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一大早就醒了,去照顾她使塞林娜感到轻松,要是脑子不忙,最好就是手忙。孩子洗完脸穿上衣服她便把她带到旅馆的楼外,在那里她沿着两旁种满鲜花的小道上散步,不时停下来欣赏那特别使人心旷神怕的色彩,或者饱吸从沾满朝露的鲜花中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的芬芳。除了她们之外似乎还没有人起床,在这宁静的境界当中,她的思绪可以随意驰聘了。
华安还未露面。要是他奚落她的话,她真羞死了,一想到要面临他不可避免的得意之情真是比死还难受。温迪睡醒之前,她淋了冷水浴,希望能够洗去他印在她仍然滚烫的身子上的手印。但是此时印象犹存,回忆起她自己的反应,真使她恨不得赶忙逃出旅馆,一头扎入冰冷的、清澈的、起伏的太平洋,浸去她的羞耻。
但她有温迪得考虑。为了温迪她必须正视现实——现实就是华安,他此时甚至还会在套间里等她出来用早餐。骚动的声音开始从旅馆的厨房区处传出来,她退步回来,重新走进旅馆。在他们套间的门外,她踌躇了一下,然后,正要伸手推开门,门砰地打开,华安出现在门槛处。他面色发自,用不安的手指梳着淋浴弄湿的头发。他忽道:“你去哪儿了?”
“散步……在下面……”她口吃地说。
“马上收拾行李,一吃完早餐我们就要回庄园去。”
“好。”她淡淡地说,从他身旁走过想进入起居室。她本来是要径直走会她的卧房的,但温迪却另有主意。看见她最喜欢的男人就在附近,她不想放弃跟他嬉戏的机会。
“晤……晤!”她咯咯地说,伸出她的小手,几乎是要跃出塞林娜的怀抱扑向他去。
嘴唇上似笑的抖动打破了华安口角上严厉的和谐。他伸手接住她。“你好,小美人!真是令人高兴,看见我家庭中起码还有一位女性不会看不起我。你会把你的看法传达一点给你亲爱的妈妈?”
他缺乏热情的调子,他说最后一个词时稍为加重的语气,使塞林娜突然感到沮丧。然而,这一时刻过去了,她把自己的猜疑当作过于敏感的心情打消了。他不可能知道的!
他们在不可忍受的紧张气氛中装模作样地吃早点,到后来华安终于把自己的盘子推开。
“我们回到庄园后你必须尽力掩饰你显而易见的对抗情绪。昨天我用话机跟我祖父通话了,”他还没有被问及使泄露了他是怎样发现电报的内容的,“他告诉我他巳准备好去度假,他计划好让我们马上回去。一旦他离开了庄园,你就可以爱怎么清静就怎么清静,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坚持你要尽量圆滑一点。我全心希望——当然他自己也暗示——他在去西班牙之前,将把整个庄园移交给我接管。他的律师们此时此刻正草拟必要的文件,一当我的位置给合法地建立,我们达成的协议就可考虑终止——技巧地,起码是。”他赶紧补一句,“当然,你得意识到,你寻求的自由不能立刻兑现,那需要时间,而时间是站在我们一边的。我们俩都年轻得很,不要吝啬,好让我祖父在他余下的残年里心满意足地认为自己判断正确。”
塞林娜低着头听,眼睛不离自己的盘盆子。“你是在请求我抑或是命令我必须合作?”她说。然后突然勇敢起来,“但是你不能从我身上得到一切,只要我自己能作主。当然,你的整个前程系在我身上,就看我是否决定按你的去做:”
华安冷冷地点头承认。“是的。但我看你意识到你若反对我会是多么愚蠢。”
是的,她十分清楚他会是怎样一位不发慈悲的参谋者。他已经统治了她的身子,就象他能够统治她的意愿那样——但他统治不了她的心。
“好吧,我按你说的做。”她言不由衷地说。“我无可选择,考虑到对于达到你的目标你比我是要高明得多。”
她的决定让他愉快,起码是他的声音显得没那么严厉,甚至还有点儿得意。
“在这方面你是没有那么老手。”他同意道。“尤其要说的是当旅馆里的人一看见你的样子便都知道你接到了事关紧要的消息。我一回来便有人告知我你带着全部行李的仓促行程,就我方面来说,需要搞些侦察来弄清楚你去的目的地。我责备自己,我把武器直接交到你的手中,不是吗?我本来应该预见到你的钱可能的用场,而且,”他突然怒道,“我本来应该猜得出你的调情诱惑不过是麻痹我的一个阴谋。”
塞林娜抬起头来,但一看到一张苍白、毫无表情的面孔,便随即转开去。她站起身低声地告退,但就在她走向她房间之时,华安对着她的背后提了个问题:“在我们离开之前……是否有些我应该知道的事情,你和我祖父都认为不适宜告诉我?”
她猛然转身露出惊愕的神色和一闪而过的恐慌,“没有……你问干吗?”
他稳定的凝视剥去了她伪装的能力,使她的内疚之情无遗地显露在面上。
他走近她轻轻羞羞她的脸。“这是羞耻或是清白的记印,我可不知道……?”他咕噜道,然后转身。
回去庄园的飞行迅速而沉默,飞机抵达时唐·阿贝多正等着招呼他们。
“晦!塞林挪!我真抱歉不得不把那孩子送去给你。我希望我这样做并不用为缩短你们的假期而负责?”
她回敬了他的接吻。“我们刚好准备回来,一庄园里的生清真愉快,这让假期显得多余了。”
他的面上闪过愉快的表情。“听你这么说真让我高兴。可你们的假日过得好吗?”他的眼光从她溜到华安身上。“你们短短的蜜月度得极快活?”
“真是这样。”华安干干地回答,他祖父大笑起来,塞林娜的面上没有露出一丝的不安。
“好!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谈事务了!”他转向塞林贩,“我知道我们俩冷落你一阵子,你是会理解的,亲爱的。我的律师正等在房间里,他的一些文件需要我们俩签名。就这本身不会很久,但还有很多事情我和我孙子必须讨论一下,因为我明天就要去度假了。这次度假几年前我就准备了的,不能再耽搁。明天,一看完竞技会,我就上路。”
后来塞林娜发现,贝娅和卡尔曼什么都不谈,只谈那竞技会。这是每年举行一次的,就在明天。她们告诉她在竞技会上牛仔们展出他们那些高超的马术。“训练和技巧,加上胆识和力量。”贝娅兴致勃勃地对她说。“竞技会是很快活的,人们猛吃猛喝,大声唱歌,四周充满吉他、竖琴和风琴的音乐。我呢,当公牛一冲进竞技场就开始闹了!”
但是塞林娜不怎么理会她们的唠叨,她的心思落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她毫不怀疑华安会怎样度过他的晚上,一旦他月兑离了祖父锐利的眼光。嘉比丽娜似乎飘游在他们周围的空间上,象是在离开她所爱的男人几英里外处通过心灵感应射过来的影子。
“她可以占有他。我为她祝福!"塞林娜为自己爆发出来的感情而惊讶,她发现自己咬紧了牙,手指甲深深捏入了掌心。她大声地自责道:“哟,我的天,别想那个男人!这时,温迪的下唇开始颤动了,她马上安慰她:“别哭,亲爱的,我在责备自己,不是你!可是有一点,”她严厉地望着她,“你可要听我的劝告——你对那男人的尊崇太过份了,你在他身上看见什么我不管!”
温迪打了个吸,然后轻轻地笑,塞林娜也一起笑起来。她银铃般的笑声传进了楼下三个在办公事的男人耳里。
唐·阿贝多抬起头听听.然后流畅地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上名,“你妻子是幸福的,我的儿子,”他向华安笑了笑,“她的笑声支持了我的信念:我作出了正确的决定。来,”他笑着说,“承认我把她带来是对的。告诉我你不再悔恨我干涉你的事。无论你想怎样反着说,这联婚已是顺利,你妻子显然是由衷地高兴。”
华安点头同意,他不打算让人与他一道怀疑她的笑脸上或许还挂着两行歇斯底里的眼泪。
“我得为你高明的判断力鞠躬,爷爷。你再一次证明了你是配偶的专家。到时我希望能不辜负你的信任,当好继承人。”
“那么让我们在这最后一晚设一顿纪念晚餐庆祝庆祝。”
华安点头同意。“为此,我最好让塞林娜穿上她最好的衣着。”
她按照他的指示一字一句照办了,在晚宴出现时显得淑娴、美丽、飘浮在云一般的蓝薄绸上。
“要留给祖父好的印象,必须让他毫不怀疑我们的关系。”华安早先对她说。“所以要是你清楚我令你讨厌的柔情是我所给予你的最后一次,你就会感到容易忍受得多。”
她就是以这话来安慰自己的,当她走进华安和他祖父喝着醒胃酒的大厅里,华安放下酒杯走上前来给她亲一亲时。
“你的样子天仙般美,亲爱的。”他的咕哝声大得足以传进他祖父的耳朵,然后,再弯,慢慢地,不慌不忙地吻在她翘起的嘴唇上。
如果这是往后一幕的前奏,我就根本坚持不了一个晚上!塞林娜恐惧不已。
华安露出骄傲的笑容,把她引向他祖父,他站起身,亲了第二下。“今晚我很高兴,孩子。”他明亮的眼睛甜蜜地扫视她严肃的脸孔。“并不是人人都能完满地撮合两次恋爱。”
爱情配对!塞林娜尽力微笑,回敬了他一吻,“并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聪明和知人。”她恭维道,感到心怀自蔑。
华安似乎觉察出她内心的反抗,迅速跨上前来,勾住她的腰。“我给你斟酒,亲爱的。你喜欢喝什么?来一点你最爱的香槟?”
塞林娜恨他蓄意让人想起一个她要忘却的晚上。这是他的一种手段去提醒她,她虽然并不是一个欺骗的生手,阴谋却在最后阶段流产了。她突然感到迫不及待要智胜他。
“好,请吧,亲爱的,你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喝香槟酒吗?那是我在赌场上大赢特赢的一夜,其后我们跳了一通宵舞,回旅馆后你还有那么罗曼蒂克的情绪。”
她的心一醉,见他对她平淡的取笑只瞪眼回报,但他立即恢复过来。他迅速地防护:“那一夜永远不会从我记忆中消失,我怎么可能忘记你的蜜意呢?你设法柔合了夏娃的诡诈和骚妇的轻佻——不过对我来说那确是你最诱人之处,你的这些本事真能使人消魂荡魄,如醉如痴,不知你下一步要如何作弄。”
就在他们双方在交换厌恶的微笑之际,唐·阿贝多开心的笑声响在了他们的耳边。“嘿,我不是告诉你啦,孩子?我孙子总受神秘的事吸引,从他的孩童时起就是这样的。来,我们吃吧,高兴使我胃口大增,这最后一顿我真想吃得饱饱的。”老绅士在大嚼他最爱吃的食物之后,便在他坐的扶手椅上打瞌睡了。他们两人站在窗口旁边往外观看月色下的花园,在这位偶尔困倦地抬起一只眼皮的老绅士面前装成一幅图画——一对如胶似漆的忠实情人。可是当华安吓人的影子罩着她的影子时,她感到一阵紧张,并相信如果不准她打破唐·阿贝多的幻想的话。这个讨厌的晚上就必须迅速了结。当他挂心地低下头时,她反感地细声道:“我受够了,我现在回房去。”
“这是你整个晚上第一个明智的决定。”他答道。
他的热情使她吃惊,她本来要扭头便走的要不是他缠着她腰的手扣住了她。她躲开射入她面孔的炯炯目光。他又要作孽了,他的脾气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他从咬紧的牙齿中进出的一道命令使人觉得倘若她胆敢不服从,便会有报复的行动。
“你的角色已经演得非常完美,但此刻你决定欺骗的时候,你骗得高明。去吧,看在上帝的份上,去!”
塞林娜跌跌撞撞走过酣睡的唐·阿贝多身边回到房里,她用力摔在枕头上,浑身感到不可名状的疼痛,比早先他赖以取乐的对她的折磨还要难受,并有一种想作呕的模糊感觉,这与她深信的事情多少有点瓜葛;她深信的是听见了嘉比丽娜的呼叫,并且甚至还有回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