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
位于市郊的高级别墅区,平时一向充满高雅清幽的气息,此刻却弥漫了一股山雨欲来的不安与紧张。
一幢别致典雅的别墅前停了几辆警车以及检察官和法院人员的座车,一小群人正聚集在别墅门前的庭院中严肃地低声交谈着。大批媒体记者手持麦克风与摄影器材守候一旁,希望能捕捉到所谓的独家报导。社区中的其他住户有的视若无睹,生怕惹祸上身,有的却好奇地在附近探头探脑,顺便打听一点小道消息,作为茶余饭后闲磕牙的佐料。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想知道这则震惊社会的头条新闻,会有怎样的后续发展。
也难怪大家会对这件事抱持着如此浓厚的兴趣了。全国首屈一指的鼎华企业恶性倒闭的案子,可说是近来财经新闻中最为轰动的一条。消息传出后,不仅国内的企业结构和股市受到很大的影响,就连国外的经济局势也跟着震荡。众所皆知的鼎华企业是台湾近十余年来迅速崛起的新兴企业,董事长韩致远二十出头便白手起家,由于他独到的眼光和出色的才干,在历经了十多年的经营后,鼎华早已由当初仅有不到十名员工的小公司发展到如今的庞大规模,甚至跻身亚洲十大企业的前五名,堪称国内科技产业的新龙头。而韩致远与夫人丁羽彤之间才子佳人伉俪情深的一段佳话,更在商场上传为美谈。
然而向来信誉良好的鼎华企业却在不久之前惊爆非法吸金的事件,许多银行和公司行号都受到了波及,受害金额累计超过上百亿台币,其中甚至包括国外财团的资金。
消息一出,各方皆震动不已,检调人员于是着手调查案情,企业负责人韩致远则在被提起公诉之后不久就被收押,所有的财产也几乎都被法院查封。扬名十余年的鼎华企业,竟在一夕之间面临了风雨飘榣的窘境。这幢被贴上封条的别墅,便是韩致远一家人原本的住所。
忽然别墅门口附近掀起了一阵骚动,记者立刻一窝蜂地涌上前去,将目标团团围住。
「拜托你们不要这样……请你们不要拍照好吗?这样会吓到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媒体镜头的焦点是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妇以及她身旁的一个小男孩。那名少妇一面推拒着麦克风与闪光灯,一面用纤弱的身躯护住怀里的小男孩,想避免他暴露在镜头和众人窥伺的目光之下,但显然是徒劳无功。她只好低下头,轻轻地附在小男孩耳边柔声安慰着:「别怕啊,小霁,妈妈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那个小男孩却似乎不像少妇那样害怕人墙及镁光灯。他依偎在母亲怀里,探出了小脑袋定定地凝视着身畔的人群,一张小脸苍白若雪,刻划着精致的五官,两只眼睛明亮有神,澄澈的目光中隐隐透着对人们的敌意,以及一闪即逝的彷徨。
这位少妇和那个小男孩,便是韩致远的妻子丁羽彤,以及他们年仅八岁的独生爱子——韩霁。
在这件全国瞩目的大案子调查审理期间,社会上也弥漫着许多的传言,指出鼎华企业之所以会有今日的惨况,都是受韩致远最信赖的合伙人高文甫所陷害,否则韩致远向来以诚待人,绝不会做出如此不顾商场道义的事。更何况高文甫在鼎华出事前便大举收购鼎华的股票,想并吞鼎华的野心不言而喻。
不过,传言终究只是传言,检方始终没有找到高文甫涉案的证据,韩致远也从未出言为自己辩白。然而谁也想不到的是,韩致远在被判刑确定后没几天,便在看守所中自缢身亡,鼎华企业就此宣告终结。韩致远死后,夫人丁羽彤也在翌日清晨服药自尽,留下了幼子韩霁孤伶伶活在世上。
在没有亲友出面收养的情况下,韩霁暂时被社会局安置在育幼院里。但仅仅过了一个多月,韩霁便打伤院中的一名员工,逃离育幼院,从此失去音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不久之后,高文甫所领导的飞鹏企业由于持有鼎华超过半数的股份,顺利的并购了鼎华。在经过数年的整合之后,再度成为国内企业界的霸主,声势较鼎华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十几手来,在飞鹏称霸商场的同时,远在世界另一角的义大利出现了一位弹无虚发的冷酷杀手。没有人知道他确实的外貌,只传说他是个代号「帕洛玛」的东方少年,有着一双冷冽深沉的黑色眼睛……
***
正午时分,西西里岛的气候和往常一样晴朗。
一辆银色的Alfa-Romeo疾驰而至,在市中心最高的大楼前停了下来。车上走出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踏着有力的步伐走进了这栋全市最醒目的建筑物。
男子有着一头夜色一般的黑发,一身黑衣衬出了他肤色的白皙。合身剪裁的GUCCI外衣及皮裤勾勒出他紧瘦纤长但充满弹性和力度的身形,脸上的墨镜则助长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特质,使他的背影看起来更加不可亲近。
虽然他身处于人来人往的大楼门厅内,但他的周身却围绕着一股奇特的氛围,将他与其他人隔绝开来,仿佛他存在于另一个时空似的。他旁若无人的穿过大厅,搭乘电梯抵达十三楼。步出电梯后,他走进角落里一个看似储藏室的小房间,关上了门,对着隐藏在橱柜后的一具机器插入一张密码卡。只见储藏室的墙壁倏地掀起,墙内竟出现了另一部秘密电梯。
没错。这并不是一栋普通的商业大楼,而是全世界最大的黑道组织——黑手党位于西西里的总部。
电梯无声而迅速的升到顶楼,男子走了出来,来到一面看似平凡无奇的白墙边。他飞快的在一架外型和公共电话没两样的机器上输入长串的密码,嘟的一声,墙壁就像旋转门一般打了开来,墙后则是一间偌大的高级会议室。他走进此刻空无一人的会议室,迳行走到会议室的另一端,拉起一方布帘。布帘后是一幅油画,美丽的维纳斯巧立于贝壳之上,乘着海浪翩翩而来——这是义大利著名画家波提伽利最为世人所称颂的名作——维纳斯的诞生。恐怕没有人想得到,珍藏在乌菲兹美术馆中,每年都有无数游客驻足观赏赞叹的那幅名画,其实只是赝品。大师的真迹,早在多年前就被人暗中掉包,作为献给黑手党数父的五十岁生日贺礼。
名画旁有一部叫不出名堂的机器。男子在那部机器前接受了指纹、声纹及眼球血管纹路等身分监定,确定无误后,踏着海浪的维纳斯翻转了过来,墙后出现另一间密室。
男子走进密室,名画在他身后自动恢复原状。他一手除下墨镜,顺便撩开额前略长的浏海,右手轻轻地按在左胸口,朝屋内的一角低下了头,恭敬地开口。「我来了,教父。」
出人意料之外的,墨镜底下所掩藏的,是一张俊美得令人过目难忘的东方脸孔。但那张清秀的容颜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仿佛是用大理石雕成的塑像一般,不带有任何生物感情。
角落里的一张皮制大躺椅转了过来,上面坐着一个鬓发飞白、红光满面的老人。看他一脸圣诞老人般的慈蔼神色,有谁会相信他就是统驭黑手党无数成员的最高领袖。
是的,这位深藏不露的老人,便是黑手党现任的教父——路易吉·巴罗切里。整个义大利乃至全世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巴罗切里家族的大名。这个姓氏领导黑手党已超过半世纪之久,而在路易吉·巴罗切里接掌教父之位后,更是大力整合帮内几股分歧的势力,使黑手党的实力更加茁壮。他所培育的九位义子义女,被人称为「ICavalieriD'oro」,意思是「黄金骑士」。这九人不仅是精锐中的精锐,也是教父路易吉最亲信的心月复。
「我知道你来了。」路易吉对东方男子和悦地一笑,挥手示意他不用多礼,「任务进行得如何,帕洛玛?」
帕洛玛斟了一小杯白兰地,在路易吉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来,淡淡地开口:「圆满达成。」
「帕洛玛」是鸽子的意思,然而这个冷冰冰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却与鸽子这种温和的动物相差甚远。他们所谈论的「任务」是指半天前发生的市议员枪击命案。那名议员靠着经营非法行业的暴利入主议会,不仅利用职权包庇自己的酒店,并暗中和人蛇集团勾结,用毒品控制无知的少女出卖灵肉,甚至意图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而向黑手党呛声。如此白目的作为,让他一枪毙命,还算便宜他了。
即使谈论着命案,帕洛玛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当然,帕洛玛并非他的本名,而是他的代号。他真正的名字,自从八岁那年起就再也没人叫唤过了,尽管如此,世上能当面喊他帕洛玛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他的身分对大多数的人来说是个谜,就算是知道他身分的人,在他面前通常也只能恭敬的称呼他「SignorDue」——他在九位黄金骑士中名列第二,仅次于路易吉的亲生儿子。
路易吉吸了一口雪茄,微笑地说:「我明白,这个任务对你而言,实在是杀鸡用牛刀。」帕洛玛是他一手培植的,他对他的本事自然再清楚不过。
「您今天找我来,应该不只是要向我询问早在您意料之中的任务成果吧!」帕洛玛打断了他的话,「上礼拜我已经满二十五岁了,我希望您并没有忘记当初对我的承诺。」
路易吉叹了一口气。「你还是想回台湾报仇?」
「没错。」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包含了铁石般的决心,不容许任何动摇。
「那艾尔吉诺那小子怎么办?」路易吉半开玩笑地说,「那小子烦了我好几次,要我阻止你到台湾去。」
艾尔吉诺是路易吉的独子,也是最被看好的黑手党教父接班人。
「艾尔吉诺怎么想和我无关,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我绝不会打消回台湾的念头。」帕洛玛的口气仍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况且,您和我有约在先,不论艾尔吉诺怎么求您,您也不会答应他的,不是吗?」
路易吉苦笑一下,站起来,从一旁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帕洛玛,「我早知道一定拦不住你,怎么会答应他?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这是你的护照、签证和各种必要的身分证明,当然罗,用的都是假身分。」
帕洛玛取出袋内的文件翻阅着。
路易吉继续说道:「你的新身分名叫李俊伟,哥伦比亚大学毕业,主修企管,刚取得硕士学位。目前飞鹏企业正在征求斩的总经理特助,我已经要人将你的资料和履历送了过去。我想,这个职务对你的行动应该相当有利才对。不过,能不能击败其他的竞争者取得这份工作,就看你的能耐了。」
「我明白。」帕洛玛点点头。路易吉已经为他铺好了复仇之路,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倘若他无法得到这份工作,就代表他实力不足,又有什么资格谈复仇呢?
「一切都已经就绪了,你随时可以动身。」路易吉微笑地拍拍帕洛玛的肩膀。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他对帕洛玛可说是信心满满。帕洛玛之所以能成为黑手党的SignorDue,不只因为他是个出色的杀手而已,他隐身幕后,协助巴罗切里家族处理帮中大小事务的出色能力,更令身为数父的路易吉十分激赏。
帕洛玛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倾身在路易吉脸上轻轻一吻,低声道:「谢谢您,教父。」虽然他和路易吉表面上看来并不亲近,但在内心深处,他对教父的尊敬几乎不亚于对亲生父母。毕竟,若没有教父,他恐怕早已不存在于人世间了。自从他八岁那年发生「那件事」以后,是路易吉给了他一个安身之所,还有艾尔吉诺对他一直都很好……
他拿起资料,手按左胸向路易吉行了个礼,悄悄地退出去。路易吉看着帕洛玛离去的身影,不禁叹口气。
惯战江湖的他早已看尽人间百态,但此刻他却有丝预感,帕洛玛的这趟复仇之旅,恐怕不会像大家所预料的那么简单。或许帕洛玛能了却心愿回到这里,也或许……
也或许,他将永远失去这位义子。
***
中山高速公路上,一辆银蓝色的FIAT轿车正平稳而迅速的自机场往台北行驶着。这辆FIAT的外型虽然并不招摇,但却是台湾极少见的车款。
驾驶者是一个散发着冷冽气质的年轻男子,尽管有着俊美的容颜,但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孔却显得缺乏生气。微凉的秋风由未关紧的窗口灌入,吹起了他前额的浏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却吹不散他眼中冰冷而不可侵犯的严肃。
副驾驶座上坐了一个英挺出色的外国男子,铁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两道浓眉使他看起来既阴沉又傲气逼人。一双鹰隼似的灰眸是冷酷与热情的综合体,正毫不保留地投注在身边的人儿身上。这个男子,正是教父的独生子艾尔吉诺·巴罗切里。他是黑手党一人之下、万人上的天之骄子,也在黄金骑士中理所当然的排行首位,代号李奥——万兽之王。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居然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在台湾晃!这件事真有那么困难吗?」艾尔吉诺看着帕洛玛,心中有些不悦,「我明白你想要复仇的心情,但你的仇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非得要你这个SignorDue耗上三个月才能解决?」
「我不是以黑手党SignorDue的身分回台湾的,艾尔吉诺。」帕洛玛双眼直视前方路况,淡淡地说,「此刻的我,只不过是个十七年来心心念念地想证明父母的清白,并为他们报仇雪恨的孤儿罢了。」
名动江湖的黑手党杀手帕洛玛,正是失踪多年的韩家遗孤——韩霁。
「可是,以你的身手,要刺杀你的仇人简直比喝水还要容易,何必要花三个月的时间待在台湾,还得大费周章的弄个假身分到对方的地盘去卧底?如果换作是我,只要一颗子弹——」艾尔吉诺做了一个射击的手势,「就送他们下地狱去!这不是省事得多吗?」
「我要的不只是血债血还,还有真相。唯有使当年的事情水落石出,才能还给我父母亲一个公道。」韩霁嘴边泛出了一丝冷笑,「何况,十七年前他们害我家破人亡,如今我又怎能让他们简简单单死在一颗子弹下?我要让他们在死前,也尝尝身败名裂的痛苦!」
艾尔吉诺看着韩霁因为冷笑而益发线条分明的侧脸,不由得倒抽了口气。如此没心没肝的笑容,却散发着一股淡漠但又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打从艾尔吉诺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起,便一直被这股魅力吸引着。那年,艾尔吉诺和教父在一次拦截走私军火的行动中,从军火贩子的船上救起了一个年仅八岁的小男孩。当时的他骨瘦如柴、奄奄一息,但艾尔吉诺无法忘记当他从昏迷中睁开眼睛时,那双黑眸中所承载的冷漠、怨恨及痛楚。从那时候起,他的全副心思,便牢牢地牵系在这个孤绝的东方小男孩身上了。
时光飞逝,多年的杀手训练及卖命生涯,使小男孩成了义大利乃至全世界黑白两道政商名流所深深惧怕的冷面杀手帕洛玛。他就像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却又像影子般无时无刻不存在。尽管他距离目标上千公尺之远,也能在短短数秒内,以一颗子弹准确无误的将对方送离这个世界。
但尽管艾尔吉诺多年来一直没有隐藏对韩霁的爱慕,韩霁对他的态度却始终一成不变。他把艾尔吉诺当成可似付出性命的伙伴,却也同时在他们之间画下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事实上,对待任何人,韩霁都是一样不近人情。他一直居住在用仇恨所搭建的堡垒中,永远对其他人保持距离,同时也拒绝别人所给予的温暖。
正因为如此,艾尔吉诺才会极力阻止韩霁回台湾。毕竟台湾这块土地隐藏了太多他所不知道的,属于「韩霁」而非「帕洛玛」的过去。他生怕一旦韩霁再度踏上这块记忆中的故上,尘封的往事会更加大他们之间的距离。
艾尔吉诺压下烦闷的情绪,伸出手想触模韩霁的脸颊。「帕洛玛,我……」
韩霁一手扶住了方向盘,一手抓起放在仪表板上的香烟,看也不看的塞进艾尔吉诺向他伸来的手中,两眼仍是直视前方,「如果你想抽烟的话,自个儿动手吧!打火机在置物柜里,我可没空帮你点烟。」
艾尔吉诺握着手上的烟苦笑了一下,对韩霁的刻意回避感到相当无奈,但他也只能悻悻然地从抽屉中取出打火机点了根烟,赌气似的用力吸了一口,「说好了,这三个月内,我在台湾和你一起行动。」
韩霁断然摇头,「你只会妨碍我而已。」
艾尔吉诺不肯让步,「我绝不会干涉你——我保证。」
韩霁冷冷地说:「如果你这么有空的话,应该回义大利去,我相信教父一定能找到不少事让你打发时间的。」
「有我的帮忙,也许不到一个月,你就能完成你的目的。」艾尔吉诺仍不放弃。
「这是我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换作是其他任务,你想怎样随你,但是这件事任何人都没有插手的余地。」韩霁斩钉截铁地说着,面色一沉,「你想跟我翻脸吗?」
「我……」艾尔吉诺还想说话,气势却明显弱下来。终于他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妥协似的说:「好吧!这三个月,我不会来找你,也不会打扰你,但我还是要留在台湾,答应我,随时跟我保持联络,这总行了吧?」
韩霁沉默不语。他并不希望艾尔吉诺留在台湾,但就算他反对,艾尔吉诺恐怕也不会轻易打退堂鼓,只会横生枝节罢了。
艾尔吉诺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让步了。他微微一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三个月后,等你报完了仇,我们一起回义大利去见爸爸,一起庆祝你复仇成功。」到时候,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韩霁依旧无言。此刻的他并无心去想复仇以后的事。报仇一直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牵挂,等到他了却家门仇恨,心中的最后一丝情感也将随之消灭。届时,他将完全成为一个冷血杀手,对于人世,也将不再有任何眷恋及感情。无爱,也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