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被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别说期盼有人路过,就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但话又说回来,倘若真的有鬼影在这样的夜晚从面前晃过,我肯定会吓得只剩半但话又说回来,倘若娴挠泄碛霸谡庋的夜晚从面前晃过,我肯定会吓得只剩半条命?
眼神东转西转,最后只能无语问苍天。够了,我到底在想些什么,连自己都快被自己无聊的想法打败。面对四周的沉寂与黑暗,我也只能做着这样无聊的联想自娱娱人。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坐在动也不动、半点作用都没有的摩托车上,有点无奈地望着坐在地上的学长。
“只能等其他人发现情况不对,主动回头了。反正再怎么说,他们终究得顺着这条路回来。”学长有点懊恼、垂头丧气地回着。
该怎么解释我们目前的状况?
一开始是为了欢送即将毕业的圣欣学姐以及举行我们这学期最后的一次的家聚,我们一行人先是在KTV尽情高歌嘶吼呐喊整晚,众人意犹未尽依然不舍各自解散回家,于是不知道谁提出到曾文溪口观星的主意,立刻受到大家热烈回响附议(附带一提,这个某人现在正悔不当初地坐在一旁反省)。
加上仲斌的女朋友,我们一行六人分骑三台车,由嘉伸学长载着我负责垫后压车。远离市区的主要道路后,其他人车的踪影渐渐稀少。反正大家也不急着赶路,于是就放慢速度各自边骑边悠闲聊天。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学长的车先是速度渐趋缓慢,然后夸张地颤抖喘息,接着就完全熄火罢工。等到确定,任凭怎么用力发动,引擎也不再合作半分发挥他应有的功效时,我们已经被丢在这连个路灯都没有的荒郊野外,就连其他两台车的车灯,也早巳远去而不可寻。
“难道我们的存在感真如此薄弱,何以消失半个多小时,其他人一点都没发觉,更没想到要回头找我们?”学长有点无法置信地直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瞧。
“最气人的是,我买的零食都放在其他两台车上,不然我们现在至少可以吃吃东西解解闷。”我不禁如此想。不过看到学长无力的表情,倒也不敢说出口。
在这之前,我和学长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面。
不晓得为什么,总是很不凑巧地错身而过。我到系馆时,学长在社团忙碌;他打电话给我时,我正在别间寝室串门子:等我好不容易看到留言回电,学长又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上课,但转来转去就是碰不到面。但话说回来,一个月不见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像我和姚姚,两人平时总是各忙各的,整个学期下来难得见上几次,也不见得会特别想念。现在不知为何,才一个月不见,虽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急需联络,可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生活中少了点什么。
“学长。”好像该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被黑暗气氛围绕的他才是。
“嗯。”有气无力的回应。
“你觉不觉得——”
“什么?”
“好像每次我们两人凑在一起,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是啊,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
糟糕!学长似乎更形沮丧。
“看来我们两人以后还是少独处为妙。”
“开玩笑的,别这么认真嘛。”
我也跳下摩托车,搭着学长的肩膀坐到他身旁。
“可是学长你也未免太没情调了。像这种时候,你应该要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灾祸我都不在乎。’保证令人感动到不行。”
瞧学长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我不禁莞尔。
“况且也不全是坏事。”说完我伸伸僵直的四肢,往路中间躺下。
“喂喂,危险,再这么说这里总是大马路。”虽然不知道一整个晚上还会不会有其他车辆经过。
“放心,要是真有车子来,远远的我们就能看见。高中时代和朋友出去露营时就常这么做,感觉很舒畅,就连天空的星星看起来也特明亮清晰。你不觉得,这个时空仿佛是我们所专属,不会有任何人闯进来打扰,可以让我们敞开心胸,说出自己心里隐意的秘密。”
“真是输给你。”学长也在我身旁躺下来:“和你在一起,好像任何烦恼都是多余。”
“说得好像我是个乐天派傻瓜似的。”我只不过是讨厌无用的自寻烦恼罢了。
“要是我们两人身上有行动电话就好了,这样就能够打电话求援,不用束手无策受困在此。”
“学长你不是大忙人一个,成天有一堆人急着找你,为什么不办支电话?”提出我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
“是考虑过。可是进一步想想,为什么我必须让人成天随传随到、有求必应?在社交活动之外,我仍然希望保有不被打扰的私人空间。”说完侧头反问:“你呢,为何不带着手机?”
“又不是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所以没必要。”回了一个“吾亦如此”的表情:“与其透过电话分分秒秒掌握,我宁愿面对面好好交谈。”
“这样啊,不是为了躲避来自某处的热情攻势?”学长打趣地再问道。
“才不是。”当然知道学长指的是什么人:“我已经把话跟他挑明说了。”
“怎么说?”
“拒绝的方法有千百种,但最后造成的杀伤力都是一样,所以我还是选择最直接而不拐弯抹角的方式,告诉他:‘对不起,我们终究不适合。’”
“所以他知难而退了?”
“当然——没有。”如果他这么简单就肯放弃,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如此伤脑筋:“他说直到我有真心喜欢并且交往的对象前,他都还有机会。”
“太受欢迎也是种困扰。”学长摇摇头,佯装同情我的处境。
“少来,学长你才是,别说你都感受不到那些直接射向你的爱慕眼神。”轮到我反击回去。
“其实你多少都有察觉的,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不想破坏那些期待,所以干脆当做不知情。”
“也许吧。”学长轻笑了下:“只是有些事,迟早还是该清楚说明。”
“例如?”夏夜晚风轻轻吹拂。闭起眼睛,感受四周宁静安稳的世界。
“嗯……我得再深思一番。”学长突然间有点吞吞吐吐。
“想到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反正来日方长,不急着知道答案:“真是奇怪,现在究竟几点,为什么他们还没回来?”
“快十二点了。你没戴手表?”
“上学期我不是出过一次小小的车祸,那时我手表的表面被撞碎了。后来拿去修理,钟表行的老板竟然说那种四方形的表面玻璃因为太古老,已经停止生产,所以我的手表就因此光荣退休。”
“太古老?那个表你戴多久了?”
“很久很久,从国小就开始跟着我,是我女乃女乃送我的纪念品。”
“小学就戴那么老气的东西啊。”
“虽然是老古董,但还是很实用,不但精准又防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寸步不离。抬起左手就能知道现在时间,这对我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习惯。”故意忽略他语气中的揶揄,我自顾自地说下去:“手表坏掉后,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总觉得市面上琳琅满目的新产品总是有某部分不顺眼,所以手腕就这么空着,不知不觉中也逐渐适应了没有秒针滴答声跟在身边的日子。”
“这么说起来,其实习惯并不是无法改变。就像喜欢、讨厌这些情感,常常是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生成,或缓慢消失,往往都不是我们的理智能掌控的。”学长若有所思地感叹着。
“是啊,感情是捉模不定的。说不定有天,我会突然觉得喜欢你喔。”如果非得为心中的感觉定名的话。
一阵冗长的沉默。
“怎么了,我的话有这么恐怖,让你吓得不知作何反应?”刹那间有种哀怨的感觉浮上心头。
都怪这夜空太美,微风太清爽,四周太寂静,才会害我一不小心说出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
良久,学长有点赌气的声音才缓缓地从空气中传过来:“我刚刚才在想,总有一天,该怎么先说出喜欢的。”
四周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总得有人先打破沉默才行。
“学长,总觉得这样的话由你的口中说出来有点不太合适。”
身旁的学长一阵错愕:“学妹,你的反应才真是太伤我心。”
说完,我们两人对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正经八百太不符合我们的个性,小心翼翼也不适合我们的关系。这是轻轻松松,顺着自然的情势发展下去。
也许有些什么,早就存在,只是我们都没觉察。等到有一天才突然醒悟,原来一切是如此自然而然,理当如此?
***
“啊,有车灯朝这边过来,一定是他们晓得要回来找我们了。”
缓慢前进的车速。笃定来人应当是我们的同伴,而且远远的就已经看到我们,所以学长和我倒也不急着起身向来人不停招手。
“当马路是你们开的吗,大刺刺躺在路中间,也不怕吓到其他人,以为路上冒出两具死尸。”下了车,学姐又好气又好笑地教训我们。
“你们玩得可尽兴了,竟然都没发现我们不见踪影。”我有点不满地反驳。
“我们以为你们是故意躲起来自强活动,所以特地‘好心’地到处晃荡后才回来。”仲斌仿佛目标达成般愉快地笑着。
“对了,食物已经在我们愉快的聊天观星中不知不觉吃完了。”学弟补充道。
“真过分,是我出的钱耶,竟然在我没看到的地方被解决得连塑胶袋都不剩。”再度不满而提出抗议。
“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以剩下的两台车该怎么回去?”学长无力地阻止我们无意义的对话。
“怎么,你的车真的抛锚了?”仲斌故作吃惊状。
“当然,难不成你们真的以为我们是故意月兑队?”
“我就说,嘉伸什么时候变机伶了,还懂得制造机会。”圣欣恍然大悟地叹息。
“原来是不可抗力。”学弟也赞同地点点头。
“你们说够了没——”我和嘉伸异口同声地打断他们几个人默契十足的唱和。
最后,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千辛万苦才回到家。
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总之,过了这一夜,有些什么不同,正一点一滴开始滋长。结果会怎样,只有等我们自己慢慢去印证了。
应该不坏吧,我是如此相信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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