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大楼刚敢用,入主的公司是以软体设计在美国称雄,最近又传出将与硬体制造大厂签下合作计画的消息,带着大量资金人才进驻台湾的「凌云科技」。
外界推敲着,由凌云科技大手笔买下位于黄金地段、高达二十二层大楼的举动来看,足见其打进台湾市场的决心。
台湾商界关注凌云科技的一举一动,想看出这家公司进驻台湾会造成什么影响,同行小心翼翼提防冷不防的一枪,有心人则在旁观看可有投资机会。
听说,那主事者即将到台湾,好象是年底吧,将会在美商联会首度公开露脸……外界正沸沸腾腾地如此传言着。
「如果被外界知道你买下这栋大楼真正的原因,一定会很失望。」于佑走进办公室,声音打扰了站在窗前沉思的男人。
窗前的男人──骆仲齐,手掌轻抚窗棂,眸里透露藏不住的眷恋。「从设计到装潢都有她的个性,简单明朗自在。」
「这栋大楼从里到外都由她一手设计。」七年了,他的内疚不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减轻?于佑觉得自己像一旁急死的,啧──不屑提那两个字。「这是她的怪癖,不想让不适合的夸张装潢毁了自己设计的建筑物。」
「的确像她会做的事。」他不惊讶。「她在某方面来说是个相当自我的人。」
「我请人调查过,她人还在台湾,你──不去找她?」这七年来于佑在旁边看得心虚。
当年骆仲齐为了忘记凌云离开他的事实,疯狂地投入工作,把自己当成一台机器,无情绪地活着,直到三年前在新闻中看见她的消息──欧洲建筑设计银奖得主──才抓回一丝人味。
也是在那时候,所有认识她的人──包括室友苏珊娜才知她学的是建筑。
这栋办公大楼,是她甫回国所承接的第一个案子,两年前得知此事的骆仲齐立刻派人与建商洽谈,买下整栋大楼。
不是为了宣示在台发展的决心,主事者的决策只是想拥有他爱的女子所设计的作品,如此而已。
疯狂──却让人由衷佩服,但他仍不明白凌云真值得好友如此执着。
「于佑,我怕。」面对多年老友,话很容易出口。「凌的心思我们之中没有人模得透。七年是多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她又去过多少地方、遇见多少吸引她目光的人事物我都不清楚。她还会记得在纽约的所遇所见?还记得在纽约谈过一场差点窒死她的恋爱?还记得那个说话不算话的情人?这些都是我害怕面对的问题,还有更重要的──她还爱我吗?爱这个曾让她尝到困兽感、不快乐也不自由的男人?」
他不禁苦笑。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怕去找她时,她的身边已经有另一个人。」
「据调查──没有。」先行到台湾打理的于佑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聘人探访她的下落,这两年她的确在台湾,但在台湾哪处却是个难题,花了不少时间,终于确定她最近的下落就在台北。召吾茫她目前的住址和电话。你跟凌云会变成这个样子全是我的──」
「不是,是我的错。」骆仲齐打断他的话。「于佑,就算没有人介入,我跟她也会走到分手的地步,原因出在我身上,是我违背跟她的约定。」
「在爱情面前──虽然我不懂,但我知道爱一个人会想将对方留在身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并没有错。」他仍然忠实,偏向好友。
「如果每个人都一样,这世界不是太无聊?」这种说词,是凌云教会他的。
没有慧根如于佑,听不懂也不想去深究,他只知道一件事。
「去找她。」于佑将写着电话住址的短笺放进他西装暗袋。「去找她,不论结果是好是坏,至少都有清楚的答案,人一生能有几个七年可以拖?」
骆仲齐按着胸口,向来以行事果决著称的他竟然犹豫不决,在去不去找人之间举棋不定。
他该去找她吗?她又会用什么表情回应他?
鱼鳞状的薄云层次递叠在蔚蓝朗空,只可惜路上行人匆匆,少有闲情逸致抬头仰望,她怀疑有多少人知道今天台北难得地有个好天气。
一身以随性方便考量的毛衣、牛仔裤,很适合秋爽的气温,坐在老早就在宽阔的前庭中相准的位置,她抬头用母亲看着孩子似的得意眼神欣赏自己的作品。
这是第一栋,她亲手设计,无论是硬体建筑的部份还是软体的空间设计,全由她一手包办,夹带设计奖的光环行事果然方便多了。
拿出笔与素描本,她兴致勃勃计画着在今天画下自己第一个作品,然后,前往下一站继续她的旅行。
她看到昨晚的新闻,电视上的于佑依然像个老古板,一本正经地解说来台的初步计画,也听他亲口说公司龙头年底会到台湾的消息。
年底──她明天就要前往布拉格了。
再次证明,两个人无缘,所以注定错过。
停顿的炭笔一会儿再度沙沙振动,在素描本留下一笔又一笔写实准确的线条,烙出建筑物的原型。
这图她都不知道画过几次、用秃多少枝笔、撕过多少张纸、折断多少把工程尺,恼火自己无法达到理想中的尽善尽美。
但这些辛苦懊恼都过去了,沙沙的笔声透露始作俑者的得意,哼着小调,那是她偏爱的诗所改编的。
如诗中所述──也许她只会在旅程中所遇见的人,心里留下一点点仅供凭吊的影子,没办法长久。
就像每个在旅程中相遇的友人,总带着惋惜的表情叹说她是东方的吉普赛人。啧,有什么好惋惜的,她可是很欣赏四处为家的吉普赛人呢。
没法改的,她习惯在相遇时作好分离的准备,旅行到一个地方的时候立刻构思下一站的方向,从不回头看被她留在过去的时间里的人们。
除了──那家伙,怎么都忘不掉!
站在街上咬三明治的时候想他、躺在公园草地上的时候想他,甚至连到商店买头痛药的时候也想他!
他仿佛变成她的一部份,想割舍也除不了,毕竟没有人会没事动刀子自残的。
走到哪,都会想到他,牵牵绊绊、纠纠缠缠的,好麻烦!
一个人的旅行多了离情,潇洒的味道就减了半,掺进酸中带甜的思念,让她无法再像过去那样豁然自在。
可她仍然爱这没有拘束、东飘西荡的生活,她没有办法为了一个人放弃自由飞翔的羽翼。
如果有,早出现在他面前、回到他身边了。
总之,错过就是错过,人生总有些时候必须面临取舍,在爱情与自由之间,她选择了──
「凌!」
天外飞来一记呼唤,声音是难以忘怀的熟悉。
凌云僵了下,机器式地转头往大楼出入口的旋转门看去。
他……他不是说年底才来台湾?
「为什么要跑!」骆仲齐追逐前方十几公尺远的身影,扯着喉咙逼问。
「你又为什么要追!」前方把问题丢回给他,脚下步伐加大。
「你跑我当然追!」该死!
她会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这种怯懦的问题早不知被骆仲齐丢到哪边去,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追到她。
十分钟前的骆仲齐正准备离开公司回到下榻的饭店,怎知台湾媒体消息如此灵通,一下楼便在大门口被逮,在麦克风、摄影机与记者之间推挤难行,苦无对策的懊恼目光忽地瞥见盘腿坐在前庭作画的人影。
就算再远他都能认出的身影,更何况只距离十几公尺!
「凌!」骆仲齐忘情喊出声,不单引开媒体目光,也引起作画人的注意。
然后,他看见她如惊弓之鸟跳起来,搜巡四周发现他后立刻冲离现场,逼得他推开一时间会意不过来的媒体追上去。
「你追我当然要跑!」前头再丢一句随便的回应,徒惹他恼火。
「凌云!还记得你当年留下的信吗?」
好喘……为什么要边跑边回答他,弄得自己那么狼狈?
「我、呼呼──我忘了!」
忘了?「你再说一遍!」愤怒的火焰从后方逼近,灼上凌云的背。
好烫!足以想见后头的人有多火大,这时候停下来让火烧成灰的是笨蛋。
「不要再追了!」凌云庆幸自己有晨跑的好习惯,如今派上用场。
「除非你停下来!」骆仲齐已月兑下西装勾在手臂,催足马力加速。「难道你恨我恨到连见个面说句话都不愿意?」可恶,她难道不累吗?当年在纽约强迫她陪跑的男人气自己当年干嘛拉她陪跑,让她练出好脚力反而苦了自己。
恨?「我没有恨过你!」他打哪来这个想法?
她只是恼,恼自己七年来旅行各地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想到他。
「那为什么不肯见我?」跑了四五条街,骆仲齐依然气息平稳。
凌云却开始觉得累,他离她有多远?「我、我没──吓!」猛一回头,她被骆仲齐身后的盛况吓得倒抽口气,被太过急促的换气动作弄疼了胸口。
那是什么?她眼花吗?为什么有一群抓麦克风、扛摄影机的记者跟在他后头?
好荒谬!这是上演哪门子大戏?「阿甘正传」?「落跑新娘」?还是「新郎向后跑」?难不成是「全民公敌」?那一票记者到底追在后头做什么?
「骆仲齐!你回头看你后面!」丢脸丢到太平洋,好糗!
骆仲齐依言偏斜目光──豺狼虎豹似的记者群无一不闪亮独家新闻的垂涎凶光,直逼向他。
独家!独家!秘密来台的青年实业家在台北街头追逐一名神秘女子!天大的独家,先抢先赢!饥渴的凶光透露如是讯息。
「Damnit!」
丢弃手臂上的西装,少了负担,骆仲齐很快便追上凌云,一反颓势牵住她的手猛向左转进前方的巷道,再一个左转右转,转进不知名的暗巷。为免被轻易找到,他又拉着凌云拐了几个弯,弯进防火巷,成功甩开为了独家穷追不舍的媒体记者。
杂沓的脚步声和质疑相询声不断,持续了一会儿才放弃地逐渐离去。
然纷乱潮热的呼吸却纠缠着在窄小的防火巷内紧紧相贴的男女,暧昧难明。
「呼……」好喘!「我……我的笔、素描、描本……」胸脯感受到对方同样剧烈的起伏,凌云慌了手脚。
他的出现太突然,吓得她手足无措。
如果他是静静地走过来向她说声「嗨」,也许她会笑笑的、大方地说声「好久不见」,不会像刚才那样见鬼似的逃开。都怪他,害她吓得心脏仿佛快要从嘴里吐出来。
还有那群记者,「甩、甩开他们了──唔!」
氧气不足正待补充的此刻,因剧烈运动而升温的唇毫无预警堵上她的唇,原本就嫌稀薄的空气蓦地抽空,满满的男性气息无助于氧气的供应,轻轻舌忝吻、深深探索,纠纠缠缠,根本不留一丝空隙让她喘息。
凌云的全身像地震时美术馆里挂在墙上的画作,摇摇欲坠。黑眸依然睁大,瞬间一片空白的脑袋挤进不甘心的抗议。
跑了这么久、这么远,这男人为什么还脸不红,气不喘?还有余力吻她?
天晓得,颈项暴起的青筋足以说明骆仲齐正憋着一口气强吻住胸前的女子,就算窒息也心甘情愿。
七年了,也许有人会说已经等了七年,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但他要说──就是因为等了七年,才连一秒钟都不想再等!
他已经等够了!「为什么、跑?」
「你……又为何呼、追?」一样气喘吁吁。
「不要把问题丢还给我!」额头贴着她的,在彼此的鼻息之间喘呼热气。「我要答案。告诉我,说你跑是因为还记得我、是因为不知所措、是因为──还爱我,所以你不知道如何面对我、所以你跑!告诉我,我只要这样的答案。」
「你不是年底才会──」
「假的。于佑通知我找到你的下落,我怎么可能还待在纽约?」他的定力只有这样。「你不会不知道公司是以你的名字命名吧?」
「我知道。」
「不要说你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
「我买下你所设计的大楼,你知道吧?」
「我知道。不要再问,我也知道为什么。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做很──笨吗?我只是一个旧情人,一个曾经在你的生命中晃过那么一下的人,你根本不必费心惦记,浪费自己的生命。七年耶!不是七分钟、七个小时,也不是七天、七个月,而是整整七年耶!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改变过心意。」
「你有吗?这七年的旅行当中,你有让任何男人甚至女人走进你的心里?」
「我──我没有……」
很哀怨很哀怨,她以为她的感情够开放够淡薄,在下一站也许会遇到比他更好、更吸引她的男人,开启另一段萍水相逢的异国恋曲,然后随着她的离开结束,再在下一个落脚处继续同样的循环。
但是没有,之后的旅途,她像圣女贞德似的坚守被自己舍弃在纽约的感情而不自知──做朋友可以,当情人不行──等醒觉的时候,已经空白了七年。
人说七年之痒啊,为什么七年后她想的、爱的男人还是他?
「那么你如何要求我花心?当心里被一个女人占满的时候,怎么容得下其他闲杂人等?」
凌云惊奇地看着他。「不要告诉我你能像我一样断欲七年。」男人耶!
什么话都敢说的老毛病不见有改进的迹象。
「你以为一天工作十三、十四个小时的男人还有多少体力考虑的问题?」像她一样?骆仲齐咧嘴微笑。「凌,原来你这么爱我,为我守身七年。」
咦?她、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承认爱我有这么难吗?只是三个字,对你而言真那么难以出口?」
「你也没──」
「我爱你。」不让她有话柄可说,骆仲齐抢下说话的权利。「这七年来我一直想,想着有一天再见到你,届时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你我爱你,然后是对不起。」
「对不起?」
「是的,我很抱歉,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让你不快乐。当年我以为我够成熟、够理智,我以为我懂你,事实上我也真的懂你,但我却不懂我自己──原来我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独占欲是这么的强。你会离开我,也是意料中的事,我早有预感,当时却不够成熟足以面对。」
「我还是老样子。」
「我知道。于佑的报告说得很清楚,最近这两年你虽然人在台湾,却居无定所四处旅游。」
「我在尼日的时候遇见在法国认识的朋友。」世界这么大,竟能在不同的国家再见,让她曾一度怀疑世界是不是变小了。「他说我不适合被爱或爱人,习惯飘泊的人没有资格追求稳定不变的感情,也许聚散交递的循环比较适合我。我不想说爱,因为我担心旧事重演,我不想再对你不告而别。」当初她离开,其实一点都不轻松、不潇洒,逞强的成份居了大半。
「假若我只要求你无论走得多远,记得回到我身边呢?与我保持联络,让我知道你人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只要求这些呢?」
多诱人的提议,但真答应了才是伤人。
没有人有理由或有权利困住另一个人,要对方单方面为自己付出,没有人能!
所以,她也不能。
凌云摇头。「这对你不公平。」几乎是丧权辱国割地赔款了。「你是个生意人,应该更精明一点,不必委曲求全,你有条件选择更──唔!」惩罚性的吻堵住她的话。
「只有-吸引得了我。」
凌云的眉毛打了结。「你老是选择困难的事情做。」
「人生总要有挑战,从中找到乐趣,这是你教我的。」
「很难的。委屈一方的爱情会让你辛苦,也会让我心虚──」主动舌忝吻他的唇,品尝他令人难忘的味道,这是最后一次,她告诉自己。「我明天离开台湾。相信我,跟我做朋友比做情人好。」
他定睛凝视,眸中几乎带恨,字字咬牙:「你知道我不会再等你另一个七年。」
「那就好。」她不是绝情,只是想选择对彼此都好的决定。
骆仲齐狠狠吻上她,难抑悲愤的恼怒。
才搭上飞机,凌云已经开始想念。
不应该见到他的,害她走得不干不脆,心像被割下一块肉,好疼。
但──自由之于她有如呼吸的空气,不能缺乏;即使爱他,也无法舍弃。
别爱上一个飘泊的游子,游子的感情带有不安定的无情;别爱上那样的人,否则将穷极一生追逐最后仍握不住的灵魂──她忘了这是谁说的,可是很贴切。
飞机穿过对流层来到云端之上安稳的平流层,她应该像之前的每一回欢欣鼓舞,笑看变化多端的云海,她应该这么做的。
可是,她却喟然叹息。
唉,好想他!
尾声
美丽的布拉格是旅游的最佳地点,也是人文艺术的殿堂,来到布拉格,不到街上走走逛逛、呼吸历史的气息,不尝尝好喝的啤酒、美味的佳肴就枉你走这一遭。
布拉格市区热闹,近郊也不例外。
位于布拉格近郊的斯特摩夫卡公园是当地居民平常休闲游憩的好去处。
斯特摩夫卡,意指「许多树木之地」。顾名思义,是处宜人的森林公园,一八九一年举办万国博览会的展览大会堂也建于此处,随后成为商展、运动比赛及艺文活动的场地。
休假的日子,公园总是热闹的,丝毫不因位于郊区而受到冷落。
孩子们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极有默契地拉着父母往同一个方向奔去,人潮渐渐凝聚,围起一圈现成的舞台。
舞台上,童话中惹人怜爱、寄予无限同情的仙度瑞拉正被可怕又丑陋的后母一脚踩在背上上受坏心后母欺凌、咒骂,恶毒的程度让观戏的孩子握拳抱不平。
生动的表演吸引现场观众的目光,鲜少人分心,直到稳固的人墙有丝松动,轻微推挤过后又恢复之前的平静,观看演员的卖力演出。
坏心后母的可恶脚丫子持续踩在仙度瑞拉背上,尖声噢呵呵呵地直笑,连大人都受不了地-住耳朵。
「噢呵呵──啊!咳、咳咳……」坏心后母放肆的目光扫过观看民众时,突然呛了下,丑陋的老脸狰狞瞪视不可能出现的熟面孔。「你!你你──」
发生什么事?观众在一阵骚动后终于发现邪恶后母视线焦距之处,是名东方男子。
「你总是企图颠覆童话故事,到底是跟安徒生还是格林兄弟有仇?」骆仲齐走至人潮中心,好气又好笑地说。
眼前化着老妆的凌云似乎还接受不了他突然出现的事实,嗫嚅几回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为什么在这?公司呢?」
「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公司暂交于佑打理,他认为这是他欠我的;至于第一个问题,你以为我来做什么?观光?」
「我们已经说好了。」
「那是你一厢情愿。凌,我不满意你的回应,只好──」
「你要做──啊!」一个天旋地转,她的身子被扛上他肩。「骆仲齐!」
「──绑走你。」
「放我下来!我戏还没演完!骆仲齐!」没有后母,仙度瑞拉的结局怎么下?
骆仲齐打了肩上酷爱飘荡的顽劣女郎俏臀一记,向一头雾水的观众以英文解释:「王子爱上仙度瑞拉的后母,虽然对仙度瑞拉很抱歉,但至少她以后的日子不必受人欺辱,可以追求更好的对象。」
原来是情人口角啊!还茫茫然的观众总算看出点头绪,会心一笑,有的甚至吹口哨叫好。
众目睽睽下,后母被远从东方国度前来的王子制住,月兑稿演出的「仙度瑞拉」竟博得满堂彩。
「仙度瑞拉!救救我啊──」
可怜的后母被强架退场,逐渐远去。
既然知道她在斯特摩夫卡,会知道她住处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你怎么可以窜改我的剧本!」卸下妆扮,轻装素颜的凌云气呼呼地怒瞪霸住她床的男人。「你知不知道我花多少时间构思!」
「你住的不错。」巴洛克时期的建筑充满文艺复兴的味道,布拉格的民宿常是历史悠久的建筑物。
投身异乡国度,有闲适的心境感受不同风情,骆仲齐有点明了她为何对旅行如此眷恋难舍。
「我朋友开的──」不对,她说这做什么?「你不会等我,你说过不会等我。」
「我不会等你。」骆仲齐拉她趺上床,反身压制,额头贴在起伏不定的柔软胸脯,笑声隆隆。「所以我来找你。」
「我不会跟你走。」
「-打算待多久?」
「待到不想待为止,下一站也不会──噢!」疼。
他竟然咬她!
「骆仲齐,很痛耶!」他是蚊子啊,咬得人好疼。
这么想的当头,上衣唰地一声被压制她的男人无预警月兑下,速度之快让她傻眼,咒骂出口的话被狠狠攫在嘴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还闹!」她的力气到哪去了?她应该踹开他,应该跑得远远的。「你就不能等等吗?我们之间还有话没说清楚。」
「话说得够多了。我放不开你,而你──」眼下的素颜闪过心虚,被他抓到把柄。「你也放不开我。凌,-敢说你没想过我?」
「我才离开台湾五天──可恶,我想你!我真的想你!天晓得我是怎么回事?神智不清像个疯子!」好气!粉拳捶上胸墙。「都是你!害我一坐上飞机就想你,想得好难过、好想跳机回去找你!但我更清楚我没有办法只待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我──等一下!」凌云握住在腰肢作祟的贼手。
他到底把她话听进去没有?
「还等?」男人的表情很不赞同。
「你跟我之间的问题有一大箩筐,你不能视而不见。」
「一切问题都是你凭空想象、自寻烦恼。再怎么爱流浪的人总有想回家的一天,我只要成为你唯一一个可以回来、可以休憩的地方,就这么简单。是你的小脑袋瓜子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抱着不必要的愧疚感──凌,这不像你,你应该再任性一点、再绝情一些,应该好好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下去。」
他让她眼睛发热。「这对你不公平啦……」可恶的男人!为什么让她惦惦念念到这种地步!
「无所谓公不公平,我是奸诈的生意人,明知道你不喜欢被束缚,还是私心地想加诸于你,只因为我放不开你,就像你一样。」他不逃避,爱上她是事实,对于变心他敬谢不敏。既然不能改变她,就改变自己;山不转路转,只要能走到终南山境,管它是用什么旁门左道。
「好肉麻,我的鸡皮疙瘩都绑布条抗议了。」举高手臂让他看,没有否认她放不开他。「等等,你又在干嘛?」
「你说男人跟女人衣衫不整在一张床上还能做什么事?」
「盖棉被纯聊天?」凌云笑得好干涩,眼前跨坐腰上肌理健美的男人让她口干舌燥,七年前他还是一个满身排骨的穷留学生,谁说只有女大十八变的?
骆仲齐顿了下,答道:「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不急。
两道秀眉像毛毛虫纠结在一起。「很久以后?」
「不要小看积欲多年的男人。」低沉的笑有沙哑的柔软,滑过唇下细女敕的肤触。「凌,我并不要你舍弃自由哪都别去,我只要你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不必放弃旅行的乐趣、不必留在不想待的地方,只要留下行踪,让我找得到你。我不再等你,想见你就会来找你,像现在这样也不坏。」
「我跑你追?你不累?万一我一辈子都不安份怎么办?」她怀疑自己会有想定下来的一天。
「爱情走到最后不一定以两人厮守作结,像这样追逐到老又何妨?你天性像个吉普赛女郎,爱上你的男人只好模模鼻子认栽,我甚至开始期待以后每一次的寻宝游戏。」
凌云出奇不意翻身,反被她压在床铺的男人倒抽口气,充满惊艳赞叹的眸子毫不客气地定在她身上。
白晰的脸颊微红,轻咳:「满意你所看到的?」
她又有什么奇想新招?和警觉在脑袋里搏斗,对男人而言简直是酷刑。
「我是个不安份的坏女人。」回敬他方才咬吻她的疼,她喜欢他慌张的喘息声。「而你是个笨男人,很笨很笨。」
「不过──」直起身打算把话说清楚,却在开口的瞬间被按捺不住的骆仲齐扯子再一次压制,男人难捺的火热情潮不肯让她把话说完。
只好在情火高张、男人体贴地给予她一丝喘息空隙时说话──
「……坏女人总会……爱上笨男人,嗯……我爱你……」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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