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石砌围墙,阻隔了尘世喧嚣,墙内的世界古意盎然,假山流水、绿绿意幽幽,肥硕的鱼儿水中嬉戏,流水潺潺,庭院的石阶带有老旧古朴的味道,时间仿佛停止。
这座日式老宅,屹立与东京近百年,整修多次,一直以来维持着原有的模样,深门别院,小径幽幽,在盛夏仍感到凉意,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幽怨之气。
若说这里有鬼,一点也不意外。
小厅内,袅袅轻烟升起,弥漫了黑檀木桥。
村上云龙双手合十,闭眼对堂前牌位呢喃,最后伏地跪拜。
唐谦一跪坐在榻榻米上,神情肃然,凝视着前方的牌位,摆放在双腿上的手,蓦地握紧。
村上俊彦——他的爷爷,死了。
这个答案他并不意外,但,没想到……
昭和二十年,西元一九四五年,四月三日,村上俊彦离开台湾一年后,为躲避美军轰炸,撤离东京时,却未躲过肆虐的炮火,中弹身亡。
“没想到女乃女乃等了六十年……这个人,早就不在了……”唐谦一一瞬间无法释怀。“不在了……”那么漫长的等待,而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回来。
“谦一君,村上家对子绘小姐造成的伤害,请原谅。”强悍的村上社长,纵横建筑业界六十几岁的强人,转过身,对唐谦一伏跪行礼。“很抱歉。”
唐谦一守不住这样的大礼,眼前的老人是自己的长辈。
“社长别这样,晚辈受不起。”他连忙将老迈的村上云龙扶起。
“一切都是我的错,当时如果我让俊彦走,我让他走……就不会造成所有人的遗憾……”村上云龙流露出愧疚之色,借着唐谦一扶他起身时,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做梦都没想到,会遇见俊彦的后人……你一定是俊彦的后人,你跟俊彦长得一模一样……我应该让他走……”他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老泪纵横。
唐谦一眉头微拢,不解村上云龙的话意。
知道老人心情稍微沉淀后,缓缓诉说六十年前的故事,他才明白前因后果。
村上俊彦,是村上家的次子,不若兄长霸气,但才气纵横,是村上云龙引以为傲的弟弟,他们兄弟情深,合作无间,直到村上俊彦到台湾参与采矿工程,一年后,村上俊彦派电报回来,说他爱上了一名台湾女孩,打算结婚,并且不回来了。
此决定对村上家来说无疑是颗原子弹,原本已经为他谈妥了婚事,就待村上俊彦回来迎娶,现下全乱了。为了阻止他在台湾先行结婚,派出父亲病危的电报,将村上俊彦骗回日本,强压其完婚。
“但俊彦不愿就范,逃婚了,并未迎娶任何人,请你理解,俊彦并未背叛子绘小姐,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村上云龙遥想当年,尽管已经过了六十年,他还记得那一天俊彦决然的神情,不畏父母的强势,不顾他的威迫,赶走所有服侍的仆人,甚至将强行压他上礼堂的亲兄长,狠狠揍了一顿。
“我们监禁了他一年,一年来,俊彦不只一次策划逃跑,他本来会成功的,可惜……”就在最后一次,村上俊彦趁着全家撤离东京战圈避居乡下时,他拿着暗中买到的船票,打算趁乱逃揍回到台湾,谁知却逃不过无情的炮火。
“俊彦就死在我面前……到现在,都六十年了,我还记得他不甘心的眼神……”俊彦全身浴血,仰望着天空伸长手,喊着心爱之人的不甘眼神,每每总让他自责不已。
他们在意俊彦所爱之人不是出身名门,又如何呢?人死了,还有什么好在意了?要他活着,一切才有意义啊!
“父母往生前仍念念不忘俊彦的遗愿……你来,你跟我来。”村上云龙急切地拉着唐谦一走出小厅,踏上蜿蜒的长廊,来到内苑。
一株老迈的吉野樱就在眼前,但花季已过,早就不见樱花踪影。
在这株老吉野樱旁,有一个独立的房间,和式拉门一拉开,一个时间停留在一九四五的房间,映入眼帘。
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被保存得很好,一样一样就像是主任从未离开,小圆矮桌上摆着一帧泛黄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子英气十足,穿着合身笔挺的日本军装——照片中的男人,和唐谦一五官非常的相似。
没有人会怀疑唐谦一和相片中的男人之间的亲属关系。
但让唐谦一震惊的,并不是自己和爷爷的相似,而是房间正中,张挂着一件白无垢,上头是华丽精细的白鹤图腾,以及其他象征吉祥的图案。
“六十年了,俊彦准备的白无垢,总算找到了主人……”村上云龙喃喃说着。
唐谦一望着房间中那件白无垢,想到女乃女乃每每耳语总会提到的,爷爷将会为她带回来的嫁衣。
看见这件古董嫁衣,唐谦一释怀了……
女乃女乃并没有被抛下,爷爷要回来的,他只是回不来了,不是故意抛下女乃女乃一个人,这个答案……够了。
“女乃女乃一生未嫁,等待爷爷归来……她等到了。”因为未来不可预测,所以期待才会有希望……他的眼眶不禁泛红,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触碰这件保存了六十年的古董嫁衣,爷爷为女乃女乃准备,但却来不及送给女乃女乃的结婚礼物,如今就在他面前。
心酸无限蔓延,眼眶湿润,激动的情绪让唐谦一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话语。
“我却带着怨恨,恨着这个一样懊悔的人……”
知道一双温暖的小手覆住他的脸,低头,见到步薇琳哭花的小脸和红肿的鼻头,让他笑出来。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人?他还没哭,她就先替他哭了,让人感觉好窝心。
他这一笑,让眼泪跟着落下,再也止不住。
“是女乃女乃的新娘礼服……”一直跟在他旁边静默不语的步薇琳,此刻语音含糊不清,原本静静的在旁边听故事,默默的落泪,知道看见房间里的白无垢,以及唐谦一压抑的神情,她就受不了哭了出来。“你不恨你爷爷了吧……来日本是对的……”
“对……”唐谦一一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另一首抹去她的,明白对方的彼此,为了找到答案而心酸——这么相爱的两个人,竟然无法厮守……他不禁庆幸,他没有执着不来日本,他来了,而且找到答案。
女乃女乃会怎样?悲伤?还是喜极而泣呢?唐谦一想告诉女乃女乃这个好消息,爷爷是要回来的,同时,告知坏消息——他也回不来了。
“嫁衣要带回去给女乃女乃哦……”步薇琳抓着他的衣领,哭着说。
没错,一定要带回去给女乃女乃,还有图……”虽然被女乃女乃的嫁衣感动不已,但唐谦一仍未忘记此行的目的。
“谦一少爷。”此时说话的,不是村上云龙,而是总管阪本健。
唐谦一狐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喊自己少爷。
“俊彦老爷是我的恩人,没有俊彦老爷的提拔,就没有今天的我……”他一改值钱在展场对唐谦一的态度,恭敬的说。
他曾经是村上俊彦身边的小跟班,是村上俊彦从街上买回来的孤儿,教他读书、识字,并带在身边教会他做人处事的道理,阪本健将村上俊彦视为再造恩人。
“俊彦少爷从台湾回来那一年,除了准备要给子绘夫人的嫁衣之外,还有——”
他伸指,指向位于房间角落的矮柜。
走近一看,唐谦一伸出颤抖的手,拿起矮柜上一封署名‘子绘样’的信,是女乃女乃的名字,信封泛黄,信封口已经被封住,未曾拆阅,唐谦一将之捡拾起时,正好看见压在信下方,一整套完整的建筑制图。
他激动地跪坐在地上,一页一页翻着那份图,一整套,从地籍到结构图,建筑物的细部工法,没有一样漏掉,唐谦一从中看见,爷爷承诺要给女乃女乃的家,全貌竟是如此。
一转头,方才放置图的桌面上,还有一个大型的模型,跟九份老家很像,但漂亮多了,模型的制作十分精巧,连家门口那株樱花树也缩小比例放在模型中,而家门口的缘廊,坐着一堆陶捏的小小人偶,一男一女,一同喝着茶。
“我的爷爷是天才……”看见图他才明白原来是这样的动线,难怪女乃女乃说他不对,是他太小看爷爷了。
“村上社长,我有个不情之请。”唐谦一慎重地面对村上云龙。“我女乃女乃靠着爷爷的承诺,守着房子等待,我父亲和我的心愿,是帮女乃女乃将房子盖好,请您让我把图带回去,拜托。”他低头,诚恳地道。
“谦一君,若你不嫌弃,唤我一声伯公吧,俊彦留下的东西,都是要给子绘小姐的,你若需要,就全部带回去。”
“多谢伯公。”唐谦一从善如流,认了这个长辈。
“行少爷,不可以,老爷交代不许任何人打扰,请不要为难我们,行少爷……”仆人赶忙拦阻,却拦不住盛怒中的村上行。
“爷爷是老糊涂了,让个外人进来本家!”村上行到时,正好看见唐谦一在“不能进去的房间”里,捧着一份图,而他严厉的爷爷并未阻止。
“爷爷,让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拿走叔公的图,太莽撞了!一来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二来,他哪懂怎么盖房子?!怎么可以让一个外人糟蹋村上家的心血?”
“放肆,出去!”村上云龙大喝一声,教训莽撞的长孙。
“需要我把我的建筑师执照拿来吗?”唐谦一冷冷地道。“我真是感谢我的父亲苦心栽培。”
“你父亲……俊彦少爷的孩子,他好吗?叫什么名字?”阪本健焦急地问。“应该也已经有六十好几了……”屈算着年纪。
“我父亲叫唐孝之,六年前车祸过世——”突然,唐谦一想到一件事。“十年前,我父亲曾来东京调查我爷爷的下落,没查到就算了,竟遭人威胁恐吓,不许再提起村上俊彦,我一直认为,是村上家不认我女乃女乃——”但如今他受到的待遇,并不是这样,所以他觉得怪异。
“十年前?阪本?”不知情的村上云龙询问忠心的属下。
“我不记得有这件事,若有,怎么可能让俊彦老爷的血脉离开?”阪本健一脸凄然,想不到竟见不到小主人一面。
“唐孝之?不就是那个骗子!”村上行说完立即掩嘴,但来不及了。
村上云龙一脸震惊的望着长孙,最后沉痛的摇头。
“从小我就教导你,若遇上你叔公的后人,一定得告诉我,你竟然……太让我失望了。”
“不,爷爷,他们是骗子!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村上行的脸扭曲。“突然冒出来,就得把我的东西分给他们?想都别想!”照爷爷的意思,是打算把原本属于叔公继承的家业,传给其后人——那等于是村上一半的产业,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吧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让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
都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村上俊彦的后人赴日寻亲,村上行拦到这消息,第一个反应自然不是往上呈报,而是直接斩断!
没错,十年前——仍是大学生的村上行,就有这样的野心。
村上云龙望着不成材的长孙,脸一凝,挥了挥手。“我不想看见他再踏进本家一步。”等于宣告取消村上行的继承顺位。
“不,爷爷,他们是骗子!阪本,你说话啊!”见爷爷狠心别过眼,村上行对想来疼爱自己的老仆求救,知道这时只有阪本能够救得了他。
但向来会帮他说话的阪本健,这回则愤怒地瞪着他。“行少爷,我对你太失望了!”
村上行眼见大势已去,徒劳无功地吼,“你们会后悔的!他们是骗子!”
见长孙如此无用,反观唐谦一,从容的大将之风,让村上云龙感慨万分,原本嗫嚅、欲言又止的话,现在有勇气开口了——
“谦一,不知你有没有想过认祖归宗?”回到村上家,让村上家好好栽培,他是俊彦的子孙,优秀出众的孩子啊……
“伯公,我无心与商界。”唐谦一明白村上云龙的意思,直接表明立场。“捏陶是我最大的兴趣,更是我唯一的事业,目前我最大的心愿,是在短时间内,代替爷爷,帮女乃女乃把房子盖好,完成她老人家的心愿。”
见他不为所动,心意已决,村上云龙觉得可惜的同时,是认同他的。
“好吧,若需要帮忙,村上家一定倾尽全力帮助,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更是他记挂半世纪的愧疚。
“多谢。”
一抹樱色飘落眼前,唐谦一狐疑地眨了眨眼,心想着不可能,看错了,顺着那抹樱色飘落的方向望去,没,什么都没有,更不用说樱花了,季节明明不对。
但却看见桌面上的相框,村上俊彦的照片对着他,一瞬间产生错觉,他的爷爷……对着他笑?
他……要回台湾了,带着爷爷的遗物回台湾,代替他爷爷将房子盖好。
这么快——快得让步薇琳措手不及。
“所以,特地来日本一趟,不只是单纯的陪同薇琳回来?”
说话的人是步治慎,这一天,唐谦一特地上门拜访,说明回台湾的原由。
“在这之前,我对来日本寻亲一直很反感,是薇琳说服我。”唐谦一并未否认,双手执起桌上的烧酒,为步治慎倒满。“一来寻亲,二来拜访伯父、伯母,想不到寻找过程顺利。而既然找到了爷爷的下落,我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女乃女乃这个好消息。”
“不待拍卖会结束再离开?”步治慎再问,那是慈善展的最高潮,不用怀疑,唐谦一的作品,将会是标价最高的作品。
“不,后续的事情让薇琳处理,有她在,我很放心。”
步治慎这回深深的望着他,再问:“你打算一人回去?”
“是的。”唐谦一微笑回答。
但身旁的步薇琳一脸慌乱。
她被留下来了……这么快,他就要回去了,她还以为时间还久,事情不会这么快解决,他们还有相处的时间,但是……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原以为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考虑跟他回台湾,还是继续留在日本,她的工作能力总算得到了赏识,熬过流言蜚语,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子,就这样放弃,她……
就这样抛下吗?如果说她舍不得抛下工作,但希望他留在身边,会不会太过自私?
“你不打算带薇琳一起回去?”步治慎再问。
“要她放弃现有的工作,她舍不得,我也认为太可惜了。”唐谦一温和地道。他回头,对身边一直皱眉头不说话的女友说:“我并没有要你马上作出抉择。”
“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谈远距离恋爱……”明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可当面对时,步薇琳还是难掩惊慌。
“我也不同意你离家这么远。”步治慎这时也表明立场,不愿女儿追着一个男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父亲的反对,对她来说更是一大压力。
为什么会这么慌呢?是距离也是时空造成的差距,让她这么的没安全感。
“谦一……”留下来,不要离开我——这么自私的话,她说不出口。
唐谦一明白她的苦衷,就如同她也明白他的。
她舍不得拍下工作,抛下爸妈,抛下从小习惯的一切,为了爱情,飞到另一个国家,重新开始。
他也不可能抛下高龄的女乃女乃,陪她留在日本,日以继夜的等待她父亲的认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那件事情,必须与时间赛跑。
“所以你是赶着回去盖房子喽?”步治慎沉声询问。
“是。”
“若需要帮忙,说一声。”步治慎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唐谦一,他是认同他这么做的。
比起年轻人,老人家时间可没那么多,先抛下儿女情长,重要事情先处理,才是对的。
“多谢伯父,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帮忙。”唐谦一也不客气,接受他的援助。
稍微研究了一下爷爷留下来的图,发现许多材料和工法,和现代比较下来,还是得修正微调,他必须去旧存菁,重新研究,融合过去和现在的优点,盖出一栋完美的房子。
而其中有些材料,也许要从日本运送到台湾也说不定。
“谦一君,何时回去呢?”藤崎优子温婉地问。
“今晚八点的班机。”待他回到台湾,已过了午夜十二点了。
“那么就让薇琳送你去机场,我们待会有个聚会,就不送了。”她微笑说。“有空欢迎你来玩。”
“优子!”步治慎不是很满意的吼可一声,对妻子的擅自决定感到恼怒。
但藤崎优子给动怒的丈夫一个眼神,伸手拍了拍手背,奇迹的,让原本暴怒的步治慎平息怒火。
唐谦一觉得有趣的挑眉,原来,家里平常声音最少的人,才是最有分量的啊!
而他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藤崎优子的支持,她才会如此帮他一把,制造他与薇琳独处的时间。
因为他身旁的步薇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与步氏夫妇道别,两人便离开步薇琳田园布调的家,并肩走在小路上,这里是宁静的高级住宅区,四周都是独特的建筑。
“怎么了?”唐谦一搂过她肩膀,将她纳入怀中。
“我没有信心……”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神,带着慌乱、不安。
“你对我没信心吗?”唐谦一不禁感到好笑。“我不是说过了,我不会要你立刻做决定,还不是时候,慢慢来,等到你做好准备的那一天。况且你有什么好不安的?有女乃女乃盯着我,不乖乖等你,女乃女乃肯定会拿鞭子抽我。”
想到那画面步薇琳笑了,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立刻转为苦笑。
“我不是对你没信心,我是对我自己……我没有自信,能习惯你不在我身边……”他们在一起多久?三个月?
才三个月吗?习惯有他的日子,突然之间,他们就要分隔两地。
她不是故意露出这么没出息的表情,但是她真的……舍不得,她不像他这么的坚定,她的心在摇摆。
要留下来继续她努力到今天的一切,工作、地位,还是跟他一起回台湾?好难?太快了,她下不了决定。
“谦一……”带着求救的眼神望着他,只要他开口,她的心就不再动摇,她会跟他走——拜托,推她一把,帮她下决定。
“你可以的。”唐谦一并未开口要她跟自己走,温柔地凝望她,倾身亲吻她的额头。“你是步薇琳,我从没告诉过你,你是我心中的战士——虽然穿着高跟鞋。”
他的眼神告诉她,不需要太快下决定,她可以顺从自己的心,顺从自己的意愿。
如果是她的意愿,她心中天秤比较重的那一边,她的决定是……
“那当然,不想想我是谁。”步薇琳回以微笑,自信满满,为的是不想让他担心。“真可惜,你不留到拍卖会结束,那天我一定大出风头。”她是企图心旺盛的女性,她想要工作,想要继续努力往上爬,在好不容易得到重视之后,她不想放弃机会。
但是也要爱情,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现在的她还不知道。
她最后表现出来的样子,那飞扬的神情,让唐谦一忍不住,就在路旁捧起她的脸,吻住她。
那不是逞强,而是她做出了决定的表情,这样也好,不用为她担心,当她准备好了,他们就会在一起。
“寄照片来,女乃女乃会想看你出风头的样子。”
“带我亲女乃女乃一下,告诉女乃女乃,休假我一定去看她。”
他们互相交代着、互相叮咛着,最后,他们在人来人往的东京街头,放开彼此的手。
看着他搭机离开太痛苦,留下她转身入关太难,于是,他们说好了不送对方,说完再见,各自转身走入人群里,当他两回头——已看不见对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