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飘扬的旗帜整齐列于西夏宫门之外,虽然人数不多,但那画一的军容依旧衬托显示了他大宋的凛凛天威-
阳和袭月站在宫门外,接受大国主依依不舍的道别。
“月儿,你当真不再多留一段日子?”大国主怜惜地拉着她的手。
“不了,大国主叔叔,我现在只希望能赶紧将事情办完,快去快回。”袭月淡淡地摇了摇头-
阳到前面去检查一些琐事,一回来便听到最后的四个字。
“什么快去快回?”
“这~~~~”大国主脸色一僵,正想解释,但袭月暗暗压住了他的手,转头对-阳露出了绝丽一笑。
“没什么。”她自然地转移话题。“我们可以上路了吗?”
“嗯,噢!”-阳楞了一下才回神。他怎么老不能习惯她的绝艳?“可以了,我们随时可以上路。”
袭月点点头,转向大国主。“大国主叔叔,那我们走了。”
“可是~~~~”他想叫她再等等,说不定……他皇兄会来送行也说不定。
“大国主,您就放心吧。您把袭月交给我,我绝对保她永远幸福快乐的。”-阳微笑道,以为大国主是舍不得她。
袭月闻言,不由得瞟了-阳一眼。但没多久,又双眼神色隐异地默默转了回去。
“啊……这当然,当然。”大国主心头一栗,连忙陪笑,就是怕-阳发现袭月的不对劲。
“-阳,我们走吧。”袭月抬眸,依依地望向-阳。她纤手搭着他,让-阳胸口突地一热。
“嗯。”他急忙点头,转头向大国王,客套有礼地说了几句道别词后,便兴奋地搀着袭月,往他们的车队行去。
“时痕,你说什么?”-阳惊异地望着萧时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抱歉,殿下,负责数算的人点错了人数,驿车少了一台。”萧时痕满面歉意。
“那怎么办?”少了台驿车,那么袭月要坐哪里?
“现在把载货的驿车搬空也来不及了,又不能委屈袭月公主和其它下人挤一台……现下只有一个办法了,请殿下和公主一同乘马,等到了下一个驿馆,要调多少驿车都不成问题了。”
萧时痕状似极端苦恼,暗地里却向-阳不停挤眉弄眼。
其实哪里是数算人数错了,他可是见-阳陷入困境,好心想暗助-阳一把哪!
也不知-阳是真懂了还是假懂,只见他瞅了萧时痕半晌,才终于转向袭月,“袭月,那这样也没办法,看来只有委屈你了。”
袭月也不会强人所难,她柔顺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不过是乘马,这点还难不倒她。
她是知道了,但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啊!
袭月望着眼前高大的骏马,脸色难看得几乎绿了一半。
“你说要一同乘马,但没说是要同乘一骑啊!”她惊声抗议,望向一脸无辜的-阳和萧时痕。
“抱歉哪,公主。可是,连骏马都少了一匹……”萧时痕满脸抱歉地笑道。
“又是数算人点错了是吗?”袭月狠狠地横他一眼。
“呵呵呵……”萧时痕笑得尴尬,-阳却在此时替他解围。
他走向前,搭住袭月的肩,低柔地道:“袭月,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是夫妻了,同乘一马也不会惹人闲话的。”
她本来还想抗议,但他温柔的话声一响,她满肚子的怨气便不知跑哪去了。
她撅着小嘴,虽不情愿也不得不屈服。而-阳见她这副难得的可爱模样,不由得心下大乐,情不自禁地在她颊上啄了一下。
她的心猛地一跳,俏脸顿时羞红得像颗艳红的苹果。
他不禁笑意更盛,一手护着她,两人双双翻身上了马。
他将她细细安置在胸前,更拉紧自己的披风,将她包得密不透风。他微微地垂下了首,鼻尖与她近在咫尺,从他口中吹出的绵绵热气几乎呼吸可闻。
“袭月,骑马比乘车辛苦些,看来是要委屈你一段路了。幸好离易州行馆的路程还不算长,你就忍着点吧。”他柔情蜜意地叮咛,下唇还有意无意地在她发际摩挲了下才离去。
龚月的脸红得像是要烧了起来,一颗心跳得又快又急。
但这次她没再像以前一样排拒他,反而闭上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往他的怀里更偎进了一些。
披风内晕满了他温热的体温,她的粉颊紧紧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这就像个小小的世界,所有构成的要素都由他为她提供。
他“驾”地一声,马蹄便开始蹬蹬地作响。随着他的动作,车队中前前后后、远远近近的起驾声音不绝于耳,不多时,隆隆的车轮马蹄声杂沓响起,整个车队跟随着他而动了起来。
袭月窝在他胸前,闭眼听着这些声音,突然觉得多么地安心。她依着他的温暖,神智不禁渐渐迷茫。
就那么一段路……就那么短短的一段路而已……她在心底不停说服自己,不过是那么短短的一段路,她也别再那样为难自己,就暂且让自己诚实一点,也轻松一些吧。
“不,时痕,别告诉我。”-阳手揉着额角,头痛非常。
“抱歉哪,殿下。”从上路开始,抱歉的尴尬笑意便没从萧时痕的脸上消失过。
“可是领头的车队岔错了方向,我们现在离易州已经千百里远了。”
“那怎么办?”-阳望了望四周,都已经黄昏了,他们还在一片荒山野岭之中,哪里有半点人烟。
“什么怎么办?”袭月从半梦半醒中醒来,迷迷糊糊地便只听到这句话。
“公主,恐怕今晚还要劳烦你在野外扎营过一宿了。”萧时痕眯弯了眼,搓着手讨好地对袭月道。
“扎营?”一听这词,袭月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我们不是到了易州吗?”
“袭月,那个……”-阳低头望着袭月,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车队出了点小差错。”
“又出差错?”袭月更是惊讶。他们光今日便出了几个差错了?-
阳俊脸微红,心底感到极为难堪。他也觉得奇怪,平常不可能出现的缺失,今天一日便全出尽了。若光只有他那倒也罢了,可不幸的是,偏偏是在她的面前!
天晓得,天底下他只不愿在她面前出糗!他要夺取她的芳心已经够困难的了,如果又让她对他有个治下无方的糟糕印象的话,他的困境岂不更雪上加霜了吗?-
阳紧抿着双唇,脸色铁青地一句话也不说。
萧时痕突然有些胆寒,觉得自己是否做得太过火了?
可是他连道歉的话也不敢说,说了,岂不就等于承认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袭月望着两人难看的脸色,不由得想,看他们的样子,倒真是不经意的缺失了。天都有不测风云,更何况是普通的人呢?如果她还斤斤计较,不也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她这么一想,顿时轻叹了口气,好说话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在哪里扎营呢?”
萧时痕一听此言,立刻如蒙大赦地咧出了大大的笑容。“还是公主圣明!就在前方坳地,恰巧有树林蔽荫,又靠近水源,最是扎营的好地方了。”
“嗯。”袭月点点头。“那我们就过去吧。”
“是!”萧时痕大声地应答,但脚步却没动半分。
袭月不禁奇怪,但她才抬头一望,所有的疑问登时消失。
“-阳!”她不禁蹙眉。“你究竟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没什么。”他闷闷地撇过脸,怎么好意思说是在她面前丢了面子而不开心?
袭月奇怪地凝望了他半晌,却在她终于领悟的同时,心底突生一股强烈暖流,在她粉颊上激出一片彩霞。
啊!他是为了她!
袭月还没有第二个想法,面上已绽出一朵心花怒放的美丽笑容。
“-阳,你别这样嘛。”她拉着他的手,笑靥如花。“你不过去,难道要全车队的人陪你整夜呆站在这吗?”
她觉得他的孩子气好可爱,更为他是那样将她放在心里而甜蜜。这让她猛然忘了心中的警戒,依依拉着他的手,对他撒娇。
“我~~~~”-阳还余怒未消,但是她突然蹙眉的楚楚可怜姿态却让他心头一紧,忘了满肚子的气。
“-阳,我好累,肚子也好饿。”她扮着可怜,博取他的同情。“你真的不打算过去吗?”
“我……当然要过去!怎么能不过去!”-阳对她毫无抵抗能力,只消一句话,他便忘了自己刚刚还在执着什么,整颗心都紧张地围着她绕了。
“时痕,你还杵在这做啥?还不快去指挥扎营啊!”他立刻心急地吼向萧时痕,而萧时痕早不知等这句话等多久了。
“是!”他心花怒放地应完,便拔腿一溜烟地离去。
萧时痕的把戏有了一套、两套,便不会介意再来第三套、第四套。
当袭月和-阳在野外用餐完毕,准备回营帐休息时,两个人站在一顶小帐篷外,一同傻眼了。
袭月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况。当然又是同样的说辞:数算人点错人数,帐篷少了一顶!
当袭月还呆楞错愕的同时,-阳已抢先一步,反应过来。
这个死时痕!他心底不停暗骂。殊不知他自以为“贴心”的安排,正是他们之间的罩门啊!
新婚之夜的教训还历历在目,-阳可不敢犯第二次错。他干咳了两声,连忙声明:“呃……袭月,你先别生气。我……我也不知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看到袭月缓缓转向他的明澈大眼,心头更是紧张。“那……那这帐篷留给你睡好了,我去找时痕挤挤。”
他吓得一溜烟便跑了,就怕又给她瓜田李下地以为是他有不良企图。
袭月连喊住他的时间都没有,但她还是直觉地叫出他的名字。
“殉~~~~”可是她终究没喊回他,那第二个字仿佛凝在她嘴边,怎么也出不了口。
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不远的某顶帐篷中,楞了半晌后,突然咬着下唇,气闷地撇过了头。
她不知道她喊他要做什么,难道要邀请他回来和她同睡吗?
袭月心中满是怅怅的失落感,而她为此不禁感到更加气恼。
她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他自动自发地顺从她的心意不是好上加好,她干嘛还无端无故为自己找罪受?
她愈想心中愈不舒坦,更怨怒地跺了好几下脚,纤手仿佛出气似的用力一揭营帐,整个人便钻了进去。
算了算了!什么都别想了!
她拉起棉被,牢牢地盖住了头。
这个时候还是赶紧进入梦乡,才能躲掉一些她不明了、更不想去明了的莫名心绪!
除了女眷以外,-阳绕遍了所有的帐篷,得到的竟是同一个结论~~~~所有地方都塞满了,再没地方可以容得下他了。
他站在最初的营帐前,泛着无边无际的苦笑。这天下间还会有比他更卑微的皇子了吗?
如果他坚持将帐篷留给她,唯一的代表意义便是~~~~他今晚非得露宿野外。
高原上的温差剧烈,白天还暖意洋洋,到了晚上却寒风刺骨-阳站在篷外,一阵冰风吹来,他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大寒颤。
他真要继续坚持吗?-阳冷得双手抱胸直打颤,心中还不停地挣扎。但是等到他再也忍不住地打了个大喷嚏后,他也坚持不下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营帐一角,俏声细语地轻问:“袭月,你睡了吗?”
袭月从盖上被子后,便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想爹、想娘、想大宋皇帝和她家之间的冤仇,而其中想得最多的当然是他。
她一时之间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但等他的声音愈来愈清晰,还明显地带上了鼻音时,她终于奇怪地翻起了身。
“-阳?”她瞪大了眼,盯着那蹲在帐外、正可怜兮兮瞅着她瞧的皇子殿下。“你怎么了?怎么冻成这样?”
他的鼻子都红了!袭月心猛地一疼,直觉便伸出衣袖为他揩去了鼻下浑然不觉流出的清澈鼻水。
“袭月,我找遍了帐篷,结果没人愿意分我一个位置。”她对他的好,让他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
“结果你便在外边冻成这样?”他是江南人,春风沐雨惯了,哪曾受过这种严酷天气?袭月愈想心愈疼,不禁疾声责问-
阳更是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搔搔头。“袭月,现在我只剩下你了,你……你可不可以分我个位置……”他突然警觉地抬起双手,“我保证不会碰你的!”
袭月真要被他打败了!她凝望着他诚挚中又带点傻气的脸庞,心头强烈晃动。
她怎能拒绝这样的他啊!
过了好久好久,对-阳来说仿佛有几世纪之久,袭月终于徐徐叹气。
“袭月?”-阳小心翼翼地紧张着,生怕又惹她不高兴。
“你还等什么?还不快进来?”袭月挪了挪身边的位置,蹙着眉低柔斥责他。
“啊!”-阳这才领悟了她的应允,连忙大喜过望地钻进了营帐。
“哪,这里有被子。”袭月将帐内本就多出的一床被子推到他身边~~~~看来这萧时痕本来就没安好心眼。
“唔,谢谢。”-阳含混地应了一声,迫不及待便钻进被窝里。他大大地呼了一口气~~~~这才是他适应的温度啊!
“晚安。”虽住进同一个帐篷,但袭月还是谨记着大国主的教诲,不敢和他有太过接近的距离。她礼貌性地道过了晚安,便整个人背着他翻过身去,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静默的气氛持续了好久好久,-阳的被窝却——地发出了些许声响。
“嗯……袭月……”-阳憋了好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地开口。
袭月没说话,但她拉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天气真的好冷……你可不可以靠过来一些?”他不是心存轻薄,可是他真的冷得受不了了-
阳紧张不安,生怕她又误会,他心头惴惴地望着袭月乌黑的后发,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阳的期待也一点一滴地消逝。
算了,这本不是她会愿意的事。等过了不知道多久,当-阳认命地正准备要放弃时,袭月却动了。
她翻过身来,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正好与他正面相觑-阳的心头猛地一撞。
袭月缓缓地挪动身躯,直到两个被窝紧贴在一起。她把自己的被子也盖到他身上,自己则钻进他的怀里。
“袭月……”-阳呼吸一紧,心像被涨满了什么一般那样痛。
袭月伸出手,紧紧地环着他,像是想把身上所有的温暖全过给他。
“你真傻。”她闭上眼睛,轻轻开口,声音有些哽咽。“究竟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为了一句承诺,他在刺骨寒风中跑遍了各营帐;更因为了顾全她,竟让自己在帐外受冻了这么久。袭月触碰着他冰冷的手脚,只觉得胸口疼得都要裂了。
“为什么?”-阳也伸出手环抱她,唇畔浮出淡淡笑意。“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她的发顶颤了一颤,迅速地吞咽那她不敢发出的呜咽,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些,口中却不由得急急地低声道:“但是我不爱你……我不能爱你的……”
“没关系。”-阳已经想通了,他充满柔情地吻着她溢满芳香的发顶。“我可以等,等到你能爱上我的那一天。”
她又是一颤,更是激动地碎声道:“不会……不会有那一天的!”
“会的。”他不因此而受伤,只是更坚定地宣示。“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到来,而且,我会等。”他会一直等!
他会用无限的耐心和爱心去等待她敞开心房。他坚信,只要他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对他露出那全世界最美的甜蜜微笑!
他的语气是那样地坚定,倒让她连任何反驳的话也想不出了。她搞不清这是因为她累得无法争辩,或是被他给说服。可是她紧闭着双眸,身子更贴向他。
她颤抖着将小脸埋进他的胸膛,尽情汲取着他身上如阳光般的爽朗气息。
他始终是那样地引人心动啊……从那第一面开始……
袭月的神智开始昏昏沉沉,被睡意所侵袭。但就在她即将坠入梦乡的前一刻,她不由得迷迷糊糊地想着~~~~
还说什么不能爱他呢,其实她早……其实她早已经……
帐外响起了一阵鸟类击翅的声音,但袭月已什么都无法想,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营帐内陷入了完完全全的一片寂静,两人相依而眠的景象美得像幅画。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视线好久好久才离开了他们小小的营帐。
一只大雁啪啪地停在带着黑褐漆皮手套的手上,另一只没戴手套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纸条,轻轻塞进了大雁脚绑的信筒。
那人轻轻地抚模大雁的头,对大雁柔声低道:“去吧,好好把讯息带到。”
大雁仿佛了解地低鸣了两声,待那人手臂用力一震,大雁疾飞而起,很快地深黑的毛色便融进了满天星斗之中,再也分辨不出哪边是雁、哪边是夜了。
既然错过了原定路线,他们索性略过易州,直接来到下一个驿馆定点~~~~宣州。
当他们来到宣州行馆时,厅内已有大票人影守候了。
“殿下千岁千千岁,臣等恭请三皇子殿下圣安。”-阳的脚步才踏入行馆大门,等候的人影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向他跪安。
“诸位请起。”-阳笑容可掬,伸手扶起了为首的两位。“寒将军,近来边疆战事可吃紧?”
他首先望向朝中数一数二的忠勇大将~~~~宣州守将寒骥。
他俊秀的眼中暗暗闪着赞赏。他在宫中便常听见寒骥的英勇事迹,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不同凡响。
“托殿下鸿福,近来一切安好。”也许真是忌惮了寒骥的威猛,近来金人安静许多,犯边之事也少闻了。
“嗯,那就好,那就好。”-阳微笑地点点头,继而转首便关心地问向袭月,“袭月,你累不累?要不要先进屋去休息?”
“嗯,有一点。”袭月软软地依在-阳的怀中,经过短暂的旅程,却似某种奇妙的改变,她再也无法像初时那般坚定地拒绝、远离他了。
他搂着娇慵无力的她,心情大好。听她说有些累了,他立刻心疼地拥着她,快步向行馆内行进。
“殿……殿下!”被忽略的宣州钟太守情急地追在他们后面跑。“属下今晚设了接风宴,是否能请您与皇子妃一道赏光?”
“再说吧。”-阳低头望了望袭月一脸疲态,哪里还有心情理什么接风宴,随口敷衍地应了声,便拥着袭月消失在行馆大门之后。
他是这样地专注于袭月,倒没注意到,被他难堪遗留在门外的钟太守,眼里恻恻点燃的阴谋之火。
看来果真累着她了-
阳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袭月一沾枕便快速入眠的沉静睡容。
大手温柔地抚过她细白滑女敕的粉颊,为她拂起几丝散落的乌丝。他唇边泛着淡淡的微笑,当真觉得她美丽非凡的容颜,他今生即使再看也不会厌。
他手托着下颚,肘撑床边,就这么心满意足地睇望着她,忘了自己也需要休息。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连天色也渐渐昏了。袭月从梦乡中缓缓苏醒,浓密的长睫扬了扬,一睁眼,迎面又是他那掬满柔情的温柔笑意。
“-阳?”她侧躺在枕头上,已经十分习惯了他这样的陪伴。
“你醒了?”在她醒过来的同时,-阳低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了一吻。
“你没去休息,一直在这里陪我?”她眨眨大眼,觉得眼底又有些多余的水气。
“我不累嘛。”-阳微笑地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你饿了吗?宣州太守摆下了接风宴,你想去吗?”
他本人从头一次在宫中授官式见过宣州太守后,便对他没什么好感。不过若袭月有兴趣,他倒也不那么抗拒便是。
袭月摇摇头。“我不喜欢人多。”尤其是一群陌生人。
“那我们便不去了。”-阳毫无犹豫。“那我唤人把饭菜都端来后院,我们两人一道用,这样好吗?”
袭月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阳立刻转头对侍者吩咐了几句,望回她的脸上永远是一派宠溺笑意。
“袭月,那我们就先出去等吧。”他的手环着袭月的肩,轻柔地扶她站起。
袭月软软的娇躯依他依得更紧了,她纤手贴在他胸上,感觉到他低沉而稳定的心跳。
“嗯。”她轻轻应声。
在此之时,她感受到了此生前所未有过的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