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伊斯坦布尔
黎明时分,站在欧式别墅宽敞的阳台上眺望着波澜不惊的蔚蓝色爱琴海,在我的右边,深蓝色的黑海波涛拍打着礁石,溅起雪一般的浪花。
“哪一个是你,哪一个是我?”
我凝视着天际渐渐泛开的鱼肚白。
“爱琴海是你,黑海是我。”站在我的身侧,他望向海洋的目光深邃而悠远,“在这里我们各是一半的海洋。”
“一旦走出了这里,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我的嘴角扬起一抹说不清意味的嘲讽,“是谁没有冲破桎梏的勇气?你,还是我?”
“……是我。”
他的坦承,是真实,也是利刃。
如果他不是这样毫无保留,也许我固执且冲动的一拳会付诸行动;然而,如果他能够为自己开月兑,那么他也就不是我所熟悉的向修聿。
我看似认真地取出因为图方便而随时携带在身的瑞士军刀把玩——
“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我望向他,在朝阳的映衬下,他的轮廓显得那么不真实。也许,也只有当我手中的军刀埋入他心脏的那一刻,他才会永远停留在我的身边。
“希望下一世,我们是无法分割的一个海洋。”
即使动容,军刀的刃却仍落在了他的颈间。随之渗出的血丝聚集成珍珠般大小的一颗,似宝石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专属于我的‘到此一游’,在你背上的是游记。”我像自私的小孩那样霸道地宣布自己的领土和强烈的占有欲。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其他刻痕。”他凝视着我,平静而又决绝。
第一道金色的光线自海平线跃出,照亮了爱琴海和黑海,却无法将之容为一体。
爱琴海依然静得让人屏息,美得叫人心碎;而黑海绚烂得使人目眩,却又沉稳得令人心悸。
将头靠上他的肩,我低低地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海,静静地听着我若有若无地哼着曲子。如果这一刻能就此停止直到天荒地老,一辈子的时间也未尝不是个可以付出的筹码。
“我对小提琴并没有什么好感。”
他沉稳的心跳声和着海浪规律的奔涌,忽然让我有了发泄的。
“……我知道。”他温柔地注视着我,“十年前,当我第一次看到拉小提琴的你时,你眼中隐藏着不耐就告诉了我你真实的想法。”
“想知道原因吗?”
他做出了聆听的神情。
“我的童年很愉快,就像许多孩子那样,父母恩爱,家庭幸福,那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尽如人意。”
我闭上眼,享受带着阳光味道的海风。
“但所有的愉快都结束在我碰触到小提琴的那一刻。
十二岁那年,我跟着父母去奥地利旅行,只不过是因为无聊而在无意中拉了拉一间著名乐器行里的小提琴,偏偏就事有凑巧地被已经引退的奥地利小提琴大师发现了我的‘才能’,我的苦难也从此开始。
从出生的那天开始,我的个性里就注定是自由散漫的副产品。老爸虽然对我这一点了若抵掌,但他仍是违背了当初和我妈做出的约定:让我顺其自然地成长。于是永无休止的小提琴练习就像珠穆朗玛峰那样沉重地堆到了我头上。
在那段日子里,厌烦、焦躁、不耐的情绪让我功课一落千丈,为了逃避练习,我甚至还尝试过逃学、离家出走等等一系列极端的手段,但都没什么效果。因为我的不耐烦,父母也开始争吵——老爸坚持我既然我有天赋就该好好运用,而我妈则坚持让我自由而不受任何约束地长大成人。
日复一日的争吵加重了我的精神负担,为了天下太平,我不得不屈服于成日的小提琴练习,并尽可能装做慢慢爱上小提琴的样子。但我却没有料到父母之间因我而起的感情裂痕却已经失去了修复的可能。
在我十七岁那年获得了一场著名的国际小提琴大赛的优胜奖后,他们便拿出了私下签好了的离婚证书当作‘贺礼’,在震怒之下我毅然舍弃了小提琴,并毫不犹豫地拒绝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一起生活。半年后,我在祖父母的支持下独自去了东京留学,在那里生活了七年。”
“你一直认为父母的离异你的错?”听完了我的独白,他问。
“我承认。”我睁开眼望向湛蓝的天空,“……但,我更不明白的却是之前爱得这么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决裂,甚至因此而分手。”
“虞。”他抚模着我的额头,“对他们来说你并不是什么不甚重要的小事,如果是出于对你未来的考虑,他们谁都没有错。只是你的父亲太过执着于他认为是对你有利的成长途径,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不语。
“也许我该感谢你的父亲。如果没有他的执着,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你存在,或许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我们的生活都只会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即使我们没有相识,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
不是故意找茬,也不是恶意扭曲,我只是道出了一个事实。
“你是我前半生里唯一的情感驿站,没有你,或许这一生我在感情上会是一片空白。”他淡淡地陈述。
“但你却有可能会爱上其他人——米莲娜,爱莲娜,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缘分是件微妙的东西,我们谁都无法掌控。不爱的,终其一生我都不会爱;而爱了的,即使没有希望,我依然选择等待。”他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神色平和。
我沉思了一会儿。
“……吸引你的,是与小提琴有关的我?”
“那只是个开端。”他淡淡地笑了,“虽然你说你不喜欢小提琴,而且你在舞台上的生涯也只有短短的一年,但那段日子整个小提琴界确实为了你而疯狂。你在小提琴演奏上的才华和你对小提琴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一对矛盾,正是这样的矛盾让我在初次欣赏了你的小提琴独奏会后对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的我只是个凡人,喜怒爱乐,踢打滚爬一应俱全。”我伸长了腿,轻踢着白色的雕花栏杆。
“平凡的你才是最自然的你。”他转头,用宠溺的目光看着我孩子气的举动,“十年前以一场演奏会而震惊小提琴界的俞虞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神话,可以仰慕,可以希企,但却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而现在活生生的你就在我的身边,可以宠,可以爱,一伸手就可以碰触的到,真实得让我安心。”
“时间的终点越来越近,我可以任意挑衅和享受被宠溺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我合上眼睑,汲取他的气息,“……得到过再失去,和从未得到过,哪一种比较幸福?”
“……如果爱得不深,前者比较幸福;如果爱得刻骨铭心,后者比较幸福。”
“——我们是哪一种?”
他没有回答。
只是,他那黯然和苦涩的眼神却透露了最终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们之间的凝滞,也一点一滴地溃散。
阳光无法穿透的帆布窗帘,掩去了绽放在昏暗中的秘密。只有些微的光给予了室内飘渺的光明,而这一线光明,却也随着黄昏的降临慢慢消逝……
……没有世俗,没有亲情,没有道德,一切的束缚在这充斥着海浪回响声音的空间里显得那样无力,任我们恣意放纵,恣意宣泄,恣意纠缠……
……没有明天,今天的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蚀刻在心底的墓志铭;任由风吹,任由雨淋,任由雪霜侵袭,却始终不会消失,直到生命的尽头……
傍晚,当夕阳西下时,异常疲倦的我靠着他的肩躇立在波斯普鲁斯海岸边,凝视着对岸的户牍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泛出的点点桔红。
“美得不可思议。”
夕阳的余辉映着他雕像般的轮廓,一如神祗般的完美。
“对……”他牵起我的手,温热的掌心紧实密合,没有丝毫缝隙。
“我现在有跳下去的冲动。”
仿佛想要印证自己所言那样,我站直身体,向前跨了一步。
“那就绑上石头,我和你一起长眠在这里。”他说。
我随手拣起一块石头,掂量着它沉甸甸的感觉——
“付诸行动如何?”
听不清他的回答,因为当他的回答音落的那一刹那,我已被一股力量猛然拉入了海水中。严酷的冰冷顿时侵袭了我的全身,潜藏在我内心深处的溺水恐惧感也再次扑面而来。
……仓皇中,苦涩的海水涌入了我的口鼻中,强烈的窒息感让每一个细胞都嘶喊着痛苦,想要从我身上分离以寻求解月兑……
在短暂的几秒内,我的意识呈现出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也没有任何挣扎着求生的,只是任凭身体笔直地下沉,下沉,直至坠入无边的黑暗……
当冷冽的海风吹醒我的意识时,大地已被一片暮色所笼罩,点点的繁星在天际闪烁着,若隐若现,忽明忽暗。它们离得那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
躺在潮湿又冰冷的岩石上,我静静地睁着眼,看着天,许久没有言语。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痛苦?”
他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此时变得沙哑而枯涩。
“因为自私。”
我的嗓音低哑地几乎听不见。
“小语本不该是束缚,但因为我们都自私,却又自私得不够彻底。所以,她就成了无辜的束缚。”
我的话,让他苦笑;
而他的苦笑,让我心悸。
“……也许早在你和小语相识之前,我就该消失在这世界上。”
“这世界上没有也许,也没有如果。同样是冰冷而又潮湿,我宁愿躺在海底,也好过行尸走肉一辈子。”
他沉默了,许久,他才以一种决绝的口吻道:“向小语坦承,即使这会让我们三人都痛苦。”
我坐起身,笔直地注视着他,“你终于说出口了。”
“……虞,我承认,”他转过身,“身为一个情人,我犹豫得太久;做为一个父亲——”
“你却犹豫得不够久。”几近未卜先知的我接下他未曾说出口的话语,而后,我反问,“你的不够久是多久?”
“……如果爱得不够,也许会是一生那么久。”
“既然不是耶酥,也与普罗米修司无关,何必这么自虐?”冰冷与冰冷相拥,却擦出内心些微的暖意,“身为罪人,早日坦白自己的罪行永远好过当无辜者发现的那一天再负荆请罪。”
“如果我们得不到小语的原谅?”他的呼吸栖息在我的肩膀。
“再一起坠入地狱也不迟。”我果断地答道。
他笑了,悲哀中带着满足。
“……你的一切,总是让我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
“如果这是赞美,我会很乐意接受。”
迎面而来的凉爽海风让湿透的衣服呈现出难以言喻的冰冷,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我哆嗦了一下。
“如果我不是和你一样湿,现下正是我表演体贴情人的好机会。”他站起身,欲将同样身为男人,却明显矮他一截(牙有些痒,生人勿近)的我带入怀中。
“所以,你现在的行径很明显是雪上加霜。”我月兑离他一样有让人患上肺炎嫌疑的臂膀所及范围,“我可以大胆假设你不想让我英年早逝,所以现在泡个热水澡是唯一英明的决策。”
“鸳鸯浴?”他原本该是沉稳的笑在黑暗的映衬下却带着淡淡情色的味道。
“如果我们是肥羊肉的话。”
“除了鸳鸯火锅外,著名的川菜水煮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水煮鱼?”我停下脚步,不觉失笑,“那是什么?”
“新鲜的鱼肉在透明的金黄色沸油中漂流。”他形容了个大概,然后牵起我的手大步归去。
“等我们从地狱回来,可以去上海大快朵颐,顺便满足你的好奇心。”
“不持反对票。”
跟上他沉稳有力的步伐,我们并肩朝着投宿的别墅区欣然而去。
我们的背水一赌使剩下的数小时厮守月兑去了阴影,也驱散了压抑,变得自由、大胆而又无约束。
淋浴过后,我们身体力行地充当‘水煮鱼’里最重要的角色——鱼肉。当然,眼下浸泡着我们的金黄色透明液体绝不会是沸腾的植物油,而是加入了地中海的特产——沙滩温泉素的热水。
肩靠着肩,背贴着背,虽然是健康指数百分百的沐浴姿势,但透过温热的水,他那更甚于水温的肌肤温度仍是引发了我身为一名健康男性的丰富联想力。反手握住那只不属于我的手把玩,却意外地发现他的手指不仅有力且修长,一如钢琴家的手。
“虽然只见识过一次,但我不得不赞美你的钢琴演奏水准。”
“你的赞美让我很受用,不过我的心虚却还是忍不住作祟。”他低低地莞尔,“其实,我之所以会点皮毛,着实是拜了几年前因为工作需要而被迫学习的基础钢琴课程所赐。”
“哦?”我扬眉。
他笑着转过身,“三年前我们在匈牙利的布达佩斯拍摄一组世界级品牌的休闲服和西服时,为了充分表现出大师们所要求的近乎吹毛求疵的优雅和高贵,包括我在内的六名男模都在布达佩斯音乐学院学习了一段时间的钢琴课。”
“布达佩斯音乐学院?是李斯特亲手创建的那一个?”我有些意外。
“对。”他颔首,半开玩笑,“因为水准太高,所以我们那段时间犹如在地狱里煎熬。”
我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弧度——
“‘煎’了多久才成就一锅多瑙河浓汤?”
他想了想,“三个月吧。”
果不其然,他只需三个月就能完全与我被迫苦练了三年的小提琴契合,也许用‘奇迹’还不足以形容。
“好吧。”他故作深沉,“我承认,之后我又偷偷练了一阵子。”
“——为了什么?”
他笑而不答。
“欲擒故纵是不道德的行为。”
几秒之内,我得了斜眼。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略带沙哑的笑声低沉而感性,蕴涵着我无法抗拒的磁力。
“有人见色起义。”
隐藏着力与炽热的手臂从身后揽住我的腰,并牢牢地圈住。
“有人‘鲸’口月兑险。”
姜,确是老的辣。
即使我顺利游出他触手可及的范围,但见到口的‘肥鱼’溜走,他却并不急着撒网捕回,而是以姜太公钓鱼的闲情雅致守‘缸’待‘鱼’。
坐在贝壳形温泉池的另一边,我欣赏着眼前令人遐思的美景——毕竟,世界名模泡温泉是不是常见的经典场面。
“如果你脚下再加一枚贝壳和鲜花珊瑚若干,就是一幅标准的男性版‘海中诞生的维纳斯’。”
借着欣赏的名义,我冠冕堂皇地对他黄金比率的完美身材进行视奸。
“过奖了。”
袅袅上升的水气熏湿他黑如夜的短发和眸子,朦胧欲滴的模样让他的性感指数在百分之一秒内一路飚升至涨停板。
“可远观,不知可亵玩否?”为了避免流鼻血或是垂涎三尺之类的不雅场景,我充分展现出伪君子的一面。
“诺。”他文诌诌地和我一唱一答。
“那我就不客气了。”
既然主人应允,一切自然都好办。
游到他身边,我顺手拿起白色大理石上的贝壳形海绵,“烦劳提供擦背服务。”
他哑然失笑——
“好。”
……唔,手势不错,力道也捏拿得恰到好处,过分的惬意几乎让我昏昏欲睡。
“睡着了?”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好笑地看着我露出见光死的表情。但下一刻,来自他手指的触觉却让我猛然转醒,胜于水温的肌肤热力让我清晰地感觉到某处不该有的精神奕奕。
“按摩范围似乎广了点?”
说归说,但此时的我有光说不动的嫌疑。
“会吗?”他的眼里混合着笑意和淡淡的。
“立场交换如何?”
“感激不尽。”他好整以待,非常之惬意。
软骨头的海绵顺着强健有力的肌理蛇行而下,又蜿蜒而上。才三个回合就开始让我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的‘旧病’复发,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伺机报复打压谁。
“很热?”察觉到我呼吸频率的异常,他似乎非常愉快。
“其实是很乐。”不动声色,海绵的游走路线有了些微的改变。
男性弱势区的沦陷让的炽热在他眼中缓缓蒸腾,我依然佯装若无其事般地刷着他颀长的背部,一派正人君子的镇定和悠闲。
“虞……”
“嗯?”
对手似有弃甲投降的趋向,我的心情顿时大好。
“……可以了。”
“五分钟就够了?”我挑眉质问,暗爽在心。
“不介意的话,我们互动如何?”他一语双关。
抛弃无辜的海绵,我与他眼对眼,“可以,你先还是我先。”
可惜,还未等到他的回答,我的唇就被完全覆住……
……温热的气息滋润了我因虚或上升而导致的口干舌燥……他强势中蕴涵的深情虽然让我陷入沉迷和陶醉的温柔乡,但还不至于完全丧失‘反击力’……趁还没有达到深吻的境界再加上他不备,我适时地扭转乾坤,掌握住这个吻的主导力……
其实,在落入他爱的陷阱之前我一直固执且蛮横地认为接吻,特别是唇舌相溶的那一种,简直是对人类进化史和卫生习惯的侮辱。须知,诸如爱字打头的种种疾病十有八九就可通过这种形式的‘短兵相接’扩大其影响力和号召力,所以我们应当杜绝该种不卫生行为的发生和发展,为整个人类的健康做出贡献。
而如今的现状却让我清晰地认识到‘太铁齿是要踢到铁板的’这一千古真理。对于陷入热恋中的人来,情侣之间的亲密不会被任何因素所困绕,至少在这一层上是如此。即使对方有口臭,或者是几天没有刷牙漱口,也丝毫不会妨碍到天雷勾动地火的激情戏码上演,人类的忍受力之强由此便可窥见一斑。
早在我们步入‘人工呼吸’阶段初期,我就万分满意地发现他没有任何不良口气或是恶劣饮食嗜好,因此他的牙齿白得一如开罗郊外的砾石沙滩,口气清新得一如他完美的外表。这两项因素保证了后续的顺利展开,直至今日的‘功成名就’、‘无往不利’……
“在想什么?”
发现了我的浮想联翩,他没有不悦,只是温和地凝视着我。
“你的白牙。”
他失笑,“妨碍我们了?”
“没有。”
“那就好。”
……因为无甚妨碍,所以继续热吻是必然趋势——这是向氏定理第三十六条。
“……看来我还需多加磨练。”
趁着吐息的时间,他在我耳边呢喃。
“何以见得?”
“你的想象力自由地天马行空。”轻啄着我的唇,他低笑着引证。
“这算是指控?”
我的背部像一滩烂泥那样牢牢地‘粘’在大理石池壁上,炽热的温度透过我们相叠的肌肤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躯体传到我的身上,让不太有骨气的四肢渐渐朝无力的零界点发展。
“不算,只是我自我反省而已。”他带着笑意的吻开始扩张领地,绅士中带着不惹人厌的霸气。
“如果……要继续下去的话,我申请节省体力。”
整个下午的身体力行加上刚才浸泡冰冷海水里的卡路里严重消耗让我懒散的本性再度发挥其威力。
“……申请通过。”他的低笑无法遏制,且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很热……”
懒洋洋地半闭着眼,我呈现出冬眠的青蛙状态。于是,下一分钟地点从热气腾腾的温泉水里变更为凉飕飕的大理石池沿。
虽然不知道别人如何,但就我的亲身实践结合逻辑推理,能够得出‘他在床第方面的技巧应该不算很好,至少算不上专家水准’的结论。然而,即便只是这样平平的‘触觉艺术’,我遭受‘灭顶危机’的概率却也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由此可以推断,半生手对半生手着实是不错的选择和配合……
“……虞……”他温柔地唤我。
“……唔?……”我从鼻子里哼出回应。
“……还好吧?”
他的眼中有自得,但更多的是柔情和宠溺。
“……死不了……”
扔出一句毫无情调的话语,我咕哝着翻了个身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却不料这一动却扯痛了原本不具备某功能的某个地方——‘自作孽不可活’的最佳典范!
“困了?”
他激情过后的磁性嗓音具有强大的催眠作用,当然,也不可否认我之所以会昏昏欲睡的的极大部分原因是来自于体力过度消耗的后遗症。
“……唔……”我再度用模糊的鼻音回答,以昭显我的疲倦程度。
“……需要我抱你去床上吗?”他低笑。
“!”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顿时睁开眼以示义正言辞的拒绝。
吻了吻我的唇,他道——
“那就去床上睡。”
“唔……”
又在池子里泡了好一会儿后,我用蜗牛的速度擦干身体,然后‘瘫软’在他的肩上‘挪动’到帝王尺寸的柔软床上——
啊!天堂!
呈‘一’字型倒下后,我顿时不省人事。
基于非常了解我在他的身边这么做的安全后果,所以非常心安理得地,我稳稳地坠入了黑甜乡的云里雾里,完全不必顾虑后顾之忧……
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此时此刻,就是我的最佳代名词。
***
清晨,当爱琴海的第一束阳光以曼妙的姿态游曳进房间时,我体内的生物钟便分毫不肯懈怠地把我从昏睡中弄醒——其手段之高明,手法之恶劣,简直到了令我想要膜拜的程度。
“虞,起床了。”
枕边人温柔低哑的嗓音是不可抗拒的第二杀手,紧紧跟随第一杀手——生物钟的步伐。
“……坚决抵制不人道待遇……”翻了个身,我用滑爽的丝棉薄被蒙住脑袋,企图伪装成一条正在蜕化的毛虫。
——即使感觉到连‘虫’带‘壳’一并被纳入他的怀中,我依然纹丝不动,以期充分利用某狡猾昆虫的拿手计谋——装死。
浑厚的笑声透过‘茧子’传送到我的耳中——
“真的不起床吗?”
否认是银,应声是金,沉默是钻石;而我是小市民。
“那我只能一个人赴刑场,受鞭鞑了。”他的口吻是一半的真,一半的哄。
掀开棉被的一个角,我不怀好意地半眯着眼,“叫莫晟茗陪你去打头阵,我随后就到。”
一时之间,他可媲美希腊雕像的俊美脸庞上呈现出愕然的神情。
“坦承的话,还是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比较好,伴第一,我第二。”这段话我说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的话音刚落,他的神情便由愕然转变为思索,最后定格为带着淡淡幸福意味的笑,刺眼得很。
我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电话抛给他,“招你的旧爱过来,让他当第一波炮灰,我垫后。”
“好。”
他眼中含笑,接过电话后按下号码——
“晟茗?”
下一秒钟,他的表情有点惊讶,我扬眉。
“NARAKI?麻烦你把你身边那条三叶虫弄醒,我有话要跟他说。”
过气名模和当红炸子鸡,一对绝妙的组合,但不排除某颗演技高超的蒜头有残害大和民族树苗的企图和嫌疑。
“你醒了没有,亲爱的?”
闻言,我的鸡皮疙瘩顿时跳起了忘情桑巴舞。
“——很恶心?会吗?”
他竭力忍住笑。
“既然我们是伴,那亲热一点也是应该的。”
话落,只见他将话筒拿开三尺远,紧接着,那头就传来了莫晟茗没好气的吐槽——
“谁跟你是伴!修聿,半夜三更的你打这通电话来就是为了莫名其妙的恶作剧?!”
——莫晟茗还没完全清醒,或者是睡糊涂了。
我下了结论。
“等一下……鱼鱼是不是在你身边?”
呵,终于醒了!
“是啊,托你的福。”他看了我一眼,并且剽窃了我的专利表情——似笑非笑。
我示意他把话筒给我,他在照办的同时吻了吻我的唇当做精神补偿。
“不嫌弃的话,我回来一定奉上臭鸡蛋制成的奥斯卡小‘金’人一座当作特产。”
“?”莫晟茗的思考力再度打了折扣,由此可证,爱做的事做多了会使狐狸的智力呈下降趋势。
“蒜先生的演技果然所向披靡,晚辈小葱甘拜下风,所以请一定期待我用心为你定做的特产。”
还不等他回答,我便潇洒地挂上电话。
——呼,出了口恶气,全身舒畅。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会受到‘小人’的蛊惑,有一大半原因是要归功于身边人所向披靡的魅力——当我被迷得晕头转向时,智商指数便很可悲地接近为零。
‘壮烈’在他的肩头,我半闭着眼醉生梦死——自从有了他,我天生的懒散成性已经变本加厉到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套一句白烂到耳膜生茧的情话,那就是——‘我的XXX,没了你我怎么活’!
怎么活?
嗟!喝西北风吃东南风地活呗,直至蒙主召唤,羽化而成仙。
“虞。”
“唔?”很可耻地继续装死中。
“再赖下去的话,你可真的只能去‘孤军奋战’了哦。”将头微微地偏转了个角度,他温柔的视线刚好投在我可媲美流川狐狸的经典睡脸上。
意识清醒中,我在思考提议的可行于否。
“虞?”他柔声唤我。
“如果站在小语的立场上,你觉得她是看见我单独的一个人刺激大,还是看见我们同时出现的刺激程度比较深?”
他顷刻便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但让你独自承受艰难不是我乐见的。”
“我不是女人,别把我想的太柔弱。”我睁开眼,“相对而言,我适合迎刃而上,而你适合自我谴责——记得把我的份一起算进去。”
“这样就公平了?”他浅浅地牵动嘴角。
“恩哼。”我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以示肯定回答。
尾随余音而来的,是一个长长的吻,兼具甜蜜与窒息;只是,从这个吻里,我依然看不到我和他令人安心的未来。
***
伊斯坦布尔机场
川流不息的人来人往,不时传送的班机预告,我们周围的一切都在规律的流动着,前进着;然而在这说不清是什么性质的动态中,我和他却是唯一静止的一笔。
我背上的行李简单得一如不是去异乡他国,而是只在附近走走,一日甚至是几小时之内我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去吧,时间就要到了。”他的声音划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和凝视,“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如果我一直不回来?”
“我会一直等下去。”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明白了。”勾起背包,我做出准备出发的样子。
但也许是我们太有默契,也或者是在开罗机场的那一墓滚滚浓烟倾袭了我们脑中浮现的画面,几乎在同一时刻,我转身,他上前,来自地心的强大引力让我们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交错成电光火石之中的吻。
“如果我的运气真得这么背,注定要长眠在这里的话,我不会反对你在看到火焰的同时奔出大门去撞车。”
放开他,我用不经意的调侃掩饰住没有缘由的伤感,而这一类的风花雪月向来是被我认做无病申吟而列为拒绝往来户。
“从残骸里找出你,和你一起长眠是更好的选择。”
“比翼双飞蝶?”
“比鳍双游鱼。”
“天上一对。”我在他温暖的凝视里潇洒起航。
“水里一双。”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心底,在如冰的阳光中铭刻成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