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很少哭泣,也很少再打他了。
放学回家,她会亲自到玄关迎接他,帮他月兑下制服外套挂好,接着送上一杯热茶,下厨做晚餐给他吃,早上,同样有丰盛的早餐等候着他,然后她一路送他到门口,仔细替他调正打歪的领带。
他因而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的个头已经比她高,肩膀也比她宽了。以前总觉得很高大、几乎遮蔽他所有天空的身影,现在变得既娇小,又柔弱。
有时候,她还会用很温柔的眼神看着他,用细白的手轻轻抚模他的脸。大概是那手有点冰冷的关系,每次被碰触,他都会忍不住全身发抖,想动又不敢动。
于是,那手就逐渐由脸,脖子,锁骨,一路滑进了他的制服领口里。
「妈,我不是爸爸……」
终于有一天,他月兑口这样跟她说。
温柔的笑容定格住了,原本在他胸前游移的手也立刻转向,狠狠掴了他一巴掌。他知道她一定非常生气,因为她很少打巴掌的,要打,她通常都会打在衣服遮得住的地方。
从那天后,她又开始打他,而且变本加厉。
小时候还不太能分辨美丑,就已经觉得好好看的男人的脸,这一年来,他也逐渐可以在镜子里看到。不管怎么切割,血缘都是斩不断的……他因此明白了这一点。
国二那年,他一下子长高二十公分。向他告白的女生,则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他没打算交女朋友,所以一个都没答应,只跟其中一位同班同学有些许往来,因为他们有关于音乐的共同嗜好。
仅此而已。
但当他和那位女同学某天放学后去逛乐器行,无意间在街上碰见出门购物的「她」时,他却莫名心虚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眼神都不敢交会。
当做没看见她,他拉过女孩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马路另一端走去。
那天寒流正好来袭,温度很低,连呼出的气都是白的。马路两旁林立的各式商店,每一间都装饰得花花绿绿,提醒他有个特别的日子即将到来。在这个国家它有另一个名称叫「行宪纪念日」,当时还是国定假日,可以放假一天。
「干嘛急着回家?反正明天放假,就玩晚一点嘛!我带你去听Band……」
也许是女孩的提议太诱人,不过几句游说,他就答应了,跟着她到Pub吃东西,听了一整晚的地下乐团演奏。等回到家,都快十二点了。
他从没这么晚回家过,也从未不报备一声就晚归。
战战兢兢推开大门,本以为里头的人应该睡了,不意午夜的大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盛装打扮的女人就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候。
桌前摆了蛋糕,插好了蜡烛,蛋糕旁还有两只盛了酒的玻璃杯。
「十五岁,已经算半个大人了。好象从你爸爸离开后,妈就没帮你庆生过,真是对不起啊……小璇。」
温婉的笑容,和蔼的声音,歉疚的眼神,都让他恍惚了很久。再回神,她已点起蜡烛,拍着掌唱完了生日快乐歌,拉着他手臂要他许愿望。
他中规中矩的许了第一个关于健康的,第二个关于课业的,第三个藏在心里面,格外认真的许完。
希望爸爸和妈妈……
「第三个愿望,跟下午那个女孩子有关吗?」女人切着蛋糕,忽然问道。
「不……」他一凛,连忙否认。「完全没关系,我许的是……」
「别紧张,妈又没要你说出来。」女人弯着眼笑了,「一说出来就失效了,不是吗?」
「……嗯。」
「小璇也到了会交女友的年纪了。真快,我刚认识你爸爸时,他也正好是十五岁呢。」
「妈,她真的不是──」他亟欲辩解,却被端至唇边的玻璃杯缘阻住。
「喝一点就好。有点苦涩的味道配上鲜女乃油蛋糕,非常可口喔。」
他无奈,只得闭口接过。
虽仍未成年,但他自小便跟着父亲品酒,酒量还算不错,这点薄酒算不了什么。与女人手中另一只轻轻对撞后,他便直接仰头喝下。
「……」
酒杯无声息的掉落在地毯上,他皱眉,按住了胸月复之间。
也许是在冰凉空气中放太久的缘故吧!滑过食道流入胃里的液体好冷,好冷……
就跟抚上他脖子的女人手指一样。
注:未成年而夭折称为殇。
──纠缠番外星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