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在他床上睡着了!
池中旻结束与于霜月的晚餐,月复部还留着被霜月那爱吃醋的丈夫一时拐过来的闷痛,面色凝重的思索着霜月丢给他的问题回到家,在看见于芽在他床上平静的睡颜后,顿时所有的烦闷全数抛在脑后。
倚在门边,凝望她安心无防备的睡颜,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扬,眼神柔软,胸口一阵暖意。
芽芽的睡癖数十年如一日,环抱着卷成春卷的被子,睡得香甜。
但太过豪迈的睡姿上睡衣下摆翻飞,小月复微露,白皙无瑕的肌肤曝露在空气中,再加上那双夹抱棉被的长腿,左看右看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
“不象话!”他摇头失笑,轻声走到床边,抢走她抱紧的被单。
“唔嗯。”黎子芽被惊醒,但她只有嘤咛一声,翻个身,伸手模到双人床上的另一只枕头,露出微笑,嘴里咕咕哝哝的一抱,又归于平静。
还是一样,怎么吵都吵不醒,象只无防备的小猫在他床上睡到翻肚,也只有她才做得出来!
池中旻按捺爆笑的念头,摊开手中的被单,轻轻帮她盖上。
她这么孩子气,她实习的饭店有非常古老而且严格的执事传统,左看右看,看不出来她有哪一点象专业的管家!
伸手轻轻触碰她黑亮柔顺的发,他动作轻柔得象在抚模一块上好的丝绸,笑容自脸上消失,他突然间意识到,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
已经很晚了,工作了一天加上令他精神紧绷的烛光晚餐,他很想休息,多年来习惯独居,身边一直没有人,不是没有谈感情的对象,而是没有时间去经营,偶尔有生理需求,也绝对不会把人带回住处过夜,对自己的私人领域,他不容许别人轻易涉入。
但消失了十一年的她,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不仅没有任何反感的接受了,并且纵容她在他房间、在他床上,象小女孩似的翻滚玩闹,甚至睡觉。
容许她将他的房子打扫成象样品屋一样干净……一股冲动让他走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尘不染的桦木地板,擦得透亮的玻璃矮桌,米色沙发上垂挂一条黑色领带,那是他刚进家门时随手丢的,明天一早醒来,那条领带绝对不会摆在那儿。
眼前出现芽芽娇小勤快的身影,她穿着轻便的家居服,在房子里殷勤的打扫,工作时嘴角带着笑,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
然后甫下班和的他从大门跨进来,她回头,对他一笑。
“中旻哥,你回来啦。”她露出颊上两个小小的酒窝,黑瞳象星星一样闪耀,放下手边正在进行的工作,朝他走来,一路收拾他随手乱摆的公事包、西装外套、领带、鞋子,甚至是袜子。
“晚餐吃了吗?我有卤一锅腔肉,下个面条、烫个青菜给你当宵夜吃,好不好?”她会兴匆匆的告诉他,今天为他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或者,献宝般的从冰箱里捧出一个小纸盒,里头是她上网收集资料,有获网友好评的店家所贩卖的草莓蛋糕。
她带笑的幻影在厨房内消散,池中旻脚步一转,走进厨房,在冰箱上看见她少女般的字迹。
冰箱里有蛋糕哦,记得要留给我哦!
一样语末加很多惊叹号,表示她的认真,也显出她的孩子气。
池中旻打开冰箱,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最醒目位置的蛋糕盒,他将之取出,打开。
是一个四寸大小的圆形草莓蛋糕,上头有六颗硕大红艳的草莓和鲜女乃油挤出的漂亮女乃油花,没有其他食材,就是单纯的鲜女乃油海绵蛋糕和草莓搭配而成。
在餐厅鹅黄灯光下,草莓看起来更为红艳,对他散发“吃我吃我”的讯息。
“如果,换成了别人……”他凝视着草莓蛋糕,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来,让他倒带一下。
芽芽那丫头哼着歌,正趴在地板上擦拭樟木地板,然后有个男人跨进大门,她笑,露出两个很可爱的酒窝,热情的迎上。
热情的帮那个没有五官的男人拎公事包,在他身后捡一路丢的领带、外套,还有穿了一天的臭袜子……
边想象,他不自觉的眯起眼,不爽的感觉充斥胸口。
凭什么?他不允许她这么委屈的讨好另一个男人!
然后,她为那个不知句的男人进厨房,为男人洗手做羹汤,为男人买爱吃的草莓蛋糕……
池中旻越想,脸色越阴沉难看,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温和无害,这一刻的他,侵略性十足。
“总有一天,你眼中的小女孩会交男朋友的。”于霜月被丈夫带走之前,丢给他这句话,还意味深长地道:“你会祝福她就象祝福我和姊一般,对吧?”
当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反驳。
“不,芽芽还小,还不到交男友的年纪!”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矛盾。
芽芽和霜月年纪差不多,而霜月不只已婚,还有一个快满周岁的小孩,芽芽也二十六了,这样的年纪恋爱,再正常不过。
“为什么我跟姊姊可以的事情,她不可以?不一样是妹妹吗?”于霜月温温的问话清晰的在脑中响起!
“就是不可以!”他的回答是这么霸道没有理由的五个字。
为什么?秋月、霜月、芽芽,他口口声声把这三人当成自己妹妹般照顾疼惜,但为何他可以接受秋月和霜月陆续离开他的羽翼,并带着他的祝福和欣慰,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而芽芽,他却是连想都没想的否决?
甚至想象到她把对他的依赖转移到别人身上,在不知名男人的床上,卷着那个男人的被单,瘫在那个家伙的床上睡死——
不自觉地眯眼,他越想越火大,原本胸口闷烧的火苗,顿时窜烧成燎原大火。
“要是有人碰她一根寒毛,我会拆掉那人的骨头,挫骨扬灰!”他阴森森地狞笑,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为骇人。
可是——这是对妹妹应该有的独占欲吗?
不,绝对不是。
池中旻低头,看着那个草莓蛋糕,神情诡谲,粗野的将草莓一颗一颗挖出来,一口一颗,野蛮的吞噬掉。
望向他房门的眼神,象是他正大啖的美食不是最爱的草莓蛋糕,而是里头那一“只”,躺在他白色床单上,有一身粉红肌肤的女人。
他野蛮的吃着,浓郁的女乃香掺入微微的酸甜滋味,在口齿间泛滥。
以拇指抹去残留在嘴角的鲜女乃油,舌忝去指上的香甜,他笑了,笑得极轻,从不在人前流露的侵略气息恣意展露。
终于意识到芽芽之于他的意义,不只是妹妹而已,而是象捧到他面前这蛋糕上的草莓——让他野蛮、霸道的独占侵略。
“你是我的!”一旦确认目标,就不会松手。
“结果呢/?结果呢?结果呢?”
这番连珠炮式的逼问,出自急焦的黎子芽之口。
池中旻甫踏出房门,还在与衬衫袖扣奋战,便听见她的追问,不禁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只见她穿着深蓝色围裙,边问,边站在料理台前煎培根、炒蛋。
一早醒来就能吃到早餐是很幸福啦,没有苦苦的咖啡。桌上还摆了一杯冰凉的巧克力牛女乃,他爱吃甜,早餐有巧克力调味乳,其他随便没关系,本来应该是让人愉悦的早餐,但她不停的追问“约会”过程,打坏了他的好心情。
“芽芽,你还有胆问!”提起这个,他就满肚子气,直想跟她算账。“亏我特地盛装赴会,你竟然放我鸽子。”
“欸?对我这么凶?你好歹也要感谢我帮你制造机会均等。”嗅不出危险气息,黎子芽正经地回完后又急忙追问:“怎样?结果如何?我都安排好了耶,灯光美、气氛佳,还有一流的白服执事桌边服务,女生都难抵这种浪漫,你有没有趁机告诉霜月呀?”她话说得很快,挥动锅铲,将炒成金黄色的收以及培根放在白色瓷盘里,捧到他面前。
“说什么啊?”池中旻又被她问得一肚子火。
她就这么希望他交女友?她在急什么?
脸色阴沉的看着摆在他面前炒得软女敕的女乃油炒蛋,可口酥脆的培根,还有烤得微焦的切边吐司,抹上她特调的花生巧克力酱,以及冰冰凉凉的巧克力牛女乃……这顿丰盛的早餐,却一点也提不起他的食欲,他不爽的把盘子往前一推。
“说什么?你没这么呆吧!明明就交过女朋友,咦?为什么不吃,难道……昨天你搞砸了?不会吧……”黎子芽惊慌地追问,说了一长串言不及义的话。
不用夸张的语调说夸张的话,她怕自己会笑不出来。
昨天,她新手安排他和霜月独处约会,新手撮合他俩,还委托带领她实习的资深白服执事,为他俩做桌边服务。
“这是你要的吗?”服务过数不尽的达官贵人、政商名要,年过四十的白服执事,睿智的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勉强和故做坚强。
见他一身正式打扮,头发整个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穿着合身的亚曼尼黑色西装、纯白风压领衬衫,英式领结让他显得贵气非凡,昂首阔步,自信满满地踏进饭店大门,赶赴约会。
她躲在暗处,亲眼见到他踏进餐厅里,她回头对前辈微笑,说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回到他的住处,面对空无一人的家,无边无际的苦涩涌上心头,不想去想他和霜月正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听着悠扬的小提琴?
哦!她竟然出现幻听,听见小提琴的旋律,属于情人的浪漫乐音,她忍受不了,打开电视、打开吸尘器、打开音响,打开所有的声音,想掩盖她的幻听!
但是幻觉呢?
她一直看见他深情专注的慈祥霜月,忍不住想,他对她,绝对不象对待情人那样,看得专注痴迷。
她,黎子芽只是妹妹,永远的妹妹。
明明是自己一手撮合的,却让她难受不已。控制不了自己,她走进他房间,告诉自己只要一下下,一下下就好,她只是觉得……有点寂寞。
于是她昨晚又在他房里,卷着带有他气息的被单睡着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的执念太可怕,她想要解月兑。
池中旻太温柔了,不曾给她残酷的答案,不曾狠狠的拒绝她,所以她得自己找一个不再执着的理由。
只要他不再是一个人,她就不会再厚着脸皮偷偷喜欢他。
“还是……你又没说?你错失机会了?”从十四岁那年告白被他拒绝之后,她就很会演戏,不会让他发现在快乐的嬉笑背后,她的心正汩汩的淌血。
“噢,不会吧,是旻哥,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会藉此一举月兑离情人去死去死团团员的身份,我都帮你把球做好了。”
她唱作俱佳的夸张表演以往觉得可爱,现在看来却是十足怪异。
她的笑容会不会太灿烂了/?表情变化会不会太多了?
昨晚为他和霜月做桌边服务的中年白服执事,嗓音低沉,动作不疾不徐,无论遇到怎样的状况都很沉着——包括他被霜月的丈夫抡起来打,那名白服执事仍冷静应付劝架,一手隔开一个。
他不禁想象,如果同样的情况是芽芽遇上呢?是否象此时此刻一般,表情丰富,有如一个淘气的小女孩——
“怎么不这么孩子气?芽芽,你多管闲事了。”
“啕,谁教你老是拖拖拉拉,就跟你说了,爱要勇敢说出来!男人害什么羞?喜欢就追啊,要是来不及,被别人追走了,你一不定期会后悔死!”
黎子芽睁大眼睛,理直气壮地教训他。
池中旻重新审视眼前的女人。曾经,他当她是永远的小女孩,认为她什么都没变,但,真的一点都没变吗?
闻言,她支援了,眼神微微一闪,但立刻又绽放灿烂到极点的笑容。
“想说你单身很久了嘛,有人在你身边很好啊!这样你就不会有闲工夫来管我了。”
是这样吗?她这么单纯的以为他不再是一个人的话,他们之间的羁绊就会断了?也太小看他了吧!
“你以为这样就自由了吗?”慢着,自由?
池中旻双眼微眯,岂料她并未察觉危险逼近,继续找死地说——
“不然呢?你快点交女朋友,不再单身,这样我就不用一直担心你了。”
所以说你撮合我和霜月的目的是想离开我喽?可这句饱含醋味的质问并未说出口,因为听出了她语气中透露的讯息。
一直?她一直担心他?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她随舅舅一家移民英国多年,他们也失联这么多年,难道这些年来,她一直知道他单身?知道他总是一个人?
是了,他太大意了,竟没有发现父亲把他住处钥匙交给她,也太自然了。
“就算我今天结婚了,也不会不管你,笨蛋!”他敛起精练的眼神,戴上和善的假面具,对她笑说:“我跟霜月的事情,我自有主张,别再插手。”说这话时,他特地注意她脸上的表情。
那黯淡的眼神让他心疼。
“哦,小气,过河拆桥!”黎子芽闻言闷了起来,又不能被他看出她很难过,于是勉强自己在他面前强颜欢笑。“这么说来,发展很不错喽?对吧对吧对吧?”
见她吱吱喳喳说个不停,池中旻却感到突兀,心沉甸甸的。
她不是当年分别时的十五岁女孩,十一年过去,容貌变了,气质变了,就连当年的想法、观念都有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而他也不再是十一年前那个愿意付出全盘信任的年轻人,十一年后的他,不相信有永远的忠诚。
但是芽芽,却给他一种很怀念、很熟悉的感觉,一如他从小看到大的那个乐观爱笑的女孩。
因为不想给人添麻烦,所以她一直开开心心的笑,从不告诉别人,她寂寞需要人陪。
现在她对他笑,但她真正的心情呢?分别这些年来,她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寂寞?
“既然被你指挥过河拆桥,不给你点甜头,我想这个指挥会一辈子跟着我。”
他想看见她无任何包袱的笑靥,不是现在这种勉强的笑。“实习总有休假,对吧?下个月十号到十五号,能排假吗?”
“要干么?”
“今年员工旅游去关岛,往年我都坐镇公司未参与,今年,我想放松。”他说谎,他本来就没有打算率领员工去关岛度假,只是想藉机带她出去玩。“但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你得跟我去。”这个借口,合情合理。
“又不是小孩子,我可以去住员工宿舍啊!”黎子芽觉得他这个理由很烂。
“要人陪的话,你、你可以找霜月啊!”硬着头皮,拱他约别的女人度假去。
又把他推给别人!是怎样?她有这么讨厌他的管制吗?还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或者,想趁他出国期间,跟别的男人约会?
她的反抗激起他强势的一面,断绝跟她好好说的心情,他态度强硬地道:“谁准你去住员工宿舍?总之,你今天就给我去把假排出来!下个月,你一定得跟我去关岛。”
“哪有人这么霸道的!”黎子芽傻眼,他真是霸道得无可救药。到底是谁说他好说话的?快来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可她一定是M体质,虽然讨厌死他的霸道,讨厌他管太多,但是却感觉到他霸道强势底下对她的在意和温柔。
明明跟里说他烦,说她一个人也可以,然而却很不应该的想象起来——
跟他一起赤脚踩在柔细的沙滩上,看着湛蓝的大海,一不定期很浪漫。
可是对他来说,这只是对待妹妹的好,没有别的……
“就这么决定,今天晚上我要听见答覆。”池中旻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在两人一来一往的争执中,时间不停流逝,他该出门了,这才飞快吃起她准备的早餐。
一边吃着完全合他口味的早餐,一边心想,他对她的占有欲不是一个兄长对妹妹该有的,但以一个“妹妹”而言,这么照顾“哥哥”的生活,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她打扫、为他做菜洗衣、为他带喜欢的草莓蛋糕,做尽了一切女友会做的事情,可……只是妹妹而已?
一口喝光巧克力牛女乃,他看着她忙进忙出,赶在出门前将晚餐放进电锅里邺煮,他不禁笑了。
“芽芽,昨天你买的草莓蛋糕,我吃光了。”
“什么?那个有四寸耶!你起码也留一小块给我,干么吃光光?”
池中旻吃饱喝足,擒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上,笑意深远地直视她的眼,别有深意地勾唇一笑。
“东西捧到我面前,我看上了,那就是我的东西。”这话说的不只是草莓蛋糕,还有买草莓蛋糕的人。
“哈?”她呆掉,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他轻轻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头,双手捧着她的脸用力搓揉,把她可爱漂亮的五官挤成一团,不这么破坏她形象,他可能会变成变态,象吃掉蛋糕上的草莓一样,一口将她吞掉。
“芽芽,不用这么辛苦准备晚餐,偶尔我们可以出去吃,别累着了,嗯?”临出门前,他如是交代傻傻的她。
“Bye!”送他出家门,黎子芽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突然发出蛮横的宣言到底在讲什么东西?