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成年人;如果他不想,没有人能逼迫他。”
手还在发抖;他那受伤的眼神让我有些后悔。
“你是他日记里最了解他的丫丫妹妹,可你真的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吗?你一定没有过一个从小到大一直执着追求的梦想——你想过那个梦想被人硬生生踩碎、被推进另一种生活的痛苦吗?尤其对于那么敏锐的宋家诚!大麻是不好,可他却能得到那片刻的放松!让他不再想那天天只关心他学习成绩好能在圈里人中夸耀的父母!我拦过他——他和我不同,他太容易沉迷;可他怎么说你知道吗?他说:他们是要用我的不忍心和他们自以为是的爱杀死他!他根本就厌恶商场上弱肉强食的法则,他也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他的世界,应该在那跳动的音符里。我可以这么说,如果现在你面前是真的宋家诚,他估计已经快被撕成碎片了;我遇到他时,他就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强迫症的症状!”
“静仪也在矛盾:显然,她父母不可能接受那时的我,所以我们的事她一直藏着、掖着。也是合该有事,他父亲提出要见我。显然当时我的身家、颓废的样子肯定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那天,烦恼之下,静仪突发奇想:‘家诚,要不你代替阿未去见一下我父母?’”
这个原本是为了一时应景的提议,居然启发了家诚:“林未,既然你对经商感兴趣,既然我注定今后要从商,为什么我们不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然后,他们开始了近乎游戏的“互换身份”。他们开始刻意模仿对方的言谈举止;同时,因为他们最大的区别在于林未的脸形比家诚的明显要宽。思来想去,家诚出钱,找整形医生调整了林未的颧骨弓位置。
只是——将来怎么办?如果家里不同意家诚留在美国创业,回去怎样才能确保不露出破绽?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借口:车祸,后遗症,失去部分记忆。这样,遇到类似的事件,全部都可以用这个万金油当借口。只是凡事应该提早,所以家诚就提前告诉了自己的父母,哪里知道伯伯阿姨如此紧张,居然飞到美国看他。于是随意在林未头上缠条绷带——结果,演出出乎意料的成功!二老还欣慰家诚经过这段海外独立生活成熟了很多,也开朗了很多!
于是,家诚变成了林未,放心地去考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去了;林未退了学,变成了宋家诚,继续他的学业。
“我为什么干活这么拼命?因为我身上肩负着两个人的梦想。一个是我自己的愿望,一个是家诚在美国的音乐之梦。他不象我,可以四处打工,他的世界里只有干净的音乐。我要提供他所有的生活费和学费。”
“如果家诚能够放弃他的音乐,他会多幸福!当我成为宋家诚后,我才发现他其实应该是个幸福的人:有那么关心他的丫丫妹妹,有虽然表达方式错误但确实爱他的父母,还有衣食无忧的生活环境……”
是的,回国后,他确实比家诚更会和伯伯、阿姨沟通;现在他们的关系可以说非常融洽。
“其实,我一直都在害怕。我占据了别人的位置,享受着本该属于别人的一切,甚至亲情,还有——爱情。越是拥有过就会越害怕失去;发现爱上了你,我很惶恐——因为你不是我的,你是宋家诚的丫丫妹妹。他或者没有意识到,可我能从他日记的字里行间里发现他对你的感情;原谅我的自私,我没有点醒他。可我至少还有一丝理智,我告诉自己:找别的女人去吧;她——你不可以碰。如果有一天,宋家诚后悔了,你还可以把他的丫丫妹妹完整地还给他。我也知道你喜欢我。可谁知道你那双大眼睛神情注视的是谁呢?是宋家诚?还是林未?”
“但是没有用。我荒唐过一次,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有了负疚感;后来,我和不同的女人出去,心里却在想:今天没有送荻荻,她坐谁的车走的?现在到家了吗?总是牵肠挂肚,再找个理由打电话给你……”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决定权在你手里。不论你做什么,怎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因为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爱上的那个男人是我,不是宋家诚;宋家诚只是你爱的男人的外套,你爱的是人——这就足够了。”
家诚,不,是林未,他把那张相片递给我:“如果你想要,这张相片就送给你吧。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是不是可以延迟一段时间告诉爸爸妈妈。就让他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再回来吧!你看他的表情——那是一种回来后永远不可能再有的幸福。”
“啊,不,是叔叔和阿姨。请你再帮个忙,好吗?”
他抓住我的手。手被捏得发疼,看着他那热切的眼光,心在隐隐做痛:这个男人,这个我爱的男人,天天以一个演员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努力想做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带头人,甚至是一个好的爱人。可惜,他是错踏进了别人的生活。
“算我求你——让他完成他喜欢的学业吧。我没有关系,离开快购可以想办法重新创业,可家诚,现在回来——他的梦想又会重新破碎。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我知道你会帮我们的。”
没有勇气推开他,就这样任由他搂住自己。该早就看出来他们不是一个人的。他回国后变化那么大,他的个性、气质、做事的风格、处理问题的方法;还有我们一起工作时近乎时时相对发现的种种细节。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爱上了现在的家诚,没有去过多深思罢了。再说,谁会想到能发生这样的事?
那么,家诚——现在真的好吗?他为什么这么狠心,断然舍弃一切,舍弃他的父母,舍弃我,留在遥远的异乡圆他那个可能永远无法辉煌的梦?他爱音乐不错,可不见得会成为一个特别出色的音乐家。他弹奏的琴音动情而悠扬,但不代表他能成为新的钢琴王子。
“我想和家诚谈谈。”下定决心,我用命令的语气对林未说:“帮我联系他,现在!”
他犹豫了一下:“我们一直通过邮件联系的。这一段时间他好象很忙,所以联系的也少了……”
“打电话联系他。难道你不知道他的电话?”不能怪我疑心——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谁的话能完全相信。
“电话倒是有。只是我们现在联系的非常少。一般是他主动联系我,我其实是很害怕和他联系的。生怕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决定放弃音乐回来了;我承认自己自私,舍不得放弃已经习惯的一切,尤其是你。”
他握住电话,踌躇着,不肯拨号。
“你不拨我拨。林未,姑且我就相信你的名字叫林未。没有和家诚对质前,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不要和我说什么时差问题,现在就拨!”
抢过电话,我举到耳边;然而,电话那端却并未如我期待般响起那曾经熟悉的声音——家诚的声音应该是什么样的?现在似乎已经模糊了,已经习惯了林未的声音,是和林未一样吗?
那端的声音让我的血液温度几乎降低到冰点,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林未,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拨的这个号码是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