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镇不大,又有武林大会这样大的活动,一时间似乎整个镇子都投入了其中。
前期的准备工作很多,作为主人,光是接待各门各派的大人物,已是一件非常艰巨的工作了,更不用说一时间汇集满江湖的人于此,光是吃住问题,已经让平安镇调动了所有的人来参与这场大会了。
有身份的自然接进剑气阁内,一般的人物只能自己住进各家客栈,仅仅几日的工夫,小小的平安镇便人满为患了。
水遥放下手中的调查报告低头想了半晌,笑容浮上唇畔。
目光扫过一边垂头待命的掌柜,她坐在椅子上,以手下意识地轻击思考着。
白家生意做得大,衣食住行自然少不了,到了平安镇水遥便拉着白碧波住进了自家的客栈,不光是省钱省心,想要与白云风联系又不引起怀疑,白家的产业可以说是最为完美的地方。想要不让人注意,那便要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担着白家代天巡守的名义,白云风来自家的产业视察也是理所当然。
想是那白四早就让人通知过,所以她这个没名没分的空降部队,居然没有任何阻碍地驻扎了下来。
凭着多年的商海沉浮,仅是看看账,便可窥知白家的实力。
尽管一直知道这白家不简单,但光这明账所显示的结果依然让她暗暗吃了一惊。
白家的涉及很广,衣食住行均有生意,分店遍布全国,有道是术业有专攻,这种大连锁本就是极难操控的,而白家却可以涉及如此之多的行业,其财力能力实是有够吓人。
而悄悄了解的暗部能力更是不可估量,只能说,这白家隐世正是明智之举,否则想要灭了他们的绝对不光是黑白两道的势力,怕是全天下都会恨不得要除了这个家族。
坐在椅子上的白碧波打进门后便没有开过口,眼见着丫头对一屋子的大男人差来谴去,只是一直无言地看着,给人一种默许的感觉,其实也只是不知做些什么好罢了。
看着她开始一脸不甘地指挥着掌柜东奔西走,稳重威严的样子比大哥也不会显得弱势。
看着掌柜们从开始的领命行事,到后来的跃跃欲试,看着她明明是一脸的不甘愿却渐渐神气活现的表情,眼中放出自信的光彩,整个人都那么的夺目逼人,让人移不开眼睛。
“此事已定,几位下去休息吧,丁掌柜请留步。”白水遥抬起头,轻声吩咐众人,话虽轻,却让几个大男人不由自主地听令行事。
初时见到这位姑娘,尽管有四爷的指令与五爷的默许,却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白家的规矩还是让他们听命行事。
但仅仅几日的光景,光看这个小小的姑娘处理账目与店内事务的手段,便让同是商场老将的几位掌柜,真心开始佩服,年龄性别又如何?他们白家向来重的是能力,也怪不得四爷五爷会让她主事。
“丁掌柜,请坐!”等众人离开,白水遥伸手示意总掌柜丁浩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说这丁浩,长得普通得扎到人群子里头绝对是难以再挑出来的平常,根据探子送来的情报,方知这人也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高手,人称金算盘。
白家的家业过大,再加上主人们都算不上十分勤勉,所以这掌柜在白家那是一车一车地算,管掌柜的大掌柜也是有好几个,分布东西南北中,平时分散在全国各地,大部分的事情都需要五大掌柜出面打理,丁浩正是其中一人,主管南方事宜,也是知道白家暗部的少数几人之一。
这丁浩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个厉害的遥姑娘有事与自己说,便也不拘礼地坐下了。
“丁掌柜,前日咱已经说明过此次的来意,此事事关重大,没有大白天下之前都会引起无法想象的后果,小女子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尽管被四爷委与重任,却还需丁掌柜多多辛苦才是。”喝了口茶,白水遥缓缓开口,白家的暗部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只有少数高层才能接触到,这丁掌柜正是其一,所以她独留下这位来相商,毕竟这年代也好,江湖也罢,她白水遥均算得是初来乍到,想要做事,这人手是必然少不了的。
“遥姑娘,请放心,我丁浩定然鼎力相助,必然会事事小心,亲力亲为。”丁浩笑着答道,对于上座的五爷,身为大掌柜之一,该知道的也全都知道的,故也并不去征求五爷的意见,只是尽力学习遥姑娘将五爷视做大佛摆着好看便好。
“遥姑娘,四爷来了。”
随着伙计的通报声,白云风摇着扇子步入房中,满面依旧是温文的笑,见到丁掌柜在,笑得更加开心。
“四爷。”丁掌柜见到主子连忙站起身行礼。
“坐坐,不要客气。”轻摆了摆手,白云风一派好主人的样子,要知道他们白家的人都不爱拼命,能有这么轻松,几大掌柜功不可没。
“四爷好久不见了,难得有空过来。”打到了这里便没见过这个人,几次通气都是靠着暗部的探子飞雁传书,果然是属狐狸的,一点声色都不露。
“遥丫头啊,四爷这不是为了吸引外边的注意力嘛,跑得太勤了会让人怀疑的。”端起丁掌柜亲手奉上的香茶,白云风说得万分委屈,打到了平安镇,那剑气阁的副阁主江观月便一脸认真地拉着他视察工作,看得他头昏眼花,这么认真的人对剑气阁的快速壮大想必功不可没,还好自家没有这么认真的兄弟,要不一定会累死了。
“四爷真是辛苦了。”淡淡地开口,眼睛懒懒地抬了一下,虽然笑意盈盈却让人心下不安。
“哎呀,不辛苦,不辛苦,有遥丫头的支持,这点苦不算什么。”看到她笑得甜,白云连忙换上一副乖巧的表情,这个女人是不吃亏的,他可不想找罪受。
“四爷,猫儿出现了。”见他在那搞笑做小,水遥方满意地开了口。
“很快嘛。”离武林大会开始还有大半个月,能尽早引出猫儿也许可以免去一场大劫。
“是啊,只是水遥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也许与咱们想的有些差异。”回想起那人的言行,水遥想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本以为是哪里的魔头想要做大的事端,但看人她还算有些眼光,再加上尚未出现严重的后果,也许有些事情被他们忽略了。
“怎么讲?”
“也许需要换位思考此事。”快速地转动大脑,她轻轻地状似自语,没有注意到白云风一头雾水的表情。
“什么叫换位思考?”明明每个字他都不陌生,怎么组合在一起便完全听不明白呢?
“嗯,习惯性用语,这是我家乡的说法,就是说一件事情要换个角度,换种身份来想,因为人本身就是主观的物种,无论如何都是以自己的思路来看事情,但对于不同的人,同一件事却有可能有不同的出发点,不同的原因,当然也会有不同的结果。”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用了那边的词,水遥试着用不那么现代的用语来解释,只是这说了二十多年的话实在很难控制,以前也罢了,她是丫头不用说什么话,现在一旦要表达些看法,这现代用语便拦也拦不住地往外窜。
“嗯,大约可以理解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白云风对于她的用词十分感兴趣,虽然用的是同一种语言,但是一旦她说起来便大大不同,很多的用语他根本没有听说过,打十几岁开始闯荡江湖,他不说天南海北都去过,也差不多了,却从未听说过她的那些用词,再加上她的语调也很奇怪,不是方言却也分不出是哪个地区的腔调。更不要说她所说的什么偏远小岛的家乡,信了才是笨蛋。
只是这么一个神秘的女子,却甘心躲在他的家中做丫头,着实有些让人不解。而查不出她的身世也是一奇,一个人似乎就这样凭空出现了,带着那份与众不同的见解,与众不同的能力,与众不同的追求。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恐怕如果不是因为五弟,她是更宁愿做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丫头吧。
想要钓猫儿上钩,总要有些让猫儿感兴趣的玩意儿才行。
白日好好休息了一番,吃过晚饭,她拉着他走出客栈。
自古以来做坏事便要在晚上,她兴致十足地拖着身边据说武功高强的人,朝黑灯瞎火的地方钻。
天才刚刚擦黑,街上的人潮尚未完全退去,却也比起白日清冷了许多,再加上她拉着他一个劲地朝小路扎,只走了小半个时辰便打走了三波打劫的。
有些郁闷地放慢了脚步,收获虽多,但没有她要的那一个,初时的兴奋被那三波被修理得金光闪闪的小贼搞得有些无力。
倒也不能怪他们运气太好,这小镇其实本也没有那么乱,却正赶上这武林大会开幕之际,大大小小的练武之人汇集于此,总是会有那么几个顺便开工糊口的嘛,反正蒙着面谁也认不得谁,再说也要体谅这混江湖的苦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搞得那么得意的不是吗?
所以,碰到太过密集的打工群也是可以理解的。
感觉到手上一紧,她看向他,见他点点头,再见四周果然有够荒凉,十分符合想象中套布袋的场景,人再度兴奋起来。
感觉他突然转过身将她置于身后,她兴奋地偷偷从侧边望去。
果然,夜黑风高,四下荒凉,对面站着一个穿得黑漆漆的蒙面人,手上有些搞笑地拿着一根短棒,目露凶光,真是让人满足啊。
秋夜微凉的风吹拂而过,带起几许落叶与砂石,打在身上略有微痛。
“你是来打人的吗?”见两人静立了半天一动不动,她突然开口,明显感觉到那人拿着木棒的手微抖了一下。
“喂,要打赶快嘛,有点冷了。”
话音未落,便见两人闪电一般跃起,本来就是晚上视线不明,再加上那人一身的黑衣,如果不是白碧波为了让人家好下手穿了白色的,她真会以为只是两只鸟儿飞来飞去的,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嘛。
郁闷地叹了口气,她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呆呆地看着那道白影在不远处飘来飘去的。十分懊恼自己的思虑不周,只记得电影里面的大侠们,找个背人的地方便打得昏天黑地,却忘了纵然那也是黑天,但是加了特效的黑天啊,真正拿到现实里,她又没有夜视本领,看得到才怪。
第一次的高手过招,便这样浪费了……
也记不清那边打了多久,只觉得飞来飞去的看得眼睛都花了,那两道身影终于停了下来,转瞬间,那白影便到了跟前,再望过去,又是漆黑宁静的荒地,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
“打完啦?”懒懒地开口,她伸出手要他拉,坐了半天脚都麻了。
“嗯。”近前的人居然连气都没有乱,她越来越觉得也许真的是一场梦。
“是‘他’吗?”顺着他的力站起身,任他拉着转身离开,刚才是乱走的,没他带她还真不认得了,况且四下无光,便是认得路,她也走不了了。
“嗯。”牵着她,朝客栈走,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微凉,悄悄运了些气渡到她的手上,感觉到她寻着热气把另一只手也搭了过来,唇边缓缓牵动了一下,慢慢拖着身后的人,散步一般朝着不远处昏黄的灯光踱去。
“遥遥,遥遥……”
放下手中的书册,水遥循声望向门口,转眼间,声音的主人便已经旋风一般来到近前。
相识也有几日了,这个江月公子总是这般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像一只猫儿,兴致起了便过来抓弄两下,突然间又会失了耐性,毫无留恋地提步便走,留下被他搞得一头雾水的人。
“遥遥,咱们去玩吧,老是待在房间里看书多没意思啊。”拉着她的衣袖,江月笑眯眯地开口。每次来找她玩,十次有八次和那个怪怪的主人一起看书,真是搞不懂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小月月,这几日咱们已经把平安镇的路都走遍了。”暗叹口气,水遥放下书册,微微笑开,却是着实有些头痛,这个江月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孩子,看他的衣着打扮定是大富之家,但每次跑出来却从未带过随从,说是来参加武林大会,却每日拉着她跑来跑去,吃遍了平安镇的小吃,逛遍了平安镇的街道,却从未提过一句关于武林大会的事情。
“听说那个剑气阁在城外搭了台子,咱们去看看吧。”见她无奈地看着自己,心情显然十分愉快。
“好吧。”
“遥遥,你偷偷告诉我,你真的不是小姐吗?”江月拉着水遥走在前面,见那个怪怪的大哥一言不发地跟上,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却能明显感觉到他不太开心。没见过这样的主子啊,从来不说话,只是这样跟在后边,这分明是侍卫嘛。
“当然不是。”
肯定的答复与唇边令人怀疑的笑意让他半信半疑,心里痒痒的难受至极。
“真的吗?真的吗?”怎么看都好可疑啊。江月拉着水遥的衣袖央求地摇着,好坏心啊,让人家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真的。”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回答。
“啊,一定是骗我的。”那笑明明就是不怀好意的嘛,一定是骗人的,一定是。
看着前面两人拉拉扯扯地纠缠,他感觉一直堵在心头的情绪更加强烈,隐约记得曾经似乎有过同样的感觉,却被一层薄雾挡着,想不起来那感觉应该称为什么?
好看的眉在少年欲抱上她的手臂时,微微皱了起来,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自动将人拖了回来。
没有想的结果便是用力太大,姑娘单薄的身体就这样被拉到了怀里。
感觉十分好,心里如平日碰她时的感觉一样舒适。
或者说比碰她的感觉更好,仿佛本该在他怀里一样,下意识地顺势环住怀里的娇躯,头也埋入姑娘香香的发中,不理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傻了的众人。
原来是这样啊!
居然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了上来,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委屈孩子,顾不得有多少人在看,只有抱在怀里才安心。
呆了半晌,江月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怪不得,怪不得!
被人突然拥入怀里的白水遥也呆了一下,一时间哭笑不得,虽知这几日江月的频频到来让他不太开心,但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当街做出这样的事。
却让人骂也不是,放任下去却似乎更加可怕?
近来的相处让她发现,这人虽然渐渐已经会回应,但许是从小便离了家,再回来又一直离群索居,对于人情世故,世人眼光完全没有概念。
之前是没人敢靠近,便是他的兄弟也当他是瓷女圭女圭一般只敢远观,而自己无意的碰触似乎让他十分满意,动不动便要模一模,拉拉手。
至于什么男女有别,世俗之礼,完全不放在心上。而且越来越严重,仿佛得了接触饥渴症一般,每日光是要安抚他回房睡觉,常常就要花上半个时辰,教导他不要在房外拉手,更是费了些口舌,看来今日是被江月拉她给刺激到了,真像个小孩子一般。
“咱们走吧。”好歹她并不是这里的女子,被抱一抱倒也并不在意,要不然恐怕他就只能娶她回家了。静静让他抱了一会儿,发觉到经过的百姓都以看到恐龙的表情注视着自己,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拉下他拥在身上的双臂,牵了手朝前边看热闹的江月走去。
“遥遥,原来你们是那个啊!我懂了。”贼兮兮地笑着,面上一副“我了解,不用说”的表情,让人想要打掉他的笑脸。
“哪个?”微微浮起笑容,她斜斜地看向他。
“那个,就是那个嘛……”本来理直气壮的回答在看到她唇边的笑意时低了下去,为什么哩?虽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看到水遥那个表情,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感觉毛毛的,反正就是有些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