德龄由水深及踝的田沟中奋力爬起,全身都是烂呢!
她想开口责骂那个戴安全帽的骑士,对方却一溜烟跑了。
熊而这骑士显然无心逃逸,原来他是到另一边扶起阿辉伯。
“阿辉伯,你没事吧?”那个骑士把阿辉伯扶到路边休息。
“我还好,一点点於伤,可是……可是我的‘阿牛’却……”阿辉伯居然像小孩一样哭了起来。
那人安慰道:“没关系啦!人没事就好,要不要我载你到卫生所看看?”
德龄被那人冷落了老半天,心中已十分不快,忍不住破口大骂:“哼!要不是你不肯让一下,我们才不会出事,你到现在还有心情说风谅话?”
“那你要我怎么样?不对的人是你吧!”那骑士取下完安全帽,露出来络腮胡和墨镜,十分鲁莽的样子。
此刻的德龄披头散发,一脸灰土,双手插腰,有如泼妇骂街。“我哪里不对了?明明是你……”
“明明是你不对,哪有人在田间小路开铁牛车飙车的?真是无知妇孺。”那人依旧冷静地念着,一面还把阿辉伯扶上机车。“阿辉伯,我送你回去吧!”
忽然间德龄觉得那个人说话的口气好熟,很像以前遇过的某个人,但此刻她已无心愿及那么多了,见那人载阿辉伯要离去了,忍不住紧张起来。
“等一等,你……你就这样把我留下啊!”
那人戴上安全帽,没有答腔,兀自发动了机车往前驶去。
“不,你不能就这样把我抛下!”德龄气得跺脚。“你这死没良心的!”
可惜她的抗议没让那人回一下头,德龄也只能含着泪水望着他们离去。
“天啊!我是造了什么孽,一天遇上两个车祸。”德龄用泥手模了模满是汗水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我绝不能就这样被打倒,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
既然做了这样的想法,德龄便静下心来,躲在路边的树下等待“救星”。果然皇天不负苦人心,五分钟之后,机车声由远方响了起来。
德龄站起身,见又是那个骑伟士牌的大胡子,忍不住支开口驾道:“你这死没良心的,还想把我;一个人抛在这儿?也不怕我遇上什么坏人、野兽的?”
大胡子见她狼狈.至此还如此泼辣,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应该担心的该是那些坏人和野兽吧!”
“你……”
大胡子见她脾气这么坏,倒是和他记忆中一个凶女孩很像,不过见她披头散发,脸上又是脂粉、又是泥灰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他记忆中那张漂亮的面孔做同一联想。
不过基于同情心,他还是温柔地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哼!”德龄还曳得二五八万,把头转了过去说:“就凭你这辆可以报废的中古车?”
“是中古车又怎么样?它可是又好骑、又舒适的。不坐就算了。”那人倒是顶有个性,立刻摆出一副“走状。”
这下德龄真的不能再拿翘了,她忙不迭地坐上机车后座,一声不吭地想着:好女子不吃眼前亏,且看我日后如何报仇!
当德龄被载至家门口后,连谢也不说一声,就跑进屋内,直奔二楼的房间。不是她不想和父母无打声招呼,而是向来注重整洁的她实在不能忍受自己这副又脏又臭的模样。
在门口打扫的佣人看见载德龄回来的那个人正是杨医生,便客气地喊了声:“杨医生,真巧,又来这儿了。”
“是呀!真巧,和你们家小姐撞,幸好没事。”
此时闻声而来的朱老大连忙奔了出来。“杨医生,太好了,幸亏我女儿遇见你,方才阿辉打电话来告诉我她出事了,我真吓得不知怎么办?”
“哪里,这是应该的。如果没事我先走了。”杨训明陪了个笑脸,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又泼辣又野蛮的女人居然是朱老大口中又美丽、又能干的女儿?
换上那乡里别的女孩,用两条腿走上这一、两公里的路还不成问题。偏偏她就是这么难伺候,用机车载还嫌车不好,一路上不停地抱怨。
杨训明暗吁一口气,幸亏没答应这门亲事,不然以后就有罪受了。他叹了一口气,心想:难怪乡人都说朱老大的女儿是扫把星,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回到自己住处,邻居房东的女儿娟娟连忙迎了出来。
“杨大哥,你回来了呀!”娟娟有如一只轻快的小鸟般,带着温柔可亲的笑脸,递给他一条湿毛巾。
“谢谢你,娟娟。”杨训明接过来,往脸上一擦。当然那副墨镜也摘了下来。
娟娟望着他那墨镜底下温柔的眼神,情不自禁陶醉了起来。“唉!杨大哥配上隐形眼镜之后真是帅多了。”
“是吗?你真会说话。若不是这里的太阳过热,我的皮肤受不了镜架和汗水长时间的侵蚀,我才不会去配这麻烦的劳什子。”杨训明对她露出浅浅一笑。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使是身穿普通的T恤、牛仔裤,理着普通阿兵哥式的五分头,娟娟还是对杨训明一往情深。她爱的是他的才气、他的直爽,以及奉献自己的行医胸怀。
不过杨训明待她只是一如妹妹般,若即若离的。身为女孩子又不好先开口,弄得正值双十年华的娟娟芳心大乱,终日为情所苦。
幸好房东太太金婶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听说朱老大已主动向杨训明提亲,便拿定主意要直接代自己女儿出头,不给旁人一点机会。她见杨训明回来了,便连忙走了出来。
“娟娟,衣服收好了还不快去摺一摺?”金婶向她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娟娟到屋子里去。
“是!”知母莫若女,娟娟见母亲已准备代自己表白,也就暗暗窃喜着躲入屋内。
见娟娟进去了,金婶便故意搭腔。“我们娟娟真是乖,若不是家里环境不好,还想让她多念几年书哩!”
“呃!是,我也劝娟娟去报考夜大,多念书总是好的。”杨训明不知金婶有何来意,只好跟着应答。
金婶见他似乎没弄清楚,于是便又放胆说了:“其实,女孩子书念那么多有什么用,朱老大那女儿念到大学毕业,居然连自己的内衣裤还不会洗,花钱似水地又好吃懒做!”
“呃?”杨训明才见识过朱德龄的泼辣,没想到她还有如此不堪入耳的一面。
“还有,不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老是嫁不掉。”金婶见杨训明那困惑的表情,知道自己已成功了一半。
“就是脾气不好这点令人受不了吧!”杨训明也开口了。“我已见识到了。”
“真的?”金婶喜形于色。”那我们娟娟比较好吧?”
“当然,娟娟是个好女孩。”杨训明想到泼辣的朱德龄不由得心生喟欢。
金婶打蛇随棍上,开始道出来意。“我看,你和我们娟娟满谈得来的,两人年纪也该是论及婚嫁了,不如……”
一见金婶这么说,杨训明连忙开始装傻。“啊!糟了……我的隐形眼镜……”
“怎么了?”金婶见他如此惊恐,连忙问道。
“好像……好像眼睛进沙了,我先进去看看。”
“好,好,你小心一点。”说完金婶也走了。
其实杨训明的隐形眼睛根本没事,这不过是金蝉月兑壳这道。见金婶走了,他也进入自己房间,关起门来,不觉又跌坐在床上里沉思。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朱德龄到底是怎样的女孩呢?
金婶愈是这样形容她,他愈是有兴趣知道她的事。也许,他所风闻到和见识过的朱德龄,真的和某个女孩很像。
女律师朱德龄……对了!他印象中的那女孩好像也是念法律系的,不过不可能,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女孩绝不可能考得上律师。
“唉!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已,不是吗?何况那女子长得和她又不像。唉!还是别想了,也许,去和她相亲就明白一切了。”
有了这种念头,他心里不免开始对相亲充满了惮憬。
“相亲?不,我绝不和那人相亲!”
回到家中稍事清洗过后的德龄,一听见父母的提议,几乎没命地尖叫起来:“我——不——要!”
她一面气唬唬地瞪着父亲,一面大喊:“阿爸怎么还那么怕死,上回那样已经够过分了,难道还想再次葬送我的幸福?”
何况这次相亲的对象又是那个害她差点出车祸的乡下医生。
虽然她只看过他一次,但对他那平庸的T恤、牛仔裤,不修边幅还自命潇洒的模样反感到了极点,更可恶的是,他的语气和她从前的某个仇人那么像……
对,她想起那男的也是医不系的,只是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不过,大概学医的都是这自大狂妄吧!
“不!我宁可不嫁也不要和他相亲。”德龄再次坚决地说。
“哎!对方条件那么好,人又老实、又富爱心,嫁这种人最好了。”朱太太在一旁不停地劝着。
德龄还是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XX!你还挑三捡四,都快变成老姑婆了你知不知道!”朱老大气得骂出脏话。“他有什么不好?”
“因为他学医。”想起陈年往事,德龄不禁噘起嘴。“学医的人最臭屁了。”
“那是因为他们都很了不起呀!想想看,一个合格的医生是经过多少的磨练才有今天的成就?”朱太太道。
“唉?算了,你念法律还不是很自以为不了起。”朱老大点了根烟,企图缓下自己的脾气。
他知道最近血压又升高了不少,该控制一下自己脾气,才五十多岁的他还想活着见到德龄结婚生子哩!
不过朱太太见他又点起烟来,忙不迭又抢了过来。
“喂!不许抽烟。”面对老公的健康,平时再怎么温柔的朱太太,态度也不得太强硬了。
“这……人家今天也不过才抽第二根嘛!”见香烟被没收,平日威严的朱老大也不得不像个要糖的小孩般撒起娇来。
“不行就是不行。人家杨医生好不容易控制住你的血压,照理说你是一点烟酒也不能沾,难道你想死呀!”朱太大插着腰。
德龄和朱老大人父女不得不张大眼睛看着朱太太,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她才是这个家的大姊大。
此刻只见朱太太放弃了先前的温和语气,一板眼地命令道;“你们父女俩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用我都讲不听。听好,老大你以后不准抽烟、更不准买烟,否则我们就离婚!还有,明天中午,我要家里每个人盛装准时出席在‘春日园’的午宴,否则我要和缺席的人断绝关系!”
后面那句话明显是针对德龄说的,这令她错愕不已:没想到母亲竟如此坚决!
“不……我,”见到母亲坚决的眼神,德龄不得不屈服了。“呃!好吧!吃顿饭也不是什么损失。”
朱太太马上绽开刚刚才冰冻起来的笑容。“嗯,这才是我的乖女儿。”
德龄和朱老大交换了一个眼神:呵!这个家到底是谁比较固执呢?
春日园料理店,一场鸿门宴——
朱家三口成装打扮出现在餐左的包厢中,而身为陪客的陈村长也拿出压箱底多年的西装穿上,理平头的白发也稍搽了一点亮光蜡。
约好是十二点,但一直至十二点半,还不见男主角赴宴。
德龄身穿亚曼尼白色合身套装,身体已有些僵硬,等了那么久,若不是有外人在,她还真想躺在榻榻米席上休息一下哩!
不过此时她只能悄悄望着母亲,露出一副:“看吧!人家才不来”的眼神。
只见朱太太以处变不惊的气度回瞪了
女儿一眼,然后宣告:“我们先点菜吧!一面吃一面等。”
这时大家才“吁”地松了口气,原来为了等吃这顿大菜的大家,从早上起就不敢吃太多,所以此刻早已饿得不成人样了。
就在侍者送上开胃小菜和清酒时,杨训明终于出现了。
“对不起,我在路上出了点事……呃!隐形眼镜掉了,又回去拿备用眼镜……”杨训明把已拿下的眼镜放在胸前口袋,匆忙模进席位。
“没关系,才要点菜而已。”
德龄隔着桌子打量他:虽修整了胡须,却仍是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身上西装俨然已过时,和陈村长身上所穿的恰是同样一款,领带花色也不对。她连忙别过头去,免得让自己觉得反胃。而长得又不是顶英俊的脸,还爱漂亮地非戴隐形眼镜不可,这下子她对他更反感了。
“杨医生,点菜了。”朱太太将菜单放在他面前。
此时他才勉强戴上眼镜,一面看菜单一面说:“还是戴眼镜方便,若不是我皮肤易敏感,不能适应戴眼镜时汗水摩擦……”
然而他还没说完,对桌的德龄竟不知怎么地,手一松,竟推落了茶杯。“啊——你!”
杨训明抬起头,看到眼前粉妆玉琢的佳人原来是朱德龄,直觉得她很眼熟。
“你……你是不是T大的!”德龄露出惊度的表情,直指着杨训明。
在一旁的朱老大不明究理地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杨医生和你大学同校吗?”
“可是你没告诉我就是他!”德龄没头没脑地丢了一句。“天啊!你真是那个人……”
杨训明背脊忽然凉了起来:他也想出她是谁了。
哦,不!不会这么巧吧!他们暗暗想着:都怪事先没搞清楚对方底细,全凭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而前一天见面时,也没先看清对方。
德龄见是她的世仇,连忙站了起来。“失陪了,我不可能会考虑和那个自大狂交往。”
“呵!是吗?真巧,我也这么想。”早她一步走到门口。“很抱歉,如果对象真是你的话,我还是终身打光棍吧!”说完后他便迅速走出厢房,留下错愕不已的朱家三口和陈村长。
“等等,不是该由我先抛下他的吗?怎……”德龄此时像只受了伤的小鸽子,不,应该说是母狮子,一脸茫然又怒气满胸地自言自语着。
在旁边看到这场好戏的陈村长,对眼前这场而科看傻了眼:这下子他又有新题材回去好好宣扬一番,以不愧他身为长舌公广播台之“美称”。
回到自己住处的杨训明,连忙拨起电话。
“喂!吴良兴,你怎么没告诉我你那个姓朱的大学女同学也住这里?”然后他便把和德龄相亲的事说了一遍。
“是你自己粗心,上回我不是和你说过那里也是我的故乡吗?只不过大学还没毕业就举家北上了。”吴良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杨训明一点也不关心吴良兴家族的迁移我迳自又问道:“那……上回我和你的打赌可不可以算了?”
“不可以!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最近那件轰动一时杀夫案的被告律师,就是那个朱德龄,看来你是该实践你的诺言了,哈!哈!哈!”
杨训明在电话这头沈默不语,没敢开口。
俗话说得好:言多必失。他大学的辩论生涯,就是为了赌一口气而失去的。而现在他又要面临失去另一项最爱:医生职位。
这一切得从头说起喽!话说杨训明虽大吴良兴两届,但因当兵时在同一部队,所以退伍后便经常联络。
见吴良兴在军中还不记读书,退伍后连续两年没考上公职或律师,杨训明也不免为他感到可惜。
“唉!像你这么用功还考不上,如果你们班那些不爱读书的女生考上了,不是就太没天良了吗?”
“不见得吧!也许是我把时间用错地方了。”吴良兴一点也不怨天尤人。“说不定她会是我们班第一个考上的。”
自毕业后,吴良兴就不太与班上同学联络,因此不知道德龄一毕业便考上了。
“呵!算了吧!我敢和你打赌;那种笨女孩要是考上了,我这个医生宁可不当。”
那时杨训明已是一个大医院的驻院医师,追随的门师又是当红的医学教授、外科权威,眼看即可顺理成章成为接班人。然而,因为拒绝了恩师对他的好感的女儿,半年后居然被逐出权力关争场外。
心灰尘意冷的他,只好选择调到乡下地方来。加上父母早逝,家里又只有一个嫁得不错的姊姊,全力支持他念书而不求回报,他才毫无负担地行医于乡间。
没想到,一切看似美好的乡居生活,不但有人热心为他安排相亲,还因此激起波澜……
“喂!你怎么不说话?”吴良兴还没挂掉电话。
“没……没什么,再联络吧!”
“你可是说到做到,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吴良兴又提醒他一句。
可恶!这个讨人厌的吴良兴,杨训明心里不停咒骂着;还有,为什么她就是那个昔日的笨女生、今日的女律师呢?
看到她精心妆扮的那一眼,他还暗自惊艳不已呢!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世仇。
才在困惑的当儿,吴良兴电话又来了。
“喂!我改变主意了,像你这等人不才不当医生太可惜了。这样吧!换个方式打赌:如果你能在一个月内追上她,那就不用放弃医生职位。”
“无聊!”杨训明回骂了一句。
追她?这事非同小可,那朱德龄美丽是美丽,可那脾气实在叫人不敢恭维。何况他在乡下听见太多传闻,会被乡下人说的如此不堪的女孩,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挥霍成性、不擅家事,而且缺乏基本生活常识……太可怕了,这叫人要如何与她生活?
杨训明自己是个节俭成性、不重物质重精神生活的人,平日处理家事倒还手脚俐落,就是不太会打扮自己。
“别傻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何况她一见到相亲的对象是我,当场就想夺门而出。”
“呵!是吗?那你自求多福喽!一个月,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去追她,不然……”吴良兴在电话那头发出了好邪的笑声。“嘿嘿嘿,你这个大医生就要……”
“吴良兴——”
杨训明心里忍不住咒骂着:冤家路窄,怎么又遇上了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