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妲曦一直到走出德尔拉斯的书房,才能喘口大气。她得承认刚才她一直忍着不让情绪发泄出来,他……德尔拉斯呀!
她抚着唇,食指划着刚才他咬她的地方。他还是一样霸道十足,惟有他胆敢这样侵犯她,对她的淡漠又吼又叫,完全不给她喘息似的,将他的情绪完全对她释放了出来。
她心动了,她的内心里有一个小角落在瓦解了……
当她看到他书房墙面上那么多连她自己都忘记了的涂鸭,被他用画框小心保存起来的时候,她心虚了!是的,当初她送他肖像、送他石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确实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了,但是其它的……唉!该怎么办?压根她没想到他会保存着那些当时她只是随意乱写、乱画的小纸片。她此刻心虚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因为她是真的贯彻执行着「分手」这件事。为什么她会执行得如此不带感情,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为什么呢?难道是怕动了真情?怕分手而陷入伤心吗?
好复杂又乱七八糟的情绪,她摇摇混乱不已的头,不愿再去细想。
「咦?人呢?」范妲曦回到起居室,没看到德尔拉斯的母亲。「现在我怎么回去呢?」
她只好坐在沙发上,等着有人出现——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一直握着那块石头。
她又开始发呆了……
唉!不行!她站起身,她知道现在她不能让自己空闲下来,否则一定会胡思乱想的;一旦胡思乱想起来,免不了又会产生期待。而她最怕的就是期待了,因为希望总是落空的。
后来她在安静地凝听之后,隐约听到了两个女人聊天的细微声响,她找寻着声音来源……
终于看到了和另外一个女人在聊天的塞拉。
「夫人,打扰了,我想我该回去了。」范妲曦用西班牙语向她表明去意。
「叫我塞拉就行了。我已经和罗米洛商量过了,我希望你在这里住下来,他也答应稍晚会将你的行李送过来。」塞拉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她正在削马铃薯。
「可是……」范妲曦不想面对德尔拉斯,在她还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之前。
「别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对了,刚才你和德尔拉斯谈得怎样了?」塞拉走了过来,想要牵起她的手,发现她手上握着那颗石头——
她竟还能完好无缺地从书房走出来?太神奇了!塞拉瞠大了眼。
「谈得不是很愉快,他还是不愿透露消息。」范妲曦诚实地说。「但是我确定阿娟应该是平安的,现在只要等德尔拉斯停止胡闹,或是阿娟自动出现就行了。」
「既然你要等阿娟自动出现,那么来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等一下我再载你去市区逛逛。」塞拉勾起她的手臂,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那真的太麻烦你了。」范妲曦认命地接受她的安排,心里想着,她和她儿子都是如出一辙的霸道。
「怎么会麻烦?如果我让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就这样单独和一个男人一起住在一个屋子里,天主不会原谅我的。」塞拉既保守又传统的心态,使她的理由听起来理直气壮多了。
「是的,谢谢你为我设想。」范妲曦不想多做辩解。因为玛莉亚的信徒,都传统而且又善良得可爱。
「这是我的荣幸。来,我帮你准备这间卧室,它本来就是空的。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用?」塞拉打开二楼走道上最里面的房间。
「啊……这房间真是太美了,谢谢你!」范妲曦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房间。纯女性化的感觉,温暖的木头香味和白色床单,还有蕾丝花边的白色窗帘,阳光充足地洒了进来……置身其中,自己好像身处在某部电影的场景里了。
「哪!这边有独立的浴室、更衣室、化妆台……」塞拉一一介绍着。「你先休息一下,等会我们去市区逛逛……」
***
晚上,罗米洛带着范妲曦还未整理的背包出现在德尔拉斯的家。
他看到范妲曦就问:「他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和塞拉出门之后,他也就出门了吧。看起来,我错过了第一次可以跟踪他的时机了。」范妲曦有些懊恼的。
「他就是这样,你别太介意了。」罗米洛很抱歉她为了他的事自责。「如果你真的也对他没办法,那么就别理他了,反正他想说时,自然会说的。」
「你又开始为他说话了。」范妲曦取笑他。「早上还差一点和人家吵架的人。」
「被你发现了。」罗米洛难得轻松地笑了起来。「啊!我们家的弗朗可好像很想你哟!刚才我回去时,它还直绕着我打转,又呜呜地悲吼两声,然后就不理我了。」
「哈!它真有趣!」范妲曦想象那只大狗可怜的模样。
「我可以请问你一件事吗?你和他聊得怎样?」罗米洛不是指阿娟的事。
「他很生气。」范妲曦耸耸肩。「莫名其妙地发神经,我怀疑他如果回来时再看到我,会不会气得离家出走?」
「你开玩笑的。」罗米洛认为她说得太夸张了。
「不,是真的,他叫我滚回台湾,还说不想再见到我。」范妲曦无奈地笑一笑。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就像我中午和你说的。」塞拉正想来叫他们到餐厅用餐,刚好就听到他们的谈话。「你就安心地在这儿住下来吧。是我邀请你的,谅他也不敢反对,你可是我的客人呢!」「塞拉,你真是的,万一德尔拉斯因为我而不回家呢?」范妲曦这样真的很为难了。
「那么就如同你说的,他确实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塞拉祈祷她儿子可千万别这么任性。
***
晚餐时,德尔拉斯的父亲维克托也出现了。
他的话不多,多半是和罗米洛讨论有关政治的事,只问过她是否会说西班牙语,就没再多和她对话了。
「维克托虽然看起来严肃,但心地非常善良。」塞拉这样解释。
「通常父亲都是这样的。」范妲曦笑着回应。「塞拉,这烤鸡肉卷是你做的吗?味道相当特别,可以向你请教食谱吗?」范妲曦闲谈食物。
「你喜欢吗?真是太好了!我来教你……」塞拉开始热情地为她介绍拉丁食物的做法,滔滔不绝的,直到德尔拉斯返回家门。
他一走进餐厅,看到正在用餐的众人,简直不敢相信!他母亲竟然对着范妲曦滔滔不绝地说西班牙语。
「妈妈,你说这么多干嘛?她听不懂的啦!」
「德尔拉斯,你真是无礼!」他父亲斥责着:「她是你的朋友,她当然听得懂!」
德尔拉斯不予置评地耸耸肩。他还是不相信她能听懂西班牙语,于是改用中文对她说:「你还没走呀?」
范妲曦好为难,她不知道是该用中文回答,还是英语或西班牙语。
幸好他父亲维克托又解围了,因为罗米洛向他解释那句中文的意思。
「你的教养呢?」维克托放下刀叉,很不悦他儿子此刻表现出来的样子。「这里不是你的教室,我们也不是你的学生,不必忍受你的无礼,如果你想用餐请坐,如果你已经吃过了,那么请你离开餐厅。」
德尔拉斯看向他父亲。
「我吃过了,你们慢用。」其实他还没吃,但此刻他也吃不下了,看来他父亲并不欢迎他坐下来,所以他反身离开餐厅了。
经过他这一搅和,大家静默不语了,然后开口说话的当然又是最有权威的大家长维克托了。
「真是很失礼了,小姐。」维克托有礼地向范妲曦微笑致意。「我们刚才谈到哪儿了?罗米洛。」他又继续向罗米洛提出未完的话题。
「好了,我们别受我那脾气古怪的儿子干扰。」塞拉拍拍范妲曦的手。
范妲曦有些微的罪恶感。「真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缘故,使得他不能坐下来吃晚餐,或许我真的不该住这里,我真不敢想象往后他再看到我的情况。」
「胡说,没这回事的!」塞拉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圣母玛莉亚,我的好姑娘,是我儿子自己在无理取闹。」
「可是……」范妲曦是很感谢她的安排,但若叫她每天都得面对德尔拉斯的阴阳怪气,终有一天她一定会在塞拉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和德尔拉斯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哇!她真不敢想象那情况了。
「难道你是不喜欢我们家?」塞拉真是攻守自如呀。
「不!你真的太仁慈了。」范妲曦认命地说。她知道再也没理由说得动塞拉的决定,虽然她不明白为何塞拉要如此坚持她住这儿。
「那就住下来吧。」塞拉满意地再拍拍范妲曦的手。「我想再多听一些有关你工作上的趣事。你知道的,我们拉丁美洲的妇女很少会愿意做和你一样的工作,光是想象都很难……你说你是客服部里的品保人员?」
「嗯,你说的没错。」范妲曦虽然没啥心情再谈工作,但既然人家问起,那她也得礼貌地回答。
「是什么样的公司?」维克托刚好和罗米洛聊到一个段落,正好听到塞拉说的,于是也好奇地问。
「是电子半导体的研发制造公司。」范妲曦中规中矩地回答。
「哦!那可真是热门的行业呢!但在我们拉丁美洲倒是比较没有那种高科技的热潮。」维克托点点头。「那么你的工作又是什么呢?」
「当公司客户发现我们的产品有任何异常时,客服人员就要代表客户立场,向公司里的制造部门要求原因追查……」范妲曦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接受长官面试一样,更难的是她还得用不太流利的西班牙语解说,不得己她也用英语解释,幸好他们都听得懂。
范妲曦终于可以了解,为何他们拉丁美洲的人时常在晚上十点了还在吃晚餐了——因为一直都在聊天嘛!
一顿饭从七、八点吃到十点可是很平常的事。
***
终于下了餐桌,却又移到客厅继续聊。
原来维克托是退休的政府官员,现在是警官学校的校长,难怪问话问得顺畅流利,像在审犯人似。
罗米洛成了现行翻译官了,遇到范妲曦无法用西班牙语解释、说英语又太学术性时,这时罗米洛就很重要了。
聊到快十二点时,大家长维克托才意识到明天他要早起,所以要休息了,罗米洛也告辞了。
终于……终于放人了。
***
范妲曦身心疲累地呈大字型摊在床上。好像在考试呀!看来她回台湾该当把西班牙文字典再拿起来背它一背,最好连英英字典都再复习一下。
她原想先洗澡才睡的,但实在太累了,所以她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衣服都没换呢!不晓得睡了多久,但隐约的一股寒意促使她转醒了,她缩着身子想找寻温暖,却不经意发现窗外的月光透过白色蕾丝窗帘洒在她身上、床上、地上……哇!好美!她舍不得睡了,于是起床模索着来到浴室。
她很喜欢浴室里天花板上的那片大天窗,月光照了进来,一切都像不是真的。
她赤身地沐浴在月光中。一抬头就能看见皎洁的月色,真是好棒的享受!
她放了一池热水,整个人就泡在水里,让水温浸退她满身的劳累……
滑着水,看着水波在月光下的波痕,是的,那个浴池简直可比温泉浴池了,好大!三、四个人泡进来还空得很呢!
她试着把玩水龙头旁的旋转扭——哇!是小喷泉耶!原来镶在墙上的扛着水壶的天使石像,不是装饰用的。嘻!嘻!她像个孩子似的玩了起来。
氤氲的热气飘在浴室中,但一进到月光处就渐渐散了,很美……范妲曦根本就不想爬起来了,她沉醉地哼着歌曲,因为心情好到不能再好了。
***
德尔拉斯看到的就是这情况,一个在玩水、玩月光的女人,在他的浴室里……
「Fantasy……」
「咦?」范妲曦好像听到有人叫她的声音。但热气迷蒙了她的眼,使她不确定了。
原来德尔拉斯念了出来,不过他也没有发觉。他只是呆立在浴室门口,看着月光将她姣美的肌肤,映得更加不真实了!这是真的人吗?她是否在唱歌?她是否在微笑?
刚才他睡着了,但又饿醒了,正想去厨房找食物时,就听到浴室里有声响。今天他难得回自己房间睡觉,就让他发现了异样……
范妲曦眯着眼,仍看不清站在阴暗处的德尔拉斯。等了一会,没什么动静,她想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于是又放胆地玩起水来,她站了起来,用沐浴乳抹着全身,立在喷泉下冲洗着。
哇!好舒服哟!她满足地闭起眼,任水从脸从头上浇淋而下……
没有男人如此近身地欣赏女人这般宛如挑逗般的姿态还能受得住的,除非那不是男人,而那女人又是恐龙一族;但很不巧,德尔拉斯是个道地的男人,而范妲曦虽称不上艳冠群芳,但姣好的身材也是窍撕隙取⒆颂撩人了。
他走进宛如迷咒的月光中,来到她身前,但仍在池外。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范妲曦的魂被他吓着了,她一睁开眼,水就不留情地冲到眼睛,她正想说话,也被水呛到,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
「咳……咳……」一个站不稳,她整个人跌入水中,水花溅起弄湿了德尔拉斯。
但他非但没有闪躲,反而跨入水池里,把略在挣扎的范妲曦拉起来,拥着她,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她确实被水呛到了。他拉起自己T恤下摆,帮她擦脸。
范妲曦旭诼慢地顺了呼吸,只是喉咙仍是不舒服地咳着。她的魂飞回她的躯壳了,所以她知道他是谁,所以故意拿他的衣服来擦鼻水。
「嘿!你好恶心!」德尔拉斯虽然这样喊,但他却没阻止她,反而顺势一月兑,把衣服都让给她擦拭鼻水个过瘾。他赤果着上身。
「活该,谁教你三更半夜不睡,跑出来吓人……而且你没有敲门。」范妲曦觉得舒服多了。
「这是我的浴室耶,我干嘛敲门?」德尔拉斯好笑地看着她,他顺手帮她把散乱的头发拢好。「如果我没记算错误,你不是应该回去了吗?」
「是你妈咪邀请我住下来的。她说女孩子不能单身住在男人家中。」范妲曦擦去脸上的水滴。「可是罗米洛又是好朋友呀,住他那总比我一个人住饭店好吧!」她还是比较喜欢罗米洛的小庭院。「而且弗朗可好可爱耶!」她也喜欢那只牧羊犬。
「哼!你确实只能住我家了,不可以再去住他家。」德尔拉斯略微不高兴她表示想回罗米洛家的意图。
「为什么?」范妲曦觉得好笑,早上他不是才叫她滚回去吗?怎么现在又不准她去住别人家了?「不为什么,反正我妈是不会答应,未婚男女在没有长辈随同下而住在一起,除非你想嫁给他?」德尔拉斯审视着她。
「什么?哈!不可能,太好笑了!她哪来这么奇怪的想法?」范妲曦笑了起来。「她好有趣哟!」「这是传统!」德尔拉斯正经八百地解释。她笑起来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美丽。
「……」范妲曦无言。因她迷惑在此情况之下,被他如此正视的情节之中。袅袅的热气仍在飘浮着,月光仍安静地透了进来,热水依然从石像中倾泄而下,而他和她的影子,此刻正重叠在水面之上,呈不规则地晃动……
她注视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地……
「呃……那你现在该回避了不是吗?如你母亲的传统礼数,此刻我们多不合礼仪呀!」她正果着身子,被他圈着。
「我说过,这是我的浴室!」德尔拉斯轻笑出声。他怀疑他母亲的动机了,她竟把范妲曦安排在那间卧室?「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可是我房里没有别的浴室呀,我哪知道这间浴室和你的房间是相连的?」她皱起眉头。「我知道。」德尔拉斯主动而且自然地吻她。「我并不介意你使用。」
她没有反抗,好像再自然不过了,但他在这里却使她无法再轻松地享受泡澡的乐趣了。「那……可不可以请你稍微离开一下,我还没洗好。」
范妲曦眨着双眼,她已经可以意识到目前两人正处在一种很尴尬的情况之中。
「不行!」德尔拉斯摇摇头。「你可以继续,但我会留在这里。」他知道她的不安来自于他,但他就是坏心眼地想让她更不安,于是他用手指滑过她的肩膀。
范妲曦选择忽略他的动作使她体内有了些骚动,她摇摇头。「那么我离开好了。」
「你逃不了的!」德尔拉斯此刻轻易地看穿她。「每次你都是用冷漠来压制你自己所引发的热情,你会怕我吗?我想你是不会的;那么你是怕你自己吗?你在怕什么呢?」他从她眼神里的困惑猜着她的情绪。
范妲曦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她脑子里又开始混乱了。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她却找不出理由反抗,连她的身体都对他产生自然而且熟悉的完全接受,没有一丝丝讨厌闪避的反射动作,所以她会下意识地想逃走。她不敢深思,她不习惯剖析自己……
德尔拉斯拉着她贴向自己的胸膛。他看穿她想问避的念头,于是立刻让她无法回避;他不想听她再用言语来辩称一切,于是阻止她再发言,他的唇极快速地封住她的唇,他不允许她再漠视他,于是他的舌完全攻略她的、缠着她的冷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他没想过她会出现在他的国家、在他的家中、在他的浴室里;他从没奢望会再度遇见她,并且是以这种样式出现。
这些年来,他身边一直不断地发生了一些事,但他不再想起她了,或许他曾思念过她,但也因为当初两人的分手是他提议的,所以他不敢再回去找她,或许是怕极了她冷淡的言辞吧;或许是……
不管或许什么,就在他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活月兑月兑地出现了,此刻她正站在他的眼前干扰他的视线、搅乱他的思绪,还一副无辜样!他这次不再受骗了,他知道她的面无波动,只不过是隐藏她的真心的保护;他怀疑她的理智,只是保护自己的借口……至于她真正的心意?他决定挖出来,他不要让她再有机会武装自己,他要她自然地把真心流露,哪怕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念头一闪而过,但德尔拉斯真确地抓到了。
他咬住她的下唇——这是他的习惯,她一定喊痛!
「如果你不喜欢我吻你,请不要客气,用力赏我一巴掌,但,我拒绝你敷衍我!」德尔拉斯坦白直言,他盯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的惊讶。「是的,我要你的真心,真正的你,而不是随意随性的、无所谓的反应,更不要你漠视我的存在。」
范妲曦震惊的,难道她对他的敷衍真的表现那么明显?还是几年不见的德尔拉斯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又利用她短暂的恍惚再次攻占她的唇;他存心要她只凭本能反应,存心要引出她真实的情感。
他的吻落在她脸上的任何地方,不允许她逃避、存心要她感受他,他知道她没有真的如她过去所表现出的那样,只把他当一般朋友看待,他知道他对她是有些不同的。
她的唇被吻得肿胀,他不再用挑逗的方式吻她,而是直接而且带着攻击的方式,使她无法思考其它、无法再有玩游戏的轻忽、无法再握有自主权,只能感觉他的吻、他的唇他的舌、他呼出来的热气……
他的脸颊摩着她的脸,冒出来的胡渣轻刮着她,感觉立刻陷入错乱,一切都混乱了,都乱了!
范妲曦陷入一阵恐慌,不由自主地说:「我……我有点冷了。」
她害怕着,莫名其妙地害怕,不是怕德尔拉斯会怎样,而是……唉!她就是不知道才会害怕呀!她的恐慌完全落入他的眼,他更实地触模到她了!他拉着她的手,跨出浴池,拉了条他的浴巾将她包住,温柔地拭着她湿透的发、她的身子。
她无语地接受他的体贴,任由他的手透过浴巾抚模她。
「我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的。」德尔拉斯开始说了:「我没想过会再有机会看到你……不!我曾想过,如果这次我当了大使的随行翻译官,或许会有机会再见到你,但也或许不会……我不知道。」他一边擦拭她一边碎碎念着。「但见了你,我又该说什么呢?」
「你也弄湿了,要快擦干,否则很容易感冒。」范妲曦瞧见他几乎也湿透的运动长裤。
德尔拉斯只是用力地以毛巾包住她。
「你……曾经想念过我吗?」他看着她。「不!别回答我。」
他拉着她回到她的卧室,她虽很想问他为何知道,但一想这是他家,他理当清楚。
「我偶尔会想起你,想起有关你的事,想问你是如何看待我和你的事?想问你为什么可以冷淡至此?想问你当时为什么不留我?想问你为什么连开口骂我都不?」德尔拉斯像在控诉一般。
夜很宁静,所以他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迷惑。
「如果说你不曾喜欢过我,那为何要对我好?如果说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能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不在我提出分手后,再去交一个新男朋友?」德尔拉斯陷入回忆:「你就这么故意孤单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故意当我是陌生人,故意让我以为我根本不曾存在你的记忆之中……你为什么要这么该死地与众不同?你为什么不抗拒我提议的分手?你为什么可以接受得如此潇洒,一点难过也没有?你可知道我为了对你说出口想了多久、烦了多少夜?然而你却想都不想、连一滴眼泪也不曾出现?啊……我想不清楚,却更努力回想有关你的一切。」
德尔拉斯坐在床缘,手牵着她的,他的手很温暖、很温暖。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努力、很认真的女人,在工作上、在学业上都是,但也只是这样,我对你的家庭、生长过程却是完全地不了解。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对你说有关我的事,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事我都说了,但是你呢?你却吝于透露?更糟糕的是,这个事实我是在分手后才有所发觉的,原来我不曾了解过你,或者该说是你不愿让我了解?还是你根本不愿让任何人了解你?」
范妲曦一个冲动,她低子,亲吻着他,很轻很轻地刷着他的唇,然后拥抱着他……
「对不起!」她说。
她慌乱的情绪找不到平衡点,她脑中挤不出任何的文字语言,她喉咙深处破碎地发出惟一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浑然不觉她的泪早已溢出胸口,从灵魂的窗口悄悄滑落了。「对不起………」
她的泪水湿了他的肩膀,她的声音只有那么一句,她的胸口好难过、好难过……
她知道自己就是这么恶劣,一切的想法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她骂他自私,其实她自己才是最最自私的那一个。她可以轻易看穿别人的保护网,是因为她比任何人更懂得自我保护;她不在意任何人玩弄她的生活、她的感情,因为她只愿投入那么多了。她把真心锁起来不让人碰触,甚至不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自己也鲜少去触模,因为她知晓配合别人的方式总比期待落空来得轻松。她害怕……害怕一切她所期待的,所以放弃期待,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对不起……」
范妲曦完完全全知道,她其实才是说谎的人,她才是真正没有胆量的人,但她却毫无理由地讥笑别人的胆量、不屑别人的谎言。她……此刻觉得自己很可耻,因为她是那么故意搅乱别人的生活、别人的情绪,然后拍拍走人,甚至恶劣地沾沾自喜以能猜中别人的想法而自得其乐,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她必须如此吗?必须如此才能获得安全感,才能面对生活吗?此时此刻她完全不知道了。
德尔拉斯紧紧地圈住她,他知道她在哭,因为她的呼吸带着哽咽;因为她的声音充满破碎。此刻他感觉到他俩的灵魂相融,他知道她的脆弱如同他的,只是他将他的情绪透露出来,转成易怒;而她却不曾发泄,只任由冷漠掩饰她的心。
德尔拉斯觉得鼻头有些酸涩,原来他也涌上了酸意,她的泪不只湿了他的肩,也湿了他的心,润滑了他的眼眶了,他抱着她轻轻地摇晃,轻轻地以他的母语安抚着彼此汹涌的心绪……
渐渐地,范妲曦止住了泪水,她的脸离开了他的肩膀,和他的脸保持了一些些距离,看着他。
她笑了!因为她也看到他的心灵了,和她一样充满不安又平和的期待。
「为什么笑?」德尔拉斯浑然不觉他是用西班牙语说话,他很自然地用母语说着。
「因为哭完了,就该笑了。」范妲曦也用西班牙语回答他,她看到他的表情,笑得更加甜了,她欺近他用力地吻了他一下。「我们的声音讲西班牙语是不是很性感?」
德尔拉斯勾起嘴角,回吻了她一下。
「超级性感!」再啄一下她的唇。「再多说一些,我想听!」
他双眼发亮好像挖到新奇的宝贝,心头溢满无法形容的感觉。
「说你爱我。」他的手捧起她的脸,吻着她的泪痕。
她笑了,笑得很舒坦、很安心、很幸福……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