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特别燥热,莫笑睡得并不安稳。先前因逢秋鹿的安抚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她,现在却又因无端的闷热而汗涔涔。
突地有一双手,拿着浸湿的巾帕覆在她的额前,为她带来一抹沁凉。
那儒湿的巾帕,漫游似地滑落她的脸庞,循她耳际掠过,透过巾帕与她肌肤接触的手指,正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捏着她的耳垂,接着却又离开了去,慢条斯理地,巾帕包裹的手掌拂过她腮旁,来到她细女敕的颈项,反覆、反覆的揉搓着,然后……轻落……她灵敏地知觉胸前渗入一抹凉……
倏地袭上的热竟比暑气更浓厚,一种她并不怎么陌生的气息。
两年前某个雨夜,让她几乎投身焚化其中的一种热。
猛然张开眼睛,她定定望向上方的脸庞,却差点惊呼出声。
夜暗,房中没有点灯,但她不会认错的——
额上系着素白长绫,仿佛终年为谁服丧般的黑色衣袍,清冷而合气流盈的眸子……
“义……义兄……”她虚弱地唤道。
“琴歌,你病了。”温和的口气,平稳的钻入她的耳中。
“病了?”莫笑微微蹙眉,有些困惑。
“嗯。”逢秋鹿的手离开了她的胸前,但仍直视着她。“想忘了冷青棠吗?”
忘了他?!
“我生病跟他有关系吗?”她不明白。
“你想想,是不是一想到他,胸口就疼?”
她不自觉伸手抚上自己胸前。“是啊……”她低喃着。
是啊……
想到他,就疼。
“想要治好病,你便只有忘了他。”逢秋鹿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他轻垂首,唇贴在莫笑耳际。“忘了他,心口就不会疼了。
“为……为什么?”听见逢秋鹿的话,莫笑心口一紧,她有些昏昏茫茫的想着,非把冷青棠忘了不可吗?
“因为你已经为他死过一次,冷青棠从没有珍惜过你的真心,所以,你才会痛……”逢秋鹿的语调像魔幻似的咒语,钻进她脑海,流萤般的回旋游转。
冷青棠不爱她,冷青棠不要她……
“要怎么样……才能把他忘掉?”她浑浑噩噩,缓慢地随着逢秋鹿的话回答,只想到那桩椎心泣血的记忆。
不要再来了。她不要再痛一次。
“跟义兄在一起。”逢秋鹿道,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伏低。
茫茫然意识到一种危险,莫笑却仍不明白。
“我……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琴歌,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不做你义兄,你也不是我的妹子。”逢秋鹿将眼神望回她眸中,定定地。“我不做你义兄,你不做我妹子。”
莫笑闻言,有些错愕。“不做兄妹……我要怎么跟你在一起?”是她在作梦吗?她觉得困意浓重,但这个梦境却十分真切,她知道义兄在跟她说话,他的身形也很清楚,就在她眼前,不会像作梦一般的模模糊糊,但是……为何他说的话,她都不明白?
逢秋鹿忽尔一笑。
“有办法的。”他举手抚上莫笑的脸庞,大拇指轻轻揉掌她唇瓣。
“你……”他缓缓地道:“做我的妻。”
☆☆☆
薛家有两座宅邸,各分前后,但因一些缘故,目前大家多居住在后方的主宅之中,出入另辟溪径,前院的厢房则宁可任由其荒废,多年来被人误传为鬼屋,薛家人亦置之不理,只作笑谈,但近日来,闹鬼的谣言却是越传越大,甚至惊动了薛姓家族的长老出面要求薛家的主人薛退之请道士捉妖。
这天晚上,他和妻子宛月坐在凉亭之中乘凉,正写意自得,忽见莫哭神色诡异的从小道奔来。
“来得真慢,我正想把这些松子糕撤走,好腾出点空呢!”萧宛月微笑道,伸手招招,唤他。
“快来吃点东西。”
但莫哭却是不动如山,还定定的像个木头人般站在原地。
“怎么了?”薛退之抬头瞄了他一眼,瞧出他有些不对劲,宛月见情状有异,也关心地走到他身旁。
“你脸色真差。”
莫哭先是喘了好大一口气,然后再来便像突然回过神一样,指着废宅的方向,口齿不清的就哇哩哇啦起来。“那那那那……那个……那个那个…”
“哪个?”宛月有些好笑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发生什么事了?”
薛退之朝他指的方向看之眼,然后颇不在意的伸手拿起杯子,掀起碗盖靠近唇边,有些不耐烦地回答了一句。
“你该不是想告诉我有鬼吧?”
“有鬼?”宛月先是一笑,但当她还没来得及讲下一句的时候,只见莫哭已经喊将了出来。
“有……鬼啦?!”
“有鬼?我看是你眼花了吧?”薛退之一边没好气地道,一边跟着莫哭来到连接废园的墙垣旁。
“我还真希望自己看错。”莫哭咕咕哝哝地回答,他又不是爱造谣的。
两人越过墙的另一边,循着杂草丛生的小径四处探看,不一会儿——
“主子,那里有光!”莫哭突然指着一处小楼,只见上面有微弱的光传出,薛退之朝上一看,心中也是一动。
只听得莫哭还在旁边说道:“那里不是养心小阁吗?”讲到养心小阁,不自觉又吞了吞口水,妈呀!别真是闹鬼了,风水师也说过养心小阁上阴气森重,能不去就最好一步也别靠近呢!
“主子……我看我们还是回……”这去字还没出口,薛退之忽然打断了莫哭的话。
“回去。”薛返之转身,对莫哭做了个手势。
“我到养心小阁上瞧瞧,如果夫人问起,你说我等会儿就回房了。”他道。
“可是……”莫哭道。“有……有那个耶!”
“同样的话别叫我说第二遍。”薛退之不想理他,逞自迈开脚步。
“不……不行哪!如果……如果……”如果真的有鬼,拼死他也要保护主子啊!莫哭想也不想便摇头,虽然声音有些犹豫。
薛退之却像看透他的心思道:“你省点力气吧,万一我自身难保也救不了你这拖油瓶。”
莫哭闻言,也只得苦笑,依言从命了。
打发走了莫哭,薛退之身手敏捷的跃上灯光所在之处。这座养心小阁废弃已久,加上又有段晦涩难明的过去,所以有些风吹草动就弄得人心惶惶,薛退之却早已心中有数。
鬼?
想到这里,平日凝肃的唇也不由得往上一撇,弯进长廊里,只见尽头处的房间透出幽幽荧萤光,他走了几步,便由窗户里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个“熟悉”的酒壶在那里自斟自饮。
“老二。”薛退之皱了皱眉,跨进房间里头。
“你又偷我的酒。”
冷青棠抬起头,撇嘴一笑。“你到现在才来。”
薛退之在他身旁坐下。“没带道士来驱魔捉鬼,让你多待几天,你就该感谢我了。”开啥玩笑,他现在可是有妻室的人,与其在外胡混,还不如在家与妻子享受天伦之乐。
冷青棠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冷哼一句。
“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把弟妹带来薛家的。”当初若非他带宛月逃婚,只怕现在也不会有两对佳偶。
“是是是,恩公。”薛退之摇摇头,席地而坐。“让你口头上占个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省得你嫉妒。”
“嫉妒?”他笑。“那是娘儿们做你的事,与我何干。”仰首饮进一口佳酿,并大呼爽快。
薛退之细观他神态,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打破了沉默。
“你……找到莫笑了?”
冷青棠一顿,霎时空气有些凝结。
半晌,他闭了闭眼睛,表情是淡漠而不经心的。
“是啊。”
“那……她呢?”
“她?”冷青棠回问了句。“谁?”
“你打什么哑谜?”薛退之见他醉意醺然,一副不清明的模样,心下有些不悦,伸手便抓下兄弟手上的酒壶。“我的酒不是让人拿来当水灌的,莫笑在哪?
快说。“
“死了。”冷青棠一声怪笑。
“死了?”薛退之闻言,表情尽是难以置信。
“你说她死了?”
“嗯。”
“是炼恨生下的毒手?”薛退之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便是莫哭知道这事时的反应。“你怎么知道的?”
冷青棠面对这些疑问,只是蹩紧眉头,望着屋梁。“应该这么说比较正确——莫笑死了,这个名字,这个人,我看到的人虽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却根本不是她了……”
“你说什么?”薛退之一头雾水。
冷青棠直起身子。“就烦你告诉莫哭一声吧,两年之约,我回来了,如此也算不得违约了。”
“等等,你没解释清楚不要走。”薛退之见他要闪人,想也不想便出手扣住他的肩头。“莫笑人应该还活着吧?”
冷青棠不语。只背着他点点头。
“你说她变了,难道是炼恨生控制了她?”薛退之又问。
“比那还糟。”
“比那还糟?”这可真难猜了。“你藏什么废话,快说。”
冷青棠叹了口气,瞧不出是何心绪。
“他要莫笑。”
“什么意思?”薛退之头一凛,却仍小心翼翼的确认着。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成亲之后你的脑袋都变成浆糊了?”冷青棠回过头来,有些讽刺的望了兄弟一眼,只见薛退之脸上的神色,简直只能用不可置信来形容。
“他要莫笑……你的意思是说,炼恨生他……”接下来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直觉得不祥,在他心头漫流成一个漩涡。
“去把她带回来!”薛退之忽地加重放在冷青棠肩上的力道,想也不想地说:“去把她带回来薛家。”
“你说得倒简单,我凭什么。”冷青棠带着几许自嘲道,挥落薛退之的手,走到另外一边。
是啊!他凭什么,莫笑会愿意跟他走吗?
她身分一变,成了逢琴歌,她依赖的人已改了对象,再不是自己,他还有什么资格介入她的生活?
更何况一把她接回来,岂不代表他就得正视莫笑付出的那份感情?!
他并没有准备要了莫笑,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逢秋鹿一寸寸攻占莫笑的心。
他不该感到任何不快的,但为什么他却该死的在意?!甚至是忿怒、无措的?
他向来落拓无拘,孑然一身,长年漂泊的生活,他早惯了,也习于这种甘苦。
游走江湖上,每见人间不平事,他必拔剑相助,遇上难逢知己,也可把酒言欢,女子的温情多娇,也不是没有领受过,救了莫笑姐弟,不过是一个巧合,碰巧遇上了,但却也因此再也分不开。
莫笑之于他,向来只是个妹妹;即使莫笑从来不这么认为。
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笑之于逢秋鹿,名义上也是兄妹,但事实呢?
他看得出来,逢秋鹿以必胜的眼神,向他宣示着一种敌对的姿态。
那么,他能争什么?
如果他要的只是“妹妹”,对于逢秋鹿的出现,他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应该吗?
让莫笑……去做别人的妻……
☆☆☆
接着几天都是酷暑的气候。
热气不停的往每个人身上扑袭,莫笑在客栈的厢房中已住了五天。
那晚逢秋鹿的到来,不是梦境,是真的,她为他那晚拭汗的举动而觉得紧张,想起来仍是口干舌燥。
但那却不是因为逢秋鹿,她很明白的。
模糊之中,她把那只手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因为他之前闯进她的房间,她心口上虽难受,不知怎地却又是欢喜。
因为是冷青棠,所以教她的心绪悲喜交集,撞荡出不可承受的痛楚,只有他,才能带给她这么明确又激烈的感受。
明明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然她却羞耻的渴望他的碰触,这想望她清清楚楚的明白。
她忘不了冷青棠,那个看似多情,实则谁也不爱的男人。
然而更教她吃惊的,莫过于逢秋鹿突如其来的示爱。
他……他是认真的,抑或只是开个玩笑?
但那眼神,直定定的眼神,确实像极了他每下定主意做出决定时,不容更改的坚定表情。
逢秋鹿居然想娶她?!
“你可以慢慢的想。”逢秋鹿那时道。
“为什么……为什么选上我?”莫笑还记得她那时月兑口而出的疑问。
“现在你不必知道。”逢秋鹿将她垂下的刘海拔至额头上方,态度一如往常。
就像在与她话家常般。“只要专心的想,你是否愿意,那就可以了……”他的声音轻柔如风。“我可以等。”
“义兄……”她还想说些什么,逢秋鹿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义兄要离开几天,你自己个人住在客栈不会有问题的。夜深了,睡吧!”
他轻声地道,然后伸手点住她的穴道,让她闭上眼睛。
然后,再清醒已是隔天早晨。
逢秋鹿如他所言的不在房中,只余张小字条,言明何时回来,至于为什么离开、去了哪里,所为何事,则未提只字片语。
莫笑是习惯得了,两年来逢秋鹿也时常不告而别,她很善于等待,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客栈就只好暂且住下,等他回来,然而一个人独处时,她不由得想起了唯一的胞弟。
莫哭。别后两年,他不知是否仍旧无恙?
如果冷青棠知道所谓的两年之约,那么莫哭也应该会知道。
莫哭莫哭,他有期盼着她回去吗?
薛家宅第离客栈不过也就几条街之隔,她想见唯一亲人一面的心愿却难如登天……还有……还有主子和应该已成夫人的宛月姑娘,他们过得怎么样了,好不好?
终于按捺不住了,她穿整衣服,尽量打扮得不引人注目的她轻轻步出房门。
她只要看一下就好了。只要看一下,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样,这样就好。
莫笑边想着,边走出客栈。
背着逢秋鹿回薛家,她的心底是不安的。
但此时此刻,她顾不了那么多了,逢秋鹿还没回来,她就还有时间。
就在她一走出客栈,踏着急促的脚步走向薛家的方向时,一个身影随即跃至她身后十尺的地方,以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跟踪着。
当然,莫笑完全不知情。
睽违两年,想念的人,是她目前唯一的想望。
当她愈接近薛家,脚程也愈加快起来,眼中不禁流露着欢快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到了!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宅第,盼望的看着之时,一只手忽地由她的后方伸出,将她的口捂住,莫笑来不及反应,惊愕得睁大了眼。正当她想要转过头看那挟持者是何面目时,那人已将她身子扳转过来,毫无预警的,她眼中跃进了冷青棠没有表情的脸。
距离过近,她的心反而不再像几天前那么狂烈难止,奇异的除了微微起伏外,并没有痛楚。
“你怎么一个人?”冷青棠料她不会大叫,便松了手。
“……”莫笑只是定定看着他,没有回答。
“逢秋鹿呢?他没跟着你?”其实问了也是白问,如果逢秋鹿若真的片刻不离莫笑身边,恐怕他也没有机会可以单独与她相谈。
“这不关你的事。”莫笑别过头去,想挣出他箝握着自己的手腕。“这样很难看,请你放手。”
“好,我可以放手,但你别激动。”
莫笑点头应允,冷冷瞧着眼前人一趁他力道松月兑时,莫笑迅速地抽回自个儿的手,背在身后,转身便想走,冷青棠却又拦住了她。
“等等。你才刚刚来,又要回去?”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从出客栈,直到薛家门前,见她一脸踯躅不定,满是企盼又不得其门而入的模样,让他不得不跳出来。
“我不过是出来散散步。”莫笑不看冷青棠,只怕他牵扯到自己并不想谈的话题。
“真巧,散步到这里来。”冷青棠低笑了声,到那间有些错觉两人似乎找回了以前相熟的气氛——一种有些许针锋相对,却又不会真的为此而翻脸的气氛,就像斗嘴。
莫笑咬咬下唇,不语。
冷青棠见状,便道:“想不想进去看看?”
莫笑心中一动,却仍摇头。“我不想。”她转身,背对着薛家的方向。
算了,见面又怎样?还不就是伤心而已。
“你想。”冷青棠又再次拉住她的手臂。“我们去看莫哭,不说话,不见面,就偷偷地瞧上一眼,我带你去。”
莫笑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动了心。
真的可以看见莫哭,她想知道莫哭的模样是不是变了、身形是不是高了……
这个想法开始让她动摇了,可是一见着冷青棠劝诱的神色,她又不禁升起几分戒护的心理。
“你不可能白白的带我去。”她说。
“我就只是想带你去,没别的意思。”冷青棠自然不顾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忙补上一句。
莫笑却不知怎地,就是觉得不妥。
想了想。“不……”她瑶摇头。“算……算了……我要回客栈。”
“莫笑?!为什么不去?那里住的不是别人,是你弟弟!”冷青棠没料到她会拒绝。
“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义兄会不高兴的。”她回头望了他一眼,神态冷漠。
“义兄,他不过是与你结拜,莫哭才是跟你骨血相连的亲兄弟。”冷青棠再次将她抓回来,逼她看着薛家的方向。
“你看清楚,扪心自问,你不想见他?!”
莫笑随即生起一股怒意,心口上也微微感到痛楚。
她试图挥开冷青棠的箝制,逐渐激动的心绪再也无法平复。
“逢大哥是我义兄,莫哭是我兄弟,你呢?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左右我的决定?”
冷青棠闻言,哑然无语。
莫笑冷哼了一声,马上替他回答。“别再用你救过我的那套说辞了,我不知好歹、忘恩负义得很。”
“你……”冷青棠语顿,随即挫败地一笑。“两年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伶牙俐齿。”
莫笑心头一颤。
“谁跟以前一样?我现在的身分是逢琴歌。”
“是,你是逢琴歌,不过,试问有谁会这样叫你?除了逢秋鹿,还有谁会这么叫你?”
莫笑直视着冷青棠胸前,定定的。
冷青棠见她不说话,又道:“如果你是逢琴歌,那你根本就不会回来薛家,如果你回来薛家,你就还是莫笑……”他的话像重复的咒语,一字一句戳刺入莫笑心房,让她感到一阵椎心的战粟。
她回来薛家,就表示她又当回莫笑——当回那个两年前早该死在他人剑下的莫笑?!
是这样吗?
她纵有千般不舍,也不该回来的!
脑中轰然一响,她突地明白这次逢秋鹿为何给了她这个机会……
他在要她做决定——看她是要当回那个即使为冷青棠而死,他也不会感动的莫笑;还是以逢琴歌的身分,一辈子让义兄保护,无忧无愁。
过去事早该过去了,昨日她爱得那么深,今日又何如?
早该对冷青棠死心了。
“我是……”她缓慢的抬起头,与他的双眼四目交接,心底一阵激荡,她却不动声色。
冷青棠,她这辈子唯一所爱的人……
她闭了闭眼睛,忍下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再睁眼时,心中已有了决定——
“我是逢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