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换洗清爽的雨烟,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柔缓地擦拭着护肤乳液,身上还穿著昨夜与廷威酒后缠绵的晨褛;她心情愉快地哼着叶倩文的「一生一世」曲子,还不时透过镜子看着仍在熟睡的廷威,心头不禁漾起了一丝甜蜜。
忽然他轻轻转身,一只手毫无警觉地往左边抱了过去……
廷威有些迷惑地-着双眼,鼻端飘来一股不同于他房间的绮香味。
雨烟充满欣喜地反过身去,等待廷威清醒。
惊觉有异的廷威,霍然睁开双眼——
一个素净、身着睡衣的女孩,正兴味盎然地望着自己。
廷威顿时全然清醒了!惊慌失措地从床上跳坐了起来,「-是谁?」
「中文还是英文的名字?」雨烟笑着说。
这声音……好熟悉!再看看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蛋与身材……
他惊唤,「-该不是Coral吧?」不经意地上身,他立刻以羽毛被遮住。
「五个灯!答对了。」雨烟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窘态,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独属于男女之间才有的感。
「我……你……」何廷威反倒极不自在。
「什么你呀我的!早!早餐想吃些什么?」雨烟热情地招呼着,径自向床边走了去。
廷威这下子胡涂了——
难道昨夜他包下她了?
不会吧!
雨烟似乎感到廷威一点儿也不记得昨夜的温存……一时心痛起来,但却佯装不在意,「你一定想问,我是不是和你上床做了那件事?是的!是做了那件事。」她的呼吸加速了,「若你还想问,是你包下我,还是我硬送上门?告诉你,这根本不重要!你别放在心上,若你觉得尴尬,那么穿好你的裤子,马上离开这里,就当咱们从未见过面!」
一条长裤飞快地被丢到床上,雨烟也霍然离开床边,准备走出房间。
「Coral!」廷威不忍地叫住她。
她这才反过身,「还有事吗?」
廷威不再感到瞥扭地站起身,捡起长裤就套了上去,「Coral,我很抱歉,如果我对-唐突,请原谅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着卸了妆的雨烟,的确有另一种风韵,倒令他有些手足无措。
本以为扬舞绝美,无人能及,但再细看雨烟那股带着历经沧桑,粹练而出的成熟美,在没有五颜六色的烘托下更显出她的平实之美。
只是……
他的心,尚未修复好,偏又误打误撞地投入另一个不该闯入的女人身边。
「唉!」他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叹气了,我已是生张熟魏之人了!不会计较的。」雨烟自贬着,点起一支她惯抽的凉烟。
廷威反倒像个训导教官似的,抢下她刚点着的烟,「美丽的女人,不该被烟熏得黄兮兮的!」
「你——」雨烟先是一愣,随即展颜浅笑。
这个人关心她-
起码这是个好的开始。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雨烟真诚地凝视着廷威。
「别叫我去金瓶梅!」他也笑答。
「哈——!是朋友就不会让你涉足不良场所。」
「那-也最好别去。」他说出了肺俯之言。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种直觉,像她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不该出身风尘的。
「我懂。」雨烟双眸满溢感激之情。
「我想——我饿了!」廷威往自己的身子下方看去。
雨烟笑道:「是哪种饿?」
「不良少女!」廷威笑着将衬衫穿了起来。
「乖乖牌,你是应该待在家里的!免得惨遭恶虎扑羊!」她诡谲地笑着顿时,室内弥漫着欢乐的笑声,让两颗原本遥不可及的心,逐渐地靠拢。
博士屋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讨好地看的喻媛瑛,「我来接-一起吃晚餐。」
喻媛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曾经连三餐都舍不得在外面吃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方了?
她糗笑着,「该不是我们巷子口十五块钱一碗的鲁肉饭吧?」
「小瑛——一定是我以前太节省了,让-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扬健生堆着笑,欠着身,再次讨好着。
「不只是节省,简直就是吝啬!」
「好!随便-怎么说,今天,我是专程来请-去福华吃日本料理的。」
喻媛瑛又圆又大的双眼,不可思议地闪动着——「一顿饭下来,可会花费你三、四千元呢!你是发了?还是另有所求?」
「另有所求。」扬健生笑看着喻媛瑛,坦白地说着。
「我就知道!你请便,我不吃『政治饭』。」她猜他可能还是为了要扬舞介绍他认识骆飞的事。
她才不愿意帮这个忙呢!
「此求非彼求。不是-想的那件事啦!」他喜孜孜的笑看着风韵犹存的前妻。
「那又是什么?」喻媛瑛狐疑地连声音也变了调儿。
「喂——我要重新追求-!」他鼓起勇气,彷佛极其慎重地宣布着重要的事一般。
「什——么?」喻媛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该不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吧-」
她实在无法相信他会在分手两年后,又兴起了重新追求她的念头。
「不!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嘛!我是小气,但不表示我对美的人、美的事不感兴趣。」他赞美地凝视着喻媛瑛一身出色的打扮。
「我-美?」心中带着几分窃喜的她,却不住的摇头,为什么过去二十多年来,他不肯赞美她呢?
「怎么样,美丽的喻小姐,愿意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扬健生摆出一副追求者的谦恭模样儿。
「既然名为追求,那好!我必须摆一点架子!享受单身小姐的矜持——今晚没空!改天吧!」喻媛瑛半真半假地说道。
「小瑛——」他做出痛苦难堪的表情。
「别求了,我要送小朋友下课,没空!」喻媛瑛又故意摆出高傲的姿态。
「那好,我省下四千元的『交际费』,哈——!」他诡笑着。
「你——」喻媛瑛双眸突然瞪大,心里暗咒——狗改不了吃屎!
「小瑛——嘿!别生气,还有机会嘛!现在我想——」
「谁再给你机会,谁就是傻瓜!」她怒气未消地咕哝着。
「-也当了二十多年啦!」
「滚吧!我可不想再当了。」
「我想……!」他尴尬地乞求着,似有隐言。
「想什么,也没有了!走吧!」她推他出去。
「我想尿尿!借个厕所。」他压低着声音,朝喻媛瑛的耳边附了上去。
「真是懒牛懒马屎尿多!」喻媛瑛指了指厕所的大门。
「谢谢。」扬健生一溜烟地奔了过去。
喻媛瑛不再理会他,转身朝向那群已排好队的小姓儿们叫道:「小朋友,我们放学了!走!」
这阵子,只要是喻媛瑛带孩子放学,每次经过这条巷子时,总会不经意地朝四周左看右望。
不单只为了安全,也为了找寻那双熟悉的眼神与际遇……
「吱——」地一声,像是故意地煞住车轮的声音,冷不防地传进喻媛瑛的耳里。
她不加思索地做出护围状,叫阵似地嚷道:「你会不会开车-不知道巷内行驶,该放慢车速吗?」
一双擦得「波亮」的黑色皮鞋着地了……
喻媛瑛的明眸,也跟着它的出现而更亮了——是他-是他-
「我们又见面了!喻小姐。」骆炜谦虚而不失潇洒地和她打着招呼。
「你——你为什么不管好你的司机?每次都开这么快!下次倒霉的人,也许不是别人,而是你和他!」
「是!是!-说得对,我会严加管教。」他笑着凝视着她。
这正是他期待的「巧遇」。
说穿了,也只不过是他「捺不住」她为什么不打电话找他「赔偿」,而想出的「不期而遇」的招术——他叫司机在此打转,总有机会碰到她!
「那……那我先走了!今天你们也不用赔偿了!」喻媛瑛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匆匆道别。
「-不要,我可不能不赔!我可以和-一起共进晚餐吗?」骆炜闪动着神采翩翩的双眼,充弥期望地看着她。
「不行!她已经答应我了。」扬健生的声音出奇不意地抢了进来。
骆炜先是一愣,再将目光移向喻媛瑛的眉宇之间,似乎在找寻这句话的真伪程度。
不待她回答,扬健生又声势赫人地说道:「我是她丈夫,你最好离远一点!」右手一把搂住喻媛瑛,下颚也顶得高高地。
骆炜的脸色,霎时错愕不已,「那打扰了!」却低咒着自己怎么没有先弄清对象,就兀自落入自我意构的情网之中。
「等一下!我和他早就离婚了!」喻媛瑛立时叫住准备钻进车内的骆炜。
骆炜半拱的身子旋即挺直,反过身子,脸上已一扫平日沉郁、不多言的个性,看着张牙舞爪的扬健生,「我想我有机会请喻小姐吃晚餐。
「不!她是我的——」扬健生仍企图做最后的一搏。
「不!她不是你的旧爱,而我将成为她的新欢!」骆炜大胆地说出自己属意喻媛瑛的贴心话。
喻媛瑛当下无法出声……
才两年!两年呀!她就有这么大的转变!
一下子就有两个曾经令她动念的男子,为她展开追求战!
她笑了。
却决定要好好享受被追求的滋味!
只有结过婚的女人,才了解婚前的身价何其高,而婚后却跌停板的感受。
「别争了-今晚我有事。两位请便,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的邀请。」喻媛瑛笑言以对,又补了一句,「别忘了,有空来博士屋小坐片刻。
她心里明白,绝不能不给男人面子,或是不维护他们的尊严,否则什么也没有!
留下彼此对视的两个大男人。
「小朋友!我们走!」喻媛瑛对着身后的孩子,快乐的喊着。
彷佛一行母鸡带小鸡般,匆匆消失在街头的转角。
扬家的大门在晚上九点被推开了。
宝弟的人未到,声音却响遍整间屋子,「姊!-猜我带谁来了?」
笑谈于客厅的三个人,同时怔忡地回眸,注视着从门外走入内的宝弟和骆飞。
扬舞的脸上写着惊狐与欣喜,而小欢则是尴尬多于诧异,至于斯文有礼的边明伦,则好奇地打探一身昂贵行头的骆飞,兀自问着,他是小舞的什么人?为何不曾听她提过,她有这么一个称头的「男友」?
骆飞一见客厅中的三个人,一张期待与扬舞重逢的脸,霎时变换了好几种表情——欣喜、惊异、尴尬、狐疑…
「发什么呆!进去吧!」和骆飞差不多高的宝弟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只见骆飞举步维艰,而此时扬舞也回过神来。
宝弟得意地笑看着扬舞,「大姊,怎么样!还是我比较厉审吧!带来了骆飞,-可以少掉几滴眼泪了。」一把推着骆飞到他们三人的跟前。
落泪?
扬舞一听这话,那先前如影片中停格的神经,条地开始转动——
这个死宝弟这么说,人家会怎么想?还以为她没有他会死呢!
她使出平日与宝弟斗嘴的口才,抵挡了回去,「我才没有落泪,否则,我怎么会在这里招待边大哥及小欢姊喝茶、磕瓜子!」
「哈——!那是假相!以解其相思之苦!」宝弟摆出一副心理学家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和扬舞抬起杠来。
「你——」扬舞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双颊顿时染上彩霞。
「怎么样,谢谢我这个和事佬吧!」宝弟一和扬舞挤在同一张沙发。
这一切看在骆飞的眼里,好生羡慕,从小他就没有兄弟姊妹,尽管他拥有别家孩子所没有的物质享受,但却少了这份肯为他讨回公道的手足之情,更缺少了这份打笑怒骂中的亲昵气氛!
他决定——将来结婚,一定要生一大窝的小孩!也好让他们在打架时一致对外,有个帮手,下雨天时也不愁没有一起嬉戏!
他笑了!是一种独自陶醉的笑容。
这些表情,全看在他们四个人的眼中……
扬舞这才想起自己是女主人,连忙起身,笑脸迎人地说:「坐!骆飞。」
「谢谢。」他又回复先前的尴尬表情。
「我为你介绍,这是——」
扬舞看着小欢,准备做介绍,却被他们两人看似相知已久的神情给打断,彷佛想起什么事似的,「哦!小欢说你们见过两次面。」
骆飞的表情再次陷入矛盾之中,「对,是老朋友了,但却——不够熟识!」
他兀自想着——他们真的不够熟识!不然他怎么不知道,外表看似柔顺的小欢,内心却是如此的坚毅无比。
也许这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他给「自己的女人」他认为最好的事物,她们没有理由拒绝!
偏偏让他碰上这两个奇特的女子!小欢让他认清,女人是个独立个体,理应被尊重;而扬舞却让他重新正视女人也可以依性而为,充分地展现她们的特质与魅力。尽管这些「特点」不一定是他所喜欢的,但只要不伤害对方,它该被保有。
骆飞面对这样的冲突,心理一时难以平衡,旋即起身,「我先告辞!扬舞,-有客人,我再来!」随即走了出去。
留下四双错愕的眼神。
扬舞感到一阵恼怒,不说半句话,就追了出去,高声嚷道:「骆飞!」
他立时转过身子,看着飞奔而来的扬舞。
「你就这么走了!你今天来做什么?为什么见到小欢,拔腿就跑呢?你在逃避什么?难道……」
她忽然忆起他俩的眼色十分怪异,不像「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一下子问这么多的问题,我怎么回答-?」骆飞笑了。
「那就一样一样回答!不!还是先回答,你为什么一见到小欢就落荒而逃?」
「我没有!」他急于否认。
在尚未和扬舞和好之前,他不希望她知道,小欢曾是他的旧爱。
「还说没有!以你们两个别扭的神情,还有你的怪异举动,加上小欢刻意迥避的神情,我就知道有问题!」扬舞径自判断着。
她在干什么呀!好象个醋劲大发的妒妇!
骆飞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对正妒意冒火的扬舞,说个明白。
「你不说,就更证明你俩过去有不浅的交情!」扬舞嘟起嘴望着骆飞。
「是的。是有过一段交情!但是——谁没有过去呢!-嫉妒吗?」骆飞平静地说着。
「我——,我嫉妒吗?」她似在低语地自问。心头五味杂陈地翻搅着。
「是吗?」骆飞步步逼近。
「我不知道耶!让我想想。」扬舞像失去记忆般地往回走着。
「扬舞,-不再问我,为什么来-家?」骆飞就在原地高喊着。
「这重要吗?」她又转过身子,傻愣愣地问着。整颗心已被小欢与骆飞的昔日旧情困扰着。
骆飞追了上去,「扬舞!」
「什么事?」她失神地盯着他。
「我……!」他心里千言万语,顿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先回去!好好想想你的问题。」她不再看他,朝家中的路上走去。
「-这个笨女人!」他无奈地低咒着。
「你又骂人了!你这个坏脾气的大男人!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得癌症?」扬舞条地转头,露出少见的怒容。
「-关心吗?」
「关心!快说!」扬舞的胸口快速地起伏着。
「没有。」
「真可惜!」
「——什么意思?」骆飞简直不能忍受昔日良善的扬舞,怎么变了样儿。
「你这么爱骂人,那死的会是被你气死的人!像你这种没有爱心、耐心的人留在世上不是他人的福气!」扬舞已经掉头往回走。
骆飞的脸色遽然大变,这是他听过最可笑的回答,一时语塞,任凭自己呆立在街头,望着扬舞渐行渐远的身影。
当她转进窄巷内时,却传出一声,「啊——!」的低喃求救声。
此时小欢正巧从扬家大门走出,看见一名男子神色匆忙地押着极似扬舞背影的女子,她不放心地叫着——
「扬舞?」
却只见被押着的双脚不安地踢瞪着。
小欢直觉感到不妙,立刻往前冲,「咚!」地撞上一面人墙——
「骆飞?」小欢惊呼着。
「怎么回事?我听见有人慌张地叫着扬舞的名字,所以赶回来!」
「她可能被人绑架了,就是那个人!」她朝已走到尽头,准备上车的男子背影指去。
骆飞二话不说,发挥他飞毛腿的速度追了上去,「扬舞!喂——放开她-扬舞!」
这一刻骆飞深刻的明白,自己再也不能面对二度失去她的打击-
「扬舞——!」他的叫声,透着焦躁的忧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