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小陈小心翼翼的驾著车,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虽然这辆加长型名贵轿车里头的空间已算是相当宽大,但当两位个头惊人的少爷一坐进来,不知怎地,他就是突然觉得呼吸困难,空气中一下子充满了窒碍的壅塞感。
偷偷瞄了後照镜一眼。好久不见这位向来最让他害怕的三少爷了,希望佛祖保佑他一路上平安无事情……
「对了,你的头发为什麽不染回来?这样子成何体统?」裴胤思突然不悦的开口问道。
「它的颜色本来就是如此。」
「胡说!」他皱眉斥责。「……『她』给你生了一头这麽漂亮的发色,你偏要糟蹋它。」
「哪里漂亮?我看不出来。」裴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扭头看向窗外。
此时车子正停在斑马线前等待红灯,短短数十秒,後头便累积了一长排车子,整个路面拥挤异常。
越接近中午时分,路上的车潮只会越多。一见交通号志切换成绿色,小陈立即拉下手煞车,打算加快速度好早点驶到目的地。
「停!」裴程却在这时突然喝道。
「啊?」小陈一惊,急忙踩住煞车,大惑不解的抬眼看後照镜里的主子。只见他目光正定定的胶著於窗外某处,彷佛有什麽东西引起他的注意。
「呃…三少爷,怎……怎麽了?」
现、现在是绿灯耶,他们这样挡在斑马线前,可是会……
「叭——叭叭——」
果然,後头立刻喇叭声大作,有人甚至将头探出车窗破口大骂。小陈尴尬不已的杵在驾驶座上,虽然受到莫大压力,还是不敢将车开走。
「外面怎麽了吗?」
裴胤思也忍不住出声,不明白弟弟一直盯著旁边的人行道究竟在看什麽。在他看来,不过一群黑压压的人在那儿走来走去罢了。
裴程只是静默著,对周遭的反应全然听如不闻。毫无任何表情起伏的脸上,惟有专注凝视的浅色眼眸里似乎有著一点什麽……复杂难解的东西。
「靠!开大车了不起啊?你以为这马路是你开的是不是?#&$@」
後头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响,小陈身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好不容易裴程终於转过头来,彷佛什麽事也没发生似的道:
「可以走了。」
「喔……是!」小陈总算松了一大口气,油门一踩赶紧逃离现场。
「喂,」裴胤思若有所思的打量行径怪异的弟弟。「你到底在看什麽?」
「没事。」
「哼……不想说吗?」他收回视线,倒也识趣的不再问下去。
车子转过几个弯後,驶入宁静的郊区,在一大片墓园前停了下来。
「我拿就好。」裴胤思从小陈手上接过花,皆同弟弟一同走入墓园。那是一大束白色的海芋,刚从宅邸的花圃里摘下来的。
「送什麽花?这坟墓四周种的花,还不够多吗?」裴程啐道。居然把这里搞得像花园一样!
「…你跟她长得真像,像极了。」裴胤思彷佛没听见弟弟的抱怨,他迳自放下花束,一瞬也不瞬凝视著墓碑上的照片喃喃道。
「你说我长得像女人?」裴程朝照片一指。里头巧笑倩兮的纤瘦女子美丽异常,浅色的长发及膝,肌肤白得像雪一般。
「当然不是指脸孔和身材。」冷硬的唇角难得微微牵动:「可是……只要明眼人一看,都会知道你就是她儿子。你去把头发染黑都没用。」
「你烦不烦?」裴程哼了一声,突然沉下脸,露出不耐的表情道:「怎麽?已经过了这麽久,你脑袋还没清醒吗?混蛋!」
「…你想说什麽?」裴胤思的眼睛眨也不眨。
「少跟我装傻。」裴程和哥哥极为相似的双眼已危险眯起。
「清醒又如何?没清醒又如何?」他缓缓转过脸看向弟弟,唇边竟似笑非笑的诡异扬起,看得裴程更是一阵火大。
「很好……我可以帮你醒一下脑子——用这个!」语毕他猛然挥过去一拳,将裴揍倒在地。
妈的!他老早就想打扁这个到现在仍独身的老家伙了,什麽女人不爱……!
「哼……你要『帮』我?」
裴胤思也不生气,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慢慢站起,视线仍专注在那张照片上。
「省省力气。你帮不了我的。」他冷道。
「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她。」裴程揪起他衣领,「她不是你老婆!」
「怎麽,我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妻子吗?」就算脖子被勒得几乎无法呼吸,裴胤思仍不为所动的悠然说道。
「她到死都是你继母。」
裴程冷冷抛下一句,放开他转身走出墓园。
「好、好了吗?」在外头等待的小陈见三少爷出来,连忙将後座车门打开。「咦……大少爷呢?」怎麽只看到他一个?
「死在里面。」
无视小陈张大嘴巴抽气的蠢样,他迳自坐入车,额上的青筋仍在跳。
搞什麽?那家伙……最近突然变了。依然冷淡,却不再掩饰自己的疯狂。
以前的他,绝不会亲口在他面前说出那麽露骨的话——即使彼此心知肚明!
妈的,他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对劲了?人都死了十几年,他还想干什麽!?
「砰!」裴程一拳击向车玻璃,吓得外头的小陈一直抖。
好可怕……究竟发生什麽事了?呜呜……
拜托拜托!大少爷赶快回来吧!
四强赛结束後一个礼拜——
「唉~~~为什麽好好一个寒假,还得来学校自修啊!高三生就非得这麽苦命吗?」
「喂,你还敢说!我们每天除了念书外还得练上数小时的球,都快累爆了,你可不用!」
李钰青扒完一个便当,抬起头瞪了坐在对面的「前」队友一眼。
可恶!这个姓白的家伙在大赛前受了需静养好几个月才能康复的伤,给篮球队带来一堆麻烦,这会儿还来说风凉话!
「别这样说啦!」雷天伟咽下嘴里的饭,连忙道:「嘉奇其实很想跟我们一起练球,可是他伤还没好,也没办法……」
「还是阿伟最了解我。」白嘉奇神准的从李钰青新打开的便当盒里迅速偷夹一只鸡腿,送入嘴巴津津有味的啃起来,无视那位仁兄杀人的眼神。
「我当然想打HBL,这还用说吗?高中毕业前的最後一次耶!可是医生说如果我将来想走职业的路,现在就得先忍一忍把伤养好再说,千万不可勉强运动,不然造成一辈子都好不了的永久伤害,以後都别想再碰篮球了。」白嘉奇说著表情扭曲的捧著胸口:
「别看我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我的心在滴血啊!」
「混蛋……怎麽我一点都看不出来?」李钰青啐道,直想赏那张欠扁的脸一拳。这家伙以为他在演八点档啊?
「队长,你觉得呢?我那时突然决定退出篮球队,应该带给你很大困扰吧?」白嘉奇换上一副惶恐的神情,对一直低头默默吃饭的方柏樵说道。
「你的想法是正确的。」他淡淡看了他一眼。「所以教练和我、天伟都尊重你的决定,不勉强你。」
「反正後来那个姓裴的家伙加入,刚好顶替你的位置,而且他比你这个『人来疯』型的球员有用多了。」李钰青故意刺激白嘉奇。
「嘿!我知道!」他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的叫道:「就是那个白头发的对不对?他的球技真不是盖的,我超想跟他较量一次看看!」
听白嘉奇「也」说出这种话,雷天伟立刻紧张起来。「劝你还是别去招惹他……他脾气很不好的。」
「没错,」李钰青皱眉接口。「『很不好』算是很委婉的形容了,那家伙的个性和他的球技完全成反比,尤其像你这种不知死活的德行,最容易惹毛他。」
何祯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他悄悄在心底补了一句。
「裴程今天有来吗?」方柏樵突然问道。
「有。」李钰青点头,他正好和裴程同班。「连期末考都缺席的翘课王,居然会在寒期自习出现,全班都被他吓一跳。特别是女生们……」
他说著忍不住叹气。「看过裴程在全国大赛的表现後,虽然还是不敢接近他,但看他的眼神全变了,下课时间净是在讨论那家伙。」
「怎样?你吃醋了?」白嘉奇打趣道。
「少乱说。」李钰青回瞪一记白眼。「我是被那群花痴拷问得快疯掉,谁规定同是待在篮球队里就一定得相熟的?我只知道他名字,其他一概不知!」
「哈哈原来如此!」白嘉奇不给面子大笑。「真可怜啊!」
「说到这个,我们班上的女生似乎也对他很有兴趣。没错吧?队长。」雷天伟笑著道。
方柏樵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不用问队长啦!他对这种事最不敏感了。」白嘉奇道:「八成是队长这株高岭之『草』实在太难接近,所以一有新目标出现,那群女生便再次燃起希望——可恶!为什麽她们都没注意到我?」
「省省吧!这年头女生喜欢酷一点的,太搞笑的他们不要。」李钰青嗤道。
「总比一脸横肉的大块头好吧!」
「你说什麽——?」
「喂,你们冷静点,别吵了啦……」雷天伟忙打圆场。
方柏樵完全不为所动的收拾著吃完的便当盒,对眼前吵闹的情景似乎已司空见惯。
「嗯……方同学……那个……」
温吞期艾的女声突然响起,他回过头,看见一位同班女生满脸通红的站在他身後。
「外、外面……有人找你。」她羞怯的伸出手朝後门一指。
「谢谢。」他起身,越过女孩朝门口走去。
「呃……队长在你们班上女生的心里,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吗?」
白嘉奇啧啧有声的摇头,看著那位女孩和其他几个女同学互拥尖叫,兴奋不已。
「是啊,」雷天伟苦笑。「如你所说……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草。」
「说是高岭之花也成。不是我在说,队长那张脸简直比女生还漂亮……」
「嘘……别让队长听到了……」
门外。
「跟我到一年级教室去。」完全命令式的口气,冷冷说道。
裴程倚靠在墙上,对著走廊面无表情的抽著菸,视而不见周遭投来的惊愕目光。
方柏樵静静的凝视他,沉默不语。
「没听到吗?」
僵窒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裴程才又开口打破。
「……做什麽?」
「你说呢?还能做什麽?」他讥讽的扬起嘴角,转头正眼瞧他。
「别忘了,当初订下的契约——我加入篮球队,你的身体就随便我上,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他冷道:「你提醒过我的。难道你忘了?」
「我没忘。」方柏樵很快的回道。
「很好。」他眼里泛出一丝冷芒。「那走啊。」
方柏樵暗暗将拳头握紧。
「等我一会儿……我收好东西,马上就跟你过去。」
「不……不要这样……放我下来……」
裤子被粗鲁扯下弃於一旁,方柏樵整个身子悬空,光果的腿被牢牢缚住围在男人腰间,背压靠著门,陷入进退不得的窘境。
感觉灼热的已经蓄势待发顶在他大敞的弱处之外,他惊惧的推著他,不敢置信他竟然要在这个地方就——
「别在这里……门、门会动,会被人发现……」
但裴程完全不理会他的挣扎和请求,一个挺进,就直接在窒碍难行的体内强行动作起来。
「呜!…痛……」
方柏樵不由自主抓紧男人的背脊,脸埋入他的颈项痛声闷喊,忍耐那如同被撕裂般的剧痛。身後紧紧抵靠著的教室大门,随著强劲的冲击力道不断发出喀吱喀吱的规律震动声,在这静谧的一年级楼层里听起来格外疯狂。
他知道他还在生气……非常生气。
勃然的怒火经由两人密切的地方汹涌而入他体内,他没有亲吻他,没有啃啮他所熟知的他身上每一处的敏感地带,从一进门,就蛮横的压住他长驱直入……结束了……?他以为还要更久……
方柏樵双脚颤抖著,险些撑不住就要委顿於地的一刹那,一只手臂伸出扶住了他。
「我真想揍你。」冰冷而夹带炽焰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方柏樵低垂著脸,不作声。
裴程瞪了他一会儿,一把抱起他将他置於一旁的课椅,拾回衣物抛在他身上。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我发火。」
方柏樵著装的动作顿了顿。
「我没有。」他说,依旧没有抬头。
「你没有?」裴程用力扳起他下颚,冷然望进他的双眼:「我一看到你就火大,你的所有行为都教我生气……你还说你没有?」
「不可理喻。」方柏樵移开视线望向别处。
「看著我!」他怒道,手上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下颚。「你要我以後,都像刚才那样子对你?」
「无所谓。」方柏樵回视他,眼神平静无波。「照契约的内容,我没有任何选择的馀地。你想怎样,随便你。」
「瞧……」裴程冷笑,伸出一指轻轻描绘著那两片美丽薄唇的轮廓。
「你又说出让我非常火大的话了。我真想撕烂这张嘴,还是把你的舌头剪掉好了,让你永远再也说不出一句挑衅我的话语……」他轻轻呢喃著,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危险。
「你胡说八道什……」
方柏樵皱眉,正想用力挥开那只手,突然裴程俯下头,毫无预兆的堵住他的唇,攫走他尚未出口的话尾。
他惊愕的睁大眼,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任由对方趁隙用舌头轻易分开他的牙齿长驱直入,不断变换不同的角度辗转吸吮著,席卷他口内的一切,不留任何馀地。
男人带著菸味的独特气息暴力般充塞他所有的感官,那是一个时间久到几乎像是过了一世纪的激烈长吻——
直到裴程放开他的唇,转身走出这间教室,方柏樵仍然无法回过神来。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咒,动弹不得的僵坐在椅上。
「……跟我亲热,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那个人离开前,面无表情的紧盯他双眼,抛下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