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乔安娜和莱德处于冷战僵持的状态。
她觉得这更糟糕,还不如爆发一场全面战争呢。在战争中至少可以划清战线,发泄怒气。莱德对她彬彬有礼又冷若冰霜,只有必要的时候才对她说话,这使他显得非常不好接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每天在办公室里,她都感觉到他在用一种轻蔑的眼光看着她,她知道他肯定在暗自分析和批评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他们继续加班到很晚,但以前那种温暖的友情已经荡然无存。
他们不再从同样的地方订购外卖工作餐,尽管莱德坚持替她付钱。乔安娜最近迷上了辣味鸡肉玉米煎饼,每天晚上都吃它,而莱德选择世界各国的各种美食,五花八门,花样翻新,似乎是与她单调的口味唱对台戏。
“你怎么能每天晚上都吃同样的东西?”当她的第十五份一成不变的玉米煎饼晚餐送进办公室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隐含着愤怒,使她不想说出她的味觉受到损害的事实。他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似乎在谴责她是为了激怒他才吃玉米煎饼的。
乔安娜只是耸了耸肩膀。“我就是能。”
他们俩闹别扭的这段时间正值公司特别繁忙的时期。公关部和市场部那些雄心勃勃、精力充沛的新职员们对外宣传福琼设计公司的新面貌,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人们纷纷前来咨询,公司由此而签订了许多新的合同。
乔安娜知道,即使是在一种轻松的、没有压力的气氛之中,她也将难以适应越来越复杂和紧迫的工作任务。何况莱德冷漠和指责的态度又加大了这种压力。
她可以肯定,他正等着她犯下一个天大的错误,使他能够名正言顺地开除她。他一定希望她犯下一个骇人听闻的大错,使任何人,甚至包括他的堂兄迈克尔,都无法因为他解雇了她而责怪他。
两人之间的紧张空气愈演愈烈,乔安娜担心早晚会出现那个致命的失误,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圣帕特里克节的第二天,沃克小姐到得比平时还要晚。她向乔安娜宣布,她要辞职,马上辞职。不顾应提前两个星期通知的惯例,沃克小姐扬长而去!
沃克小姐离开公司以后,接待台无人把守,电话无人接听,来宾无人问候。把接待员匆匆离去的消息告诉老板的任务落到了乔安娜头上。
“沃克小姐那位住在匹兹堡的姐姐,昨天在宾夕法尼亚的彩票抽奖中赢得了十万美元。”她这么说道,“沃克小姐说,她们虽然不是爱尔兰人,却有着爱尔兰人的运气。”
“噢。”莱德埋头阅读面前的厚厚一叠报告,甚至没有假装对沃克姐妹表示一点兴趣。
“沃克姐妹俩决定搬到佛罗里达去,合买一套公寓。她们已经和搬家公司签约,打算立刻动身去南方。实际上,就是这个星期。沃克小姐今天上午正式辞去福琼设计公司的工作。”乔安娜不安地盯着他。“她——她——走了。”
莱德猛地抬起头。“沃克小姐走了?”
乔安娜点了点头。
“美梦终于成真了。”他惊呼道,脸上的表情像遭了雷击一般。
“她说,如果你因为她没有提前通知而克扣她的服务费,她就起诉你。”乔安娜向他传达了沃克小姐临走前的威胁。
“克扣她的服务费?我还打算付她一笔奖金打发她开路呢!”莱德向后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我真想绕着桌子跳舞,唱一首‘老巫婆叮咚死去了’。”
“我挺喜欢沃克小姐的。”乔安娜不自然地说。她感觉他的反应就像一记巴掌打在了她的身上。她可以肯定,如果她宣布自己要离开,他也会有完全相同的表现。“我会想念她的。”
“我不会,别人也都不会。”莱德断然地说。“沃克小姐对经过她面前的每个人都哭丧着脸,一副受苦受难的样子。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消极情绪的发泄筒。”
“可是,她喜欢她的姐姐和她的小猫,她并非一无是处。”乔安娜反驳道。
莱德把眼睛朝上一翻,他看了看手表,开始整理一叠文件。“我要去会见艾克-奥森,他是我们在圣保罗的专利代理人。”
乔安娜注视着他仔细把文件放进黑皮公文包,啪地一声关上。
“既然神圣的沃克小姐已不再与我们共事,今天你能不能料理一下接待台和电话呢,乔安娜?”这是一个命令,不是请求。“所有打来的电话都送进语音信箱,只有一个例外。记住,我姑祖母今天大概要打电话过来,你知道我不希望她也被扔进语音信箱。记住我们的策略。如果显示屏上显示出她的号码,就拿起话筒,告诉她我一回来就给她回电话。”
“我记住了,这就去接待台。”乔安娜答应着。这个任务使她高兴。她曾经代沃克小姐干过,从来没犯过一个错误。
“还有,乔安娜,我不在的时候,你把我过去两个星期的电子邮件打印出来。”她刚走到门边,莱德又说道。“我一直忙着准备月底洛杉矶会议座谈会的发言,没有机会回信。我计划今天吃过午饭回来后做这件事。”
乔安娜注意到,他没有指出他亲自订了到洛杉矶参加会议的机票,这句讽刺的话他几乎每天都要重复一次。现在他不提这个话茬了,似乎很有深意,还有他脸上令人意外的笑容。她的心在胸腔里翻腾。自从冲浪城那个纷乱的夜晚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显得……显得对她不那么冷冰冰了。
她的目光与他相遇,她首先移开了目光。
“我去料理接待台和打进来的电话,并且打印电子邮件。”她很快地说,尽管内心感到一种不安的悸动。她要在接待处沃克小姐的办公桌和莱德办公室的电脑之间来回奔跑。天哪!
“我差点忘了——在我的电脑日程表上加上一条,四月十一日和海萨威一起吃早饭。”莱德扔下最后一道命令,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够简单的,乔安娜心里明白,但是她走近他的电脑时不由浑身哆嗦,感到内心的压力越来越大。这里真是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她和莱德之间的僵局似乎终于要结束了,她不希望因为没有完成他布置的任务,而使他的态度重新冷淡下来。
她感到自己真是幸运,莱德对沃克小姐的离开欣喜若狂,竟然决定对他的白痴助理表示友好了。经过将近三个星期的漫长时光,他又正常地对她说话了,语气里暗藏的敌意终于消失了。
乔安娜在他的桌旁坐下,他那特大号的皮椅里仍然留有他的体温。她知道,莱德的电脑日程表和电子邮件都存在密码保护的文件夹里,分别是两个不同的密码。她记得仿佛和安全预防措施有关,不过电脑安全专家长篇大论的讲话实在深奥难懂,她当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集中精力听下去。
乔安娜痛苦地想起在车祸发生之前,她学习知识和技能是多么轻松,接受新信息、适应新环境是多么迅速。她以前把这一切都不当回事。如果莱德知道她那时候有多么聪明——
乔安娜摇了摇头。她不想让莱德知道她过去的任何事情。最好让他认为她的迟钝笨拙是由于粗心和丢三落四的性格。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实际上是有缺陷的。
谁也没有对她大声说出这个字眼,但是乔安娜不让自己忘记这一点。车祸后每个照顾她的人都鼓励她面对受伤的现实,继续前进。她确实这么做了。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事实上她永远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了。
不,她不想让莱德知道。乔安娜狠狠咬住下唇,直到这种疼痛超过她想到莱德-福琼时感受到的痛楚。
电话铃响了起来,她核对显示屏上的号码,看看是不是凯特-福琼的,以免她也被送进令人恼火的语音信箱。
就在这时,莱德的电脑似乎不怀好意地打定主意,不让她获得他的电脑日程表和电子邮件的路径。她尝试着一个个密码,显示屏上不断闪出“路径不对”的字样。
她突然想到,她一定是把它们搞混了,可是试来试去,似乎怎么也碰不对,就好像机器故意把密码给弄乱了。
电话铃响个不停。明尼阿波利斯——也许全世界?——的每个人都突然决定给福琼设计公司打电话。乔安娜核对每一个号码,希望它们都不属于莱德亲爱的大恩人姑祖母。因为她开始把电话号码也像密码一样弄混了。
她在莱德的办公室和接待处来回奔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感到自己像一只陷入迷宫的老鼠。这之间的相似之处令她不安。老鼠能不能走出那些迷宫呢,还是永远没头没脑地乱窜,一事无成?
这时,美好的奇迹出现了,两个文件一下子都找到了密码。她情愿先打开一个再打开另一个,而不是两个同时打开,但是她不敢违抗终于开恩让她进入的电脑。
可是有点不对劲儿。她敲出了必要的指令,但打印机没有动静。电子邮件没有被打印出来。
“电子邮件让人欢喜让人忧。”她念叨着莱德的话。他对电子邮件怀有一种矛盾心理。当年他获得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的时候,电子邮件还不怎么流行,而他从探险生活中返回之后,电子邮件已经统治了整个工作场所。也许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反抗吧,莱德——一般情况下是一个最审慎的CEO——总是对他的电子邮件很怠慢。他让它们积压在那里,偶尔才看一看;他不记得保存邮件……
他有没有保存这些邮件呢?她突然想起了这个念头,这时她正移向另一个文件,把莱德与海萨威的约会写进他的日程表,但是她加上去的这一条没有在显示屏上显示出来。
气恼万分的乔安娜又把指令敲了一遍。如果她把文件搞混了——可是怎么会呢?一个是电子邮件,一个是日程表。
她又敲了几个键,突然,显示器上一片空白。乔安娜困惑地盯着它。长长的一溜电子邮件失踪了。电脑日程表上的每个格里都是空的。
电话铃又在响了,乔安娜扫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号码。是凯特-福琼的。是不是呢?她拿起话筒。
“我能和莱恩谈话吗?”话筒里传来一个咄咄逼人的男人的声音,这时乔安娜内心的恐惧一点点增长:两个星期的电子邮件没有被打印出来,而是被删除了。不仅如此,莱德电脑日程表里从一月到十二月的每个约会日程都被抹去了,就像中了魔法一样。
黑色魔法,乔安娜沮丧地想。是由她无意中造成的。
她想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她冲过去拦截凯特-福琼的电话时,不小心弄错了屏幕上的符号或键盘上的指令——或者鬼使神差地同时犯了这两个错误——把电子邮件和日程表送进了回收站,而不是打印机?
更糟糕的是,她犯的错误毫无价值,因为这个电话不是凯特-福琼打来的,乔安娜听出,这是一个股票经纪人打来的电话,语气生硬而固执——他连莱德的名字都没有说对。
“莱恩不在!”她不耐烦地说,用力挂断电话。她犯下了一个灾难性的错误——也许还要严重,哪儿还有工夫去体谅一个经纪人的感情?
一阵恐慌向她袭来。乔安娜竭力回忆她对电脑的所有知识。不是有办法把东西从回收站里捡回来吗?她把鼠标移来移去,敲打着键盘上的各种指令,但是无济于事。仿佛那些文件的内容被统统抹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怎么办呢?
她冲出办公室,跑到市场部去求援。她和那里两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华伦和阿龙——是朋友,他们答应试着帮她恢复丢失的文件。三个人一起回到莱德的办公室。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但是乔安娜忙着对付眼前的危机,顾不上去理会。
华伦注意到了。“不管是谁来的电话,都直接到语音信箱里暂时委屈一下吧。”他开玩笑说。“我们要把小乔安娜的脖子从绞索上解救下来。”
电话铃戛然而止,这时乔安娜才注意到显示屏上的号码,发现他们刚刚送到语音信箱里委屈一下的那位通话人,正是尊敬的凯特-福琼。她的电话是莱德命令乔安娜必须接听的。
“真是一团糟!”乔安娜嘟囔着跌进桌旁的椅子里,双手抓住脑袋。
“没事,我们都有倒霉的时候。”阿龙对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他和华伦弯腰俯在莱德的电脑前,飞快地敲打着键盘上的指令。“电脑失控的情况每个人都会碰到。”
“你真会说话,但这不是事实。”乔安娜悲哀地说。“中学生都不会愚蠢到把他们想打印的东西扔进回收站。我的外甥女格蕾西,玩电脑就跟玩彩色蜡笔那么顺手。”
“奇怪得很,回收站是空的。”华伦喃喃地说,皱起了眉头。
乔安娜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我……我永久性地删除了所有的东西?”
“让我再试试这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招。”华伦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头望了她一眼,清了清喉咙。“呃,乔安娜,我们不妨这样看。如果那些电子邮件里有非常重要的内容,发送者还会再发过来的。我敢肯定大多数都是废话。”他满怀希望地说。
他没有对丢失的日程表作任何评论。谁也无法把丢失约会日程这么严重的错误说得轻描淡写。
“真不明白,莱德-福琼为什么要把他的电子邮件打印出来呢?”阿龙不解地说。“我认为这既浪费油墨又浪费纸张。他应该直接在显示器上看它们。”
“他不能了,因为我已经把它们弄没了。”乔安娜的呼吸哽住了。“所有的东西都永远消失了吗?”
从华伦和阿龙蹙起的眉头和哭丧的面容上,她已经知道恢复文件的努力宣告失败,但是她需要亲耳听他们这么说,彻底扑灭那朵仍然闪烁在她心头的希望的火苗。
“消失得无影无踪。”阿龙肯定地说。“对不起,乔安娜。”
“你说在你去找我们之前,试过各种办法恢复文件。”华伦熳悠悠地说。“也许,有的办法……”他没有说下去,但后面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无法再撤消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哦,我怎么跟莱德说呢?”乔安娜大声说,完全被吓呆了。
“没事,你可以向他指出,无法解释的事故总是难免。”阿龙建议。
“但是这无法解释的事故是我造成的。”乔安娜泣不成声。
“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这一点。”华伦想使她快活起来。“没有留下不可否认的证据,就像罪犯留在受害者身上的DNA。也不排斥这样的可能性:这里有病毒在作祟。”
“就这么说。”阿龙随声附和。“华伦和我总归会支持你的,乔安娜。我那里有一些过期的文件,我可以让它们消失,增加电脑病毒这一说法的可信度。”
“病毒的名字叫乔安娜-昌德勒。而且我不能要求你们为我撒谎。”她感情冲动地拥抱了阿龙,又拥抱了华伦。“不过,谢谢你们这样帮我。我真的很感激。”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乐意帮你,乔安娜。”华伦用手臂紧紧搂住她,延长了拥抱的时间。
乔安娜巧妙地把自己从他的怀抱里解月兑出来。“我最好赶紧回接待台去。沃克小姐不在——”
“沃克走了,我们应该庆祝一番!”阿龙欢呼。“我们一伙人今晚要去那家火爆的新开的俱乐部。和我们一起去吧,乔安娜。你这一天够倒霉的,晚上应该尽情地乐一乐。”
“据说冲浪城是‘比开心更进一步’。”华伦念着俱乐部最近的一句广告词,脸上闪过憧憬的微笑。
乔安娜想起那里震耳欲聋的高分贝音乐,不分季节的泳装,使人产生幽闭恐惧症的人群。难道这就是“比开心更进一步”?她情愿独自在家看重播的情景喜剧。
然而,今晚她就要失业,独自坐在公寓里就没有吸引力了。詹妮和温迪要出去;那是肯定的,她们每天晚上都要出去。
乔安娜想象着等待着她的这个夜晚,孤零零地呆在公寓里,为重新找工作而忧心忡忡,只有找到工作,她才能继续独立,而不靠姐姐吃饭,姐姐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了。
到冲浪城玩一个晚上,那里根本不容你思考,更不用说发愁了,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主意。
莱德走进办公楼,首先注意到的是乔安娜坐在接待台后面……市场部的两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在桌旁转悠。争着吸引乔安娜的注意。简直是在流着口水巴结她。
这不奇怪。她穿着那件深草莓色的套装,短裙,紧身上衣,每次她穿这件衣服,都惹得他悠然神往,它虽然谨慎地掩盖着那些诱人的曲线,却又使人产生无限美妙的遐想。他的理智很欣赏这件衣服,认为它是一件设计杰出的产品——但乔安娜穿着它的样子又每每使他的理智迷乱。
他在接待台旁停下脚步,笑容僵在脸上。“今天过得很漫长,是吗?”
他被自己的语气吓了一跳。他本来想表现得轻快一些,就像那些家伙一样。可他听见的是他父亲的声音,完全像一个CEO端着架子,准备警告职员不要浪费时间。
阿龙显然也听出了这种意思。他猛地站直身子,脸上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莱德,我们——我们——我们不过是……”
“我们听见一个谣传,想来证实一下。”华伦打断了他,脸上带着中学生那种讨好别人的微笑。“我们想亲眼看看是不是一场空欢喜,沃克小姐是不是果真不在这儿了。原来是真的,她确实走了。‘老巫婆叮咚死去了’,对吗,莱德?”
莱德认为华伦是在讨好巴结他,而且他开的玩笑一点也不滑稽。
“我希望你们明天上午让我了解一下格莱德温项目的最新情况。”莱德说,看见他们眼里突然露出紧张的神色,不由感到一阵满足。因为格莱德温项目刚刚启动,工作还没有开展,这个时候肯定没有什么值得跟老板汇报的。
但是他说得煞有介事!
华伦和阿龙立即宣布他们要回办公室去了。但是就在他们离开时,莱德看见阿龙朝乔安娜眨了眨眼睛,还听见他压低声音念叨了一句“冲浪城”。
乔安娜微微点了点头。显然,看到两个小伙子离去,她很难过。
莱德皱起漆黑的眉毛,用犀利的目光盯住她。“冲浪城?”
她耸了耸肩膀,他注意到她故意回避他的目光。“好家伙!”他几乎是在咆哮了。“你准备跟他们一起再到那个地方去,是吗?”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莱德感到一阵得意。他敏锐地把线索联系起来,一下子就得出了结论。
“我……我说今晚和他们在那里见面。”乔安娜谨慎地说。“市场部的一批人要去。大概……大概会很开心。”
“开心?”莱德不敢相信地重复道。
他真希望他敏锐的洞察力是弄错了,因为他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乔安娜要和市场部的两个愣头小伙子到冲浪城去,他们显然已经被她弄得神魂颠倒。上班的时候他们就急不可耐地围着她转,在冲浪城那种无法无天的气氛里,他们肯定会——
莱德打断了这个思路。“你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乔安娜。你像我一样讨厌它。”
“我想也许应该再去试试。”乔安娜盯着电话机,似乎希望它响起来。但它没有。“市场部的那些人——”
“很野。”莱德厉声说道。“更不用说多少有些疯狂。所以他们才那么热衷于这些事情。我应该知道的,我应该——”
“莱德,我……我不能再拖下去了。”乔安娜猛地站起来。
她在他话还没说完、思路还没理清的时候打断了他。莱德注视着她在桌子后面那小块地方踱来踱去,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眼泪都差点要流出来了。
“乔安娜,怎么啦?”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关切。
她双手颤抖,手指弯曲。怎么说呢?“你姑祖母凯特的电话被送进了语音信箱,莱德。我没来得及跟她说话。”
她的悲伤打动了他。她知道他多么喜欢凯特姑祖母,多么感激她,她一想起有任何地方怠慢了那位高贵的女士,就感到痛不欲生。
“没关系,乔安娜。”莱德伸手去拍她的肩膀,但她很快地一躲,他拍了个空。“凯特姑祖母能理解进入语音信箱是无法避免的。她不会动怒的。我现在就给她回电话。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绝妙的定论。”乔安娜费力地吞咽着。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坦白起来,当她承认他的电子邮件被抹去,电脑日程表全部消失的时候,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不用再演戏了,莱德。”乔安娜激动得声音发抖。“必须说清楚了,最好由我来说。我是个糟糕透顶的CEO助理。实在是太差劲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自从华伦和阿龙宣布她的失误不可逆转后,她就一直在脑海里排练她的讲话。
“你需要一个更有办事能力、更有管理水平的人,莱德,而我不是。公司在不断发展,你的办公室需要一个拥有强大商业背景的人,她会成为一笔财富,而不是债务。”
莱德什么也没说。她说出了他经常的想法,但他却发现自己不能同意她赤果果的断言。
“你一直太有耐心、太通情达理,不肯解雇我,所以我现在自己解雇自己。我辞职了,莱德。这样对你和公司才是公平的。”
莱德用手梳理着头发,使头发几乎根根竖立起来。乔安娜要辞职?他一直以自己敏锐的洞察力而自豪,却没有预见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感到脑子一阵发木,赶紧想办法控制局面。
“乔安娜,不要这样夸张,像演戏-样,”他希望她听不出他声音里绝望的情绪。“一个夏洛特已经够我受的了,我不需要从你这里再得到这些。”
他知道自己需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也知道他的希望像滚雪球一样增长。莱德注视着乔安娜在接待处踱步;他的目光执著而饥渴,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不新鲜。自从她第一次走进他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但是直到他们在冲浪城的幽会夭折的那晚,他才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细想一下,他所谓的敏锐洞察力是靠不住的,因为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她弄得如痴如醉。直到那个重要的夜晚。他抚模了她,拥抱了她,亲吻了她,一种核爆炸般的激情占据了他的内心。从那以后,他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乔安娜转身走到他面前,她的表情从绝望变为苦恼。他的指责显然使她不快。
“我没有演戏,莱德。我是很现实的,你也知道。”
莱德看着她走近。草莓色的短裙更显得她的双腿美丽修长,V字型的衣领使里面乳白色的贴身背心隐约可见。他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热流在全身奔涌,汇聚在他的月复股沟处。
冲浪城的一幕又重演了。
关于那晚邂逅相遇的撩人心魄的回忆如潮水般地向他涌来。他清楚地记得她偎依在他怀中的感觉,她口里香甜的味逼,她身上诱人的女性芬芳。
莱德差点大声申吟出来。从那以后,他曾经接连几小时注视乔安娜-昌德勒,就像一个痴迷于初恋的青春少年。他注视着她,幻想着两人之间的对话,试图寻找办法打破她的沉默,结束两人之间的距离。
被一个女人弄得神魂颠倒,这不像他,莱德嘲笑自己对乔安娜的迷恋是幼稚的、不理智的。如果她留意到了……会令他感到说不出来的尴尬。
但是她没有。她完全按乔安娜的方式行事,她要么没有意识到似平弥漫在空气里的性的吸引力,要么就是满不在乎地忽视它。忽视他。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无法动摇她那水泼不进的态度。她始终是冷漠的化身——令他着迷,令他发疯,却又可望而不可及。
“生活原本已经够复杂的了,别再增加讨厌的烦心事了。”那天晚上,她认为他们无缘成为恋人,曾经做了这样的声明,这句话经常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乔安娜认为他是一桩讨厌的烦心事,这很难说是一句恭维的话。更不带任何浪漫色彩。
而现在她要辞职。如果她离开福琼设计公司,莱德知道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因为她会确保不让他见到。她已经计划今晚和市场部的那帮野小子到冲浪城去,投身于明尼阿波利斯的夜生活了!
她的魅力无法抗拒,总有一天,某个家伙会赢得她的兴趣,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然后——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她了。永远。
他所有的本能都集中起来反抗那个无法接受的命运。他必须采取措施,而且要迅速。
“你不能辞职,乔安娜。”莱德的声音生硬而刺耳,响彻整个接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