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兰若从草地上跳起来,不可思议地瞪着对面的方子昂。
方子昂静静地说:“我说孤男寡女行走不便,你我不妨结拜为异性兄妹,我也好对你多些照顾。”
兰若先是歪着头思索,随后又退后两步叫道:“不要!”
“兰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什么孤男寡女啊?你又不让我模你,我又没有生小女圭女圭,怕什么?我不要跟你结拜。”兰若歪歪头再想一会儿,忽然开怀地笑起来,“你要跟我结拜也可以,咱们来拜堂吧。”
方子昂只觉头轰的一声乱了。
这个小丫头,怎么就认定了要跟他成亲呢?姑且不说他们两人各有婚约在身,即使没有,他现在也没有谈情说爱的兴致,更别提嫁娶之事了。
他把马牵到大路上,淡淡地说:“不管如何,在我心里,是将你当作妹妹看待的。我已经叩拜过上苍了。”
“什么嘛!”兰若赶紧跟上来,一跑动肩窝就疼,她哎哟的喊了一声,成功地让方子昂回转过身,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说:“我已经有一个哥哥了,才不要什么异姓哥哥呢!我不要就是不要!”
“兰若!”方子昂皱了皱眉,“我再说一遍,我只能当你是我的妹妹。上马吧,我们还要赶路。”
兰若噘着小嘴瞅他,万般无奈地上马,当方子昂的手揽住她的小蛮腰时,她小声地嘟囔道:“我才不要做你的妹妹。”
方子昂将她的话自动略过,不再回答,他知道这样说下去肯定纠缠不清,兰若是个顽固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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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国位于七国的中央,土地肥沃,有两大河流从国家的南北两方自西向东流过,河流滋润了土地,道路两旁是一望无垠的禾苗,绿油油的舒展着生命的活力。
一路聒噪不休的兰若突然停止了吵闹,沉默地看着两旁的田地。
方子昂明白小丫头在跟他呕气,他偏偏又无法让她如愿,所以除了苦笑之外,也别无他法。
直到夜色深沉,他们才走到了一个小村落,马蹄声惊动了一户人家的狗,便狂吠不止,不消片刻,村子里的狗都汪汪叫起来。
方子昂在一家宽敞的院落前停住,下马敲门,不一会儿,有一个中年的汉子来开门。
“公子,有何贵事?”
方子昂忙弯腰鞠躬,“打扰了,我们兄妹旅途劳累,想在贵处借宿一夜,不知可否?”
中年汉子又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打开门,“进来吧。”
“谢谢,敢问兄台贵姓?”
“没啥贵不贵的,乡村野民,你叫我刘三就是了。”中年汉子豪迈地回答。
“在下方子昂,她是我的小妹兰若。刘三兄,打扰了,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收下。”方子昂从怀中取出一两银子递过去。
“你这是干什么?”刘三脸色一沉,“你爱住就住,不住拉倒,咱们可不是开旅店的,给行脚的客人一个方便,收银子算什么?”
方子昂尴尬一笑,又把银子放回怀中,”那就真的是打扰了。兰若,向刘三兄道谢。”
兰若只是鞠了一个躬,却未开口说话。
方子昂看了她一眼,她对他皱了皱鼻子。
方子昂不禁苦笑。这小丫头还在跟他呕气呢。
看起来刘三家还算殷实,三间瓦房,还有两间西厢房,西厢房是草堂,南屋是土屋,像是厨房。
刘三的妻子是个高高瘦瘦的女子,手脚俐落,一下子便为方子昂两人做了两盘青菜,一盘是凉拌菠菜蒜泥,一盘是青椒炒鸡蛋,色泽鲜艳,煞是诱人。
刘三妻笑着说:“你们慢用,咱们农家也没什么好菜招待,就凑合一下填饱肚子吧!”
方子昂道:“这已经很好了,谢谢,谢谢。”
兰若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从早晨到现在,没好好吃一顿饭,她实在是饿极了。
刘三的妻子说:“方家妹子可真水灵啊,瞧这俊俏的小脸,真是可爱。”
兰若抬头对她微笑,然后继续低头猛吃。
方子昂见状说:“慢点,小心噎着。”
刘三的妻子说:“我家那两个丫头啊,如果有方家妹子一半的俊俏就好了,我们也不愁她们找不到婆家。哎哟,你看我光顾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收拾房间,两位住西厢房可好?”
“好。”方子昂点点头说:“麻烦嫂子了。”
刘三的妻子被方子昂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离开,边走边想道:这世上还真有画一般的人物呢,这兄妹俩可真是仙人一样的俊美埃
西厢房外放了些杂物,内间只有一张床,刘三协助妻子把家里轱辘车的车厢取下来,放在外间地上做了临时的床板,又在上面铺了被褥,拿了自家崭新的被子,收拾得很舒适。
兰若用过饭,又用热水洗了洗脚便去睡了。
方子昂躺在外间,有些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坐又不安,睡又不稳,欲待起身觉得懒,闭了眼又觉得闷。
唉……想他活了二十载,文韬武略皆有所成,优美诗词也略通一二,身边的女人成群,却没一个能让他如此费思量。
只是因为杜兰若对他有恩,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才难以取舍吗?
自己前途莫测,生死就在一线间,自然不想连累她,今天在那家旅店,若不是兰若告诉他盘上有毒,说不定他早已命归西天。
江湖险恶,他以为一支银针便能识破真假,谁知高手下毒还能下到容器上,只要触模同样一命呜呼。
他正在思索,忽听内间一声尖叫。
“啊!”
他翻身而起,赤着脚便冲了进去,“兰若!”
兰若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脸色苍白。
方子昂急切问道:“怎么了?”
兰若的眼睛眨呀眨,嘴巴动了两下,方子昂却没听出她在说什么。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目光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朝着床头努了努嘴,方子昂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赫然发现在枕巾上有一只大蜘蛛,它正对着四周虎视眈眈。
方子昂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工具,便直接把枕巾折叠了起来,蜘蛛被包在里面,他拿到屋外,就着朦胧的月光把蜘蛛抖在地上,然后取了块石头把它弄死。
枕巾已经无法再用,他便取了自己的枕巾给兰若重新铺好,“没事了,睡吧。”
兰若依然缩在床角动也不动。
“没事了,乖,快睡。”方子昂伸手抚模她的头发,“否则明天起不来,怎么赶路?”
兰若忽然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纤细的身躯直发抖,证明她确实被吓坏了。
方子昂不禁心软,“睡吧,我在旁边守着。”
“一直守着?”憋了好一会儿的兰若终于开口说话了。
“嗯,一直守着。”
兰若这才甜甜一笑,乖乖地躺下钻进被窝。
她闭上眼,背着方子昂偷笑得像只小狐狸。
笨蛋子昂,被她骗过了吧?嘻嘻,他还以为她真的怕蜘蛛呢,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什么稀奇古怪的爬虫野兽没见过?
再说,她怀里还有驱虫子的药粉呢,只是她不想拿出来罢了。
过了一会儿,方子昂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悄悄起身向外走。
听到动静的兰若一急,喊道:“哎哟!呜呜……”
方子昂急忙折返回来,“怎么了?”
兰若使劲挤眼,希望能够挤出眼泪,“疼,肩膀好疼。”
方子昂扶她坐起来,担心地问,“真是,我太粗心了。你还有没有药粉?我去讨点热水清洗一下,再重新上药吧。”
兰若急忙拉住他的袖子,“不用、不用,我这药好得很,明天再换就行了。”
“可是你说疼埃”
兰若又一阵挤眉弄眼,最后终于想出个好借口,“我怕黑,没有人陪着就疼。”
方子昂无奈地笑道:“你呀。”
“是真的啦!我小时候经常受伤。只要受伤,娘就会陪我睡。为了多和娘在一起,我就经常把自己弄伤。”
方子昂笑起来,“爱撒娇的姑娘。”
兰若语带请求的说:“你看这床多大,你和我一起睡吧。”
方子昂一怔,心猛跳了一下,看见兰若清澈的目光,明白她真的毫无心机,不明白成年男女不可以随便同榻而眠的。
“你睡吧,我会一直看着你。”
“不许走哦。”兰若慢慢躺下,目光一直盯着他。
方子昂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睡吗?这床很软哦,比那木板好多了。”她眼睛眨呀眨的。
方子昂摇摇头,“小姑娘,你要懂得矜持,女孩子家哪能随便和男子同榻共枕?”
“我没有随便啊,我喜欢你嘛。”兰若噘着嘴巴说。
“我们刚认识不久,你喜欢我什么?”方子昂很好奇,究竟自己有什么魅力可以让她爱上一个逃犯。
兰若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目光落在他脸上,满脸梦幻的表情,“因为你长得很俊啊,我要找一个俊俏郎君,你是最漂亮的了。”
方子昂的笑容消失了,十分失望。杜兰若就只看上了他的外表?为了他的俊美就可以舍身相救?
杜兰若啊杜兰若,该说你单纯呢,还是说你愚蠢?
方子昂淡淡的说:“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兰若也没有再说话。
他突然想起什么的问道:“如果你的未婚夫比我还英俊,那时你会怎么办?”
她想了想,摇头道:“不会的,我不信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他苦笑,“万一呢?世事无绝对。”
“如果比你还好看……哎呀,这还真难办耶。”兰若认真地苦恼起来。
方子昂沉默下来,苦恼思索的兰若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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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拜别了刘三一家,重新上路。
兰若已经习惯依偎在方子昂宽阔的胸膛里,舒舒服服地眯着双眼又打一会儿盹,可惜马背颠簸,也不能睡着,她无聊极了便问方子昂,“咱们要去哪里?”
“玉衡国的都城凉州。”
“嗯,为什么要去那里呢?你是开阳国的人吧?你说全家被贼人害了,是怎么回事呢?凉州有你的亲人吗?”
方子昂微微一笑。这个后知后觉的丫头,到现在才想起来询问他的身分背景,如果他是歹人,她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全长在一个很大的家庭里,家人很多,仆人很多,所以敌人也很多,他们时时刻刻觊觎方家的财产,想占为己有。当时,我的父亲病重,他们收买了大夫用药毒死了他,杀了我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幸亏一个家奴和我长得很像,扮成我的样子替我牺牲,我才逃过一劫。但是很快他们便发现杀错了人,四处搜捕我,在和他们的打斗中,我受了重伤,如不是你的家人救我,我必死无疑。”
“碍…”兰若越听越心惊,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凉州有我的姨娘在,我想去投奔她。”
兰若小嘴扁了再扁,眼泪汪汪地回过头看着方子昂,“什么人这么丧尽天良?太残忍了!如果让我遇到,我要把他们大卸八快。你一定很难过吧?别哭哦,我会陪着你的。”
方子昂听得啼笑皆非,心里却着实暖了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不会哭的。”
兰若点了点头,也想不出其他什么安慰的话,就沉默下来,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疼爱方子昂,他真的很可怜。
晌午时分,他们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刘三家准备的干粮和水,便又开始前进。
下午天气突然阴沉下来,有一种万籁俱寂的感觉袭上心头,四周突然静了下来,鸟儿不再啁嗽,树叶不再沙沙作响,昆虫也不再鸣唱。
“糟了,要变天了!”方子昂说完,急忙扬鞭催马疾行。
可惜已经来不及,他的话音刚落,狂风骤起,一路抽打起地上的尘土,冷飕飕地警示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怎么办?”兰若的眼晴被尘沙刺激,流出泪来,很不舒服。
这是旷野,附近没有村庄,想找个临时打尖的店都没有。
方子昂极目向前望,风扬起的灰尘让前方苍茫一片,根本看不远,雨开始大滴大滴落下来,噼哩叭啦掉进尘土里,洒下点点印记,树叶让雨点砸得瑟瑟发抖,两人也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兰若闭着眼晴说:“这天好奇怪哦,说下雨就下雨。”
方子昂只顾催马扬鞭,两人身上都有伤,被雨水一浇肯定会恶化,他一介男子还可忍受,兰若娇弱的身躯却承受不起。
可恶!他边扬鞭边朝路两边张望,希望能够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
“吁!”方子昂突然勒住了马的缰绳。
“怎么了?”
“我刚才看到路边好像有个草棚。”他边说边打马折返回来,果然,在路边有个用芦苇搭建的草棚,草棚上方还盖着厚厚的油毡,是避雨的最好场所。
草棚搭建在一块桃园地上,现桃花已落,桃子还未长成,所以没有人看守,草棚是空的。
“啊!太好了!”兰若兴奋地欢呼。
方子昂把她从马上抱下来,又把马儿拴在草棚的一根柱子上,才跟着她进入草棚内。
外面的雨已成了暴雨,一阵又一阵,最后连成一片绵密的网,点点雨滴也如千军万马扑向大地,这时,第一道闪电击向大地,暴风雨来了。
紧接着一个霹雳,兰若不禁一抖,这一声雷震得草棚瑟瑟作响,第二道雷声更近了,她惊得缩了缩身子。
方子昂犹豫了一下,终于张开双臂把她揽在怀中,“别怕,没事的。”
兰若仰起头来,看着那俊美的脸,恐惧便消失了大半,虽然嘴唇的颜色还是苍白,她却努力展示一个笑脸,“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
方子昂忍不住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脸颊,“肩膀痛不痛?咱们也没可以替换的衣裳,都湿了。”
兰若摇摇头,“没关系,不痛的。”
“看来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咱们要在这里过夜了。你若累了,就先睡会儿。”
“嗯。”
兰若乖乖地答应。
“饿不饿?还有些干粮。”
“不,你若饿你就吃吧。”她又往他怀中缩了缩,“有点冷,不过靠着你就好暖和。”
方子昂把随身携带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衣服为兰若被盖上,四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也不热,这时候下雨,还是颇凉的。
兰若真的累了,很快就睡过去,方子昂吃了点干粮,也有些倦意便闭上双目。
外面的雨如洪水倾盆而下,渐紧的狂风把雨挥来扫去,风和雨交织在一起,恣意抽打着树木,抽打着草棚,不时有雨随风飘进草棚内,让两人打个寒颤。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子昂被一阵申吟声惊醒,猝然睁开眼,天色已全黑,只有雨声依然在咆哮。
怀里的小人儿不停地扭动申吟,声音听起来颇为痛楚。
方子昂一惊,伸手抚模兰若的额头,被那可怕的灼热吓了一跳,他急忙喊。
“兰若?兰若?醒醒!醒醒!”
可是兰若只是紧闭着双眼,牙齿咬得紧紧的,双颊同样烧得厉害。
方子昂懊恼地捶地。
在这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外面又下着倾盆大雨,她却发烧到昏迷不醒,该怎么办?
他记得兰若说她怀里带着许多常用药,不晓得有没有治风寒的?
方子昂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伸手在兰若的胸前模索,结果在她怀里模出七、八包药,有些已经被雨水浸湿了,只是,这么多药,到底哪个是可以治风寒的?
方子昂叹口气,努力唤醒兰若,好一会儿见她终于睁开眼睛,他大喜,“兰若,你受了风寒,这些药哪些可以吃?”
兰若看了看他,傻傻的笑,“子昂,你真的……好英俊耶。”
方子昂苦笑,“是、是、是!我很英俊,等你好了,我让你看个够。先告诉我,哪包药可以吃?”
“我……偷跑出来……才不是找……什么……人……我……喜欢你……真的……”
方子昂心头一酸,只好扳着她的头盯着她说:“你现在需要吃药休息,告诉我,哪包药可以吃?”
“你知道……我的……梦想吗……我……好想要……个小宝宝……要和你一样漂亮的……”
“兰若……”
方子昂无奈的叫道。
“娘总说我……没一点……女孩样……没人……敢娶我的……所以我永远也……不会有……小宝宝……呜呜……”
“不会的,你这么可爱,谁若娶了你才是福气。”
“子昂……你会……娶我……吗……”
“兰若……”
“你也……不肯……是不是……呜呜……”
“兰若,求你醒醒,你现在吃药才是最重要的。”
兰若双眼迷蒙地看着他,撇撇嘴,啜泣一声,又陷入昏迷。
“兰若!兰若!
方子昂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
兰若的身子越来越热,她不停打着哆嗦,他害怕这普通的风寒变成肺炎,情急之下只好月兑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又褪下她身上已经潮湿的衣衫替她换上。
一种求生的本能让兰若向他的怀里靠了再靠,恨不得紧贴在他身上。
少女特有的体香渗入鼻端,怀中柔软的触感也直接刺激着他的身体。
二十岁,对于男子来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正好又有软玉温香在怀,他怎能不想入非非?
回想遇到兰若的一幕又一幕,方子昂重重的叹息一声。
在错误的时候遇到令他心动的人,究竟是缘,还是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