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凄恻的哭声回荡在小套房里,季水芯伤心得不能自己,偏偏她找上门哭诉的对象一点也不同情她。
"好了,季水芯小姐,请别在我这边闹水灾。"殷虹没好气地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季大小姐若是要哭一下或者哭一会儿,没问题!她殷虹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看在同住於这栋破烂公寓五年多的份上,她町以接受。
但一哭就是一整个下午,这就令人发指了,教她如何忍受?!
季水芯好不委屈的抬起头,及胸的波浪鬈发圈拢著心形脸蛋,黑白分明的瞳眸经过泪水的洗礼后更加水灵晶灿。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殷虹大叹老天爷竟然如此偏心。
"怎么了?什么不公平?"季水芯长长的眼睫轻轻一眨,更带出了无邪的风情。
"你看你。"殷虹拿起小化妆镜,要这罪恶的女人自己揽镜反省。
季水芯乖乖地伸手接过镜子,仔细对著镜子端详老半天,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一样啊,眼是眼,嘴是嘴,除了鼻子因为哭泣而带出了些许鼻涕。
她自动自发地从小圆桌上的面纸盒抽出面纸,擤擤鼻涕,接著四肢并用,认命地将擤过鼻涕的面纸放入垃圾桶里。
从小到大,不知试过了多少次,她就是怎么丢也丢不进那直径二十五公分的圆形塑胶桶。
"擤好了。"接著她又乖乖地爬回来坐好,却发现面对她的是两颗大大的白眼。
"你喔!"殷虹发现她好想抡起拳头狠狠赏这女人一顿好打。
为什么有人可以连哭都这么可爱?就像只无辜的小动物般,让人想抱回家好好疼爱一番。
"我……我怎么了?"季水芯低头不敢迎视好友,因为她发现刚刚她将最后一张面纸用光了。
下次!下次她一定会记得帮小虹补货的。
殷虹无力的仰天长叹。算了,跟这女人抱怨造物者的不公平,恐怕她也听不懂。
"幸好老天爷在某些部分是公平的。"殷虹喃喃自语。
"对啊,小虹,老天爷当然是很公平的。"季水芯小心的陪笑,不敢让好友发现最后一张面纸已经歼灭在她的手里。
更糟的是,她想起刚刚在厕所哭泣时,里头的面纸也已经全部消耗殆尽,死在她一大缸的眼泪之下。
"你又知道老天爷公平在哪里了?"殷虹翻了个白眼,很肯定这妮子根本搞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看著季水芯可爱的容颜,忍不住叹口气。美貌果然是智慧的敌人。
看殷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季水芯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
"你喔,怎么这么笨?空长了这副好皮相。"殷虹用食指点点季水芯水女敕的粉颊,毫不留情的说出结论。
季水芯瞬间鼓起白润的双颊。抗议!她要抗议!
"哪有!这样说对人家一点也不公平!"娇女敕的抗议声听起来就像猫咪在撒娇一样。
"哪里没有?我们认识五年以来,你一共被骗几次了?!"她和季水芯从大二开始毗邻而居,结下不解之缘,也因而得知季水芯"辉煌"的历史。
"也没几次啦……而且那应该也不算被骗……"季水芯越说声音越小。
"是谁在大二的时候借钱给学长,结果一毛钱也拿不回来?"殷虹开始拉高嗓门。
讨厌……记忆力那么好!季水芯眉眼低垂,扁起了菱唇。
"当时学长说他有急用,恰巧我身上也有这笔钱……"她为自己辩解。
"急用?拿给他不知道第几任的马子到妇产科堕胎?全校的人都知道他花名远播,就你一个人不知道,班上同学跟你说你还不肯相信!"
"因为他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像那种人,学长对我一直很有礼貌……"季水芯一脸委屈。
那个戴著眼镜的学长看起来一派斯文,她怎么知道他会是那种人?而且当学长向她表示好感时,她还高兴得整晚都睡不著……
"你是小学生吗?坏人会将他的企图写在脸上吗?不只学长这个例子而已,大三的时候你去咖啡厅打工,薪水都还没领到,就被顾客推销了许多产品。"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他……他那么热心……笑容那么灿烂,说的话好像都很有道理……"季水芯睁著无辜的瞳眸,葱白手指失措地在小桌子上画圈圈。
当时她也是一直向李先生说她还是学生,没有那么多钱,可是李先生却说不要紧,拿了一堆健康食品给她就走了,接著发薪日一到,她的薪水袋就只剩下几张零钞和铜板。
"那些直销人员就是知道要找你这种人,你有多少钱可以这样花?"殷虹实事求是,她们两人的家庭环境只算小康,现在生活水准这么高,没有步步为营怎么成?!
"幸好我妈妈说吃了那些健康食品后,身体感觉好多了……"季水芯呐呐地说,后来她将那些健康食品拿回去孝敬父母,当作母亲节的礼物。
"是啊,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要是花了上万元还让季妈妈吃出毛病来,你这不孝女不就要以死谢罪了?"殷虹冷嘲热讽。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怪水芯容易上当,毕竟以她的年轻稚女敕,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一名蓝钻级经销商的口才与魅力呢?
之后咖啡厅的工作是怎么结束的,她们都心里有数,所以殷虹也不再继续揭季水芯疮疤。
谁教那个臭男人结了婚还不安分,每天到店里找水芯,又不表明已婚的身分,结果吃醋的老婆找上店来理论,害水芯工作也没了。
水芯的桃花不断,不过缠上身的都是一些烂桃花,不是有妇之夫,就是一些想要做业绩的业务员,没有一个是真心想追求她。
季水芯忏悔的低下头,直到现在,她出去逛街时都还要殷虹帮她挡住积极推销的专柜小姐,以免买了一堆用不上的昂贵保养品。
"好了,有话就赶快说,这次你又怎么了?"殷虹真的不想知道,因为每次听了之后,她都比季水芯这个当事人更生气。
"呜……"想起银行的存款降为三位数,季水芯眼眶很快地蓄满了泪水,随时准备决堤。
"给你三分钟,不说拉倒,别又哭给我看。"殷虹双手环胸,不耐的将背部靠在后方床沿。
季水芯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启齿。
为什么她的男人运这么差?接近她的都是一些居心叵测的男人,要是小虹知道这次她连积蓄都被骗光了……
"真的叫你说你倒不说了?刚刚还哭得这么厉害。"殷虹斜眼觑看季水芯。
几番天人交战,季水芯终於开口。
"小虹,你钱借我好不好?"
"不好,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殷虹很干脆的拒绝。
"我……没有钱缴房租了,等下个月领薪水我一定还你。"
两个女人的交情好到对方一个月领多少薪水、寄多少钱回家、添了什么新行头、银行户头余额有多少都一清二楚,所以听见季水芯的话之后,殷虹立刻眯起了眼睛。
"你还不快说!"她语带威胁。
"我……我好像被骗了。"季水芯支支吾吾。
"好──像?"殷虹拉长了语调,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先将事情原委问清楚。"若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追你的那个人不是在证券公司工作?"
"前阵子国成说需要一笔调度金,五号领钱就会还我,之后我打手机给国成,结果都转入语音信箱,今天我打电话到他公司,公司说他已经离职了。"季水芯好难过,除了金钱的损失之外,更令她伤心的是一直以来的际遇。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殷虹拚命调匀气息,但没用,胸中熊熊的怒火越窜越高。
"季──水──芯!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认识那个什么国成的才多久?"殷虹高挑的身躯咻地站起,周身的怒焰瞬间冲到七尺高。
"他不是什么国成,是周国成……还有,我们认识两个多月。"季水芯垂首低声地说明。
"重点来了!为什么你会将钱借给一个才认识两个多月的男人?!"殷虹气得浑身血液逆流,觉得她快中风了!
"可是国成对我很好……认识的第一个礼拜,他每天接我上下班,带我去吃饭,每天晚上还会打电话问我上班的情况怎样,心情好不好……"季水芯期期艾艾的说。
回想起两人的点点滴滴,她的泪腺又开始失控,她真的不愿意相信他对她的好都只是为了骗她的钱。
"我不想听你们多恩爱,告诉我结果!"
"国成说他投资了一笔生意,等获利稳定后就要娶我,只是现在还差一些钱……"
"所以你这笨蛋就傻傻的说你有钱,还将钱双手奉上?"殷虹手指颤抖的指著她,希望季水芯告诉她没有。
季水芯怯怯地点头。
"季──水──芯!你当你是百万身家的小富婆啊?还是某某有钱人的女儿?"殷虹简直快抓狂了,她好想扯掉自己的头发,怎么会有人这么笨?!
"可是……国成他……"
不待她说完,殷虹已经自动帮她往下说。
"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对不对?!"
这妮子会被骗不是没有原因的!只要是看起来条件不差的男人向她示好,她就晕头转向。
"我也不愿意国成是那种人啊!我一直在等他向我求婚,谁知道……"说到伤心处,泪水又要溃堤,季水芯伸手想拿面纸,忽然忆起面纸已经没了,只好强忍住眼泪。
殷虹无力的摆摆手,"算了,没失身就好,别告诉我你的钱被骗了,连身子也赔进去了。"
"呜呜呜……"季水芯掩面痛哭。
殷虹说到她另一个伤心处,前前后后被骗了好几次,这些男人却都没有向她下手,让她真不知该难过还是高兴才好。
"至於房租,等时间到了我再拿给房东就好,免得你又把它花掉。"殷虹瘫坐在地上。
真服了她,被骗这么多次居然还是处女,该说幸还是不幸?
外头忽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两人一愣,互视对方。
"什么声音?"两人走到门口。
"好像有人在搬家?"殷虹甫打开门,就听到重物在楼梯间移动所发出的碰撞声,隐隐还听得出男人的咒骂声。
逭栋老旧公寓一共有五层楼,目前一楼的店面无人承租,其他楼层每一楼有两个房间,殷虹和季水芯盘据四楼A、B二室,三楼则也住了一个单身女子,只是她们不常看到她,印象中总见她低著头,像是怕见人似的。
两人站在走廊,打算看看新搬来的房客,楼梯间的咒骂声也随著脚步声越来越近。
"该死!这栋破房子连电梯都没有,是不是存心累死人啊?!"齐日翔弯著腰扛著箱子,气喘如牛的往三楼楼梯前进。
好……好重!这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铁块吗?
"才叫你搬一点东西,就鬼叫鬼叫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我可没有叫你来帮忙,是你自己没事找事做,自个儿送上门的!"庞昊的火气比他更大,单手扛著箱子,他现在只想要一瓶海尼根,外面天气好得太阳可以照瞎人的眼睛!
"你是不是人啊?我这样辛苦的帮你作牛作马,让我抱怨几句会死啊!明明我那边还有空房你不去住,跑来住这边的破房子。"齐日翔一边念,一边还是认命的帮好友搬家。
"我就是讨厌你唠唠叨叨的个性,除非房子的主人搬走让我一个人住,否则每天听你一张嘴呱呱叫,我怕哪天我会忍不住杀了你!"庞昊冷哼道。
两个大男人负著重物一阶一阶的爬著,庞昊早就因为天气燠热干脆将上衣月兑掉,全身上下只著一件低腰的牛仔裤,毫不吝惜将傲人的古铜色胸膛展现在众人面前。
季水芯一边听两个大男人斗嘴,不禁掩口失笑,刚刚难过的心情也冲淡许多,怀著好奇,她终於看见新房客的尊容从四楼的楼梯间冒出。
好……好帅!
季水芯睁大眼,直勾勾地看著眼前不驯的男子,芳心好似瞬间飞满了彩蝶,轻盈的翅膀不断拍打骚动。
"阿昊,你干嘛停下?"齐日翔不解地问。
庞昊皱著眉。这女人在干嘛?!没看过男人喔?
季水芯的视线完全被他结实的古铜色胸膛俘虏,阳刚的汗水从锻练完美的月复部六块肌滑入肚脐,又流入低腰的裤头,充满了暧昧的引诱。
蓦地,她脑中冲出一个念头──她想要认识他!
"阿昊?"不解庞昊为何停住不动,齐日翔额上淌下豆大的汗水,扛著箱子的手也逐渐颤抖。
"你……你好。"季水芯怯怯地打招呼,粉颊布满了瑰色的红晕。
"让开,你挡住了我的路!"庞昊不耐的说。这女人是白痴吗?没看他们正在搬东西!
"咦,有女人的声音?"一发觉有女人,齐日翔的手顿时停住颤抖,他踮起脚尖,好奇地越过老友宽阔的背部极力眺望,却无法顺利看到四楼住户的真面目。
季水芯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挡在楼梯口,她赶紧向后退,却一头撞上后方的殷虹。
"好痛!"殷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鼻子就被季水芯的后脑勺用力撞上,她捂著鼻子吃痛地蹲下。
"小虹!对……对不起!我忘了你站在后面,你没事吧?"季水芯赶忙转身去搀扶她。
楼梯间一恢复顺畅,庞昊立刻移动长腿,率先往五楼迈进,后方的齐日翔辛苦的跟上,也清楚地看到两位四楼美眉的模样。
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娇小,身高大概不超过一百六十公分,长相很甜美,是一般男人都会心动的类型。
齐日翔默默地欣赏了三秒钟,视线忽然和比较高的那名女子相遇。
"看什么!没看过女人啊?"殷虹捂著鼻子痛得要命,对不停探头窥视的登徒子自是不会有什么好口气,她感觉一股熟热的液体自鼻子流下。
好……好凶!他只是不小心看到她一下下而已……齐日翔吓了一跳,扛著箱子,赶紧追上庞昊的脚步。
"小虹,你流鼻血了!"季水芯惊叫。
"少鬼叫鬼叫的,快拿面纸来!"
面纸、面纸!季水芯急得团团转,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刚刚面纸已经……
殷虹蹲在地上,一只手伸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抬头不解地望著仍站在原地的季水芯。
"对不起……面纸没了。"她好愧疚的招认,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无措地站著。
该死!
"季水芯!你还我的面纸来!"殷虹发出河东狮吼,响彻整个楼梯间。
"可……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快到你的房间拿张面纸让我止血!"殷虹越生气,血流得速度越快。"该死,我的衣服!"
"小虹……对不起,我家的卫生纸也用光了……真的!"怕殷虹不相信,季水芯末句还特别点头强调。
她……她会被气死!殷虹气得整个人发晕。
"那你随便拿条毛巾也行!"殷虹大吼,狼狈的将头仰高,想阻挡血继续流在衣服上。
笨笨笨,笨死了!
刚踏上五楼的两个男人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忽然发现楼下的两名女子相处模式和他们很像。
"你这次打算在这里住多久?"齐日翔将箱子放下,想到庞昊车上还有一大堆要搬的东西,他就开始后悔自己主动提出要帮忙。
"好一阵子吧,这里离工作室近,搞不好以后就长住在这儿也不一定。"庞昊拿出钥匙,打开门,映入眼廉的是空荡荡的房间。
刺眼的阳光穿透垮向一边的窗廉,让满室的灰尘无所遁形,楼下两名女子仍隐隐传出吵闹声。
忽然他觉得这一切都美好极了,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大概就是后方不停的叨念了。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庞昊性感的薄唇一弯,露出迷人的微笑。这里就是他将要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