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钟森的办公室,家杰根本不想再回到自己房间里,他现在胸口又堵又闷,一心只想躲开任何熟悉的人,找个地方坐下来,平静一下自己的思绪,现在脑子里乱成一片,根本没有办法思考问题。
到了公司对面的咖啡座,点了一杯拿铁,一口气灌下去,心烦意乱地又点了一杯,却不再喝,只是拿着银匙在杯里搅动着,看着洁白的杯子里小小的旋涡。
自己刚才完全是迁怒了钟森,这他知道,心里有一丝丝的后悔蔓延开来,家杰叹着气丢了颗方糖,出神地看着对面的街道,现在怎么办呢?无论如何,钟森现在没有什么伤害自己的地方,为什么自己一看到他,就没理由地恼羞成怒呢?
是因为他撞见了自己的难堪场面吗?难道自己的潜意识里还是在乎他的看法的?家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乱地把手中的银匙碰落在地上,他正弯腰去拾,无意中看见对面街上,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穿过人群,拐进公司旁边的后巷,那个人……似乎很眼熟……
是他!那个强暴自己的雄兽!家杰猛地站了起来,头一晕,不得不用手撑在桌子上,才稳住身体,再度看向对面时,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要不要去看看是不是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家杰否决了,他自嘲地笑笑,招呼侍者重新换把匙,重新坐了下来,对自己说,范家杰,你神经过敏了,看到一个雄兽,甚至是看到一个身材比较瘦小的男人,你就以为是那个人吗?香港这么大,自己能有多少机会遇见他?完全是你疑神疑鬼,看到这样的背影你就受不了,直觉地认定是那个人,这样还怎么走出来?怎么好好地生活下去?
你不是已经决定,要忘记了吗?那就忘记吧。
他还没有想完,就看见公司大门里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市场部主管杨俊青,他四处看了看,沿着街道快步走了下去,不过几步,就照样拐进了后巷。
家杰吃惊地几乎把眼睛贴在他玻璃窗上,再次确认了,这次他没有看错,的确是杨俊青,他在上班时间出来,拐到附近的小巷子里,而且……还一副怕人看见的样子……
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念头出现在他心里,家杰木然地呆立了一分钟,忽然跳起来,旋风一般冲下楼,险些撞上一辆飞驰而过的车,司机拼命按喇叭骂他痴线也根本没有理会,直接跑过了马路,喘着气站在巷口,手心里全是冷汗。
狭小的后巷,在阳光灿烂的上午也透出一股阴森的感觉,家杰刚要举步,头却一晕,不得不扶住墙才稳住身体,他死死地盯住里面的拐角,心里的畏惧越来越重,压得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不管了!进去吧,也许里面是可以改变他一生命运的真相,也许只是个误会……不管是什么,都承担起来吧。
他谨慎地放轻脚步走进去,巷子并不很长,走了几步,拐过一个小弯,就可以听见杨俊青略显急躁的声音:“好了!我不想听你什么理由!这次你找我又是什么事情?”
“杨先生,你的性子就是那么急,那时候也是急着要把我找来,当天必须完事,现在付钱怎么就不爽快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家杰记得!就是那个可怕的夜晚,在他耳边说着下流粗口的声音!就是他!就是他!不会听错的!
真的是……真的会是……他不相信,不相信啊!
“钱不是已经给你了么?还要什么钱?我们讲好,彼此保密才付帐的,现在你跑来找我,算哪条数?”杨俊青生气了,严厉地说:“别以为你是混混就可以乱来,你们道上难道没有规矩?”
“有啊,就是有,我才要跑路,不然被捉去浇水泥沉海,也太冤枉了,我还有一百几十年的好日子要过呢。”男人压低声音说:“十万,现金。”
“我一毫都不会给你。”杨俊青的声音却高起来,“尾数我们已经结清了,做交易就要讲信誉,你现在又跑来威胁我,信不信我另外找人修理你?”
“啧啧,杨先生,好大的火气,我烂命一条,除了能变成身岩兽没有别的本事,你要找道上的兄弟?好啊,大不了我躲远点,你可就惨罗,如果我告诉那个小雌兽,买了我上他的是你,他的同事,你猜会怎样?”
“你威胁我?”
“提醒你罗!你有头有脸的,行业里也很有面子,如果被人知道你这么挟嫌报复,还有哪个公司肯用你?现在的饭碗也保不住吧?”
沉默,家杰像被什么东西捏成了一团,他不想听,不想看,甚至不想去思考什么。
“好吧,五万,不能再多了。”杨俊青妥协地说,“拿了钱你赶快走,三年之内不要回香港来。”
“五万?只够去泰国,不过很好啊,近嘛!有空到曼谷拜四面佛记得找我喝茶,说不定还能遇见几个老朋友呢。”男人的声音充满威胁:“八万,不能再少了,有了八万我就去日本避避。”
“好,我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既然能拿八万块钱给你,也一定能拿八十万让你永远开不了口,还是不要闹得太大吧,我不过是少份工作,你可就少条命。”
“放心,杨先生,怎么会呢,你这么好的主顾,我一定不会坑你的,又给我钱,又给我上小雌兽的机会,现在还送我路费,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啦。”男人拉着长腔说,“什么时候给钱?”
“今天晚上……”
下面的话,家杰已经听不见了,就像在做拼图一样,两个人的对话,那天晚上听过的,恶魔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突然整合成一个恐怖的真相,几乎夺去了家杰的呼吸!他艰难地喘着气,仍然不能去面对这个事实。
他被强暴……竟是有人指使买通的?竟然是自己的同事出钱买通了雄兽干的?!
双方结束了谈话,向这边走来,走在前面的就是那个雄兽,拐过墙角,一眼看见家杰站在面前,愣了一下,随即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哈!这可真是意想不到,你等我啊,美人?”
家杰困难地喘着气,血红的眼睛瞪着他,脸色却苍白得像个死人,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他想不了那么多,他只想立刻变回原形,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头上锋利的角挑开面前这个人的咽喉!
后面的杨俊青也赶了上来,雄兽一边笑一边对他说:“杨先生,我看你是白担心了,你看,小雌找上门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尝到我金枪不倒的雄威,念念不忘地要跟我再来一次呢!”
看见家杰的时候,杨俊青有一霎那的惊慌和狼狈,紧接着就平静了下来,对放肆大笑的雄兽说:“既然这样,那保密费,我倒不必给了。”
“ALEX!”家杰咬着牙,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一样地叫嚣着要尝尝血的滋味,头疼得像要炸开,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里,钻心的疼他也感觉不到。
他想打架,想杀人,可是为什么,连声音都这么软弱无力?
“你……为什么?”明知这个是傻问题,他还是不自觉地问了,“到底为什么?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待我?!”
眼睛里掠过阴沉的冷笑,杨俊青反而平静了下来,交抱起手臂,悠闲地说:“为什么?因为我看你不顺眼!”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他语中的阴狠却更盛:“都是一样的人,你范家杰凭什么就那么春风得意?平时还一副指点这个指点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你比我强吗?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们辛辛苦苦地跟客户交涉,却抵不过你说的一句话,就这样你都不肯帮我,存心要看我的笑话,你很能干?不过就是你靠着皮相交往了一堆人,所以你无往不利,设计一次通过,无论再挑剔的客户都被你哄得团团转,追你的人排着队,恨不能跪下来吻你的鞋……凭什么我付出十倍的努力也不及你一半的成功?因为你比我优秀?错了!就因为你长得漂亮会利用自己的身体!你还是喜欢和这个上床和那个睡觉吗?好,我就成全你!让你爽个够!”
在一边剔指甲的雄兽闻言忽然嬉皮笑脸地说:“杨先生,说句公道话,他可不是乱来的人,我上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处呢!啧啧,真是不简单,香港现在风气开放,居然还有雌兽25岁还没被开苞,传出去,可以上二周刊了!”
“你收声!”家杰被他话里的威胁激怒了,瞪着他:“你这个混蛋!我让你坐牢坐到死!杨俊青!我自问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居然买凶害我……好……我不会放过你,我……”
在听到那个雄兽的话时,杨俊青明显地震惊了一下,看到家杰气得铁青的脸,又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意,不在乎地说:“哎,乱讲话要告你诽谤的,不错,我是花钱请了他帮我出气,可是我没让他强暴你,只说要给你一点教训,以后发生的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你们这些异类之间,发生点意外,我也没办法啊,我又不是你们一族的,哪里知道你是雌兽他是雄兽呢?从外表上看都是男人啊,如果你真的告我,相信律师很快会替我月兑罪的,不过你呢,恐怕不单上二周刊,还要上电视了。”
“杨先生,你不用担心的啦。”雄兽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从下而上地看着家杰的俊脸,目光下流无耻,“他没胆子告的,就算告了,我到法庭上当然会把你的罪给开月兑了,毕竟刚才你还答应给我封口费的嘛。”
杨俊青心里暗骂了一句,表面上不得不说:“够爽快!好,那笔钱我会依时打进你户头,如果有人硬是想不开的话,就麻烦你了。”
“放心,杨先生,他怎会告我,他谢我才是真的,我操得这个雌儿不知道多爽,完事了他还夹着我不放,我好辛苦才从他身体里拔出家伙来呢。”雄兽色迷迷地看着家杰,伸出舌头舌忝了一下嘴唇,“连射了两次,又紧又软,叫起来又媚又浪,根本也不像没开过苞的,法官也不会相信他啊,当时他可是趴下来翘着向我摇摆着求欢呢。”
“你给我住嘴……”家杰的声音很低,含着决绝的怒气,“够胆就给我再说一次!”
“讲就讲啊,我怕你?”男子向后退了一步,放肆地笑,“对,我怕你,我怕你榨得我精尽人亡,你那么饥渴,我怕!怕满足不了你,不如叫几个兄弟来一起大被同眠?一定比上次在停车场操得你爽。”他观察着家杰的脸色,话语也越来越放肆,“你不是挺喜欢这个调的吗?也没见你怎么反抗,还缠着我不放呢,再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没报警,法官怎么相信你是被强歼?我们和奸还差不多,总之呢,你要是还想着被插的消魂滋味,就老实趴下来,我再操你几次,喂饱了你,也就不给我乱告了,不然,就赶快给我滚开,别挡了我跑路。”
寂静的小巷里,仿佛有一道屏障把里面和繁华的中环完全隔开,除了家杰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没有别的声音,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鲜血挂了一道细细的线从手心流下来,一滴一滴,慢慢滴在地上……
荷尔蒙的味道突然转浓,家杰上身的西服肩线随不了猛然增长的肌肉,啪地一声裂了开来,微风吹动,可以看见额头的碎发下,正中的位置,一点红光正由暗而亮地闪现,尖利的红色长角突破皮肤,刺了出来!
男子早已料到他的这一步,满不在乎地一笑,衣服爆裂开来,四蹄蹬地,转眼变成比家杰的兽形大了何止一号的棕黄色黑斑雄兽,威吓地张开大嘴,用自己的力量威胁着尚未变形的雌兽,头上黄色的尖角闪着冰冷的光泽,“搞咩啊?真想再来一发?我是无所谓罗,反正有的上干吗不上,何况是你这么美丽的小雌儿,来几次都可以,就怕你被我操惯了不舍得离开,那就麻烦了。你说是不是,杨先生?”
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型岩兽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是贴着墙边的杨俊青看见他紫色的大眼睛转向自己,足有一尺长的尖角也低下来,吓得狂叫一声,干脆坐倒在地上,颤抖着用手驱赶他,“走!走走!离我远一点!”
邪恶地笑着,有意把大嘴再靠近被吓坏的人类一点,喷出一口灼热的呼吸,雄兽享受着自己力量的威势,无论是对人,还是雌兽,他都是绝对的强者,欺负弱小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杨先生你别怕,我们不是一国的吗?倒是这只小雌,你想干什么,变身成雌兽被我插吗?那就给我转过身去,乖乖地趴下来翘起尾巴,我就说你被我插得爽吧,现在还忘不了我的滋味吧?”
“闭嘴!闭嘴!”家杰的眼睛变得血红,望出去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一腔火在胸膛里烧得难受之至,急欲找个出口发泄,最好就是变身雌兽,干脆和眼前这个混蛋同归于尽,拼个你死我活,也许只有鲜血和疼痛才能让他发疯的神经安定下来,让他的脑子重新清醒。
但是他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不能变身,不能……变身之后的他,真正是任人宰割了,雄兽对付雌兽的手段如此简单又如此直接,而他,却只能看着自己失去理智,被对方拖进的烈海中,万死也不得超生。
好难受啊,胸口乱窜的火焰在寻找出口,他却只能拼命压制着自己,努力让已经开始变身的兽形恢复正常,这种违背生理的抑制太过艰难,逼得他一口血涌到嗓子里,又被他咬着嘴唇狠狠地压了下去。
“你还不肯变身啊?是不是要我催催情?我可没时间跟你玩情趣,杨先生,你要留下来看活还是走开?我教训他的时候,可是让你很解气的。”
“不必了。”杨俊青尴尬地说,扶着墙向外面走去,经过家杰身边时,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惨白如死人的脸上,只有一双深到无法看清里面有多少悲哀的眸子和唇边的鲜血,才有一点别的色彩,僵直的身体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呆滞地看着前方,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你不能怪我。”杨俊青仿佛要弥补些什么,语无伦次地说:“谁叫你那么嚣张……我只想教训你一下……这是你们岩兽的事情,我根本不不懂,对,我根本不懂!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们这些兽类,就自己解决吧!”
说完,他沿着墙就要溜之大吉,家杰根本不理会他存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比自己体型大上一圈的雄兽甩着蹄子,抖乱长鬃,威吓地喷着鼻息,一步步直逼过来……
逃走吗?现在还来得及,外面就是大街,只要他动作够快,这个雄兽是不可能追他到外面的,但是,家杰就是不想在这个侮辱自己的雄兽面前示弱!
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取胜……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堪一击……那又怎么样!他就是不要逃走,情愿让那锐利的尖角挑入自己的胸膛……划开,鲜血飞溅……把自己跳动的心脏挑在角上摇晃着……然后自己就可以死了……再也不用面对这一切……
他累了……他的心,已经死了……
背后传来杨俊青惊惶失策的叫声,然后就是一个他很熟悉,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声音:“说得没错,既然这都是岩兽的事情,那么就用岩兽的规则来解决吧!”
话音未落,一匹强壮高大的纯黑色雄兽像一道黑色闪电般从后急窜而出,站在家杰面前,四蹄刨地,低下头,用锐利的黑色尖角对准了前方,摆出一副随时可以冲锋的架势。
冰冷的长角,带着螺旋花纹,闪着无机质的寒光,紧紧地逼近着面前的棕黄色雄兽,高大的身躯,光滑毛皮下强健有力的肌肉活塞运动般起伏着,把身后的家杰遮挡得严严实实,双方对恃着,彼此用试探地威吓着,那么锐利的尖角,只要轻轻向下一划……就可以把对方的皮毛挑开,露出里面鲜活的肌肉和血液,或者刺穿身体,或者……比刀切黄油还要利索。
家杰茫然地睁着眼,直直地看向前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只是看着两匹雄兽的对抗,那么强大的黑色雄兽,严密地把自己保护在身后,牢牢的,没有一丝空隙的……他在保护自己,他是谁?
钟森……他是钟森。
不!!!
太阳穴一阵一阵的抽痛,他抱住头,疯狂地嚎叫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惊动了两只雄兽,黑色雄兽立刻担心地回头,关切地叫:“JET!没事!别怕!JET!”
趁他分神的时候,棕黄色的雄兽眼睛里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后蹄一蹬冲上来,尖利的长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接同黑色雄兽的左侧,钟森听到声音再闪避已经来不及了,狼狈地就地打了个滚,还是被角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浸淡了黑亮的皮毛。
“嗷!”黑色雄兽暴怒地吼叫了起来,蹄子一蹬地就站了起来,紫色的大眼睛燃烧成血红的颜色,逼视着偷袭的雄兽:“无耻的混蛋!”
“你愿意替这个小雌出头的话,就等着被我划上十七八道吧。”棕黄色雄兽嚣张地摇晃着脑袋,尖角上的鲜血四溅飞落,“识相的就赶快滚开!我享用完这口鲜肉,还能给你留点渣。”
黑色雄兽弯过长颈,舌忝了舌忝自己的伤口,又回头温柔地看了家杰一眼,再转过头去对着对手时,眼睛已经充满了彻骨的冰寒,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头低下,额头的尖角对准前方,摆出决不妥协的战斗姿势。
“呼”的一声,两匹雄兽飞跃而起,在空中时尖角拼撞在一起,火花四溅,钟森同时一后蹄子踹在对手的小腿上,棕黄色雄兽嘶吼了一声,猛烈地摆长颈,大头狠狠地撞击上了钟森的月复部伤口,两败俱伤地落到了地上,沉重地喘了口气,四蹄翻滚着重新爬了起来。
钟森的鲜血洒落在地上,一滩斑斑点点,鲜红的血混着地上的泥土和石块,变成褐色,却更加触目惊心,他护住家杰的同时,也把自己皮开肉绽的伤口暴露了出来,一直呆滞的家杰看在眼里,忽然醒了,近乎疯狂地搜寻着自己的手机,模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才想起自己把手机扔在了办公室里,这边两只雄兽又扭打在了一起,再度分开的时候,钟森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有一道在背上,深可见骨,前腿一瘸,险些跪倒在地上,他愤怒地咆哮了一声,强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稳。
“手机……手机,他妈的!”家杰冲到后面几步,一把拎起吓得瘫软在地的杨俊青,“手机呢?!我问你的手机呢?”看得不到回答,干脆自己伸手,在他身上一阵乱翻,终于把手机抓到手里,刚按了报警号码的前两个,忽然眼前一花,手机就被钟森一头撞了出去而且还飞快地补上一蹄,踩了个粉碎。
“你!”家杰恨不能一巴掌星在那张马脸上,“我要报警!你干什么!”
纯黑色的雄兽深深地看着他,眼睛里,是一种让家杰心慌意乱的感情,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已经被雄兽低在额头上轻轻地舌忝了一下,那熟悉的沉稳声音说:“JET,这是我们雄兽的事情。”
说完,他回身,一跃迎上了棕黄色雄兽刺来的尖角,半步都不退让地顶了回去,气势凶狠地紧逼着飞起一步狠踹对方的后月复。
“你疯了!”家杰又气又急,但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争斗,棕黄色的雄兽起初的疯狂在经过一轮攻击之后开始疲惫下来,身上的伤痕渐渐增多,反而是钟森越战越勇,凶猛地步步紧逼,好几次都差点刺中对手的致命之处,逼得对手狼狈地乱滚。
就在他抓住一个机会,扑跃上前,一蹄把对手踹倒,把头顶闪着凶光的尖角对准棕黄色雄兽的眼睛就要扎进去的时候,巷子口传来响亮的喊声:“住手!禁止争斗,全体站住,我们是非常家庭管理会!再说一遍,禁止争斗!全部住手!”
锐利如刀的长角在距离雄兽眼睛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棕黄色雄兽的眼睛只看得到无限放大的螺旋花纹,恐惧得闭上了眼睛,钟森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被自己踩在蹄下的对手,心里有一种有一种冲动,狠狠地刺下去。
“JOHNSON!”家杰已经被管理委员会的公务员推到一边,担心地回头看着他,钟森的身体一震,慢慢的,把自己的长角撤了回来。
“变回人形。”公务员如临大敌地围住了他,钟森镇静地抬头看了看他们,依言而行。
他的眼光,一直看着远处的家杰,后者,却慌乱地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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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家庭管理委员会的办事效率非常快,钟森做完笔录,办好手续,重获自由,不过晚上八点多,他拿回自己的东西,走出那栋不起眼的大楼时,发现不远处,停着家杰的爱车。
他走过去,手搭着车顶,弯腰往里面看,果然驾驶座上是形容略带憔悴的家杰,感觉到有人靠近,竟受惊地抖了一下,看见是他,才摇下车窗,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最后还是家杰先垂下了眼睫,低声说,“我送你回去?”
“啊?好。”钟森拉开车门要坐进逼驾驶座,家杰却不自觉地抗拒起来,不情愿地开口:“坐后面吧。”
“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能真拿你当司机啊。”钟森说了个冷笑话,还是坚持着坐到了前面,家杰并没有进一步反对,点点头,发动了汽车。
最初,两人还是谁都没有开口,开上公路之后很久,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的时候,家杰才迟疑地看了钟森一眼,嗫嚅地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变回来伤口就消失了。”钟森温柔地笑笑,“你呢?”
“呵,我哪有什么事。”家杰继续往前开着车,“从头到尾,打生打死的都是你……”
“JET,我……对不起,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我不是有意跟踪你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别说了!”家杰失控地喊了一声,随即声音又低下来。“那都过去了,别说了……我还该感谢你呢,如果今天你不在那里,我就惨了……”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是你救了我,但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你……
“JET。”钟森担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吧。”
家杰点点头,突然说:“明天,我的辞职报告会在你桌上。”
他已经尽量说得很平静了,可是钟森还是震惊地看向他,声音高起来:“为什么?!JET,该辞职的不是你!而是杨俊青,如果他不辞职的话,我就开除他。”
“你拿什么理由?JOHNSON,你要全香港的人都知道我被同事买通雄兽强歼了吗?”明明是锥心刺骨的疼痛,为什么现在说出来,却平静得像在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家杰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想,只是机械地跟着前面的车尾灯开着。
钟森在座位上侧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低声说:“这不是你的错,JET。”
“是,那又怎样?承担后果的是我。这已经够了。”家杰笑了,一闪即逝的笑容,很冷,很淡,“你说的对,我还是休假去……把自己的心情换一换……换个地方……一切才会好起来。”
“JET,你可以留在香港,休假什么的都可以,有什么我可以做的,我也会尽力帮你。”钟森诚恳地说,“不是只有一笔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我在香港呆不下去……”家杰坦率地说,“真的,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一切,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会逃避……可是你知道吗?做笔录的时候,他们让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复述一遍……我竟然都……我都无法办到,于是我觉得,我错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钟森久久没有说话,家杰也没有开口,在过隧道的时候问:“你是直接回家,还是到公司取车?”
“JET,人都有过去,这并不很可怕。”
紧抿着嘴,手指不耐烦地在方向盘上敲击着,家杰问:“我问你打算回家还是公司?”
“我也有过一段黑色的回忆……真的,那时候像刚才的打架每天都有,我受的伤却比今天要重很多,有几次差点死掉。我睡着的时候,永远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醒来的一天,我曾经特别害怕黑夜,因为没人知道,我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家杰一声不吭地开着车,面无表情,仿佛钟森在对着空气说话。
“我杀过人……还有岩兽,直接的,间接的……也被人杀过,但我运气好,所以到现在还活着,我的老师,帮助了我,让我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可以上大学,有一份好工作,来到香港,遇见……遇见很多事情,如果我当时推开了他的好意,也可能我现在就死在不知什么地方的阴沟里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家杰烦躁地伸手打开车载音响,却被钟森眼疾手快地立刻关掉,他下意识地瞪了钟森一眼,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是那种自己一心要躲避的目光。
“我想说……”
“打住!”家杰真很害怕再从他嘴里说出什么自己绝对不想听的话来,赶快制止他:“坐车的时候请不要和司机谈话,我尽快送你回家。”
钟森轻叹了一声,果然不再开口,车窗外,香港繁华的夜景逐渐地显示出来,虚幻的紫色,灿烂的金色,淡淡的粉色,热烈的红色,鲜明的绿色,交织在一起,像一条实质的彩虹流过,从他们车上飞快地漫过去,淹没了里面的人,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就像时间……也是这样,可以带走一切伤痕,没有什么感情可以敌得过时间,比如恐惧……
路边七彩缤纷的招牌霓虹映照着车里的人脸,家杰和钟森似乎无话可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沉寂地坐在那里,就像两尊雕像一样。
在感觉上仿佛过了一千年那么久,钟森忽然开口了:
“杰,跟我约会吧?”
他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到?他是对我说吗?我为什么不相信?
钟森在说了这句话之后,也沉默了起来,似乎是等待着他的回答,更像是其实他什么都没说,家杰开始怀疑自己的听觉,目光犹疑不决地看向一边的钟森。
钟森没有在看他,而是看着前面的什么地方,他的眉很浓,眉梢向侧上飞扬,配上清秀的五官,别有一种男性的魅力,和范家兄弟的俊美截然不同。
大概是自己听错了……真是的……连这种错误都会犯,果然是已经……家杰还没有自嘲完,就听见钟森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到底还是……不行吗?”
没有他一贯的自信和沉稳,相反的,声音弱得近乎胆怯,像是在自语。
“JOHNSON……”家杰下意识地把手指搁在嘴唇上,想说什么,嗓子里却似乎堵上了东西,说不出话,无法发声……
他能说什么呢?该说:“我很荣幸吗?”
“我一直……很喜欢你……”钟森试探地重新开口,被家杰猛烈的刹车动作给截断了,轮胎在公路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两人同时向前方冲去,然后又被狠狠地摔回座位上。
“JET?”钟森震惊地看着他,家杰把头伏在方向盘上,只有声音传出来:“下车。”
“我……”
“下车!”家杰没有抬头,声音提高了。
“JET!……你……”
“下车!”家杰大吼出了一声,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沉默和坚定之后,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下车……”
钟森没有动,过了半分钟,家杰软弱的声音传了出来:“下车……我求你……”
“我明天给你电话,或者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钟森痛惜地看着他,抑制住上去拥抱他的冲动,现在家杰已经受伤太重,他不敢太刺激。
家杰没有回答,钟森叹了口气,拉开车门走了下去,等他走了很远,家杰才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远处他小黑点一般的背影。
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上,已然泪水纵横。
如果你不说出这句话,也许我还可以留下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现在……我只有离开,哪里都好,一个见不到你的地方就好,我无法面对你……这样的我,根本不可能坦然地跟这样的你见面,特别是,你说你喜欢我……
你说过,你只会约会你想结婚的对像,我明白你喜欢我,钟森,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
视线模糊起来,那个黑点的背影,他再也看不见了,只有泪水疯狂地刷过面颊,家杰用双手捂住脸,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哭得整个身体都在痉挛着,抽搐着……
香港繁华的夜晚,往来川流不息的车河,路边,一辆林宝基尼孤单地停着,里面高大的俊美男子,在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