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静仪的声音很温柔:“您好!”
接通的一刹那,有种挂断的冲动,可还是忍住了。
“您好,我是温荻。”我相信她一定在期待这个电话。这是一种感觉。好不容易家诚见客去了,终于落空打这个电话。
“你对他有疑心了?果然,人都是经受不起诱导的。”她轻笑,显然知道这个电话的目的。
这句话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灵机一动:“请问你今天有时间吗?”
“我全天都有时间;现在我是休假期。”
“我下午五点半下班;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找我?我想:许多东西还是面谈比较好。”
她很爽快:“没问题,我去找你吧。你们在城市广场,对吗?”
显然她对我的了解比我想象的多。也没有必要多费口舌打探为什么,反正下班时就会知道。东想西想,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一天心不在焉,犯了几个低级错误。就连静芬都好奇:“有什么心事?”
段静仪非常准时。当我和家诚走到城市广场大厅时,一眼就看到了她。一袭藕色长裙,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正站在一棵装饰用的盆栽边,冲着我们微笑。
家诚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快走,我想起来还有点事。”
强自抑下心头那种不安,我挣月兑出来,让自己尽可能放松表情:“段小姐,你好!”
快步走向她。我知道身后的家诚已经停止了脚步。他正站在原地看着我们。
“家诚,你过来,介绍个朋友给你!”忍住心头慢慢爬上的慌乱,我招呼着他。他显然有些不情愿,眉头紧蹙地站在我身边。
“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段静仪,是达明的朋友;段小姐,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夫,宋家诚。”
他们两个相视而立,却不说话。
段静仪清丽的面庞上绽放的笑容,让人惊艳:“宋总,见到我很意外吗?”
家诚此刻的表情,不仅仅是意外。虽然他在强自镇定,但面部的肌肉已经有些轻微的痉挛似的颤动:“很高兴认识你,段小姐。”他的语气一反常态。平常见到美女他总是一脸垂涎。果然这其中另有玄机。
“宋总真是见外,得志后倒不识得老熟人了。”这句清冷的话,让我没来由一哆嗦;她眼神中那种本不该出现的凉意让我有些发寒。
“我们走吧!”她对我说。
犹豫着看了家诚一眼。他脸色非常难看:“荻荻,你要和她去哪儿?跟我回去,我有事儿跟你说。”
“这么巧?宋总也有话要说?不会和我要说的是一件事吧。”看来我是看错了面前这个温婉柔弱的女子,她的语气中透出阵阵寒意。
“家诚,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对面的咖啡厅坐坐?”既然是真有内幕,那就痛痛快快地揭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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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心虚吗?他放开了我。眼神中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算了。我回办公室等你。”
面前的咖啡升腾着热气,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苦涩和潮热。人不多,很清静。我们安静地坐着,聆听四围流散着的钢琴曲——是钢琴独奏Tear。虽然素日看上去坚强独立,可只有自己知道:我是个寂寞、孤独的女子。听着忧伤琴键下细碎的忧郁,感受那琴音中飘荡着的如烟往事,心就象秋日细雨中的一泓池水,荡漾着如粼的心事……不由想起从前家诚弹钢琴时那痴醉的神情,黑白键盘跳跃着敲响一串串乐符,而他的眼睛,因为这流动的音乐而心情激荡——从那晶亮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可惜,现在的他,早没有了弹奏的热情和激情。那架钢琴,相信已经成了单纯装饰性的摆设。
“段小姐,你知道些什么?”我们不是坐在这里听音乐的。
“你想知道些什么?”她微笑:“关于你或者并不太了解的未婚夫。”
她轻轻啜了口咖啡:“首先,我可以告诉你,刚才你的未婚夫说了谎,他并不是第一次见我。他认识我。我们在美国认识的。”
“你们是同学吗?”
她轻轻摇头:“我们怎么认识你就不用深究了。不过,我们确实认识。”
“他可能不记得你了。如果以前你们就认识,你应该知道他曾经出过车祸,因为这次车祸留下了后遗症……”
“车祸?”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古怪。
不祥的预感——难道,难道车祸也不是真的?
“温小姐,你不象那种容易上当的女人。你真相信这种发生在小说中的情节吗?”
她的手机响了。感到呼吸都有些费力:难道家诚真的在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们?遭遇车祸真的是个谎言吗?紧张地看着她姿态优雅地接听着电话。她并不避我。两句下来,我就猜出是家诚。
“你说呢?如果你不心虚,怕我说什么?”
“当然没有问题。”
“笑话,我段静仪是善男信女吗?”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可以;你现在在哪儿?你可以把她接走了。”
手纂成拳头,复又松开,掌心已经全是汗水;心扑通乱跳,脸也奇怪地发热:他们在说什么?这个段静仪和家诚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了,你未婚夫马上要来接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再问他。”她把手机放回提包,仍旧是温柔一笑。
“我希望你告诉我。”我不是傻瓜。约她到城市广场见,就是想看看家诚的反应,结果居然不幸料中;如果她不给我个答案,我怎么和那个险些成为丈夫的男人对质?
“提示一:家诚是不是经常让你安排他到美国的机票,但不是出差?提示二:你手上的戒指,本来应该属于我。”
她是家诚的女朋友?在美国认识的女朋友?如果家诚每次的美国之行都是为了和她见面,那他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他图的是什么?
看着她突然有些得意的笑,我的心翻绞得异常难受,胃部也开始疼痛——可能是胃病又犯了。
“你是他的女朋友?应该是过去式吧。他现在要结婚的对象是我而不是你。”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冷静,后背却开始冒冷汗。
“还有,既然你是他的女朋友,你和我说过的那些什么‘是否确信要嫁的这个人就是一直以来认识的宋家诚’又是什么意思?”指甲已经掐进了大腿,但却感觉不到疼痛,似乎已经麻木了。
“段静仪!”家诚喘息着冲到了我们身边:“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你不是不怕吗?”她站起身,对我来了句:“温小姐,此宋家诚已非彼宋家诚,他已经彻底变了。现在的他,和你不合适。”
她翩然而去。留下我坐在那里呆如木鸡。身边这个一脸焦急的男人的面孔突然变得这样陌生:他,对我隐藏了多少秘密?不便说出口的,甚至是不可见人的?
“你不要听她胡说。她简直是个疯子。”家诚的眼镜已经摘掉,他的眼睛有些发红,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她?还是为他自己?
“这么美丽、仪态万方的疯子?我倒头回见到。宋家诚,如果我今天和你取消婚约,明天你见到我,也会对另一个女人说我是个疯子?”
家诚一直在跟着我,我知道。可不想回头,不想看他;眼泪已经开始汹涌:这就是我挑选了这么多年才放心去爱的男人——一样也是个感情的骗子!
他跟着我跳上了出租车,推下去是不可能了。司机看着满面泪水的我和家诚一眼,马上回头看着前方:“到哪里?”
“翡翠居!”擦一下眼泪,抽抽鼻子——我这是在干什么?哭天抹泪的,以前自己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女人?怎么现在自己倒变成这样了!
“师傅,麻烦你,东方花园。”家诚想把我带到他家去。怎么可能——这种时候,我有这个心情吗?
“翡翠居!”我斩钉截铁。
司机有些无措:“我说,你们小两口有多大点事儿?商量清楚再上车!”
“先翡翠居,后东方花园。”
这下,他没有反驳我。
用力揪手指上的戒指;前些天戴得还有些松动的指环突然箍得那么紧,手在不听使唤地颤抖;拽了两下还没动;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
“别哭了。”家诚伸手想把我揽进怀里,被我甩开;他的大手伸到我的脸上,有些笨拙地帮我擦眼泪。
戒指终于摘了下来。拉下还在面庞上游走的大手,我举起那曾已经象征着坚贞爱情的钻戒,冷冷地说了句:“戒指还给你。现在我对你的秘密已经不感兴趣了。我不能忍受自己的爱人一边向我求婚,一边还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
我不愿意相信家诚此刻眼中流露的是忧伤;这种忧郁似乎已从他脸上消失很久了。
为什么心里那么难过?
“以前我们是来往过;但从我确信对你的感情那天起,我就已经和她断绝了往来。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就连她的电话,我也是从你的电话记录本上查到的。”
他的手抓住了我的:“你不愿意嫁给我,我也不会强迫你;确实,我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