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仔把我们从教学大楼带到了行政大楼,坐上电梯,导仔按了5F的按键。
短短的几秒钟,我却觉得异常的漫长,想要问导仔要带我们去哪里,又觉得导仔的神情肃穆,张张嘴后,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白风遥用手肘轻轻的顶顶我,我们站在导仔的后方,也就是导仔看不见的位置。他张唇无语地表示三个字:校长室。
校长室?我不信的瞄他一眼,想我杨斐一无功绩二无伟业,咱们校长哪会闲来无事找我聊天啊?
见我怀疑,白风遥微微一笑,总觉得他笑得有点诡异。「叮铃」一声,是五楼到了,走出电梯的那一刹那,他又趁机用唇语说:配合我。
我根本搞不懂他的想法,可他会这样示意我,一定有他的理由。我轻而又轻的点了头,表示会照他说的话行动。
如白风遥所预料,导仔真的把我们带到了校长室,校长室了除了地中海(秃头)校长外,还有两名中年男子,两个看来都是四十岁左右的模样。
秃头校长向导仔微点头,导仔也回了个礼,转而介绍我们给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两名中年人,「陈警官,这位同学是白风遥,这位是杨斐。」
便衣警察?!我有点晕了,不会是早上那一架打得太过火,死光头拖着一堆难兄难弟跑去警察局哭吧?小孩子的打架竟然出动便衣?老天爷啊,没那么严重吧?
白风遥像平常跟长辈打招呼一样,神色自若的问安:「两位警官好。」
兄弟都那样有胆了,我也只好懦懦的跟两位伟大的人民保母问好了。
陈警官介绍了他的搭档林后,招招手要我们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来,导仔跟着坐在白风遥旁边,秃头校长却是低头嘱咐导仔几句话后,就挥挥衣袖走出属于他的校长室了。
看着眼前的两个便衣,我感觉额上滑落几滴冷汗。
陈警官露出和蔼的笑容,「杨同学不必太紧张,我们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而已。」
白风遥温和有礼地说:「请问陈警官有什么问题?」
陈警官欣赏似地打量了白风遥一眼,「星期六到今天为止,你们有人见过楚凌楚同学吗?」他说着,一旁的林警官拿出一本小册子,速度飞快地书写着。
闻言,白风遥露出有些不解的表情,不过还是回答:「有,礼拜日。」
「是什么时间?」
白风遥想了会儿,看向我说道:「是早上对吧?斐。」
我有点紧张,接口道:「嗯,没错的话,我记得应该是七点以后的事了。」
张警官脸色微变,接着问出一条条许多问题,例如:在什么地方碰到楚凌、跟楚凌相处多久时间,楚凌那时候有没有异样……
白风遥就着我们先前商量过的一一回答,我也配合他说的话回答。
陈警官还问了一些关于楚凌平常在学校的事,这方面的问题我们倒是照实回答,导仔也说出他的看法。
听了我们的说法后,记录的林警官低语:「看来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啊。」
陈警官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以后,我是越来越疑惑了,疑惑中又带了些害怕。
还是白风遥看准时机开口:「陈警官,可以问您楚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警官明显地顿了顿,看看了白风遥,又看看了我。
「听你们老师说,两位同学跟楚同学从国中开始就认识了。」陈警官边说,边从上衣的口袋掏出香烟跟打火机。
「是的,我们认识将近五年了。不好意思,陈警官,我们校园内是禁烟的。」白风遥制止了陈警官想点香烟的动作。
风遥,有你的!我在心底竖起了大拇指,精神上赞赏白风遥不屈不卑的态度。对个年纪跟资历都颇深的警察,白风遥的态度还是一如平日,脸上挂着不失的招牌笑容。
记录的林警官哈哈笑了几声:「像白同学这样的学生真是少见,颇有大将之风,难怪你们老师那么赞扬你了。」
白风遥平静地笑道:「不,没有这一回事,只是校规规定如此,请陈警官见谅了。」
导仔的眼光中诚实地显露出他对白风遥的夸赞跟欣赏,有白风遥这么个学生,身为导师的他也与有荣焉。
陈警官苦笑地把香烟跟打火机收回口袋里,会被个高中生教训,想来还是他警察生涯的头一遭。不过白风遥不是无理挑衅,而是按校规提醒陈警官,为此陈警官倒也夸了他几句。
「从你们导师跟你们说的话看来,楚同学似乎是的热心助人、用功上进的好学生……」陈警官长叹一声,说道:「我想,也该跟你们说一声,毕竟你们三个人是好朋友,楚同学也很有可能再次联络你们……」
白风遥脸色微变:「陈警官,难不成……你们警方怀疑楚凌跟廖冬婷的死亡有关?」
导仔的脸色变了,我听得吓了一跳,转头看向白风遥,只见他神情严肃,我有些慌了:「风遥,你别乱猜了,楚凌怎么可能……」
却听陈警官说:「没错,楚同学是警方怀疑的凶嫌。」
我跳了起来,喊道:「不可能,楚凌那小子我了解得很,他不是那种人!」
白风遥注视着我,沉声说:「斐,你能说你百分之百的了解楚凌吗?」
他的话让我不由楞住了。是啊,我不了解楚凌……认识他四年了,我都不知道他是个同性恋,是个想强暴我的同性恋,而我他妈的还傻傻去赴约,差点就给他后庭开花了。
我信任的好兄弟,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吗?死了也好,你这个变态死了也好……
我无语地坐回原座,心里却冷笑不已,要楚凌真是凶手,那就好笑了……楚凌杀了廖冬婷,我宰了楚凌,这是哪门子食物链啊?
只是,楚凌跟廖冬婷有什么仇?让楚凌那么恨她……我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白风遥沉默了会儿,有些犹豫地问道:「陈警官,可以麻烦您跟我们说清楚点儿吗?怎么会怀疑楚凌是凶手?」他善解人意地说道:「能告诉我们的您就告诉我们,不能告诉我们的也不用勉强。」
陈警官想了想,微点头说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们会跟记者发的消息好了……上星期六下午四点半,廖同学刚从补习班下课,根据廖同学补习班的同学说,那时楚同学在补习班外头等着她,廖同学本人满惊讶的样子,应该是她认识楚同学,但却没有跟楚同学相约要见面。」
我跟白风遥点头,廖冬婷来找我的时候,也见过他们两个人几次面,谈过些话。
「楚同学以有事商量的理由,将廖同学带走,廖同学是自愿跟他走的。
「接着晚上七点二十分左右,有目击者见到楚同学从廖同学的陈尸地点走出,根据目击者表示,那时楚同学神色正常,没有半点慌张,只是他步履有些不稳,差点跌倒,然后他抱紧他的背包,以很快的速度跑离现场。
「因为楚同学本身就长得挺引人注目,这些动作又引起旁人的注意,只是并没有人想到他是做了……直到星期日下午有人发现廖冬婷的尸体,才让人想起楚同学当时的怪异。」
林警官面无表情地低声说极有可能是预谋性犯案,只是关于楚凌犯案的动机,需要进一步的了解。
白风遥问道:「凶器发现了吗?」
陈警官回答:「目前仍在搜索。」
「那个……请问一下,楚凌他家里那边……」在警察面前,我显得比平日有礼貌N倍。
林警官替陈警官回答:「已经有派员警通知了,只是楚同学的父母认为楚同学是无辜的,不肯配合警方。」
我「喔」了一声,之前楚家没有接白风遥的电话,可能也是在担心会是楚凌打回去的,以楚母的心态,怕是担心警方借这通电话找到楚凌,故才未接来电。
最后陈警官跟白风遥问了秘密场所的地点,并且又嘱咐我们因楚凌未成年,也没有找到凶器确定楚凌就是凶手,所以警方跟新闻方面目前都只会透露「已锁定特定人士」,要我们不要随便跟别人说这件事,还有若是楚凌有联络我们,一定要规劝他尽快投案,若他是无辜的,警方也会还他清白。
我们表面顺从地点点头,可除了导仔外的两个人都知道,楚凌是永远不可能跟我们联络了。
过了几天,新闻上的说法从特定人士,改为同校的K同学,凶器已经在某河堤找到,是一把水果刀,经过血迹鉴定,确定是杀害廖冬婷的凶刀没错。又说K同学现正在外潜逃,警方已掌握K同学的行踪。
当我看到这则消息时,一口饭从嘴里喷了出来,老妈很不幸地坐在我的正对面,受害严重。
新闻公布了这项消息以后,学校中很多人都会对我跟白风遥指指点点的,毕竟楚凌是我们的好朋友。
对于不友善的目光,我通常是回以凶狠的瞪视,有必要还会将人拖到厕所好好问候一番。
而女生方面,只要让白风遥投以一个委屈的眼神,那些女生立刻会化身为保护王子协会最忠实的会员,严禁任何人伤害她们心中的王子,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我这个王子的好朋友也列为她们重点保护的对象了。
据白风遥的说法,这称之为兵不血刃,无硝烟的战争。
人家是一文钱可以逼死一条好汉,在我们学校变成了一群三姑六婆可以逼死一条好汉,从白风遥的支持者里,我看到了这个可悲的现实。
又过了一个礼拜,楚凌的父母搬家了,听说是搬回以前的乡下老家。然后某高中女生的惨死案,渐渐从新闻上消迹匿踪。
日复一日,没有人怀疑楚凌早就死了,虽然我们周遭依然流传着流言蜚语,不过比起当个杀人犯,我更乐意当个杀人犯的好朋友。
「风遥,警方说知道了楚凌的下落是怎么一回事?」
趁着午休时间,我跟白风遥跑上了学校严禁学生进入的顶楼,我掏出香烟点上,也很友爱地扔给他一根。
白风遥含着香烟,凑到我面前,就着我烟头点他的烟,他抽了一口,吐出白茫茫的烟气,随意的靠在护栏上。
「被误导了吧。」
「误导?」
白风遥微微地笑了,轻描淡写地说:「一个身形跟楚凌很像的男生,戴着帽子、口罩跟墨镜,遮遮掩掩的跑到附近一个小车站里买车票,地点是南部的某区……
「警方循线跟了上去,到了最后才知道那个人只是个小混混,遮遮掩掩是因为他怀疑自己得了爱滋,想到远一点的医院做检验。」
「……」我抽了抽烟,挑眉说道:「你搞的鬼?」
白风遥含笑地瞥了我一眼:「你有证据吗?」
我摊开双手笑道:「没有。」
白风遥揉揉我的头发,温柔地笑道:「这个小把戏能拖过警方的黄金时期,警方也许会想到有人帮楚凌逃月兑,但是他们找不到证据,没有证据,什么都免谈。」
「风遥……」我敛了笑,心中无限感激。
他弹了我额头一下:「斐,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我都会处理好,不会落下把柄的。」
他把烟灰弹掉,笑道:「廖冬婷的死虽会造成一些麻烦,只要利用的好,造成楚凌畏罪潜逃的假象,过不久警方就会逐渐放松或是放弃追捕,楚凌的父母也不会想找出他,楚凌的下落会成谜……没有侦破的杀人案很多,我想警方不会介意加上这个案子。」
我吞了吞口水,有点怯意地问:「会、会这么顺利吗?」
白风遥想也不想的说:「天晓得。」
「……」我露出了狠厉的目光。
白风遥笑了笑,他注视我的视线没有转移,「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我还是瞪了他一眼,撇撇嘴,径自抽着我的烟。
沉默了许久,我动了动嘴,打破沉默地说道:「楚凌……为什么要杀了廖冬婷?」
「你心里明白的。」
白风遥的表情因嘲讽的笑容而扭曲,显得诡异。
我内心一震,连忙吸了几口烟,逞强地挺直身体,昂起头颅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故意错开白风遥的视线。
白风遥轻轻的笑出声,简直摆明嘲笑我,我气得抬腿踢了他小腿肚一脚。
「呵,生气了?」
「是啊是啊,被你这混蛋气疯了。」我一脸的没好气。
白风遥故作叹息,眼里却有不减的笑意,「说实话也不成吗?唉,这什么世界啊。」
我啐骂:「你老娘卡好咧。」
白风遥点头笑道:「我妈妈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有鉴他睁演说瞎话的功力之高,我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
白风遥笑道:「不愧是斐,一点儿也不心虚。」
听出他的意思,我耸肩,丝毫不在意地道:「楚凌要宰了廖冬婷是他家的事,关我屁事,又不是我架着把刀横在楚凌脖子上,强迫他宰的,有啥好愧疚的?要怪就怪廖冬婷运气不好,碰上楚凌发疯,流年不利,犯了太岁啊。」
白风遥的微笑毫无改变,继续抽着烟:「你的个性真让人不敢领教,亏人家廖校花那么赞赏你,在你身上投资那么多。」
我不禁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这叫做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拿得出钱,我当然也就敢用,法律又没规定受了人家好处就一定得回报,她高兴我快乐,顺理成章,一切OK,礼成。」
听完我这些浑话,白风遥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寡情寡义、无血无泪的人。」
我撇嘴道:「哪有?对于兄弟我可就有义气了,前提是别背叛我,要背叛了我……哼哼。」想起楚凌那白目仔(不长眼的家伙),我泄恨似地抽了一口烟,不再说话。
「唉,算了,做你的兄弟是上辈子欠你的,我认了。」白风遥叹息。
「嘿嘿,我还以为你早就认了。」
「以前是任劳任怨,现在是认命。」
我揍了他肩膀一拳,笑骂道:「玩文字游戏啊你。」
白风遥丢开香烟踏熄,笑道:「是玩同音异字。要上课了,这一节是老处女的课,别给她有机会碎碎念。」
教英文的老处女只要一逮到机会训学生,通常都是黄河决堤,来势凶猛,一念起来就没完没了,最可怕的是老处女还能把迟到跟民族大义混在一起,说得好像迟到跟叛国没什么两样。
一想起可怕的老处女,我寒毛都立起来了,赶紧把香烟捻熄,跟在风遥后头走。
走到楼梯口时,白风遥突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角落的天花板,我好奇地随他眼光看去。
是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有啥好看的啊?」
白风遥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蜘蛛是一种很聪明的生物。」
我挥挥手,轻蔑地说道:「不就是昆虫,就那么一丁点脑袋瓜,能聪明到哪里?」
他挑挑眉,柔声地纠正:「蜘蛛虽然是节肢动物的一种,但不属于昆虫。」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管风吹雨打,蜘蛛都会很努力的织网,牠们可是自然界天生的纺织专家,也是建筑学者心目中最巧妙的设计师。」
他说他的,我走我的,等我三阶当作一阶地跳到走廊时,他还笑笑地跟我说着生物学。
我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地对他说:「你是够了没,回教室了啦。」
白风遥笑道:「好、好,我下去,我就下去了。」
我很有耐性地等着白风遥慢悠悠的走下楼梯,他眼睛瞇成一条线,温和地笑着,心情看起来很愉快,也不晓得是在高兴什么。
「斐,蜘蛛真的是很聪明的生物喔,牠会花很多时间、心力来织就一张网子,然后静静的等待猎物,很有毅力,也很有耐性……」
无视他的优质王子笑容,我不耐烦地翻着白眼,催促他赶快走,要被老处女抓到,我就跟他小子没完。
──狂兽高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