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并没有带给裘琳多大的安慰,因为她梦见石头从田野冒出来,梦见她吃东西、坐着或睡觉的时候都有石头长出来围绕着她。她还梦见石头包围住她不让她出去。她突然从梦中惊醒,一个守卫在喊着,并且用力地敲着房门。
“起来了,裘琳小姐,妳叔叔来找妳了。”
她跳下床,穿过依然黑暗的房间跑向门口。“他到这里来了?”
“对。”她认出这是亚伦的声音。“打扮得漂亮一点,亲爱的。里面有一瓶水,还有一个桶子让妳做别的用途。”
别的用途,真是的!男人都是猪!她推推门。“把门打开。”
她听见他在笑。“什么?要我拿我项上的头来冒险?不可能。开门是兰德保留给自己的工作。快点吧!快准备好。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直接到这里来。”
裘琳洗过脸和手臂,然后漱漱口,因为她无法呆坐在那里等候。她看到一个骨制梳子,可是她拒绝使用。她睡在他的床上已经够糟了,所以她绝对不要用他的私人东西,因为那彷佛在暗示他们、水远不会有的一种亲密关系。永远不会有的,她在心里发着誓。
于是她用自己的手指顺一下乱发,紧张地把长发编了又编。她竖直耳朵听着、等着。
她听见远处使来几个男人的声音,包括生气的哼声,还不时夹着加重的威胁口气。但没有兵器互击的声音,没有乒乒乓乓的,谢天谢地!
房间里又静又暗。她昨晚留下一根蜡烛烧着,此刻它勇敢地在那里把黑暗驱走。离天亮还早。然后门口的守卫慌张地站起来,她听到山坡上响起靴子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听来就像警钟。兰德来找她了!
锁发出铿锵声,门开了。然而那只是奥朋。他提着一盏灯,好奇地看她一眼。「妳叔叔想要看妳,要确定妳无恙。”
她冷冷地说:“我能和他说话吗?”
“我想不行。不过当然啦,如果妳想试试看,谁也不知道妳会激起兰德什么反应。可是我确信妳知道这一点。”
他握住她的手臂,带领她穿过营地。他直视着前方,所以裘琳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也猜不透刚才他话中的意思。他是劝她对兰德好一点呢,还是要引诱他?
但那也说不通。他为什么要她做这种事?
不过她没有时间去思考兰德这位队长的态度,因为他们前面的墙头站了两排英格兰士兵,其它的士兵则沿着墙内侧站得满满的。他们都手执发亮的兵器,全副武装。无论士兵还是石匠,个个都是一脸威武,彷佛随时准备为自己所占有的这一小块韦尔斯土地奋战至死。
相形之下,她叔叔的人马简直不具一点威胁性,只不过十二个人,还没有他们第一次与这些英格兰人接触时多。
裘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示弱,他应该把所有人都动员来此。他应该像兰德一样摆出作战阵容。并不是她希望他们打仗,事实上,那是她最不乐见的事情。
“他一定很聪明,我是说妳叔叔。”奥朋观察着,一面叫她在离墙二十步远的地方站住。她瞄他一眼,他笑了。“他摆明了是要来谈判,不是要打仗。妳对他一定很重要。”
裘琳望向叔叔所站立之处。他看起来很疲倦也很苍老。与陆迈铎父子的交涉已经足够令克莱筋疲力竭,现在又来这么一个突发的转折一定对他造成很大的压力。他从来不想成为他们家族的领袖,但因为哥哥战死,他只好挺身扛起责任。他总是尽量谋和,有时候会让那些性急的激进派挫折、恼恨不已。对于她这么一个易怒、不懂事的女孩而言,他也得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她再度望一眼日益衰老的叔叔,眼神中带着自己鲜少承认的感情。他是一个好人,却受困于这种可怕的危机之中。没有一个决定会是正确的,每一个决定都混合了些许成功的保证以及灾祸的威胁。她至少应该能够使情形对他容易应付一点才行。
她举起手向他招呼,他也点头示意。他朝她这边走来,直到兰德挡住了他。一看见这个俘虏她的人,裘琳倒抽一口气——半是出于担忧叔叔,半是出于自己感情的阴暗面。这个英格兰佬长得这么高大,肩膀这么宽阔,在战场上他将对她叔叔或任何对手造成严重伤害。他也可能伤害她,如果他有意的话。但是她想他并无意伤害她。
奥朋那句带着笑意的话在她耳际响起。谁也不知道妳会激起兰德什么反应。是真的吗?
她斜瞄着奥朋。“我不希望任何人为了我开战。”
“现在可已经太迟了,亲爱的。”他答道,眼睛始终盯着站在火炬照亮处的那两个人。
裘琳抓住他的手臂。“不行,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为了和平,我愿意留下来当人质。
你一一疋要把这个告诉我叔叔,或者让我告诉他也行。”
奥朋转头打量着她。“妳怎么变得这么温驯了?我听兰德说,妳是泼妇,是一个韦尔斯野丫头。可是现在妳却温柔得像只小绵羊一样。”
“是绵羊还是泼妇都不重要!你一定要告诉我叔叔,说我同意这个样子——尽管这实在很可恶。”看见他的笑意,她最后又补了一句。
奥朋笑了,然后示意亚伦说:“看紧这个野丫头,我去传个话。”
在火炬围成的光圈中,兰德迎视着克莱冷冷的眼神。“只要你们跟我保持和平,我就会好好地对待她。”
“你要我相信你的话。”听完翻译之后,克莱冷冷地说道。“一个英格兰盗贼的话。”
听见这个侮辱的字眼,兰德的身子僵住了,但他没有行动。这个人有理由生气,既然他绑架了克莱的人之后对方都没有发动反击,至少他应该在面对侮辱时,也能够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
“她会受到一位淑女所受的待遇。”
“如果你以为这样可以维持和平,你就是一个傻瓜。她已经许给了陆欧文,他绝对不会忍受这个的,他的族人也不会接受。他们会跟我联合起来对抗你。”
“拿她的安全来冒险?”兰德摇摇头。“只要能和平,她就会很安全。可是如果你们发起联军对抗我们,你就会失去她……也一样会失败。”看见奥朋走过来,兰德住口不言,然后低声问:“什么事?”
“裘琳小姐要我传话给她叔叔。”
兰德皱起眉头。奥朋应该知道不能这样插话,但这位队长的目光坚定,兰德就放轻松了。“那就去吧,去传话吧。”
“怎么样?她说什么?”翻译把克莱焦虑的韦尔斯语转述了出来。
奥朋面对着克莱说:“她要我告诉你说,如果能维持和平,她愿意留下来当人质。”他又补充说:“她不希望任何人死。”
兰德现出满意的神情。她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对族人也很忠实。奥朋的话被翻译成韦尔斯语时,他观察着克莱。克莱皱紧眉头,望向他后方裘琳所站之处。兰德强忍住回头看她的冲动,逼自己专心看着这位韦尔斯领袖。等克莱再度看他时,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了这场小战争。
克莱打量他许久才开口说话。翻译的人说:“我需要保证,她需要伴护!她一个人待在全都是男人的营地里很不妥当。”
这回轮到兰德皱眉了。伴护?他没想到这一着,但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要把她嫁给杰柏,找一名伴护是势在必行的。他一狠心,把自己对她的强按捺下去。政治第一,如果他不在这一点上面让步,克莱就没有理由信任他。而在此同时,他可以派人带信给杰柏,以确定自己这个计划是否行得通。
“找伴护是应该的,可是我怀疑有哪个韦尔斯女人愿意一直跟她待在我们这里,我也不愿让你们的人在我的营里自由来去。我有一个妥协的办法,我会让纽霖偶尔来看她。”
克莱皱着眉头。“那跟找一个女人陪她不一样。”
“也只能如此。我信任那个诗人,而我想你和裘琳也信任他。不是找他,就谁也不要。”
克莱瞪着兰德,考虑时他的下颔紧绷着。“好吧,目前就这样。”他停了一下又说:“这不会有什么用的。”
兰德答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平。”
“你最终还是要放了她。”
“等我的墙高得足以确保和平了,我就会让她安全地回到你身边。”
他们的目光相接。柯克莱虽然已经过了盛年,他依然毫无所惧。但无论如何,这个人显然并不喜欢战争。现在还有陆欧文的问题。“告诉我,她要嫁的陆欧文是怎么样的人?”
克莱耸耸肩。“你会发现他比我难缠得多。”
“那么,他就不在乎她的安全了吗?啊,“是一桩政治联姻。”兰德自己回答了他的问题。“如果他不能娶她做老婆,你就不能让他的军队加入你们。”
克莱的眼睛问着怒意。“你把欧文想要的东西抢走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那么你就得管束他了。”如果你能的话,兰德心里想着。兰德一方面想看看这个要娶裘琳的人,想测试一下他的力量,并且当着裘琳的面扁他一顿。兰德要打败这个裘琳许配的人,让她亲眼看见他光荣的胜利。他要她在事后张开双臂高兴地投入他的怀抱——
不行!他咬紧牙,抗拒着这个迅速占据他脑子的想象情景。他不打算为了一个女人跟陆欧文打仗。为了土地,可以。但是不能为一个女人。
他瞪着克莱。“怎么样,老家伙?我提倡和平,可是我也准备好随时动手,如果必要的话。”
翻译的人紧张不已,但克莱的反应却相当自制。“我会请纽霖去看她。可是我们之间不是这样讲过就没事了,英格兰佬。你们的人以前也来过,可是都没有待久,这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噢,会不同的,兰德心里发着誓,一面目送克莱抬头挺胸地走开。他来这里是要建一座永久的堡垒在这块属于大不列颠的领土上,好对付叛徒。他或许不打算永远待下来,但杰柏与他的继承人会的。
他朝裘琳望过去。她在目送叔叔离去,但她彷佛感觉到兰德的目光,于是转头看过来。
他立刻感到一股急切的升起。她的脸颊被冷空气冻得女敕红,头发也披散在额角,看起来就像一只夜行的野兽。亚伦牢牢握着她的手臂,可是她似乎毫无所觉。
她瞪着兰德,他此刻最希望知道的就是她在想什么。尽管有一个小声音在心底警告着要他离她远一点,他还是朝着她走去。
他对亚伦说:“你可以走了。”亚伦立即松开手,但这个狡猾的家伙并没有走开,只是退后几步,然后跟奥朋一样观察着兰德与裘琳。
兰德用足以致命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人。“晚安。”
那两人彼此眨一眨眼,带着狡笑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兰德这才转身看裘琳。
他发现她站在那里,瞪着叔叔刚才所站之处,望着她家的方向。她看起来既勇敢又娇弱,像河畔的柳树迎着强风,但永远都挺立着迎接新的一天。
他强忍住伸手去碰她的冲动。“妳要传的话来得正是时候,化解了一个难应付的时刻,我要谢谢妳。”
“我不是为了你。”
“我想也是。”顽固的丫头。看着我!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你的墙要多久才盖好?”
“妳的意思是,妳必须在我们这里忍受多久?我要提醒妳,裘琳,是妳先找上我们的。
是妳先要来我们营地工作的。如果那时我们不曾让妳不满,我不懂为什么现在就会了。”
她的眼中闪着激动的情绪。“那时候我来是要了解假意为和平而入侵的敌人,你不必往其它方面多想。”
“啊,可是确实有其它方面。”她把他们初识的那段日子这样轻松地带过,令他有些生气。
“妳曾跟我一起欢笑,还是妳忘记了?妳还吻了我。”他的声音变得低沈而富磁性。“妳曾在我的怀抱里兴奋地颤抖。”
她的答复只是僵硬地转身走向她的新居所,可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妳敢否认吗?”他追问着。“妳充满热情地在我怀中激动不已,我可以让妳再重温一次。”
“那么你就比我想的还邪恶。你要强迫我吗?你要强迫我就范,然后转身离去,把我嫁给你的弟弟吗?”
他突然松手,动作快得让她差一点跌倒。她听到了他说的话了。他多么想否认自己的打算,但他不能,于是他说道:“那只是一种可能,我还没有作最后的决定。”
“你还没有作最后的决定,你?我的最后决定又怎么样呢?我会愿意嫁给他,就跟嫁给一只狗一样可能。再说,我发誓他一定不会喜欢娶我这个悍妇!”
兰德竟感到一种反常的幽默。他倒真想看看弟弟被气愤的裘琳严拒的样子,那一定会让那个总是惹麻烦的小鬼够受的。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抗拒他弟弟,到头来还是会嫁给杰柏,而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幽默可言。
他低声说:“我会警告他的。”
“我不要嫁给他。”她发誓道。“我不要!”然后她转身跑走了。
兰德没有阻止她,反而跟了上去。她跑得很快,但他知道如果她试图逃跑,他还是可以赶得上她。可是她并未试图跑出营地,而是冲进他那个牢固的房间里。她还来不及把门关上,他就已经抢先一步进去了。
她喘着气,他也一样。在微弱的烛光中,她看起来比以前更漂亮。她令他的热血澎湃,以前从未有其它女人会像她这样,无论她的一颦一笑,怒骂或是抗拒,他都会同样地反应。
他真的能够看着她嫁给自己的弟弟吗?
此时此刻兰德认为不可能。
“出去!”她命令道。
“这是我的房问。”
“那我很乐意把它让给你。”
“我希望妳留下来。”
一个掌握自己命运的男人也掌握她的命运——不会这么说的,兰德立刻明白了这一点。他应该命令她留下来,但他却请求她留下来。他担心这是明显证明他向她示弱。然而看见她那双灵活的大眼睛中闪着困惑之色,他知道自己竟在无意中,开启了她在他俩之间筑起的一道门。
他把身后的门关上,门闩滑落的声音似乎把所有其它的人与事都锁在外面了。她的叔叔、他的弟弟、甚至包括国王,以及所有把兰德带到韦尔斯来的理由。
“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不再那么高亢了。
“明天纽霖可能会来看妳。不过,今天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我们……我们不应该独处,我叔叔会生气的。”
“不错,他一定会的。可是妳会生气吗?这是我必须决定的事情,裘琳。”
“这没有道理!”她退到桌子的另一边。“你由完全不讲道理。你先是向我求爱,然后又因为我没有经验而拒绝我,然后你又抓我当人质,又说我必须嫁给你的弟弟。可是现在你又试图要……要……”
她说不下去了,可是兰德替她把话说完。「现在我又跑到这里,试图再向妳求爱。”
“我仍是处女,以前这样可以阻止你。说不一定现在再提醒你一下,还是可以阻止你。”
“不会。”他解开剑鞘,把武器放到一边。
“我不想要这样,你得用强迫了。”
“不会,我不会的。”他把铠甲月兑掉,丢在一个箱子上。
“那样算是强暴,因为我绝对不会答应的。你跟我叔叔保证我会很安全,而现在你就要强暴我?你要强暴你说要许配给你弟弟的女人?”
他听出她口气中的惶恐,也看见她眼中的惧色与憎恨。他自信终将战胜她的恐惧,但她的憎恨又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痛心不已,但兰德知道自己必须改变策略。他气愤地坐到椅子上,抬起一只脚搁在桌子上。“在这一点我会让步的,只是目前而已。无论如何,我不愿意放弃这个刚完工的舒服地方。”
“那么我愿意放弃。”
“啊,可是这是我们这里最坚固的地方,因此也是最适合我的人质的监狱。」他伸开双臂朝整个房间挥比着。“看来我们必须共享这里了。”
“不要。”
“我们不需要共享那张床——除非妳想要。”跟我一样想要。
她用力摇着头。“我不信任你。”
“我也不信任妳。可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想办法的。来,帮我月兑掉这靴子,让我享受一下今天晚上剩下的一点时间。让我睡一会儿。”看见她瞇起眼睛,他随即又补上一句。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才不要服侍你。你是我的敌人,我拒绝做任何让你舒服的事。
我也不会——”
他的拳头用力敲在桌上,把她吓了一跳,桌上的烛秮和一个白镴碟子也被震得哐啷作响。“妳应该感谢我给妳选择的余地!”他喊道,她的顽固把他惹恼了。“妳是这里的犯人,不是客人,妳要工作才能住在这里。在床上服侍我,不然就在其它方面服侍我,妳选吧!可是要快,不然我就替妳选了。我相信我们都知道我的选择是怎样的。”
这根本不是什么选择。他知道,她也知道。他看着她那张漂亮脸上的情绪不断变换着,在情绪与理论之间挣扎着。她此刻一定对他恨之入骨,他绝对不会怀疑这一点。然而她是否能用理性控制情绪,这一点令他觉得有意思。他在应付国王与那些有权有势的爵爷时,不也经常面对这种挣扎?必须压抑自己真正的感情,用道理与实际来驯服感情,为自己嬴得许多报偿。然而一个女人拥有同样的能力,在他倒是一种崭新的认知。
真可惜她不是英格兰人。凭她的勇气与机灵,她非常适合当一个富野心爵爷的妻子。但她不是英格兰人。
他一咬牙,把自己的情绪用铁纪与理性压在底下。“快决定。我对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玩累了。”
她眼中燃着怒火,但她强忍下来,不过那可是花了相当大的工夫才办到的。他的脚来回摆动着,她的目光由他的脸孔移到他的皮靴上,然后又回到他脸上。“你是指什么样的服务——料理你的房间与东西?”
“还有我的人。”他说道,一面欣赏着她被他气得发火的眼神。
“也许你可以说清楚一点。”她的语气带着讥讽。
“当然。妳要帮我穿衣服,还有月兑衣服。”他又摆动着脚。“妳可以从帮我月兑靴子开始。”
犹豫了不知有多久之后,她才开始走过来。他想着,啊,胜利的滋味真是甜蜜。毕竟,除了要她为他洗洗擦擦之外,他还是比较需要她的床上服务。可是她会为他穿衣服——还有月兑衣服——那已经是往正确的方向迈进了一步。
她低咒一声,走到桌子这边来。他不确定那句韦尔斯语是什么意思,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绝对不是在恭维他。
“我也希望继续上我们的心母瑞课。”她伸手去碰他那沾满泥巴的靴子时,他这么说道。
“你信任我会教你每个字真正的意思吗?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故意讲错?”
“也许妳会讲错,但随着时间过去,妳的怒气也会消褪,裘琳,妳也不会再反对我。来吧!这场意志比赛已经够了。帮我月兑衣服,然后我们就睡觉。天很快就会大亮,我们到时就要开始工作了……
裘琳知道他说的对。她知道自己如果再继续反对他,对她不会有好处。他已经给了她同床以外的选择,至少目前她必须知足。毕竟,她曾经愿意忍气吞声嫁给欧文。老实说,跟要与残酷的欧文同寝比起来,服侍兰德倒不是那么恶心的工作。
一时之间她不禁猜想着,与兰德同寝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不会很恶心的,她承认这一点,随即暗责自己怎么可以有这种叛逆的反应。她会听他命令服侍他,但不会向他的诱骗行为屈服。如果他想借机亲近来引诱她,他可得好好学一学韦尔斯人的自尊。她会听、会学,并设法尝试逃跑。她不会沦落到光着身子与他上床、让他那结实的战士身体滑到她的身上——
“鬼胎特。”她又咒一句。然后她伸手去抓他的靴子,开始往下拉。
结果月兑靴子倒还容易,袜子就难多了。因为他的袜子是温暖的,而且一月兑下来之后就露出一部分她以前没见过的他。一双苍白的大脚,有力的脚踝与结实的小腿,上面散布着黑色的毛。
他并不像大多数男人那么脏。她皱起鼻子闻,他也不臭。然而这些都是属于他比较私人的细节,她并不希望知道的事情。
“现在月兑我的上衣。”他说着,同时伸出双臂。
裘琳身体一缩,连忙爬起来。不过他并不是要抓她,而是要她解开他镶了蕾丝的袖口。
他笑她的失态。“我知道我们英格兰人的衣服跟你们不一样,不过这种简单的蕾丝应该还难不倒妳吧!”
她告诉自己,她应付得来,她能够做的。她一语不发,迅速解开蕾丝,然后用力将那件宽松的上衣由他的肩膀与头上扯下来。“我明天早上再洗这个。”她低声说道,同时拒绝去看他赤果的胸部。但不幸的是,他这件上衣比袜子还温暖,跟他本人一样使她感到不安。
“还有我的裤子呢?裤管是打了结的。”
“那你自己做得来。”她往后退开,把他的上衣丢到角落去。
“我当然能处理自己的衣服,但问题不在此。既然妳不愿意满足我的其它方面的需要!
就必须做这些事。帮我月兑裤子。”
兰德等着,一面看着她,眼前的她已经令他开始兴奋起来,然而她令他身处困境也使他恼恨。他想要她,可是如果她嫁给杰柏的用处更大,那么他现在占有她就是不智之举。但那仍然无法阻止他对她产生。他们在玩的这场游戏实在令人气馁,而他却无法叫自己不继续玩下去。
裘琳并不比他好受。他跟其它的男人没什么两样,然而却又跟谁都不一样。鲍尔跟他一样高,欧文的肌肉跟他一样结实,度勒的眼睛比他的更黑,而戴伍的风度比他更迷人。更不用说他们都是韦尔斯人,而他是一个该死的英格兰人。可是只有他能震撼她的感官。其它人都无法使她的皮肤发烫或是忘了呼吸,一个都不行。她恨他,但他却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打动了她。
不过,那并不表示他可以打败她。
她抬头昂然看着他。“好吧。”她咬紧牙齿硬是不肯看他赤果的胸膛与手臂——走到他面前。他站在那里,而她则跪下去模索着他膝盖下方的裤管结。她手指碰到他温暖的肌肤,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温暖的体热。
她终于解开了一边的结,继续去解另一边的。她把那个结弄松了,可是她还不及退开,就感到他的手插入她的长发之间。
“裘琳……”
她傻傻地抬眼看他,越过他那明显的、越过他的大腿与宽阔的胸肌,迎向他灼热的眼神。他捧起她的脸,接着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她就置身于他所设的陷阱之中,被他的诱惑所困住,被那种诱惑的禁忌掳获住。她知道他已经了;他裤裆之间的凸起并不是多余的衣物。
很不幸的是,她也兴奋了起来。至少她此刻所产生的奇异感觉一定就是了。她的心跳加速,差一点忘了呼吸,而且她身体的每一部分,从脚趾经月复部到脸颊都像是有火在烧。
“裘琳。”他又唤道。要不是他的发音带着英格兰腔,她真的就会迷失其中了。这让她迅即回到了现实。
她惊呼一声,仓皇往后退着。“我做完了。你满意了吗?现在,不要再碰我,不要碰我!」
她不敢再看他——她的意志力已经太薄弱——她热切冀望她的折磨已经足够令他满意了。直到她匆匆躲到角落去,用毯子把自己的全身紧裹起来,她才敢偷眼看他。
他背对着她,不过他赤果的背部同样令她不安。然而这表示他今天晚上不会再打扰她了,她听见他吃力的呼吸声,她看着他把已松开的裤子月兑掉。
她应该改看别的地方,但她不能。在他身上仅余的衣物之下,他的部位更加明显。
“你看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
她抬眼看他,但此刻他的脸上再无笑意只有坦诚,这对她造成的影响更大。他自己模了一下那里,同时申吟出声,使她本来就发烫的感官更燃起了烈焰。然后他把蜡烛吹熄,她听见他爬上床时,窸窣发出的声音。
看妳把我害成这个样子。她在黑暗中仍听见他这句话在回响。她把他害成这样;那是否表示他知道他把她害成什么样子了呢?她强忍住申吟,痛苦地在墙角移动着身体。
“如果妳改变主意了,要知道这里还有足够的空间给妳。”他打破沉默说道。
“我不会的。”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妳可能会。”
她不要跟他斗嘴,她这么告诫自己。此外,真相也使她害怕得不得不说谎。事实上,她体内某一处邪恶的部分很希望接受他的邀请。更令她害怕的是,她发觉只要再花一些时间鼓动,她极可能就会向诱惑妥协。
慈悲的圣母啊!她必须在事情发生以前赶快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