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的私人牙医诊所里,候诊室富丽堂皇如高级艺文沙龙。挑高的气派空间感,加上百万级的一流设计,中央一架乳白色巴洛克平台大钢琴,周围半绕雪色雍容沙发。鲜花,名画,水晶收藏,宛若此境是名流私人艺廊。
方司真的老弟之所以可以凭三流的技术,成功骗取爹娘赞助如此庞大资金,是基于老哥司真为他凝出的完美底稿:
一、牙医开业门坎低,竞争激烈,技术已不是重点,装潢设备等才是吸引顾客的要件。
二、高级装潢不仅吸引高收入客户上门,也让顾客很乐于接受高定价。
三、为舒缓来诊病患紧张情绪,医术与艺术的结合势必成为趋势,以扭转大众对牙医诊所的冰冷成见,此为音乐治疗理论。故,钢琴的采购有其必要。
只是方老弟从没弹过。
他不过是照室内设计师的吩咐,在大厅中央添购一样具流线感之白色大型家具罢了。他感兴趣的,是别的。
「医生,这样好吗……」
「放心,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的。」咈咈咈。
「可是……一定要在这里吗?」
娇美的白衣天使,畏怯地坐在诊疗椅上,双腿大张,羞愧地将小手蜷在唇边,纤纤玉臂怎么挡也挡不住被左右扯开的上衣中,硕大饱满的酥胸。
「医生,我会怕……」
「怕什么?怕我这样吗?」
伴随低醇的好笑声,两只毛手老练地滚动着耸立的。她承受不住地痛苦挺身,似乎想抗拒,又期待更多的折磨。
他好……邪恶,而且……
「不要这样,医生,求求你……」
「啊,妳的问题太严重了。我什么都还没做,妳就这样。要是我这样呢?」
「不要!」她惊哭扭动,无助地挺着赤果豪乳求饶。「求求你,真的不要。」
呵呵呵,如此哀求,形同强力药。
「好奇怪喔。她既然这么不想要,干嘛不一脚踹开那男的?反而一边喊不要,一边表现得她很想要?」
这声怪吟,吓得方老弟自计算机前弹身而起。
「傅玉?!」什么时候潜进他诊所的?惊骇过后,定睛一瞧,她身后还跟着个人。「尚之学长?」
「早。」尚之依旧一脸冰霜,抱着他最宠爱的妖娆情人:大提琴。
「我觉得这女人的胸部是假的。」她还在专注研究计算机屏幕的后绩发展。「你看,她倒下去时胸形完全没变,扭来扭去也不太会动,一点都不真实!」
「谢谢妳的讲评。」方老弟淡淡一笑,快快关机,幸好老哥没来。「别挤到我的个人休息室来,我们到大厅候诊室吧。」
「你会因为看别人玩弄两团硅胶而觉得很爽吗?」好学生认真请教。
「傅玉,我们不谈这个话题。」谨献上百般阿谀奉承的笑靥。「妳怎么会来得这么早?」
明明说好周六下午一点,大家才来这里碰头练曲的。可是现在是早上八点多,他还穿着晨袍,才正在计算机前练功,就遭她非法闯入。
「我跟尚之有事,要去阳明山一趟,中午左右会再赶回来。所以啊,想先把尚之的大提琴寄放这里,省得带来带去的不小心出问题。」
「请便请便。」东西放好,麻烦快点走人吧。
「如果我跟尚之没办法在一点赶回来,你跟你哥就先练习,我们回来以后再一起配。」至少把所有曲目走一遍。
「你们去阳明山干嘛?」扫墓吗?
「尚之的前女友在她家开烤肉会,邀他一起去。」
「那妳去凑什么热闹?」
「我去当尚之的现任女友啊。」怎么样?
啊?「妳什么时候跟尚之学长变成一对的?」
「并没有!」尚之严正抗议。
「假装的啦。」哎,这些大男孩,智能超低的。「他前女友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本来说好要分手的,却突然决定不分手。死缠烂打,害尚之烦得要命。干脆我来充当他的现任女友,给他的前女友一点教训:少来打我男人的歪主意!」哼哼哼。
方老弟警觉一怔,尚之则有些尴尬,赶紧恢复冷血本色。
咳。「我哥知道这事吗?」
「他那只大头呆,得了吧。」他们自己私下就可以把事情搞定,简单利落。「给他那个憨仔知道了,不但得浪费唇占应付他一大堆笨问题,还得听他狗屁不通的大道理。」
憨?呆?方老弟愈皱愈怪。
「她是在说我哥吗?学长。」
「你说呢?」尚之也暗流冷汗,不予置评。
「妳从哪来的根据觉得我哥很憨很呆的?」他必须搞懂,他们之中到底哪个人的脑袋有问题。
「少啰唆,你最好快点去刷牙洗脸,开始练琴。如果编曲方面进行顺利的话,搞不好会有一首你跟我的四手联弹。」
「拜托!」要吓死人也不是用这种方式。「我上次弹钢琴是国中园游会的趣味竞赛项目,现在哪有可能--」
「勤能补拙。既然知道你很笨拙,就快点开始练!」她会回来验收。「要是练不出个样子来,我就告诉你哥你一早起来窝在休息室里练什么。」哼!
「喂!」唤不回义无反顾招出租车去的小人儿,他只得回头向学长怪嚷:「你也是这样被她胁迫的吗?」
「NO。」他的能力之卓越,轮不到她来胁迫。
「差别待遇怎么这么大?!」对他却这么严酷,对学长却那么宽松,甚至还替他解决前女友的烂摊子。「她为什么对你特别好?是因为对你有意思吗?」
尚之心头一震,暗起波澜。
是吗?他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可能性?
他本来对她印象很差的,一个徒具外貌的漂亮草包。但她筹办的小乐团,在他感情与前途双双受挫的严重当口,给了他一线生机、一丝肯定、一丝出路、一丝安慰、一丝医治,不然他早彻底崩溃。
他起初很看不起她。只有想法,没有执行能力,一切创意形同放屁。自己组小乐团,专司钢琴,却又弹得七零八落,标准门外汉。直到司真带他去看一个秘密,他才懊悔自己对她曾有的毒辣偏见。
她为了弥补能力上的差距,每天下班都跑来教会借琴房,狂练到教会锁门为止。
这些苦功夫,她全在暗地里做。耗费心力,使劲追上他和司真信手拈来的表现。
「我以为她会因为听了我们俩的演奏,就打消自己筹组乐团的大头梦。」司真曾在带他坐在教会楼梯间偷听她练习时聊过。「没想到,她是急起直追,而不是干脆放弃。」
当时这话,深深刺中他。因为他就是那个干脆放弃的懦夫。
「她很有意思。很努力,又爱闷闷地逞强。不像有些人,到处向人炫耀自己有多么多么努力、不断张扬自己是如何如何地用心,好藉此拚命证明自己,换取赞美与肯定。」司真碰过太多这种人,多到倦了、累了。「不是那样有什么不好,而是傅玉这种背地痛下苦功的脾气,很吸引我。」
「得了吧。那女的心眼小得要命,见不得别人好。否则别人热情邀请我们演奏,她干嘛拒绝?」
司真那时并没有马上答复,而在幽暗的楼梯间凝神啜饮罐装咖啡,沉默。
「她在背谱。」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她的视谱能力不好,没办法即看即弹,她就干脆把曲子练到烂,烂到把整首都背起来。你听。」
一阵倾听过后,果然如司真所言。原本已练到非常流畅的曲子,重来的这几次却弹得坑坑巴巴的。
「尚之,我们的能力的确比她好,但功夫实在下得不如她深。」
的确。但他有他的骄傲,无法因此低头。
「我后来一直在想,她那天为什么那么气愤地替我们拒绝掉演奏的邀约。」
「她上不了台,我们也别想上台。」这就是原因。
「不是,因为她早看穿了我们的动机不对,而我们自己却不知道。」
「拜托。」他好笑。「我们的动机又哪里惹到她了?」
「我们满脑子想的都是炫耀自己,根本没想到邀请我们的结婚新人。他们为什么会想在教会结婚、家里的人是不是也信主了、会不会来祝福他们……我们完全不在乎,只想着哪首曲子的表现力最突出、最能炫技。」
他怔然哑口,无法反驳。
「教会婚礼不见得是欢欢喜喜,常常是带着眼泪。很多传统家庭的父母不能接受儿女信主,觉得那简直是背祖忘宗,所以根本不来教会参加婚礼,让新人们心中永远带着遗憾,因为得不到父母的祝福。而傅玉想给的,就是祝福。」
虽然教会朋友给的,不同于父母,但至少可使他们不致孤独。
尚之记得,自己那时沉寂了好久,才想到要吐槽,扳回颜面。
「那她大可直说,干嘛闷在那里尽摆臭架子?」
司真咯咯笑半天。「所以我说她很有意思。不屑当善良温暖的小女人,却很爱扮演大坏蛋。」
她不习惯去解释自己、为自己辩驳什么。合则来,不合则散,才不屑去嚷嚷什么「哎呀你误会我的意思啦」,还是「我真正的用意是……」。
误会就误会。你自己不好好用心去了解,姑女乃女乃才懒得浪费口水跟你啰唆。
「这种个性,迟早吃大亏。」哼。
「我倒觉得她才不在乎。」翩翩潇洒的独行侠。
他就是因为看到司真那时的笑容,剎那间明白这个耐人寻味的女孩,早已被人相走。他才真正地认识她,却也同时失去她。
幸好,他可以重申加入小乐团的意愿,参与她的梦。
而此刻,司真的老弟却说她有可能对他有意思,不然为何如此热情相助?
暗暗平复的失落心情,被这无心的一句,激起涟漪。
「喂,我们得先套好招。」傅玉在出租车内快快共商大计。「等一下到了你女朋友家,你从头到尾都不要说话,只要像你平常臭屁的德行那样,一慨以嗯嗯啊啊打发。」
「这是什么烂角色?」听了就不太爽。
「你演大老爷,负责摆派头就行。」
「那妳咧?」演负责吃烤肉的?
「我演专替大老爷奉茶剥葡萄皮的坏女人。」嘿嘿嘿,她觊觎这种角色好久了,终于有机会可以过过瘾。
「我开始有点后悔带妳一起来。」像带颗不定时炸弹。
「那你是想跟女朋友复合啰?」
「不干!」火气上冲,撇头怒喝。
「这就对啦。我帮你解决你女朋友的问题之后,你就可以专心地定期来小乐团排练了。不然少你一把大捉琴,实在有够让人伤脑筋的呗。」
搞半天……「原来妳想的只是乐团排练?」
「不然咧?我有必要为你抛头颅洒热血吗?」他以为他老几啊?
他气到没话讲,生怕一开口不小心讲出了什么不该讲话,亏他还在小小妄想她是不是对他存有某种特别的好感……
「妳这女的,一开口就惹人厌!」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啊,连不开口的时候都能惹人厌。」怎样,厉害吧?
「妳干嘛要这样作践自己的形象?l
「我哪有啊。」少冤枉人好不好?「那种努力营造出来的善良体贴形象才恶吧。」
说到这个,她又有一肚子狗屁文章可以发表了。
「我现在租的地方,存放了不少房东小姐的东西,里面有一袋是言情小说,我没事泡澡或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拿来翻。我发觉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简直超恶的,每个都要心地很善良,就算有点小性子也要正直得像革命烈士,体贴得像个小大使,三不五时再加点小迷糊、小调皮、小淘气。没事要天真得像白痴,爱哭得像自闭,而且不是无业游民就是当老师啦、秘书啦、小妹啦,不然就是插画家、作家、模特儿、企划人员或电视工作者。你不觉得很诡异吗?女主角的职业选项竟然只有这几样,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自由业,上下班时间随你定。那我们这种朝九晚五的死老百姓咧?我们就已经没有当女主角的权利了?」
「死老百姓可以演路人或道具树吧。」
「这太不合理了!」
「总之,妳没有当女主角的命。不但本性恶劣,又言语粗俗,不够清纯无辜义不够柔弱无助,还是可耻的庸俗上班族。」完全不具浪漫条件,资格不符。
「而且我也没什么专长。」小人儿突然消沉下来,靠在他身畔的后座椅背上。「要成为舞台上的主角,好像多少要有些不同凡响的特长。」
特别美、特别肥、特别贪吃、特别白痴、特别骢明、特别矫健、特别温柔、特别善良,特别坎坷、特别壮烈、符会艺术、特会掌厨、特别体贴、特别富有、特别贫穷、特别坚忍、特别迷糊、特别搞笑、特别热心、特别爱哭、特别爱玩、特别爱钱、特别爱好和平、特别喜欢小孩、特别会中统一发票、特别体弱多病随时都可昏倒……
她呀,哎,超健壮的--详情请参看第一章健康检查报告。
「我什么都不特别,而且愈大愈不特别。」
小时候的她满优秀的,随便一弄就是一张奖状。可是长大后,发觉世界上优秀的人原来很多,加上出了社会,那是完全不同于校园的生活。没有选修课、必修课,没有固定的考试范围及科目,没有绝对性的成绩单,也没有一○○即为满分的考卷。
她顿失评量自己的标准,陷入失重状态。
「早知道就好好培养一项技能。」可是到底要培养哪一项呢?又是件伤脑筋的事。
「妳不是会弹钢琴吗?」
「又不是弹得特别好。」
「这倒是。」
「可是居然有人觉得我很特别。」
至少对我来说,妳是很特别的。
尚之莫名挑眉,斜睨径自发呆痴笑的小红人,搞不懂她到底在发什么神经。总是思路乱跳,变幻莫测,情绪反复不定。
而且很美丽。
他知道她是为了给前女友下马威才刻意盛装打扮,但是……他闭眸凝神,想维持清冷的理性,却更敏锐地嗅到身畔娇躯传来的粉女敕香气,挑逗人心。
他虽然比较喜欢她平日飘飘然的一头乌亮长发,可是她今日上过卷子的一头华丽娇艳,更加邪恶天真,像尊法兰西女圭女圭般傲慢、繁复、贵气。
低胸细肩带的轻女敕小礼服,宛若芭蕾舞剧中朱丽叶的飘逸装扮,加上一双细致的罗马鞋,纤如水晶蛛丝的系带,交叉缠绕着精巧的白玉脚踝,惹动男性的深深渴望。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注意力有点过分敏锐,连她秀丽脚趾上的指甲油色泽,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对于傅玉到场后如何恶整前女友的事,他反倒模模糊糊,甚至连前女友今天到底穿什么样的衣服,他都说不清楚。他的焦点,怪异地只集中在一个身影上。
原本搞得他焦头烂额的事,到了她手上,两三下就搞定。
两人早早收工,就坐出租车下山,绕到天母去采买无聊食品,犒赏自己。回方老弟诊所的沿途上,嘻嘻哈哈地拿先前连手演出的闹剧开玩笑。甩掉了恼人的感情烂帐,有如终于轰出憋了很久的大喷嚏。爽啊!
「超劲爆的。我还以为你女朋友看起来会很放荡,结果她甜得像白雪公主一样,清纯到都可以去选拔校园甜心了。」
「清纯的只是那层皮而已。」他抱着两大纸袋的高级粮食,背靠玻璃门退步推开。
「早知道我们就先去拍情侣大头贴,分送你的朋友们,以兹缅怀。」
「够了啦。今天给妳这样一闹,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我们是一对的--」尚之的故作不耐烦,在瞥见候诊室大厅时霎时凝结。
「耶?司真,你已经到啦。」雪色沙发中的那个大背影,她一看就认出来。「既然到了怎么不先练习?」
方家兄弟俩各据沙发一方,无人回应。方老弟努力暗使眼色,尚之知道大事不妙,傅玉却还专注地在大纸袋的战利品中勤奋挖宝。
「我刚跟尚之去精品店买到一种很好笑的进口香皂喔。」哈,找到了!「看,豌豆形香水香皂。对半打开像不像人类的肾脏?」
结果,没人觉得好笑。
奇怪了,大家是比赛老人痴呆症吗?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你们在守灵啊。」她绕到环形沙发的中央,才看到司真的表情。
好久没见到他了--快一个礼拜,近一百四十几个小时,难得看他脸板成这样,不过他真是愈看愈可爱。即使脸臭,依旧超帅。
「对于教会崔妈妈邀请我们在追思会上演奏圣诗的事,我已经答应了。」她一个人兴奋地滔滔不绝。「我选了好几首老诗歌,都跟崔爷爷生前的见证互相呼应,你们参考看看。」
没有人伸手接过她热切递发的影本。
「喂。」她这才茫然。「你们到底干嘛了?」
怎么都不理人?而且,大家似乎在闪避着,不想和她的视线对上。
死寂的气氛,紧绷着每个人的神经。
她精睿地观测着。方老弟跟尚之对她的闪躲,像是有所顾忌,而司真,彷佛跟水晶桌面上的琉璃摆饰有仇似地冷瞪。
瞭了,问题出在他身上。
「方司真医师,请问我们可以开始练习了吗?」小人儿环胸请示,脚尖点着拍子。
「现在几点了?」阴森寒冷的低吟,有如来自地狱幽谷。
她愣愣张望。「一点半多啊。」
「我以为,守时是我们这个乐团的共议。」冷冽的眸光,几乎凿破脆弱的琉璃。
「喔。」这她就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我跟尚之很早就把私事忙完了,可是不小心在外面逛过头……」
又是一阵冷漠。没有抨击,也没有接纳。
她难堪又没辙地抿了半天唇,才怯怯嘀咕:「好嘛,对不起。」
没有任何原谅的声音,只有突兀的强势低语。
「小乐团的编制有缺欠,妳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解决?」
缺欠?「我觉得我们三人目前的编制很好啊,而且你弟的加入还可以丰富钢琴的层次感。我也选了一首四手联弹的曲子做备案,万一--」
「该补的妳不补,可有可无的妳却拚命玩。傅玉,我希望妳对我们的时间能有点概念,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妳这么闲。」
她傻傻伫立在三个医生的围剿中,不知如何回应。其实司真这种等级的刻薄,她可以轻轻松松就回得比他更狠。可是,很奇怪,她好像不小心被刺中了什么罩门,一时之间突然爬不起来。
「在敲定曲目前,能否请妳先敲定整体的编制?我们到底需不需要长笛手?」
「要啊……」司真怎么这么凶?为什么都不看她?
「人选呢?」
「我……还没找到。」
「我感觉不出妳有在找。」
一阵受伤感,猛地涌上心头。他何必要这样对她说话?
「我是没在找!」怎么样?「二个人演出的效果就很赞了,找不找得到长笛手有什么重要的?」值得吵吗?
「四人编制,是妳第一个提出来的。」
「乐团编制本来就可以弹性变化!」谁规定要几个人不可?
「妳这不叫弹性,而叫随性。」根本没有原则可言。「如果妳想扩大演出的格局,对最基本的编制问题却还是这么马虎,我不会参与。
大伙错愕。
这个门外汉乐团,最主要的就是靠司真卓越优美的琴技撑大局。少了这把小提琴,乐团等于垮了。
傅玉被他逼得惶恐莫名,真的不晓得他是怎么了。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崔妈妈……」
「那是妳个人的决定,并不代表我的意愿。」
尚之本想出声支援吓坏的小人儿,却被方老弟恶狠狠的挤眉弄眼拦住,退回沉默。
拜托,老哥发脾气的时候,千万别轻举妄动。最安全的避难法则,就是装死--如同野外遇到大灰熊、掉在海中碰见鲨鱼的危急应变。
傅玉却看不懂暗示。她只顾着看司真,忽略全世界。结果逼迫她的,竟也是她痴心凝眸的人。
「妳自己决定。」司真疏离宣判。「要找长笛手,还是干脆我退出,妳跟尚之两个人上台去玩扮家家酒?」
「我会找,只是你要给我一段……」
「我已经容忍妳很多段时间,妳却一直拖。还是我们解散乐团算了?」
她被这话正面狠狠地击碎脑门。不是因为好不容易实现的梦想濒临粉碎,而是粉碎她梦想的凶手,居然是他:当初帮助她实现的人。
「妳的答案呢?」
她不知道,不要逼她……
「如果妳还是毫无概念,」他起身。「那我们就此--」
「我来应征你们的长笛手,如何?」
大伙全掉头望向远处诊疗椅上传来的低柔女声。
柯南?怎么又是她?!她为什么没事总跑来这里睡觉?
「这样你们编制就齐全,不必解散了吧。」呵啊……歹势。
「我们不需要!」
傅玉的忿然重喝,又弄拧了局面。
「妳到底在想什么啊?」方老弟抱头申吟,几乎抓狂。「柯南能帮忙就让她帮。这样妳有长笛手了,老哥也不用走,不是皆大欢喜吗?」
大家赶快握手和好,一起滚吧,别耗在这里防碍他上网站好不好?
「我可是高中时的乐团第一长笛喔。」柯南懒懒翻身站定,搔搔乱发。「吹德布西牧神的午后都不成问题。」
「谢谢妳的抬爱!但我们还是不--」
「欢迎。」司真一只大掌伸过,当场拆傅玉的台。「有妳加入,我们终于不再三缺一。」
「请多指教。」反正她也只是看不下去傅玉被欺压的惨况而已。
「你们没听到我说话吗?」急得她气爆。「我宁可乐团没有长笛手也--」
「妳有完没完?」
司真淡淡一句,不耐烦的斜睨冻结了她的愤慨。她没有看过这样的他,没想过她那个憨直的大头呆会有这种表情。而且,直直冲着她来。
「那么我们今天就开始排练。」司真从容主导大局。「柯南,妳能拿长笛来吗?」
「开车回去拿,来回大概要半个多小时。」
「弟。」
「喳。」狗奴才马上搓手上前。「柯大小姐,请容小的载您回府上拿吧。」
「我们会在这里选曲,妳有什么意见可以先提。」
「我没意见。」任何圣诗都OK。
「那我跟尚之就直接定案了。」
倏地,兵分两路。一组人马取长笛,另一组人马选曲目,都是两两一组,以高度效率迅速完成所有前置工作。
只有她,一个人被丢在所有人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