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听雪忍不住微露失望,旋即笑道:「在下在凤叶城也识得不少朋友,不知苏兄弟要找何人?或许是在下熟人也说不定。」
苏璇一愣,好在反应快。
「那是我家老主人的远亲,多年前移居凤叶,听说已经改名换姓,我们也要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唉,要不是老主人归天,只剩我家小公子这根独苗无依无靠,我们也不用千里迢迢来这里寻亲了。」说着,她还唱作俱佳地抹了抹眼睛。
哼,想套她的底细,没门!
「原来如此!」
贺兰听雪略一沉吟,俊目从满怀戒备的苏璇脸上移至苏倾国。
「凤叶城数万人口,这样找人可不是易事。苏兄弟如信得过在下,不如去舍下暂住,在下会让朋友多方留意,为苏兄弟尽快找到亲戚,好过苏兄弟你们主仆在冰天雪地跋涉。不知苏兄弟你意下如何?」
「这……」刚吃饱东西的苏倾国其实没什么想法,至今收到千音堂的消息,报称谈笑尚未踏入凤叶城。或许找个地方先歇歇脚,洗个澡也不坏,瞧贺兰听雪的富贵排场,住他家应该比住客栈舒服得多。
看着苏倾国不知不觉浮起的笑容,贺兰听雪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这一回,他算是确定了自己对苏倾国没有抗拒之力。
只是一个笑容,竟已让他控制不住心跳。他深吸了口长气,微笑着起身,由侍从为他披上绣满银边水墨团花的纯白狐皮长袍,视而不见苏璇和苏矶的敌意,挽起苏倾国胳膊,下了最后一帖猛药。
「对了,苏兄弟,舍下有几位厨子,手艺也不会输给这水云斋的大厨,苏兄弟可有兴趣去舍下一试?」
苏倾国眼睛顿时亮了,「去,去,当然要去!」
卑鄙啊!看不出这贺兰听雪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居然用这阴招来诱拐她那不争气的小府宗!
苏璇暗中磨牙,眼看苏倾国兴冲冲地跟着贺兰听雪,在黄衣人前呼后拥中走下楼,她一跺脚,欲哭无泪。
***
离开水云斋,在车厢里摇晃了半个时辰,苏倾国一行终于来到贺兰听雪府上。
路途中,三人对贺兰听雪的身分也猜了好一阵,所以下了马车,眼前雄伟庄严的官家府邸,倒也没让苏璇等人太过震撼。
然而当苏璇还在琢磨门匾上「守备府」那三个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时,从漆黑大门里迎出的黑压压人群,还是让她和苏矶吃了一惊。
年约五旬的官服男子躬身越众而出,恭敬异常地匍匐在贺兰听雪马前。「下官涂锦山,恭迎小侯爷回府。」
贺兰听雪,贺兰老侯爷四十九岁时才求得这一脉单传,听雪的二姐,便是慕容四海的皇后,如今已成了新皇帝慕容九州的皇太嫂。
几年前老侯爷辞世,贺兰听雪世袭了爵位。
「我生游山玩水,这几年来将各处风光也看了个大致,今次想欣赏关外的黑山白水。涂守备正是先父门生,硬要留我在府里多盘桓数日。今天趁着雪停出去散下心,可巧碰上了苏兄弟,也算缘分,呵……」
贺兰听雪领着苏倾国边说边走,进了大厅,便将狐皮袍子月兑了给那俏丫鬟,招呼苏倾国坐定,笑看后者那双清灵灵的眸子正四处转动,打量着周围,最后望向他,欲言又止。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寻常人家,想必多少被守备府的富丽气象吓到了吧?贺兰听雪端过丫鬟沏来的香茶浅啜一口,微笑道:「苏兄弟不用拘束,有什么话尽管说。」
边上苏璇撇着嘴,这小侯爷以为府宗怕了这阵仗?嘿,莫说是个小小的守备府,就算皇宫,府宗也不会放在眼里。
苏倾国清了清喉咙,也笑道:「贺兰大哥,原来你是小侯爷!那你看得上眼的厨子一定手艺超群。那个,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多住点日子?至少得把所有师傅的所有拿手好菜全部都吃过一遍才能走,哈哈……」
「噗——」斟茶的小丫鬟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憋不住,喷笑出来。
贺兰听雪啼笑皆非。他喜欢上的,究竟是什么怪人?
接连放了数天晴,守备府琉璃瓦檐垂落的冰挂已消融得无影无踪,换而挂起了朱红绢纱大灯笼。仆人正忙碌着到处掸尘打扫迎除夕。
苏倾国就捧着碟豌豆椰丝马蹄糕,悠闲地从院子东头荡到西头,边吃边逛,时不时跟照面的仆人寒暄两句。
「鲁三婶,你洗衣服呐……」
「赵伯,你浇花啊……」
诸如此类的废话,教跟在他身后的苏璇和苏矶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不过被苏倾国招呼到的仆人们都十分高兴,纷纷回谢苏小公子关心。
这个客居府中的小公子,听说是守备大人的贵宾的贵宾,难得长相俊秀脾气又好,整天笑咪咪的,他们想不喜欢都难。
这就是苏倾国的魅力所在,尽管他整天游荡什么活都不干,尽管他所过之处糕点碎屑掉得满地都是,可偏偏没有一个仆人会觉得他讨厌。
不高兴的只有苏璇。她很无奈地拿着手帕,跟在苏倾国脚后捡饼屑。
「公子,我们已经住了四天,什么时候启程去剑门关?」她装作看不见苏矶在给她打眼色,不客气地提醒苏倾国。都怪守备府的厨子手艺太好,喂到苏倾国乐不思蜀地想长住下去。
「急什么?千音堂还没传来谈笑的消息,我们正好以逸待劳,慢慢等。」苏倾国轻松地耸耸肩,回头望了两人一眼,「况且就算他到了剑门关,也不见得就能轻易借到兵马。」
「他不是手握兵符么?」苏璇和苏矶都愣了下,正想追问,看见走廊那头迎面走近的人影,便收了声。
贺兰听雪一身银白箭袖猎装,外罩桃红锻面长披风,神采奕奕地走来,笑道:「小苏你可起床了。今儿大早我本来想带你一块去城外打猎,苏璇他们说你还在睡觉,就没叫醒你。睡得可好?」
「很好。」苏倾国点头,却斜眼瞪苏璇。
打猎这么好玩的事情,苏璇居然不叫醒他。
那是不想让外人看到小祖宗你小猪般乱没形象的睡姿。苏璇委屈地不吱声,当然又把这笔帐算到了贺兰听雪头上。
贺兰听雪半点也没留意苏璇眼里放的小飞刀,只打量苏倾国,见他穿得单薄,便把自己的长披风替苏倾国裹上。「我倒疏忽了你没带多少衣服,明天我让城里最好的裁缝来府里给你赶几件过年的新衣。小苏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
「随便,反正我又不冷。」苏倾国漫不经心地敷衍。
虽然站在眼前帮他穿衣服的是当朝权贵显赫,但自幼被人服侍惯了的苏倾国,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心安理得地让贺兰听雪为他系上披风丝扣。那神情,彷佛将贺兰听雪也当成了仆人中的一员,教贺兰听雪好笑又无奈。
以他的显贵身分和堂堂仪表,从来只有被人讨好奉承,他自己也从未曾想过会去替人穿衣,操起下人的贱役。可惜遇到这个小家伙,就叫他神差鬼使地转了性子,还唯恐伺候得不够周到,把这好不容易才从苏璇、苏矶手里抢来的美差搞砸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生一物降一物罢!只是看情势,他是被降的那一物……贺兰听雪在心里苦笑。
他不是没问过自己究竟喜欢苏倾国哪一点。论容貌,苏倾国固然俊美,却毫无他府里乐姬的娇媚风情;论才情,这段日子以来,他也没发现苏倾国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倒是吃起东西狼吞虎咽的样子,令他时常忍俊不禁。
或许这恰巧是苏倾国吸引他的地方。
性如赤子,天然去雕饰,让他只想好好保护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家伙,勿被尘世浊气污了苏倾国的灵气。
不过,这几天旁敲侧击下来,苏倾国对他的兴趣明显比食物低得多,甚至至今也没把姓名告诉他。贺兰听雪不得不未雨绸缪,盘算起等苏倾国尝遍各厨子手艺后,他该拿什么来引诱苏倾国继续留在守备府。
「小苏,我已经派手下在凤叶城到处寻访,暂时还没有你那远房亲戚的消息。眼下又近年尾,小苏你不如在府里过年如何?」
他牵着苏倾国边走边问,神情诚恳,心里却另有番打算。
替苏倾国寻亲不过是个障眼法,他巴不得苏倾国找不到亲戚,从此在他身边长住下去。只是看苏璇和苏矶这两个仆人颇为精明,为了做足表面功夫,他这几天才派出几名黄衣随从在城里闲逛,好让苏倾国主仆信以为真。
苏倾国三人暗笑,如果贺兰听雪真能找到苏璇随口胡诌的亲戚,倒是奇事了。
「那会不会太麻烦贺兰大哥了?」苏倾国幻想着过年时的丰盛筵席,哪还有拒绝的念头?
贺兰听雪喜道:「不麻烦,不麻烦。对了,小苏你喜不喜欢看杂耍?春节里我让涂守备把城里最好的杂耍班子请回府来表演……」
苏倾国嘴里塞着最后一块马蹄糕,一路点头,跟着贺兰听雪走到马房前。
里面几个仆役正替数匹骏马刷洗打点,见小侯爷来到,忙过来行礼。
「小苏,今天我有样好东西送给你。」贺兰听雪朝马夫班头挥手道:「快把它拿来。」
那人忙应着进了马房。
「是什么好东西?」苏倾国精神一振,正猜贺兰听雪会不会送头汗血、赤骝之类的名驹给他,却见班头已捧了个小铁笼返回。
笼里锁着只肥胖的小兔子,前爪抓了棵青菜啃得正欢,两颗红宝石般的眼睛骨碌碌望着笼外诸人。
「我还以为会是匹马呢!」苏倾国有点失望。
贺兰听雪忙赔笑道:「马又大又臭,有什么好玩的。这兔子是我今早打猎抓到的,给你逗着玩。你看这小兔儿模样憨憨的,又贪吃,可有些像你,哈哈……」
「小侯爷是觉得我家小公子像兔子么?」苏矶跟在最后面,一直都没说话,此刻听贺兰听雪居然将这兔子跟府宗相提并论,不觉变了脸色,冷笑道:「我家小公子虽然性子温和,却也不会像这兔子一样,随便给人玩的。」
「啊?」贺兰听雪料不到自己无心一句话,竟让苏矶反应如此激烈,大为尴尬,呐呐道:「我只是见这兔子可爱,才捉回来给小苏玩的,绝没有其它意思。」
见苏矶仍面色不愉,知道他怀疑自己是特意拿兔子来羞辱苏倾国,贺兰听雪便叫那班头将小兔子拿去杀了。
苏倾国过意不去,抢过笼子说要带回去当宠物养。苏矶也不敢再多言。
几人回到苏倾国客房,贺兰听雪又陪他逗了一阵兔子,一名黄衣随从匆匆来见,正是那天在水云斋驱逐韩东之人,说朝中有人求见。
贺兰听雪笑道:「想不到我游荡到这边远地方,还有人来找。」
跟苏倾国道了别出得客舍,他脸上原先的温柔笑容顿时散去,冷然问道:「陈六合,是他来了吗?」
「是,人正在小花厅等着。」陈六合跟到花厅外,躬身告退。
小花厅里,一个高挑男人头戴竹笠,正负着手站在幅雄鹰图前,似在欣赏字画。听到脚步声,男人转身,摘下了竹笠,露出张平淡无奇的面孔。
「小侯爷,幸不辱命,劳你在此等候多日。」
一个小沉香木盒递到贺兰听雪面前,黑色的丝绸衬底上,半块莹绿的龙形玉玦发出青冷光芒。「小侯爷,你要的东西谈某已经为你取到了。」
贺兰听雪举高玉玦,就着射进花厅的光线,仔细审视玉玦里隐约的纹路,看清里面镌刻着米粒大小的「金盛」两字,确是货真价实的兵符,眼里忍不住腾起喜色。
他将兵符贴身收起,示意谈笑坐下,微笑道:「慕容九州为人向来多疑,想不到谈先生如此轻易就取到兵符,本侯爷果然没有看错人。只是,他没有起疑吧?」
「小侯爷这么问,莫非还不相信谈某的本事?」谈笑言词恭敬,还带着笑意,语气却十分强硬。
贺兰听雪面色微变,还没说什么,谈笑已起身,戴起了斗笠。
「既然兵符已送到小侯爷手上,谈某就此告辞。」
贺兰听雪愕然,眼看谈笑走到了花厅门口才反应过来,急忙放下刚拿起的茶杯叫住他。「谈先生,你不留下来襄助本侯爷共举大事么?」
谈笑淡然道:「谈某为小侯爷谋取兵符,是为了报当年老侯爷的救命之恩,对小侯爷的大计可没兴趣。」
「谈先生身为奇门当家,难道不想将奇门发扬光大?只要谈先生助本侯爷打得天下,本侯爷必将奇门封为天下第一大派,让谈先生号令江湖,名扬四海。」深知奇门的实力,贺兰听雪仍不放弃将谈笑收罗己用。
「哈哈,谈某是个实在人,要那些虚名做什么?不过嘛……」谈笑瞧了瞧贺兰听雪沉下来的俊脸,扬眉一笑,「若日后小侯爷遇到什么性命攸关的凶险,谈某看在老侯爷的分上,还是会救小侯爷一命的。」略一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贺兰听雪向来颐指气使惯了,哪曾见过人在他面前如此嚣张,竟气得半天动弹不得。用力深吐纳了几口气,才将怒火压将下去。
模着衣内的兵符,一丝冷笑泛上嘴角。
他算记住这男人了,谈笑!
***
「公子,你说谈笑已经到凤叶城了?」
苏璇原本在摆弄着窗前那几盆水仙,此时疑惑地转头,看着正悠哉悠哉躺在暖榻上喝茶的苏倾国。「公子怎么知道的?」
「就是啊,公子,这消息可不可靠?」半蹲榻前替苏倾国捶腿的苏矶,也忍不住插上一句。
毕竟自贺兰听雪离去后,苏倾国除了中间出去方便,一直都跟他们两个待在房内。莫说千音堂的弟子或是传书飞鸽,连鸽毛也没见半根。难不成千音堂的手段已厉害到可以让茅坑里的石头传话?
「消息当然千真万确。」苏倾国懒洋洋地放下茶杯,逗着趴在他胸口取暖的小兔子,捏住兔子的耳朵玩了一阵,才对满脸好奇的苏璇、苏矶眨眨眼。「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你们就不用管啦,嘿嘿……」
说起来还就是巧。他从茅厕出来的时候,一条人影正飘然跃上墙头。
电光石火的那瞬间,他依然看清了男人斗笠下的面容。
苏倾国的记性非常好,不论对人对物都过目不忘,当他想要回忆某样东西时,绝不会失误。所以,他几乎就在同时想起了这面容的主人——谈笑。
不过,苏倾国清眸渐亮——谈笑来守备府做什么?不是应该直接去边关调动兵马么?
「不说就不说。」看小府宗满脸神秘故弄玄虚,苏璇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撇撇嘴把好奇压了下去。
饭后,贺兰听雪又在苏倾国房里喝茶,天南地北地闲聊。
聊着聊着,苏倾国就躺到了榻上,掩嘴轻轻打了个呵欠,那慵懒风情直似透到了骨子里。贺兰听雪看得目不转睛,听苏矶猛咳两声才惊醒,讪讪一笑,起身告辞。
「不送了。」苏矶的脸从吃饭时一直黑到现在,没等苏倾国开口,就开大房门送客。
贺兰听雪皱起眉,他当然早发现苏矶对他敌意浓浓,但碍着是苏倾国的仆从也不好发作,装作看不见苏矶的憎恶表情,对苏倾国笑道:「小苏,既然你嫌闷,我明天下午带你去城外打猎如何?」
苏倾国正惋惜今早错过了打猎的机会,不由一迭声叫好。贺兰听雪宠溺地拍了拍他肩膀,微笑离去。
目送贺兰听雪俊逸的身影出了门,对上苏矶黑脸,苏倾国蹙起了好看的眉毛。
苏矶比他大两、、三岁,十几年前入玄天府后就被老府宗拨来伺候他生活起居。印象里总是沉默寡言,今天对贺兰听雪形之于外的怒气倒还是首次见到。
「你今天怎么了?好大火气。」
「公子,贺兰小侯爷对你没安什么好心,你不要太亲近他。」想到贺兰听雪临走还在府宗身上揩了把油,苏矶平实的脸皮一阵抽搐,满眼嫌恶。像贺兰听雪这种声色犬马的官宦子弟,接近府宗,无非是垂涎府宗美色,想玩男风罢了,休想!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拳头,直捏得骨节发白。「反正有我在,绝不容他染指公子。」
「苏矶,你太杞人忧天了。」苏倾国满不在乎地模着爬到他身边的小兔子。
虽然在玄天崖一住二十年,接触的人并不多,但他对周围的人天生有种敏锐的直觉,正是觉得贺兰听雪对他全无邪意,才会在守备府逗留。
苏矶急了。「公子,那小侯爷的眼神我绝不会看错,他分明是觊觎公子的姿容身体……」
「咳咳!」苏璇暗地里猛踩了苏矶一脚,红了脸猛咳,提醒他屋里还有位女性存在,别把话说这么露骨。可看到苏倾国露出一脸好奇表情,顿觉无力。
果然……
「你的意思是,他喜欢上我了?可我是男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会想跟个男人睡觉吧?」苏倾国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还直奔核心。
「噗——」苏矶和苏璇这回很有默契地差点同时喷血。谁说他们的小府宗除了练功和吃饭就不懂别的?
半天,苏矶才镇定下来,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公子,男人跟男人也是一样可以做夫妻间的事情的,所以你要提防小侯爷。」
话音刚落,就被苏倾国惊人一句激得头顶冒烟。
「哦?原来男人跟男人真的可以做啊?哈哈,我还以为下山前仇若痕和楚信那两家伙跟我说的是开玩笑呢!来,苏矶,看你这么了解,你一定知道两个男人怎么做的,说来听听。」
苏倾国一脸兴致勃勃不耻下问,教苏矶和苏璇几乎吐血三升。
仇大爷,楚大爷,你们究竟是怎么提醒小府宗的?
结果磨了半天,苏倾国还是没能从苏矶闭得死紧的嘴里再撬出半个字来,兴味索然地叹口气,说不如等以后去问贺兰听雪知不知道,自然又给苏矶瞪了几眼。
一宿无话到天明。苏倾国记挂着要去打猎,早早梳洗起床,贺兰听雪却记着他贪睡,将近中午才派侍从来请。用完饭,一早被召进守备府候命的凤叶城里最好的裁缝铺子「锦绣堂」,几个老师傅围了上来替苏倾国度身量衣,又忙碌了好一阵子,才出了府。
涂锦山本要像昨天那样,派队侍卫随行守护小候爷,却被贺兰听雪回绝。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跟苏倾国亲近,贺兰听雪哪乐意被大队人马跟着。他只带了自己的黄衣亲信随侍,牵过坐骑青云骢,抱起苏倾国一跃上马。
数骑绝尘,溅起黑泥残雪,直往城南的小松坡而去。
苏倾国还是生平第一次骑马,座下又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那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直叫他欢喜得大呼小叫。
贺兰听雪见他如此高兴,越发卖弄起骑术,将陈六合几人远远抛在身后,率先策马上了小松坡。
山中路途崎岖,积雪颇深,他放松了缰绳,任坐骑在林间踏雪而行。低头看胸前苏倾国,全身被裹在他特意准备的厚皮裘里,只露出张俊秀非凡的脸庞。
一双清亮如水的眼瞳,正笑咪咪地追逐着枝头乱窜的松鼠,跟着上跃下跳的松鼠转来转去,灵动得叫他不舍得移开目光。
「小苏……」心脏处有种柔软的令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感觉缓缓升起。自打出娘胎,他就是世袭的侯门世子,言行举动都被教导要循规蹈矩,不可越雷池半步。
钟鸣鼎食的豪门生活,在寻常百姓眼里固然令人艳羡,人在其中才知道空虚无聊。成日见惯了阿谀奉承之徒,而今怀里这个无意邂逅的苏倾国,天真率性犹如赤子,叫他爱不释手。
「小苏……小苏……」他沉浸在那双清澈得毫无杂质的眼睛里,凑在苏倾国耳边,轻声呢喃。
热气喷在耳朵后,苏倾国嘻嘻一笑缩起了脖子,回头道:「好痒,啊——」
两人的脸本已靠得极近,这一回头,苏倾国的嘴唇不偏不倚从贺兰听雪唇上划过。
两个人,都怔住。
然而也就怔住刹那光阴。贺兰听雪猛地捧住苏倾国的脸,用力将嘴唇印了上去。
很烫,不过那股淡淡的麝香味道还算好闻……苏倾国眨了几下眼,觉得自己并不排斥这怪异的动作,相反的,贴在他唇上的物体还软绵绵的碾磨得他很舒服,也就没有把贺兰听雪推开。
这大概就是接吻了吧。以前在玄天崖时,曾见到两个弟子躲在花丛后做这个,当那对青年男女分开时,已气喘吁吁,他还纳闷那两人怎么可以屏那么长时间都不呼吸。
没想到接吻的滋味,还真不错。这口气憋得,值!
本还想进一步深入的,发觉苏倾国一直睁着眼睛屏气敛息,贺兰听雪好气又好笑地停止了这个亲吻。
再吻下去,恐怕就要在荒郊野外,当场将怀里挑起他的小家伙就地正法了。他深吸口气,悬崖勒马。
「怎么停了?」苏倾国模着微红的嘴唇,其实有点意犹未尽。毕竟二十年来第一回尝到这心头乱跳、不受控制的奇妙滋味。
结果贺兰听雪那口气还没完全吸进去就又吐出,低头吻了过来。
这回,天雷勾动地火,舌头长驱直入,吻得苏倾国晕头转向。
这世上,除了练功和美食,原来还有其它有意思的玩意嘛……
「小侯爷——」
等热吻中的两人听到陈六合这声迟疑的呼唤抬起头,才发现陈六合等人勒马围在身后,个个瞠大了眼睛,看情形已经观摩很久。
贺兰听雪难得脸上一红,轻咳了两声。他这向来不近男色的小侯爷,居然转性亲起男人来,难怪手下半天没敢出声。
还是陈六合机灵,及时解围道:「小侯爷,属下等适才看到有头山猪跑进了左边树丛,不如过去狩猎?」
贺兰听雪当然说好,一夹马肚,向左调转了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