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送薰的午后,芷儿奉命送来一壶解热降火的菊花茶,一进门就看见寒雨若数天如一日般,坐在窗前看着花园的风景。自她过来顶替因扭伤脚的绫香之后,她对寒雨若第一眼印象就是这个男人好美,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穿上男装的仙子般,只可惜他惜话如金,更从未露过一丝笑颜。两天前二少爷为了逗他笑,故意在房里跌了很滑稽的一跤,让跟在他身后的她差点笑岔了气,可是呢,这美公子却只是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开口轻轻问了句「你没事吧」,害得二少爷当场傻愣了好久,一脸的挫败。
芷儿放妥菊花茶,走至寒雨若的身边,绽开最甜美的笑容。「公子,芷儿陪您到花园走走,可好?」
寒雨若抬眸看着这个有着圆圆小脸、双眼又大又灵活、笑起来很可爱又有活力的侍女,半晌才摇头。「不用了,我坐在这里看就好了。」
被他拒绝的芷儿,突然心生一种莫名的挑战情绪,她自诏是整个彤霞山庄最会逗乐他人的人,她不信她无法让这个美若画中仙的男人笑上一笑。
第二天一早,芷儿故意用胭脂在颊上涂了两团很可笑的嫣红,小嘴儿也涂成了血盆大口,揽镜自照数回,连自己都差点失笑出声。
芷儿走出房门,第一个迎面碰上的就是少夫人黎-贞和梅玉,主婢两人见到她的怪模样,先是一愣,继而忍俊不禁掩口而笑。
「芷儿,你……你的脸……哈哈……」梅玉一手掩口一手抱腰。
黎-贞也忍不住掩口娇笑不停,更笑骂道:「你这丫头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模样,想去戏班子唱丑角吗?」
芷儿不以为意,反而嘻嘻一笑。「我这样很好笑,对不对?」
梅玉笑得无法回答,只能猛点头。
「这样就好,我才不信那个活生生的画中仙子见了不会笑。」芷儿一抿嘴便自信满满地往东院走去,在回廊转角处遇见了蔺-笙,还向他扮个逗趣的鬼脸,也把蔺-笙逗得一阵笑,接着脚步轻快地扬长而去。
蔺-笙边笑边走了过来,看见脸上笑意未敛的两人,不由问道:「芷儿怎么了,今天吃错药了吗?」
梅玉也大感不解,只是答道:「她说什么要让活生生的画中仙子发笑。」
蔺-笙不由眉头一皱。「活生生的画中仙?谁呀?」
黎-贞微微一笑。「大概是雨若吧,她最近顶替脚受伤的绫香在-弟那边当差。」
蔺-笙不由惊噫一声。的确,现在回想起来,自救回寒雨若后,印象中确实不曾见过他绽露一丝笑颜。
芷儿手里端着早饭,在客房的睡房门外深吸口气,举手敲门。「二少爷、公子,我送早饭来了。」
「进来吧。」
芷儿推门进入,正在帮爱人束发扎巾的蔺之-,看见她脸上那夸张可笑的大浓-,先是一愣继而失笑出声,笑问道:「芷儿,你是怎么了,为什么把脸涂成了这样?」
芷儿上前若无其事地摆上饭菜,才转身向他扮个鬼脸。「芷儿今天心情很好,一早就想让大家都很开心呀。」
她可笑又逗趣的鬼脸,惹得蔺之-又是一阵笑。
芷儿见二少爷笑得开心,得意地把视线转向寒雨若,却看见他那美丽的唇文风未动,一双动人的眸也只是闪过着轻微的诧异,当下让她顿感重重的挫败。为何这一路行来,见之的众人皆笑得东倒西歪,唯独他还是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公子不觉得芷儿这样很奇怪、很好笑吗?」她问。
寒雨若轻轻点了点头。「是有一点奇怪。」
只有奇怪并不好笑?!芷儿突然全身像泄了气般,拿起托盘就退了出去。「小婢先告退了,二少爷和公子请慢用。」
蔺之-愣了一愣后才明白芷儿的用意,回头看着爱人小心地笑问:「你真的觉得她的样子不好笑吗?」
寒雨若偏头看着他。「为什么好笑?」
「呃……」对呀,为什么会好笑呢?蔺之-顿时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快速地帮他扎上发巾,转移话题。「我们来吃早饭吧,不然等会粥冷了就不好喝了。」
寒雨若看他一眼,心里也很迷惑。刚才的芷儿究竟有什么地方好笑了?
此后的接连数天,芷儿竭尽所能地使出看家的耍宝手段,但仍无法教寒雨若露出一丝丝的笑容,最后黔驴技穷,她只有投降的份了。
「公子,你为什么都不笑呢?」芷儿最后只能用询问来解开她心头的疑惑。
寒雨若不知她问这话的用意为何,只是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轻问:「这很重要吗?」
「那当然。」芷儿将手中覆盖棉布的小提篮往地上一放,走过去稍稍拨理他被风吹乱的发梢,用一种像朋友股的语气说:「您长得像画中仙子般美丽,如果能常常露出笑容,一定会让众人见了为之神魂颠倒、痴迷忘我,连花中之王牡丹也会相形见绌的。」
她的赞美却让寒雨若心口隐隐作痛。
「像您这么美的人,称得上是举世罕见,以前听人形容美人,常有什么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啦,什么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我从来都认为这只是夸大之词,可是呢——」芷儿露出个顽皮的笑容,睨着他。「我现在却有点相信了,而且很想要见识见识这样的魅力之笑,只可惜公平却不愿成全我的愿望。」
「我?」寒雨若颇感不解。
芷儿一点头。「彤霞山庄是武林三大名庄之一,常有各方武林人物来访,我也常常有机会去帮忙招呼客人,自然也会见到那些貌俊容美的武林俊彦、闺秀侠女们,可是啊……人的眼睛是很挑剔的,再美的容貌,多看几次也会找到不完美之处。」芷儿侧个身,偏头想了想。又道:「比如说,不说话的时候好端端的,一开口却是两颗大兔牙;不笑的时候也挺美的,一笑起来却是嘴歪眼斜……」说到这里,芷儿突然回头一瞪,一个旋身欺至他面前。「难道公子您也会歪嘴,所以不敢在大家面前笑上一笑?」
寒雨若愣了一愣,片刻才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岂知,芷儿立刻接着他的话尾:「那就笑一个来看看吧。」
寒雨若又愣了,只是凝着她微启唇,什么话也接不上。
这一招好像也不管用,芷儿眼眸一转又接回原来的话题。
「可是啊,您却不一样,您是那种愈看愈美,美到会令人呆掉的美,只不过……」她抬手圈指轻弹他颊侧。「肌肤如洁玉无瑕,可惜不够红润。」话落拉起他的手,推开衣袖。「手也称得上是玉臂皓腕,只可惜细了点。」接着又轻拍他胸口一下。「胸膛虽然模不到骨头,但也好像没长多少肉肉。」说完又掐捏他的纤腰,啧啧有声地赞道:「腰也好细喔,比姑娘家的柳腰还要细,像二少爷武功这么高强的人,怕不一个太用力就把您的腰给抱断了。」
寒雨若闻言双颊不由浮上两朵绯云,不自觉垂下头去,蔺之-的确在他耳畔说过这样的细语。
他害羞的样子真是美呆了,芷儿不禁在心里惊羡不已。既然他开始有了反应,那就趁势加把劲吧,也许能如愿呢!思毕便捧着自己圆圆的脸蛋。
「您看我,我的脸这么圆,全都是肉肉,就算病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脸也瘦不到哪里去,可您就不一样了,如果不小心受了风寒,两天没胃口的话,脸就会变成这样哦——」
芷儿故意拉长脸,尖起嘴巴,将两颊往内吸成凹陷状。
她那滑稽的表情,让寒雨若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笑了,真的笑了!而且一如她所预期般,真是美极了!堪称可倾国倾城的绝美笑靥!芷儿在心里惊叹着,不禁呆看出了神。
寒雨若笑容收敛后,看着神情微呆的她。「你刚刚的样子好奇怪。」
「是吗?」芷儿故意双眼往上吊,又扮了个怪脸。
不过寒雨若没有再笑了,只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像轻风般掠过他的唇边。
芷儿见状便敛起了怪脸,原来要他绽露堪值千金的笑容,得胡吹鬼扯外加搞怪才行,光靠耍宝是行不通的。
这时,地上那只覆着棉布的小篮里发出细细的喵呜声,芷儿闻声不觉轻呼道:「糟了!我忘了它了。」
话落立刻蹲身掀开棉布,里头是只尚不足月的黑色小猫,小篮里还有个小浅碟和一只塞着木塞的小瓷瓶。
寒雨若见了不觉问道:「为什么你要把猫放在篮子里?」
「因为我想救它呀。」芷儿将浅碟取出放在地上,接着拿出小瓷瓶拔开瓶塞,将乳白液体倒在浅碟里,接着抱出小黑猫让它舌忝食。
寒雨若看着小黑猫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慢慢地舌忝食,遂问:「为什么要救它?母猫弃养它了吗?」
芷儿伸手抚着小黑猫。「不是母猫不要它,而是它就要被抓去丢掉了,孙大娘嫌它长了四只白脚,猫耳尖端也是白的,说它会招来不祥,要把它抓去放生。」
寒雨若并不了解,这样的毛色为何会不祥。
芷儿叹了口气,语带怒意:「放生是说的好听,其实是要把它丢出去,任它自生自灭,像它这么小还要吃女乃,把它丢在外面要如何求生?如果真要放生,也应该要把它养大到可以自己捉老鼠才是呀。我觉得它可怜,就把它偷偷捉出来了,幸好畜栏里的山羊生了小羊,有羊女乃可以挤,我就偷偷去挤点羊女乃给它喝,而这小家伙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命不好,很快就学会自己舌忝食羊女乃,可是我要做事,没办法按时喂它,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话触动了寒雨若心底最深沉的痛苦经历和记忆。
芷儿轻抚着小猫的背脊。「长成这样也不是它的错,要是那能自己选择,它也不要长成这个样子呀,为什么人们只凭自己的喜好和看法,就可以轻易决定它的命运呢?我觉得很过份。」
寒雨若突然开口说:「放在这里吧,我帮你养它。」
芷儿闻言转首抬头惊问:「真的吗?」
寒雨若一点头。「真的,我们把它养大到可以自力更生时,再把它放走,这样它就可以自己活下去了。」
「太好了!」芷儿高兴得跳起来拉着他的双手,感激地笑着说:「多谢公子!这样芷儿就可以安心做事,也不用担心它没人照顾会饿死了。」
她的感激之情反而让寒雨若有点不知所措。「可是……我不太知道要如何照顾它。」
「没问题的,小黑儿很乖也很聪明,公子只要按时倒羊女乃给它喝,喂它的羊女乃我会去挤来给您。」
话落,芷儿便开始告诉寒雨若如何照顾这只仔猫。
正午时刻,蔺之-回到东院的客房,推门进来看见爱人背对着门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些什么,不觉放轻脚步趋前一探究竟,原来是一只小小、看来大约一个月大的仔猫,正在舌忝食小浅碟里的乳白液体。
蔺之-不觉就问:「这仔猫哪里来的?」
寒雨若被突来的话语声吓了一跳,转首仰脸望着他,略略迟疑才把始末道出。
「原来是这样啊。」蔺之-自语了一句,也在爱人身边蹲了下来,看着小黑猫努力专心地舌忝食羊女乃,伸指轻触那白色的猫耳尖。
寒雨若睨了他眼,小心地问:「我可以把它留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我不相信也不认为,一只无害的小动物和它的毛色,会带来什么不吉祥的事,说不定它将来长大后会是只最会抓老鼠的好猫呢。」蔺之-说完偏头看着爱人。「你照顾得来吗?」
寒雨若点头。「应该可以,芷儿说她会送羊女乃来,我只要按时倒给它喝就行了。」
蔺之-点点头。「没关系的,我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帮忙照顾。」
寒雨若闻言只是转首凝着他。
蔺之-忍不住逗弄着它可爱的小耳尖,眼角余光瞄见了他的注视,不由转首看着他笑问:「怎么了?」
寒雨若在他的注视下,不禁收回视线,轻语:「你真是个好人。」
蔺之-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
旭日东升又西落,转眼间月圆、月缺又渐盈。
小黑儿长得健康又活力十足,鼻头原是黑白相杂的难看毛色已褪落,长成一片墨黑,但耳尖和四脚却愈见雪白,让见者不论是仆婢或是护院武师,个个皆惊艳不已,每次寒雨若将它带出房间,放任它在草地上探索、玩耍时,大家总会忍不住走过来逗乐或小抱一下。
这日午后,寒雨若和芷儿席地坐在廊边,看着草地上正在玩着布球的小黑儿,那布球是芷儿收集不要的碎布缝制而成的。
寒雨若看着小黑儿玩布球的逗趣动作,不自觉漾开一抹微笑。
芷儿膝上置着竹篮,篮里放着裁好的布片,那是要做给长工们穿的衣服,她打了个线结用牙齿咬断,一个不经意的转首,却看见他那令人为之神迷的动人微笑,不禁说道:「公子,您应该要常笑的,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就像牡丹盛开般令人惊艳,可是牡丹一年只开一次,而且只有短短数天,可是你的笑不一样,不但可以一年常开,一天还可以开好多次呢!你只要常常对大家笑,我们就会像是沐浴在春末温暖的感觉里。」
笑容迅速在寒雨若的唇边敛去,晶黑的眸里是淡淡的悲伤。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被她所赞美的笑颜,其实是可怕的「魔相」,发挥到极致时,会令见者为之失神心迷,才被人利用做为夺财的利器,虽然他极不愿意如此为虎作伥,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寒雨若不自觉交握着双手。「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现在把你当朋友呀!是好朋友的话,很多事就可以直接说,不用考虑身分尊卑的问题。」芷儿边缝衣服边说:「虽然孙大娘常斥骂我没大没小,可是我并不觉得我做得不妥,我知道该如何拿捏分寸,像现在我把你当朋友,该伺候您的时候,我也不会马虎和不敬。」
朋友?!寒雨若不觉转首看着她,在他十七年的生命岁月中,今天第一次有了朋友,原来朋友是这样的感觉呀。他的心湖有着小小、小小的涟漪……
芷儿转首看见他凝看的眼神,不觉绽开抹甜笑。「您觉得芷儿很自大,很不要脸的高攀了您吗?」
寒雨若回神猛摇头。「不、不会,我……我愿意有你这样的朋友。」
「那太好了,您的话让芷儿很高兴呢。」芷儿回头又继续手边的工作。
寒雨若看着玩布球的小黑儿,想了想轻吸口气,问道:「芷儿,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当仆婢?」
「因为家里穷啊,我爹早死、娘又生病了,需要钱看大夫吃药,所以我就自愿卖身到这里当婢女。」芷儿停手,回忆着往事。「可惜的是我娘不到十天就过世了,剩下的钱就让弟弟去读书,看将来能不能考个进士、中个状元什么的……当然这只是个奢望,作作白日梦就好了。后来,我弟弟识字后就到亲戚的酒楼学习当帐房了,虽然不是什么进士状元的,至少以后能有个技能混口饭吃。」话落转首看着他问:「公子呢?我看公子应该是很聪明的,如果去参加科举也许可以考上状元,公子长得又这么美,说不定会被皇帝招为驸马呢。」
寒雨若低下头去,他今生最大的想望是过着一般人家的生活,因为他出生未久即被遗弃,成长中一直是不被认同的存在,待长大了又被当成谋夺他人财宝的工具,他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却毫无选择。
他往后仰躺在廊上,望着木梁似自语般问道:「芷儿,我如果死了,会不会比较好?」
芷儿闻言愣住了!什么话嘛,那不是很可惜吗?转首正待斥他胡说之时——
见一个英挺的身影来到寒雨若的身边,展臂将他扶起拥进怀里,柔声说:「为什么要有这种不好的念头?也许你觉得不需要在意自己的生命,但我们在意呀,尤其是我,我此任何人都更加在意你的一切,当然包括你宝贵的性命。」
抱着他的是那双强壮的臂膀,俯凝着他的是那双温柔的眼神,含着深情的笑颜,寒雨若只能移开视线闪避他的凝注。「我……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而已。」
「希望是如此。」蔺之-在他身边坐下,一同看着玩耍中的小黑儿,难得享受无声的相伴。
窗外的树上,一群绿色的小小鸟儿正在枝头吱喳地相互传递着讯息。
寒雨若坐在窗边,凝着那看似十分快乐的鸟儿,手无意识地抚着膝上安睡的小黑儿。
转眼间来到这里已两个多月了,日子一直过得很平静,这里的每个人对他都很好,蔺之-的双亲似乎已认同他们的关系,他的娘亲葛-英,甚至还亲手做了点心送来给他吃;他的双亲也相偕来看过他几次,蔺-宇还问过他住得习不习惯,需不需要什么,是十分慈爱的一对父母。
只是他想念病中的母亲,不知她看过大夫、吃了药后有没有好一点,他好想回去看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去;这里是位于哪里、家又在何方、到底有多远?
正当他冥想之际,房门被推开,芷儿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寒雨若被打断了思绪,转首看见是她,正待开口问候之时,却见今日的芷儿有别于以往,看他的那一眼中,充满了阴厉之色,令他心头不由一跳,欲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芷儿摆妥茶水后转身朝他走了过来,而原在他膝上安睡的小黑儿,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般醒了过来,往他怀里深处退却,甚至连背脊的毛也竖了起来。
寒雨若不知它究竟怎么了,忙着安抚:「小黑儿,你怎么了?」
芷儿走至他面前,低视着他及那只小黑儿,唇边泛起一抹诡笑,开口缓声道:「你在这里的日子好像过得不错嘛。」
不对!虽然嗓音相似但语气完全不同,寒雨若心头猛地一跳,抬眸凝注着眼前的芷儿。
「这两个多月来你在这里混得挺好的,好像已经获得蔺之-的疼爱和信任,是该开始执行任务了。」芷儿笑着说。
这话让寒雨若顿时明白,虽然眼前这个女子和芷儿一模一样,但已经不是真正的芷儿了,遂问道:「你是谁?」
芷儿笑了笑。
「反应不错嘛,我叫龚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娘子,原本我是不想来做这种下命令和监视的工作,可是看在你主子所开出的丰厚谢酬上,我就勉为其难,降尊纡贵地来当几天的丫鬟吧。这次的目标是那举世驰名的至宝墨龙血珠,你主子交代只要照老方法就行了,不过——」龚娆微顿后才又说:「其实彤霞山庄最为武林所妒羡的,应该是那本人人皆想得的武功秘笈《玄天秘录》,但我想蔺之-再怎么宠爱你,也不可能把它给你,而且那么重要的东西应该是在蔺-宇的手上吧。」
果然,命运还是不肯对他仁慈。但寒雨若此刻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遂看着她问:「芷儿呢,你把她怎样了?」
「我易容取代了她,自然是把她送回姥姥家了。」龚娆笑笑说。
寒雨若不懂其话意,遂问:「什么意思?」
「杀人灭口呀。」龚娆看着他,露出一抹阴冷狠笑。「反正彤霞山庄家大业大,人多仆众,就算发现失踪了个丫头,应该也不会大惊小怪才对。」
芷儿死了?芷儿被杀死了?寒雨若对她后面的话听若未闻,整个人因芷儿的死讯而呆愣住了。
龚娆看了他眼,嘴角扬起一丝蔑笑。「只不过是死了个丫头,你干嘛吓成这样?你主子可是千叮咛万交代,要我不可动你一根寒毛呢,还有你娘的药已经吃完了,最近又咳得厉害,你早点把任务完成,你娘就能早点看大夫吃药。」话落走回桌边拿起托盘便离开。
寒雨若低下头去,泪水在房门关上后迅速地决堤了!芷儿死了……因他而死,他害死了他这一生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脑海不由浮现芷儿那可爱开朗的笑脸,耳中回响着数天前她说过的话语——我现在把你当朋友,是好朋友哦!
寒雨若抬手掩口无声悲泣,如果他胆敢不从命揭穿她的身分,病中娘亲就无法看大夫、服药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真的没有。
东院的客房里,舒爽的凉风从窗外阵阵吹拂进来,龚娆却是边缝衣服边抱怨。
「气死我了!我干嘛要做这种事?老娘从来没有拿过毒针以外的任何一种针!啊——线怎么又打结了,气死我了!」龚娆说完拿起剪刀把缠绕成团的线给剪了,看着这一大篮待缝成衣服的布片,她是愈想愈气,不觉抬眸看向坐在太师椅上,闲闲抱着小黑猫的寒雨若,迁怒道:「喂,小子!快点把事情办完,我就可以快点离开这里!」
原是望着窗外风景的寒雨若,闻言收回视线看了她眼,轻答:「我正在找时机。」
「找时机?」龚娆柳眉一扬,眸中净是轻蔑之色。「不是每晚都是好时机吗?听说你的床第功夫很好,没有一个男人抗拒得了你。」
寒雨若不答,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龚娆轻哼两声,蔑笑睨着他道:「你是长得很美没错,但光靠一张皮相能进行什么重要的任务?那些个有钱又的老头会被你迷惑是可以理解,但这彤霞山庄可是武林三大名庄之一,我看蔺之-也不像个嗜色如命的人,真不知你在这里有多大的作用。」
寒雨若似不受激般继续低头不语。
龚娆见他不答,自觉甚为无趣,便说:「反正要怎么做是你家的事,我只要工作结束有酬金可拿就行了。」
话落一转眸不经意地瞥见墙上的字挂和画挂,看清落款的署名后,不由惊噫一声站起来朝那字挂走去。
龚娆详细端看一番后,转首问道:「这些名家的字画都是真迹吗?」
原是低头的寒雨若听了她的话,抬起头来顺意地答:「我想彤霞山庄里应该不会有赝品才对。」
龚娆闻言不由露出心喜的笑容,盘算着自语道:「那真是太好了,到时候我就顺便把这些字画收走吧,应该可以卖点钱,就当是额外的收获好了。」
看来这女人十分爱钱,他想他有办法替芷儿报仇了,思忖间忍不住盯着她背影直瞧。
正在细看字挂的龚娆,不知怎么地突觉背脊一阵发冷,本能地转身察看,却见寒雨若正凝着她,一双漂亮睛眸里隐隐泛着抹冷光但随即消失无踪,还是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心忖,是她多心了吧?凭他一个空有傲人美貌的病小子能如何?她只要稍稍动根小指就能收了他的小命……
龚娆又转身继续品鉴她的字画,暗自欣喜发现这额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